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比她想像中的远了许多。
下班前,辛含茵从卷宗里的起诉书上抄下了地址,碍于下班时间交通容易堵塞,她没有搭计程车,而是摸索着转了几趟公车和捷运,又问了不知多少个路人,才找到了这条位于大马路边的小巷子。
邵寒青住的地方是一间老旧公寓的顶层,至少也有二、三十年的屋龄,楼下的红漆铁门生锈斑驳,看到这种景况,倒是教辛含茵有些意外。
邵寒青的生活过得并不若她想像中的宽裕。
贩卖毒品可以说是暴利生意,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甘冒着杀头的风险来做这种生意。
许多毒贩生活潦倒,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们本身也在吸毒,贩毒所得的金钱立时又拿去买了毒品,钱财过眼成空,自然是富有不起来。
可邵寒青没有毒瘾,他只是单纯买卖毒品而已,怎么还会住在这么老旧偏僻的地方呢?这可教辛含芮想不透了。
顺着老旧但还满干净的楼梯到了顶层,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扇青绿色的铁门,门是锁上的,也许是因为邵寒青入狱,没有什么人出入走动,门把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
她按了按门旁的红色门铃,不知是不是坏了,听不到里面有门铃响的声音,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根据资料,邵寒青是一个人住的,看样子,邵伯伯和邵伯母大概还住在老家吧。
阿青被捕下狱后,他们两老会不会担心呢?辛含茵想起邵氏夫妇那总是笑笑的、慈善的面孔。
他们大概作梦也不会想到,原本专门打击犯罪的邵寒青,现在居然变成了社会的毒瘤,锒铛入狱。
两夫妇就这么一个儿子,该会是多伤心啊!
等了快十分钟,屋里仍然没有任何动静,辛含茵又转了转门把,依旧是文风不动,她没有钥匙根本进不去。
唉,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居然不得其门而入。
“怎么办呢?”她苦恼地用脚踢着那张积着灰尘的脚踏垫,然后无奈地翻翻白眼。
既然来了,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不过,到底该怎么办呢?
找锁匠开锁?她不是屋主,那是不可能、也不合法的,同时也没有必要,回去申请搜索票?来看阿青的住处只是单纯对年少时代的一种怀想,她不想让别人知道。
“好脏……”辛含茵用鞋尖勾着那张因为灰尘而分下清到底是白色还是灰色的脚踏垫,小脑袋里开始胡乱地抱怨着。
使用脚踏垫,是啊青自那次受伤之后就养成的习惯,除了去除鞋灰,主要还是替她藏钥匙,只是她没有想到,他只懂得用,居然连清洗也懒。
脚踏垫……脚踏垫!
想到这里,辛含茵脑中猛地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
会不会……
她立刻弯下身子,顾不得脏就掀起那块脚踏垫,果然,在脚踏垫底下躺着一支钥匙。
这是阿青藏的钥匙!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改掉把钥匙藏在这里的习惯。
我把钥匙藏在这个地方,以后你想找我就可以自己开门进来……
手中握着那把钥匙,辛含茵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邵寒青多年前对她说的话。
这么多年了,他的习惯仍然没有改,但那句原本令她觉得十分窝心感动的话,为什么她现在想起来会那么感伤呢?
年少时的感情,真的再也追不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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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以为,自己和邵寒青合该是一对的,难道不是吗?
两人从小就玩在一起,虽然总是打打闹闹,也脱离不了男生欺负女生的模式,但她就是喜欢邵寒青。
自从他从那个喝醉的男人手中救下她,小小年纪的她就在心中暗自决定,今生她是欠邵寒青一条命了,她忘不了那小小身躯扑倒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与重量,也忘不了那血花四溅的光景。
尽管邵寒青事后承认,要不是他故意让她找不着他,故意让她迷路,也许她就不会遇到坏人,但她的想法还是没有变。
但她喜欢他的原因并不单单是如此,她与他就像是兄妹、像是双胞眙一样,是彼此最熟悉的人。和他在一起,她感到舒服自在,可以完全了解他的一举一动——至少,在他们还没有分开之前是的。
同样的,他也是如此,完全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喜欢和他在一起时的快乐、和他一起躺在床上、躲在被窝里的温暖,这让辛含茵的心一天比一天更加贴近邵寒青。
两个人上了国中、高中,都是念同一所学校,当时的年纪,正是青少年开始对异性产生好奇的时期。
高大英挺的邵寒青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是女同学偷偷暗恋的对象,这种现象到了国、高中依然如此,抽屉里不时出现粉红色的情书、女生的电话、校园暗处的告白,这些事情,他们两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哇!这封是三班那个叫江采玫写来的耶,你要不要看看?”
拿着好不容易才把一只纸鹤拆开而成的粉红色信纸,辛含茵坐在邵寒青的床上对着站在房间另一头的大男生唤着。
辛含茵一直到高中时期都还是丑小鸭一只,瘦瘦小小的个子,唯一可取的只有白皙的皮肤和优秀的成绩而已,而她近年来的“乐趣”,就是替邵寒青拆情书,看看里面的字句,再好好评论一番,满足孩子气的小女孩心理。
“没兴趣。”回答来得很快。
邵寒青坐在窗边,手上拿着一块抹布擦着三颗心爱的斯伯丁篮球,连头也懒得抬一下.
现在的他,对篮球的兴趣大于任何异性。
“她的字满漂亮的……”辛含茵将信纸拿到鼻端闻了闻,随即皱起眉头,“好重的香水味!”
没人答腔。
“那……这封呢?”看他没回应,她又拆了一封,“这封满特殊的耶,她用的信封和信纸是黄色的喔!”
想不透为什么天底下所有的情书都是用粉红色的信封信纸,有的还会洒上浓浓的香水,她从小替他拆信拆到大,拆到其他颜色的信还真是一只手就数得完。
“黄色?”邵寒青突然笑了起来,笑容有些邪邪的,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好的联想。
“咦,又是詹纯惠!”拆开信,看到里面的署名,辛含茵叫了起来。
詹纯惠是辛含茵的同班同学,也许是因为混血儿的关系,对人热情又随和,在校园里算是十分抢眼的人物,大大的蓝眼睛和略白的皮肤,就像是个美丽的芭比娃娃。
许多男同学都追过詹纯惠,但詹纯惠似乎独钟情于邵寒青,一连写了好几封情书来,即使邵寒青不予理会,她还是不肯放弃。
“是她!”
听到这个名字,邵寒青抬起头,望向那封黄色的信,微微皱了皱眉,像是在思索什么。
“你要不要和她见个面、看场电影什么的?”
她第一次看到阿青对女生有这种反应,看样子,他对詹纯惠是真的有些意思吧。
当然啰,人家可是美女呀!哪像她这棵不起眼的小草。
邵寒青还是没什么反应。
辛含茵从床上一骨碌地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他身后,男孩子气地把手搭在他肩上,“喂!兄弟,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喜欢她呀?”
口气听来轻松,但她心里可一点也不轻松,没来由地卜通乱跳。
阿青真的喜欢詹纯惠吗?
如果他真的喜欢她,呃……基于好朋友的立场,她是该替他高兴才对,必竞阿青在众多向他告白的女孩子中找到了中意的一个,而且,可能还是最好的一个。
可她就是觉得心里一阵揪紧,隐隐觉得自小到大待在阿青身旁的位置就要被别人给抢走了.
她该是最贴近阿青、最了解阿青的呀,以后就不会是了吗?
那是不是代表她睡不着时,再也不能偷偷用小石子敲他的窗,拉他去河堤散步,不能在冬天里偷偷溜进他的被窝里取暖?
辛含茵心里不舒服,但还是强撑着笑闹的表情,不愿把烦恼表现在脸上。
“烦死了!干脆以后詹纯惠写来的信你都别拆了,让我自己看。”许是被缠得烦了,邵寒青没好气地回道。
乍听到这话,辛含茵只觉脑中一片混乱,她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所以……你喜欢她?你真的喜欢她啰!”
邵寒青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猛擦球,因为理着平头而露出的双耳满是通红。
“我知道了,你也暗恋詹纯惠!”看到他这个反应,辛含茵很快就做出了结论。
她的心中一片慌乱,因为不知该如何反应,最后表现出来的就成了嘻皮笑脸的取笑,“邵寒青喜欢詹纯惠,邵寒青喜欢詹纯惠!”
她觉得自己这么做很幼稚、很孩子气,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些什么反应才是正确的,只能像个疯子般的笑他,甚至连泪水都笑了出来。“哈哈,真好玩!”
“够了,有这么好笑吗?”邵寒青忍不住了,一把拉住她的双臂大吼着。
被他突如其来的暴喝吓住了,辛含茵猛地止住笑,呆呆地望着他,只有眼泪忘了停止,还是不断从睁大的眼眶中流下来。
邵寒青叹了口气,从一旁的柜子里抽了一张面纸,小心地替她擦掉满脸的泪水,“你就真的这么高兴我喜欢詹纯惠吗?”
她没说话,笑不出来,也不知是该摇头或点头。
“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是一点也不了解我。”
把她的脸擦干净后,他又抽了一张面纸替她拧鼻子,“我和詹纯惠在一起,我们就不能每天一起上下学了,你也没有关系吗?还是你嫌我烦了?真的这么讨厌和我在一起?”他一连串的质问她,但口气中满是温柔。
她仍然没有说,一迳地摇头。
怎么会呢?她怎么可能会嫌他烦?怎么可能会讨厌他呢?想到后来,她又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把眼泪鼻涕都抹在他身上那件蓝色的球衣上。
看,只有她可以弄脏他的宝贝球衣而不会被骂。
当时孩子气的她什么也弄不清楚,只会哭,最后是怎么回到家、怎么在自己床上睡着的都忘记了。
多年后再想起这件事,辛含茵曾经问过自己,当时邵寒青说的那些话难道不是对她的告白、承诺要永远留在她身边吗?难道这样还不能构成他与她应该在一起的理由?
还是……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但如果他无意,为什么那天下午他要这么说?如果他真的喜欢她,为什么……到了最后,他会接受詹纯惠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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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一片漆黑,辛含茵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墙上的电灯开关,将灯打开。
日光灯照亮了屋里,看清四周的摆设后,教她心中又是一阵矛盾。
屋里的摆设十分简单,或许还可以称得上简陋,除了浴厕和一问小厨房外,没有其他的隔间。
墙边有一张老旧的床,上面是一张睡到有些斑黄的床垫,一床薄毯、一个看起来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清洗的枕头。
窗边放着一张常见的钢制书桌,抽屉没有上锁,她将它们逐一拉开来看了一下,里头放着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水电费、信用卡帐单,几支笔、零钱,稍嫌零乱地排列着,可以看得出来原本的主人应该是十分整齐的收拾着,却因为警方进屋来搜索毒品,而被匆匆忙忙翻过一遍的痕迹。
桌上放着台电脑,萤幕和键盘同样也积满了薄灰,而主机则是被孤零零地丢在一旁的地上,大概是警方曾带回警局检查里面的资料,用完后才拿回来的,连线也没替他接上去。
是该要高兴,还是要怀疑呢?
高兴的是,这里的摆设就像是她印象中邵寒青的个性一样,简简单单,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她还记得以前他的房间也是这个样子,除了高三学生必备的联考参考书外,一张床、一桌一椅,外加几颗篮球,这就是一切了。
他的个性都没变吗?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还是她所熟悉的那个邵寒青?就像是过去那些快乐日子又回来了一样。
但辛含茵同时也怀疑着,一个毒贩的日子真的可以那么单纯吗?她甚至没有看到任何和毒物有关的物品,器具,连一只酒瓶、一个烟灰红也没有,是被警方查扣了?还是真的没有?
这是间太过平常而简单的屋子,嗅不出任何犯罪的气味,就像是全天下所有未婚男人的房间一样,如果要她选择,她反而比较相信这是一个警察的房间,而不是毒贩的。
掩不住好奇心,辛含茵费了好一番功夫,用少得可怜的电脑知识,将那台被丢在一旁的电脑主机接上线,准备看看他的电脑里放的资料是什么东西。
“咦,不是接这个地方吗?怎么插不进去?”
“应该没错呀!怎么不会动?”
她的电脑是傅立辰替她装好的,在那之前她只会打打宇,连上网收信都学了好久,现在要她将电脑后头的那一大堆电线插上,就够她试上好半天了。
辛含茵手忙脚乱地插插拔拔了好久,才让电脑可以正常运作,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呼!终于搞定了。”
打开电脑后,辛含茵第一步就定打开邵寒青的收信匣。虽然没有连上网路,无法替他收信,但看看他的通讯录里有什么人、什么信,应该也可以知道不少东西吧。
不过,才刚打开邵寒青的通讯录,辛含茵就愣住了。
通讯录的第一个人名,是邵寒青自己的信箱位址。他用的拨号器与她相同,都是一家颇具知名度的大公司,所以两个人的信件服务器也相同。
这本来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但她没想到的是,两个人的邮件信箱居然只差一个字!
辛含茵是用生日和名字当作信箱名称的,所以是green328”,很显然的,邵寒青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所以他的是“green326”,很像,真的很像,同样的服务器、同样的英文代号,就只差了末尾最后一个数字,辛含茵不知道这样的机率会有多大,但她根本不敢去猜。
看到这个信箱的一瞬间,她只想到了一件事——玲小姐。
会不会……玲小姐真正想寄信的人是邵寒青呢?
查遍了收信匣中的每一封信,她找不到任何有关玲小姐寄来的信,但是怀疑的种子一旦发了芽,就很难再拔除,她知道自己的心里正在怀疑着邵寒青。
也许邵寒青在别的地方也有电脑,也许和玲小姐有关的信都被他砍光了、或是被他收在别部电脑里……她发现心中那株怀疑之树正在迅速成长着。
她可以相信邵寒青绝对不会贩毒,但他是不是绝对没有欺骗女孩子的感情?她没有自信……
负心……他也曾经负过她,不是吗?她又怎么能保证他不会负过别人呢?
低下头,辛含茵看到自己的泪水落在电脑键盘上。她拿起床上的薄毯掩住睑,薄薄的毯子可以隐约嗅得出属于邵寒青的味道,那一直是她最熟悉的味道.
曾经,她日日被这样的气息包围着,属于夏季的汗水味、阳刚的年轻男孩气息,像是阳光、像海洋……那时尚年轻的她,也以为这样的气息将会跟随自己一辈子。
只可惜,属于那个年纪的夏季,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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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夏天的炎热教人沉不住气、情绪激动,也或许是因为夏天的酷暑教人热得头昏眼热难以冷静应对,总之,每一年的夏季,辛含芮都是满心忐忑地度过的,老是觉得人生中会有什么大事随时会在任何一个夏季发生一样。
高中生有高中生烦恼的事,大人有大人担心的事,辛含茵一直以为两者是互不相干的,就算最近爸爸一直在加班,晚上和妈妈躲在房里低声商量着什么,那都是大人世界的事,她只需要好好念书就可以了。
不过,辛含茵真的没有想到,所有的一切在今天就要画上休止符,生命中就要起了极大的波澜。
第二堂下课铃刚响起,她就匆匆忙忙地合上书本,打算老师一说下课,她就要去找邵寒青。
三年级的教室在对面那栋楼,跑过去也要三分钟,短短的十分钟下课时间,等她和邵寒青说完话,再跑回来,下一堂课铁定开始上了。
奇怪!以往总是很准时下课的老师今天怎这么长舌了?辛含茵面露不耐地望着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说话的历史老师,而那位年近半百的历史老师,正沉浸在多年前刚当菜鸟老师的回忆中,口沫横飞地说着当年的糗事。
老天!都过了二分钟,他到底要不要下课呀!
每隔十秒钟就看一次表的辛含茵,望着表上的指针又快跨过一大格,忍不住大声地叹起气来。
“好了,我们下次再谈,下课!”历史老师终于从年少的回忆中清醒了,想起该是下课的时候。
早就焦急得满头大汗的辛含茵,根本顾不得老师还没有踏出教室门口,马上就站起身,准备由后门溜出去找邵寒青。
“含茵,要不要一起去……”
“我还有事,谢谢!”根本没空听一旁的死党到底说了什么,辛含茵匆促地回绝,拔腿就冲向门口。
她要去找阿青,她有话要告诉他!
她要告诉他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早上出门上学前,妈妈在客厅叫住了她。
“什么事?我快要来不及了。”
一边在门口穿鞋,辛含茵一边回头应着。今天她起得晚了,公车会不会已经跑掉了?同时她心中也很纳闷,妈妈有什么事非要在她赶着上学的时候说呢?
“没……没关系的,今天可以迟一点……”辛母的口气有些反常,吞吞吐吐地不知在掩饰些什么。
“怎么了?”她不懂,平常自己只要一迟到就会被妈妈念上老半天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她停下穿鞋的动作,转头看着母亲。
辛母坐在客厅的藤制长椅上,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神桌上点的红色烛光灯和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让整个客厅里显得有些古怪的昏暗。
怎么了?她不记得家里曾经这么暗过呀!
“为什么不开灯呢?”她边问边按下电灯开关,心中莫名浮起一阵怪异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没关系……”辛母的声音有些哽咽,映着灯光,辛含茵才发现她哭了。
“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她吓了一跳,丢下书包,快步跑到母亲身边问着。
除了外婆过世的那一次,这是她第二次看到母亲哭,笨拙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小茵,我和爸爸对不起你……”辛母抱住她,才说了几个字就开始哭了起来。
“妈……”
辛含茵还是一头雾水,父亲一大早就到公司去了,家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茵,你爸爸的公司……倒了,欠了人家很多钱,我们要离开这里了……”辛母哭哭啼啼地说着。
“离开……”听到这些话,辛含茵不禁吓了一跳。
公司倒闭、欠债……这些不都是大人该去烦恼的事吗?为什么她……第一次,她发现自己的生活还是和社会现实牢牢地结合著,无法分离。
原来爸爸的晚归,和妈妈晚上在偷偷商量的,就是这件事吗?
要搬家了吗?她以后不能再在这里上学了?
“那……我该怎么办?下个学期转学?还是……”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慌乱的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
“不能等到那个时候了!”辛母激动地抓着她的手,“我们今天晚上就要走,不能等到你办转学手续了。”
今天晚上?那么快!那下个星期的期中考怎么办?她明年还要联考吗?还有……呵青呢?阿青要不要和她一起走?
当然,邵寒青是不可能和她走的,辛含茵心里很明白。
“我现在告诉你,是要你今天早点回来,好收拾行李……”拿起一旁的手帕擦去泪水,辛母交代道:“你现在去学校,就说家里有事所以晚到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要转学的事情,什么人都不能说!不然,被人家知道了,派人堵在门口讨债,我们就走不掉了。”
听到这里,辛含茵明白了。
是父亲的生意失败,欠了一大笔债,现在还不出来,所以他们决定要连夜逃走。
她没有说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父母从来不曾和她讨论过生意上的事,她一点概念也没有,还以为家里一直都和以前一样,永远都不会改变。
“对不起,小茵,我们不是好父母……”辛母抱着女儿纤细的腰,心疼地哭着,温热的泪水濡湿了她的粉红条纹衬衫,深深地烙上她的肌肤。“让你小小年纪就不能好好读书,要和我们这样东躲西逃,让你受苦了……”
抬起母亲的脸,辛含茵抽了张面纸替她擦泪,这才发现在这段日子里,母亲苍老得那么快、那么明显。
“我明白了,不要这么说……”这是做女儿的她现在应该要说的话,“妈,你坚强一点,我会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去上学,今天会早一点回来的。”
听到她的话,辛母的泪水更是落个不停。
辛含茵抬头望向窗外,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
天气十分燠热,今天,该会是今年夏季最热的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