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子菁家别墅,雷洛询问身边的女子。
悠然一直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她微微抬起眼。,我想去山顶吹风。」
「不好,那里太冷了。」雷洛看着她明显憔悴消瘦的脸。「而且,等一会可能会下雨。」
悠然抬起头来望着天空,果然,乌云已经遮住了太阳,初冬的雨,是很凉的。
「妳午饭吃过了吗?」虽然现在已经是下午,可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自觉的问道。
悠然摇了摇头。「我起得很晚,喝了杯牛奶,吃了片吐司。」
「那我们就去吃饭好了。」雷洛脸上浮现淡淡的不满,她啊,永远是这样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
「我吃不下。」悠然皱起眉头。「这几天总是胃口不好。」
「那我们就回家去吃,张嫂的药膳粥很不错,我记得妳很喜欢喝。」因为她很挑嘴的关系,所以他请来了一位很会烧菜的厨师。
悠然站着没有动,他说「回家」,说的那样自然,可是那里是她的家吗?她都还没有真正决定……
「不要犹豫,就快下雨了。」他拉过她的手,而悠然并没有拒绝。
其实,她的心里很慌乱,乍见到他,有着喜悦、迟疑、困惑……许多的感情在心里翻滚,让她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
他是她现在的情人,可也是钟书伟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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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雷洛家的餐厅里,响起男子沉厚的声音。
「真的一定要我喝完吗?」陆悠然看着眼前的荔枝果汁,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
刚才,她已经在他的监督下,吃完了生平一餐里所能吃的最多东西。
「饭后半小时,喝下这个,有助消化。」雷洛的表情,看起来丝毫也不妥协。
「我怎么可能喝得下?」她今天不只喝了满满一碗红枣粥,还吃了几个山药做的丸子,一个砂仁荷叶饼,一大碗鸡汤……虽然每道菜都味道很好,可也是她最近吃过的最饱的一餐。
「起来走动一下,不就喝得下了吗?」他对她笑了笑。
看到他的笑容,让她微微一怔,她怎么会觉得这笑容有些沧桑和憔悴呢?
难道这三天,他也和她一样辗转难眠,心思郁结吗?
「走吧,我有些话要告诉妳。」雷洛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什么话?」她蓦地一僵,彷佛全身的细胞都警觉了起来。
雷洛的目光变得认真,有如两潭深邃的湖水一样,静静的瞅着她。「听我把话说完,或许可以让我们两个都感到比较轻松。」
「什么意思?」悠然不解的睁大双眼,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感到一丝没来由的紧张,她唯一想到可以感到轻松点的方式,就是分手。
是啊,分手以后,她就不用烦恼他是书伟的哥哥这个事实,分手以后,她就可以不左右为难。
可是,她不要分手,绝对不要分手!
悠然脸色苍白的站起来。「雷洛,我不想和你分手,我知道这几天是我一直拒绝见你,可我的意思不是要分手,我……」
他拉住了她的手,嘴角勾出一抹温柔的弧度。「我不是要和妳分手,我永远不会这样说。」
他的话让她心安,也让她红了脸。原来他不想分手,而她却表现得如此急切。
雷洛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些,太好了,悠然刚才的话就彷佛在他心头撒下了一把定心丸。
只要她不想分手,他坚信自己可以解释一切。今天,他本就已经做好了要完全说服她的打算。
「那你想说什么?」彷佛想掩饰自己的困窘般,她立即转移了话题。
「说一些关于我的过去。」
他眼里闪过神秘和……压抑?他压抑着什么?
悠然迟疑一下,微微点头。
雷洛带着她走到了宽敞的回廊中。那里放着两把白色的藤椅,一张藤桌,供人休息。
悠然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喜欢这个房子,就因为这种无处不在的小小设计,总是可以让人感到温暖窝心。
「我叫人把妳的果汁拿出来。」雷洛一直没有忘记过她的果汁,转身唤来了管家。
悠然的嘴微微噘起,他还真是个固执的男人。
她径自走到回廊边上,看着外面纷飞的雨丝,密密麻麻的从空中落下,落入地面,汇众成溪流和水洼。
伸出手去,悠然接住了雨,又赶紧收回--因为她发现,那样做,就会隔绝了这天与地的联系。
「他们像不像一对恋人?」她呢喃自语。「一对分隔两地,却永远无法拥抱的恋人。」
「恋人?」雷洛眨了眨眼,然后露出微笑,此刻,悠然脸上那种纯真的表情,让他彷佛回到了过去。
回到那最初的惊鸿一瞥,那时的她,也是带着这样纯真而灵气十足的表情。
「是的,恋人。」悠然用力的点头,「我在许多年前就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她一直埋在心里,说出来就怕会遭人笑话,说她幼稚。
可是,她可以说给他听,对吗?他不会笑话她,她就是这样知道。
「为什么?」他露出感兴趣的模样,踱步到她身边。
「因为他们如此想念着对方,虽然天天见面,却没有办法拥抱。所以,有了雨的出现,那是恋人的眼泪啊,这眼泪终于连接起了他们。这是他们互相伸出的手,传递出想要拥抱的感觉……」
悠然脸上染上淡淡的晕红。不是不是听起来有些幼稚?」
「不幼稚。」他背着手,藏起自己想要拥抱她的感觉,而是用一种异常专注的目光凝视着她恬静的侧面。「很美好,很温暖的想法。」
悠然转过头,一抹清亮闪过她的眼。「因为是你,我才可以告诉你。」
此时,回廊外,雨声潺潺,回廊内,含情脉脉。
雷洛深沉的眼静静的回望着她,此时此刻,天与地都随着那好听的雨声而变得宁静起来,他那低沉如丝绒的声音也融入了这天地的和谐演奏里。
「悠然,妳说过妳要好好的考虑几天,可是这几天妳却一直拒绝与我见面。」
悠然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我……我的心总是很乱,所以……」她有些为难,有些落寞。该如何用语言说清楚她这些天的心情呢?
「因为我是书伟的哥哥,因为妳见到了宁纯菲,所以我能理解妳的感觉。」他露出坚定的表情。「妳什么也不要说,现在让我来说。」
悠然感觉到他话里的严肃,于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那一天,妳曾指责我为什么欺骗妳--是的,我是欺骗了妳。」他抿了下嘴角,目光扫过她的脸。「今天,妳能冷静的听我把话说完吗?」
她转开了脸。「可以,我可以听你把话说完。」虽然心跳依旧有些紊乱,可是比起那一天,已经平心静气了许多。
「我不后悔对妳隐瞒了我的真实身分,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妳的爱。」
他坚定的说:「悠然,在我来台北以前,我就决定了。我要得到妳的爱,不论用任何方式,都要得到妳的爱!」
悠然惊异的看着他。「你……你说什么?我们那时甚至还不认识,你怎么可能会……」她心跳急促跳动起来。
可是此刻,雷洛的眼神却更加锐利,全身充满了强烈的存在感,那种感觉让人无法忽略,只能被他所吸引。
他朝回廊外踏出了一步,目光远眺望着远方,彷佛望着过去似的开口:「在我来台北之前,我就已经下定决心,我要去追寻我的幸福--那个在许多年以前,就已经决定的幸福。」
悠然茫然的摇着头,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此刻的他,头发被风吹得飞扬,眼神坚定,鲜明的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妳或者正在疑惑,或者妳可能会听不懂我的话。」他的目光望着那迷蒙的天空,雨滴一直一直不停的落下。「可是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是很熟悉的事。等待着一个机会,可以来到妳身边,可以让妳爱上我……一切的一切,都彷佛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事。」
「我不懂,洛,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悠然的心跳达到了极限,再也无法负荷这样剧烈的感觉了,她冲到雷洛的面前,虽然站在雨里,却依然急切的凝视着他。
「我会告诉妳。」他大手一拉,将她拉进了回廊里。「妳别淋湿了,妳的身体不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要管我的身体,你只要告诉我!」她的表情越来越激动,任谁听到他的话,都会感觉惊慌和不解的吧?
「别急,我本来就要原原本本的告诉妳,再也没有隐瞒。」他的声音低沉,充满了信赖感。
悠然点了点头,他的话抚平了她心里的那抹焦躁不安。
雷洛深吸一口气,要说出心底多年来的故事,也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他的手离开了她,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碰触她比较好。这样才能保持平静,将该说的话一次、完全的都说给她听。
于是,他转身望着天空,雨丝迷蒙的天地,带着一种难得的宁静。
「我告诉过妳,我从小就和母亲去了美国,和外祖父一起住,是不是?」
他没有回头,而悠然却悄悄的点了点头。
「所以,我虽然是台湾人,我的父母和另一个兄弟--也就是书伟。」他微微的停顿了一下,悠然的手抚住了胸口,可是她的目光却很沉静的望着他宽厚挺拔的背影。
「我和书伟虽然是孪生子,却因为父母的关系而不得不分开,以后除了偶尔通信,再也没有见过面。」
雷洛叹了口气,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兄弟,那个英年早逝,犹如他身体另一半的弟弟。
「难怪,我从来不知道他有个哥哥。」悠然不知不觉走到他的身边,因为此刻的他散发出一种孤单的悲哀吗?
「因为我的母亲不想再和我的父亲有任何纠葛--我的父亲有了外遇,爱上了一个远不如她的女人。所以,她恨透了我父亲。」说起过去,他的心也感觉莫名的绞痛,虽然想假装不在意,但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说起,还是会感到那么一丝落寞。
悠然微微的低下头去,望着那落在地上的雨水,为什么?为什么相爱的人还要变心?难道曾经的誓言都不算数的吗?
「她因为恨着父亲,所以也一直狠心的不再去见书伟。只是每年在我们生日的时候,送上她的礼物。因为她的决心,我也被迫不再和书伟见面--直到我二十岁的那一年,外祖父派我来台北办事,我才再一次踏上了自己的故乡。」
他再度停顿下来,还是需要稍稍的调整心情,才能将故事讲完。那一段过往,也改变了他一生的决定。
悠然很仔细的听着,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越来越严峻的侧脸。
「母亲她叮嘱我,不能去见我的父亲。她的态度十几年来依然那样的坚决,从来不曾改变过。我能理解她心里的痛苦,她依然爱着我的父亲,可是对方却背叛了她--也因为这样,我在心里对自己发誓,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爱上了某个女子,我绝对、绝对不会背叛她。我要爱她一辈子,宠她一辈子。」
悠然的心微微的抽紧,在他过去的岁月里,虽然拥有富裕的家世,但内心一定很寂寞。拥有一个总是感到痛苦的母亲,他一定过得很孤独。
「但是,我真的可以不去见我另外一半的亲人吗?或许,已经另娶的父亲不值得我去见,可是书伟呢?我那孪生子的弟弟,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要我保护的弟弟。」雷洛的手悄悄的握紧了拳头。
「那一天,我去见了他,就在一个天色很好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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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在瞬间被倒转了,剎那间,一切都彷佛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他和书伟阔别十几年后,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他和书伟还是青涩的年轻小伙子,有着一样的脸,一样的笑容,一样飞扬的眼神,他们甚至可以感觉到彼此之间的依赖与联系。
十二年的时光忽然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只是兄弟间的浓浓亲情。
那一晚上,雷洛和书伟聊了很多,他发现,书伟在这些年里已经长成一个快乐的男孩,拥有开朗的个性,阳光般的笑容。
书伟和他不一样,虽然没有去美国享受那奢华的生活,却留在台北感受着亲情和温情。父亲新娶的妻子对他很好,而书伟也已经忘记了母亲的痛苦--因为这么多年,母亲也不曾关心过自己的小儿子吧?
所以,书伟和他不一样,书伟是生活在明亮里的孩子,不像他一直被教条和责任压迫着。
他是少年老成的吧?他看著书伟的目光里部带着一抹深邃。
那一晚道别以后,雷洛并不想回去饭店。回去饭店干什么呢?再豪华的套房,也没有家的温暖。
他沿着淡水河的河堤往前走,与他擦肩而过的情侣很多,许多人的脸上都带着幸福甜蜜的笑容。
这个城市是他的故乡,如此亲切,如此繁华。然而,却没有他的家,没有……
他不停的走着,然后,时间也一点一滴的悄悄流逝,终于整个河堤上除了那些游民以外,就只剩下他一个。
他停下脚步,视线凝望着对岸,怔怔的发呆着,直到一个声音打扰了他。
「先生,对不起,请问你可以过来帮忙一下吗?」一个清脆好听的年轻女声,带着些迟疑。
雷洛回头,看到了一张清秀绝伦的脸,这女孩看起来可能还不满十八岁吧。
「什么事?」他的国语虽然许久没用,却依然流利。
「拜托,请你帮一下忙。」
女孩的眼里有着一丝急切和担忧。「跟我来,好吗?」
雷洛点了点头。「好。」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女孩也许会是一个犯罪的圈套。
不,有着那样清澈眼神的女孩,不会是个罪犯。
他跟着女孩往对面的街道走去,然后又跟着她走入旁边一条幽暗的小巷里。
女孩的步伐很急,看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急事。
雷洛的眉头蹙起,这个女孩到底要他帮什么忙?他即使不相信她是个罪犯,却在心里泛着疑问。
「对不起,你能不能再走快一点?」女孩的声音更急切了几分。
「到底……」他本来想问,可是因为看到了女孩脸上那种焦急和忧虑的光芒,而闭上了嘴。
一定是出了什么重要的事!
他紧跟上对方的脚步,再转过一个弯后,走入一间看起来很是老旧的平房里。
「这里是?」他愣了愣,这个女孩穿着不差,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住在这种地方的女孩。
「这里有人受伤了,我要把她送到医生那里去。」女孩的声音很急,却说得很清晰。
「既然有人受伤妳应该叫救护车,而不是……」雷洛感到更迷惑了,她不叫救护车,而是跑出去请他这样的陌生人帮忙?
「我们不能。」女孩绞紧了双手。「无论如何,请你帮帮忙。我们不想叫救护车,因为那样可能会惊动到警察。」
他的眉头再一次的严厉的蹙起。「我想,如果妳不把情况说清楚,很抱歉,这个忙我无法帮。」
「先生!」女孩的眼里开始闪烁出泪意。「我会跟你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但请你先帮我把人送到医生那里,可以吗?」
这女孩的话不是前后矛盾吗?既然不能惊动警察,却还要送去医院?
可是女孩已经走进了屋子里,她回头看着他的目光里满是恳求。
「好吧,妳一定要跟我解释清楚。」雷洛也分不清自己的心情,只知道这个女孩需要帮助。
女孩带着他走进一间卧室,雷洛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他瞇起眼,神情愤怒。
那间卧室的床上躺着一个蜷缩、全身是伤的女子,她的脸露在被子外面,表情痛苦不堪。
「这到底是怎么……」雷洛错愕的开口。
「老师,我来了。我们立刻就把妳送去医生那里。」但女孩此刻已经冲到病人的身边。
「你能抱起她吗?动作请尽量轻一些。J
「我可以……但是……」雷洛走向女孩和病人。
「计程车立刻就到,先帮我把她抱起来,好吗?我会在车上告诉你一切。」女孩彷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态度坚决的打断了他。
这样小小的年纪,遇事却不惊慌,他甚至觉得有些赞赏。
刚才听到她的称呼,生病或者受伤的女子原来不是她的家人,而是她的老师。
「请你小心些,她的身上……都是伤痕。」女孩咬住了唇,不忍的说。
「我会的。」雷洛小心翼翼但却迅速的抱起了受伤的女子,他心里的疑惑在继续,心情也更加沉重起来。
他怀中的女子颤抖了一下,看来她是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但为什么不报警,甚至还不能让警察知道?!
「计程车来了。」女孩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她向着门外跑去。「请你小心的抱她出来,谢谢。」
「好。」雷洛稳稳的抱着受伤的女子,跟着女孩一起向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