岸边的杨柳随风摆荡,衬着江边一户人家的黄瓦红墙显得风雅异常。
秦海棠嘴里含着一根草,双手放在后脑勺,悠哉悠哉地走在江岸和墙边突出的小径上。
墙那头传来一阵女子的嘻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让他停下脚步。
听起来里面似乎有很多女人,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女人。
可惜紧跟在他身后的叶之秋,看穿他意图的压根不会让他如愿。
“想都别想。”他冷冷的吐出一句,“继续走。”
“走累了,歇一歇都不行吗?”
叶之秋严肃的摇了摇头,“你不会累的。”练武之人走没两步就喊累?
他可不信秦海棠的哀兵之计,他一向狡猾,要是让他跑了,要再抓回来就难了。
事关地挽剑派的名誉,不可不慎。
秦海棠闲言一脸无所谓的耸耸肩,举脚作势要走,猛然双腿微沉提气一跃,身子拔地而起,跃上了墙头。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红色快速的往他面门击来,夹杂着女子的惊呼声,他反射性的后仰身于避开,跟着抬脚一踢,轻快的将那东西踢往叶之秋,他人则快速的往墙内跳下。
仅一瞬间,叶之秋已看清眼前袭来之物不是什么暗器,不过是颗藤编的球,扎上红色的布帛,像是姑娘闺阁里玩耍用的。
只是秦海棠将球踢过来时夹着一股内劲,来势显得相当凌厉,看样子他是想脱离他的掌控。
而他岂是等闲之辈,身子立即窜起,右足在球上一顿,也借力跃起,没想到,一个身影夹着惊恐的叫声从天而降。
他伸手接住那名女子,才刚把吓得乱叫的她放下,墙内又飞出另一名女子,他一惊,连忙飞身上前将人接住。
看样子秦海棠使上了擒拿手,抓住墙内的弱女子,将其抛出要引他救援,然后再趁势逃开。
明知道是他的诡计,但若他不出手,这些女子势必摔得筋断骨折,他虽无奈,也不能不救。
飞身纵上,又接住了一名女子,正想把她放下来时,猛然后颈一痛,原来他一时大意竟被怀中女子点了风池穴,风池穴是足少阳和阳维脉交会之处,被封住后整个人将动弹不得。
秦海棠嘻嘻一笑,随手一抖,将身上那件女子衣衫往天上一抛,笑道:“叶大侠,得罪了。”
“你为了摆脱我,居然连女人都肯扮?”
“大丈夫能屈能伸。”秦海棠笑道:“要逃命的时候,连狗洞部钻了,扮女人算什么?”
况且,他只不过披了件女人衣衫而已,称不上扮女人的。
叶之秋哼了一声,“我抓得了你一次,自然抓得了你第二次。”
“的确,一旦你穴道解了,我可是打不过你。”秦海棠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那好吧,我得找些事情让你忙一忙,免得你来找我的麻烦。”
“客气了。”打不过他?!那可未必!秦海棠相当狡猾,一直不肯跟他正面交手,他到现在都还摸不清他的底子。
秦海棠眼睛往那两个缩在墙边发抖的女人一扫,露出了一个微笑。
“叶大侠,这些日子你追得我好辛苦。”他笑得不怀好意,“害我东逃西窜的,窝囊极了。”
“你想怎么样?”
他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虽然他有个不怎么称头的外号,叫作长安第一大恶人,不过那都是些小误会,他的心地再善良不过了。
看着他的笑容,叶之秋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出了长安春明门东方约莫五十里处,有一处热闹的市镇名叫伏虎岗,相传汉朝名将卫子青曾在此地降服一只为恶的猛虎而得名。
在伏虎冈的青石板大街上,来往的人们衣着整洁华丽,商市热闹鼎沸二副四海升平的繁荣景象,茶馆里一个唱小曲的姑娘正和着二胡声,咿咿呀呀娇声媚气的唱着。
秦海棠坐在茶馆门口的阶梯上,拿着一颗又冷又硬的馒头心不在焉的啃着,眼光直盯着过往的女人。
有老的、少的、美的、丑的,路上有这么多女人,他把馒头仍出去,随便仍都能扔到一个。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却没有人瞅他一眼。不过这也不奇怪,试问有哪个姑娘家会想来搭理一个衣衫褴褛、满头乱发、一脸煤土的臭男人?
在长安时,他嫌那些女人烦,现在装窝囊久了,倒还有些怀念那些随时缠上身来、吵着要嫁给他的女人。
“就是他!”猛然几声大喝,数个手持棍棒的大汉,冲上前来将他团团围住。
“好小子!”一名满脸游青的胖大汉,粗声吼道:“本少爷我今天绝对不放过你!”
秦海棠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哈欠,“你来得不巧,我刚吃饱,不怎么想动,等我想练拳时,自然会去找你。”
话说那日他把动弹不得的叶之秋丢进某家小姐的闺房,然后喊了几句捉采花贼,便顺利把他送进牢房里。解决掉那个缠人精之后,他心情大好,所以忍不住多管了一件闲事。
他帮了一个在街边卖身葬父的小姑娘一点小忙,打跑了眼前这个想趁机欺负她的大汉,然后给了她一些银两,让她到长安去投靠亲戚。
没想到大汉挨了他一顿好打之后,还不知死活的撂下狠话,要他有种别走,他一定会来找他算账。
秦海棠当然不会把这类地痞流氓的话放在心上,他肯留下来也不是要让他来找麻烦的。
他是为了女人才留下来。
装得这么窝囊,离开长安,躲避叶之秋全是为了女人。
“你找死!”恼怒的陈光荣一吼,劈头就是一棍打下来。
秦海棠手在地上一撑,人弹了起来,避过棒子从他头上跃过,还顺手敲了他一记爆栗。
他笑嘻嘻的落地,七、八名大汉立刻回过身拥上前来,又将他围在中间。
“来人哪!给我打!”陈光荣揉着被敲疼的脑袋,怒道:“打死这个王八蛋!”
“打得死我算你厉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跟他们玩玩算了。
他东一拳、西一脚的,只使出普通的拳脚功夫,就已经将七、八名大汉耍得团团转。
旁边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又是鼓掌又是叫好的。
“住手!”一道柔和但高亢的声音穿过人群。
秦海棠回头看去,一名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少女,秀眉微蹙、一脸薄嗔愠怒的样子。
陈似婉身后还跟了两名粉衫丫环,她莲步轻移的走了过来,“我说住手。”她这个粗鲁无文,整天只会喝酒闹事的大哥,到底要把他们陈家的脸丢到哪里去才甘愿哪!
“好妹妹!”陈光荣急道:“这小子可恶极了,不教训不成,你别管。”
“我不许你动手打人。”在大街上斗殴,人家只会笑陈家大少爷是个莽汉,这种丢脸的事她一定得阻止。
他们陈家名声还不够糟吗?再这样下去,哪个达官显贵会肯要她陈似婉当媳妇?
“总之你别管。”陈光荣搔了搔头,“我非打死他不可。”说完,他抡起棍子猛力挥向秦海棠。
秦海棠盯着陈似婉,居然没有还手,硬生生的挨了一棍。
那一棍将他打得扑跌在地,刚好跌在她脚边,他假装挣扎了几下,显得笨拙又狼狈。
“哥!你做什么?!”陈似婉一跺足,看着围观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都有不满之色,她不禁有些急了,“不许再打了。”
这些人就爱看热闹、嚼舌根!今天她大哥在街上打死这个叫花子是小事,要是坏了她陈家女儿的名声可就不得了啦!
几名大汉围着秦海棠就是一顿毒打,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不还手了,但刚刚被他打得狼狈不堪,此时逮到机会可以报仇,当然是出了全力。
陈光荣踹了他一脚,得意扬扬的说:“这次给你一点教训,下次再犯到我手里,就不是那么容易了的。”
秦海棠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却隐隐的笑了。这个黄衣少女或许会是个好目标。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陈家兄妹带着家丁和婢女们也走遍了,他这才爬起身来,看着陈似婉的背影,他的微笑始终不曾消失。
她阻止兄长殴打他,应该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吧?!
正想着她秀丽的面容和窈窕的身段时,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朝他走了过来。
“你没事吧?”
他先看见一双粉色的小鞋在他面前站定,眼光遂往上移,看见素色罗裙、粉色绣花披肩,接着是垂肩长发。
双蝶在他面前跨了下来,递过一方素帕,“你流血了。”
她见这个衣衫褴褛的可怜人,被少爷和家丁毒打一顿,着实不忍,虽然无力阻止,但相赠几枚铜钱助他治伤,她还能办到。
“多谢。”秦海棠接过帕子,握在手上却不擦拭嘴边的血迹。
她看来大概只有十七、八岁,脸色苍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身子相当单薄,但一双眼睛却是大而清澈有神,是她身上惟一出色的部份。
她轻轻的说,声音软而脆,“希望你别见怪,大少爷有时候是横了些。”
大少爷?!她是那名大汉家的丫环喽?“我懒得跟他计较。”
她掏出一些铜钱,放在他的脚边,“这些钱给你看大夫,别因为这伤而落下病来,那就不好了。”
“你为什么肯帮我?”他有些奇怪的问。他们素不相识,她为何要过来关心他的伤势?
“是我家小姐的意思。”她微微的红了脸,不好意思说出这微薄的心意其实是出自己,于是把这分善意当作是小姐的歉意。“我家少爷打了你,小姐心里过意不去,希望你见谅。”
原来是这样!那名少女的善良可真是他目前绝无仅见的呀!
“多谢你家小姐美意。”锦上添花不稀奇,雪中送炭才可贵!他决定了,就是她了,他寻觅了大半年的女人,就是那名善良美丽的黄衣少女。
想他秦海棠身为武林盟主秦四海的么儿,自小受尽呵护、被捧在手掌心里,年岁渐长,和其他三名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义兄们,抢尽了全长安青年才俊的钟头,成为全城闺女们亟欲婚配的对象。
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家世背景,受尽青睐、一路顺遂是应该的,但他们却不禁怀疑,如果他们只是一介平民,还会有那么多人前来巴结奉承、那么多姑娘抢着投怀送抱吗?
这是去年中秋的事了,他们四个结拜兄弟一时生出了这样的感慨,于是决定隐藏身份去闯荡江湖,以一年为限,谁能在身份没曝光的情况之下,找到真心相待的另一半,就是赢家。
他一向好强好胜,既然打了赌,无论如何都要赢。因此,他在第二天便离开长安,直接往美女云集的江南去。
不过大半年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不知道是他扮落魄的叫花子太像,还是他的眼光太高,找不到心仪的姑娘就算了,偏偏叶之秋为了十八年前一件跟他无关的小事,居然在这个节骨眼找上他,逼他回长安去比武,他要真跟他回去,这场赌注会赢才有鬼。
好不容易甩掉了叶之秋这个麻烦,他得把握时间才行,难保不会又被他缠上。
他得想个办法接近那名黄衣少女。
“姑娘。”心意已决,他开口道:“请问你家小姐芳名,也好来日报答。”
双蝶有点犹豫的轻咬着下唇,半晌才道:“我家主人姓陈。”
“多谢了。”秦海棠感激一笑,此时民风虽然开放,但如此询问女子闺名仍属唐突之举,也难怪这丫头为难了。
她轻轻的点个头,转身快步离去,才刚要转过街口,差点和来人撞了个满怀。
“双蝶!”一个梳着双髻的丫头微嘟着嘴,有点不悦的道,“你怎么去这么久!买到了没?”
“还没。”她低着头,先转过了街口,感觉已经离了那叫花子的视线才道:“我现在去。”
“现在才去?!小姐可没那个闲工夫等你!”青梅的声音原本就尖,此刻更是刺耳,“要你去合兴记买小姐爱吃的凉粉也拖拖拉拉的,在家懒惯了,出来外面不能勤快点吗?”
哼!仗着老爷宠她、少爷想将她收房,就以为自己不是丫头了吗?
“你去乱晃,还累得我得回头来找你。”青梅抱怨着,“难得跟小姐出个门,兴致全被你坏光了。”双蝶垂下了长长的睫毛,沉默的听着她的数落。
看她没反应,站在她侧首的青梅不禁有气,“我说你你不高兴呀!装作没听到就算了吗?”真是讨厌鬼!不是慢半拍就是没反应,每次跟她说话都叫人生气。
“还愣着?要不要请轿子来抬你走呀?”青梅不耐烦的拉过她的手,快步的走着,“温温吞吞的,我的耐性全叫你给磨光啦。”
秦海棠这时追了上来,“姑娘,你的手绢。”他在她离开之后,才发现自己握着人家的手帕,于是追了上来。
青梅狐疑的看着秦海棠,再看看双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
双蝶知道她怎么想,忍不住涨红了脸,迟迟不伸手去接。
青梅将她一拉,拖着就走,还嫌恶的对着秦海棠道:“去去!到别的地方要饭去!”
双蝶有些歉疚的看着他那拿着手绢的手依然伸在半空中,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秦海棠噙着一抹微笑,刚刚那个丫头的刻薄反应正是自他装扮为叫花子之后,大部份女子对他的看法,因此也更显得她家小姐的与众不同呀!
“还看!”青梅嫌恶的皱起眉头,“可真有你的!我还以为是为什么事蘑菇着,原来是勾引叫花子来了。”
“不是。”双蝶小小声的反驳,连自己都没把握那声不是究竟有没有说出口。
青梅讽刺一哼,“在家勾引老爷、少爷,现在连叫花子你都看上眼啦?真是天生的狐狸精,难怪夫人防你防得跟什么似的。”
这个双蝶,入府不过年余,平常话也不多,跟人也不亲近,她一开始是在老爷的书房里当差,老爷对她特别好,吃穿用度都比别的丫头好一些,还特地拨了间屋子给她独居,大伙都说老爷想纳她为妾,而一向妒意重的夫人当然不能忍受这种事,跟老爷大闹一顿之后,随便找了个理由把她调到厨房去做粗使丫头。
惧内的老爷不敢反驳却也舍不得让她做粗活,于是又偷偷安排她到账房去帮朱总管。
夫人知道了自然又是一顿大吵,嚷着要赶她出府,不过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跟夫人求情的,最后双蝶被派去伺候大少爷。
这一去又生出问题来,少爷居然吵着要将她收房,老爷死都不肯松口,父子俩吵得天翻地覆,闹到不可开交。
夫人为了他们两父子争一个丫头,而气到差点病倒,并且铁了心的要赶走双蝶。
最后,小姐以家丑不可外扬为由,不让夫人将人送出府。她把双蝶派到厨房里做粗活,并且不许她的哥哥和爹爹再打双蝶的主意。
事情就这样稍微平静了点。今天小姐带她们出门上香,刚好遇到双蝶出门采买,于是命她先去帮她买她爱吃的凉粉来。
没想到她居然正事不办,跑来勾引叫花子!
病鬼似的样子还想勾引男人?青梅深深的不以为然,也难怪只有这种叫花子看得上她,正常的男人,谁会想多看她一眼?
说穿了,她家老爷是个窝囊惧内的糟老头子,少爷则是个肥胖不识字的粗鲁酒鬼,这些人看上双蝶,也没什么好令人嫉妒的。
套句小姐常说的话,有他们这种亲人,把我的脸都丢光了!
还好她是小姐的贴身丫头,将来是要跟着小姐嫁的,等小姐真的如意嫁给状元郎,当起官夫人,那她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怎样都比这狐狸精强。
皎洁的月亮高悬着,发出柔和的光芒,点点的繁星缀在藏青夜空上闪烁着。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只有微风温柔吹拂枝权偶尔的沙沙作响。
一抹人影快速的在屋脊上飞跃,轻巧的越过高墙,掠下屋顶,溜下了地。
“还不赖。”就着月色打量着这座还算清幽的花园,秦海棠露出了一个微笑。
根据他打听的结果,那名黄衫姑娘叫陈似婉,是伏虎岗首富的独生闺女,今年只有十七岁,没有定过亲。
他今晚夜探陈府便是要确定她的身份,免得他费尽心思混进来,才发现弄错人,他可没那么多的时间浪费。
不过,入了陈府才想到人家姑娘住哪间房,他一点也不晓得,这下找起来可有些麻烦了。
正伤脑筋时,他听见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正朝这里走来,他连忙将身子贴墙而立,一动也不动。没多久,他听见轻轻的开门声和说话声。
他好奇心一起,蹑手蹑脚的靠了过去,藏身在一棵树后。
只见一名女子站在半开的偏门边,门外是个面目英俊、唇红齿白的年轻人,两个人以极低的声音交谈着。
女子拿了一包东西交给年轻人,他立刻将东西瑞入怀里,跟着伸手搂住她。
原来是半夜私会情郎呀!他嘴角一扬越过高墙,笑得可邪肆了。
两人又说了些话,男子这才转身离去。
双蝶看着雷杰离开,轻轻的关上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那十两,是她三个月来熬了无数个夜晚,绣出一幅寒梅傲雪图才得来的。
再怎么累她都不怨,这门亲事是她打小订下的,娘要她知命、认命,她也早已认定雷杰是她的未来、她的天,甘愿为他卖身为奴,筹措赴试盘缠,熬夜绣图,供他等待放榜的这段日子里花用。
姐姐凤翩说过雷杰不是池中之物,迟早会飞黄腾达,等到他荣华富贵的时候,她第一个就会被丢弃。
因为她出身低贱,母亲是青楼老鸨,姐姐是青楼花魁。
双蝶想过这个可能,但并不在乎,就像娘说的,女人命贱,遇到好良人是上辈子修来的好运,遇到负心汉就只能怨自己命苦了。
娘亲的遭遇,让她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不交心,她知道自己不动情,也就不会被负心。
对雷杰,她是尽本份,就算有一天被姐姐说中,他抛弃了她,她也不会伤心。
低着头边走边想,猛然瞧见一个影子接近,她微微一愣,还没开口说话一把尖锐的匕首已抵在她细嫩的颈项了。
“别说话。”秦海棠压低声,“你一叫,我就割断你的喉咙,看是你嘴快还是我的刀快!”
他认出她是今天早上陈似婉委托赠银转话的丫头。看见她半夜私会情郎,偷偷摸摸的,他忍不住恶作剧之心一起,想吓吓她。
她没有开口,只是瞪着眼前蒙面的黑衣人。
“刚刚那是你什么人?”
她还是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以清澈的眼神瞧着他。
“不说话?”他装出凶恶的声音,粗声道:“不说话就杀了你。”
她是吓呆了还是吓傻了?要不是早上她还跟他说过话,他几乎要以为她是哑巴了!哪有人刀子架在脖子上了,还能一声不吭的?
“好吧,我换个问题,你家小姐闺房在哪!”这丫头一点反应都没有,乱没意思的,有点玩不下去了。
双蝶垂下睫毛,依旧一声不响的像个闷嘴葫芦。她不是不害怕,而是想到她说了他一样可以不放过她,她没必要枉作小人,陷主子于险地。
“你倔的。”秦海棠突然觉得自己刚刚虚言恐吓有点多余了,这丫头别说喊救命,就连呼吸都轻轻的,安静的跟只鬼一样。
“好,我杀了你!”他扬起刀子,快速而巧妙的转过刀柄,用刀背在她脖子上轻轻一划。
双蝶顿时感觉到冰凉和些微疼痛,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怕了吧!”他嘿嘿一笑,“再不说话就不是用刀背伺候你了。”
刀背?难怪只是些些的刺痛。她放下了手,觉得有些温热的感觉,一看,手上居然染上了鲜血。她的体质相当特异,平常稍微碰撞就会留下大片的淤血,而且一出血就很难止住,所以她脸色才会常常苍白一片。
“不会吧?”秦海棠看她竟流血了,吓了一跳,怀疑自己究竟用的是刀背还是刀锋划了她。
他连忙撕下一片衣襟给她里伤,“难道真的弄错了?惨了,得去看大夫。”要是不小心弄死她,他铁定愧疚一辈子。
看大夫?!双蝶疑惑的看着因为她流血而显得有些慌乱的坏人。这个坏人恐怕还不够恶吧?居然会因为这样而慌了手脚?
“不用了,待会就好了,我不需要大夫。”
“那怎么行?要是血流光了,会死人的。”他虽然胡闹好玩,可是从没杀过人,他可不希望这个安静的丫头,因他一时的恶心而丧命。
秦海棠看着帮她割伤的黑布被鲜血浸染得颜色更深了,她说没事,怎么可能呢!
“我不会死的。”她幽幽的盯着他看,“你如果想打家劫舍、为非作歹,才要小心一条小命。就算你现在武功高强,不怕官府的追捕,可是人总会老、体力总会衰,到那个时候,你就逃不掉了。”
他忍不住觉得好笑,这丫头要不就不说话,一开口就是长篇大论的说教。
“我要是能活到年老体衰才被人砍了脑袋,也够本了。”
双蝶听了他的话,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对。”
秦海棠看着她,忍不住头摇了两下,“你真是个怪人。”说完,他快速的点住她的穴道,反手就将她背在背上。
“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突然动弹不得,又见他不晓得要背自己上哪,她不禁问出声。
“我把你带去卖了。”听她的声音仍软软脆脆的,不见惊徨,他怀心的吓唬她,“我是专门抢妇女的人口贩子,遇到我算你命不好。”
“我的命不好,我早就知道了。”她苦涩的笑了。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听在秦海棠耳里,竟觉得她似乎饱受辛酸。
她看起来顶多十八岁,说这话的感觉,却像历尽了沧桑,显得苍老极了?
这个安静的、苍白的、有些古怪的丫头似乎有些神秘,他居然有了想一探究竟的冲动!
他的好奇心,实在是太强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