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立帆沉思着。
自从祈晓音的母亲来过之后,祈晓音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
他当然不要她这样下去,可是……能怎么样呢?说了她会听吗?
他了解王妈担心的原因,他也看得出祈晓音越来越自我封闭,而这种情形更让他数夜难眠呢!
的确该想想办法,她毕竟是他的责任。
“我会处理这件事,妳不要担心。”他整理着领带:“下午我会请假回来,妳告诉她不要乱跑,我有事找她。”
“她——她最近根本连大门都没踏出一步。”
他点头:“去替我煮杯咖啡吧!我要去公司了。
方立帆边开车边想着,要如何对她说?大道理王妈一定也说了不少,似乎无法让她对生活再次抱持希望。他或许是无法体会她的心情,至少他在一个慈母严父的家庭中长大,不像她……唉!他头好痛,为什么最近麻烦事这么多?
“你带我来这边做什么?”祈晓音冷眼看着这青山环绕的地方。
“散散心啊!”方立帆也下车了,并随手锁上车门:“走吧!我们走过去。”
她很想告诉他,她根本不想到任何地方,可是他拉着她的手,她只有跟着走了。
“让我告诉妳一个故事,妳一定很有兴趣。”
她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方立帆还是耐着性子说:“我要告诉妳为什么妳家那栋大宅对我这么重要。”
“你是想提醒我,我不过是个附赠的奖品吧?何必呢?我知道我从来都是惹人嫌的。”她淡然地说。
方立帆正压抑自己的脾气:“妳变了!变得愤世嫉俗。也许妳母亲是错了,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对不起妳。妳看过妳自己现在的样子吗?那种没感情,没思想,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太丑了。”他深吸一口气:“我从未当妳是什么附赠的奖品,我也告诉过妳,我们要组成一个美满的家庭,我想好好待妳,因为妳是无辜的。”他背对着她,看着远山:“房子是我们方家的祖产,却被我父亲不得已卖掉了;而即使在当时,我父母没有怨过那个害我们家几乎倾家荡产的朋友。他们受到背叛,连一句怨言也没有,只嘱咐我务必要想办法买回大宅。我父母没念过什么书,但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两件事,那就是宽恕和孝道。这么多年我费尽心血要买回大宅,一方面是为了自己曾许下的承诺,一方面就是要完成我父母对祖宗的孝心。”
祈晓音无言地看着他的背,这么宽,却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背负了很重的担子。
她知道自己不该沮丧下去,可是那种感觉很难描述出来。从小她就渴望家庭的温暖,但是命运之神似乎老爱和她开玩笑,从小到大,甚至连自己的终身大事,一直都掌握在别人手中,自己连插手的余地也没,这叫她如何能释怀?
“我知道妳恨妳的母亲,我也没有批评妳这种心态,因为那是自然而然的。可是妳还年轻,可以学着培养宽容的心,虽然不是马上,但终有一天妳可以坦然面对妳的母亲,并且原谅她。”方立帆看看她,然后用手指着对面的山:“我的双亲已经长眠在青山之下,而妳的母亲还在这个世上。她为了妳父亲的死而痛哭太迟,难道妳也希望自己恨她直到她死?”他叹气:“想想吧!也许她真有心要好好疼爱妳,才会说了谎,不择手段带妳走。即使她并没有做到,也或许是当年她真的太年轻了吧!”
对祈晓音的未置一词,方立帆并没有觉得挫折,因为他可以经由她的眼神看出她已软化许多,深藏其中的怨恨也转变为一种矛盾。
他很满意。
坐上车,他问:“改天愿不愿意去给我父母上香?他们也是妳的父母啊!”
她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方立帆微笑着发动车子,可以进行第二步了,他想。
车子平稳地向前滑出,祈晓音坐在前座,细细地重新将方立帆说的话回想了一次。
“罗姊!罗姊!”周伟民冲进董事长办公室,站在罗亚怡面前,喘着气说:“文文呢?妳有没有看见她?”
罗亚怡正忙着整理一些资料,头都没抬:“有啊!”
“她在哪里?”
“她出去了。”
“出去?”周伟民叫:“上班时间她会去哪里?而且她什么也没跟我说。”
“你不在嘛!怎么说?哎呀!都是你吵的,害我弄乱了。”
“那她有没有跟妳说什么?”他着急得很。
“没有。有什么好急的嘛?她跟方董一块儿出去的,说下午才会回来。”
“方立帆?”周伟民脸都绿了:“他带走我的人连说一声都没有?”
“你的人?”罗亚怡神情暧昧地看着他。
周伟民居然睑红了:“她——她是我的私人秘书,我没说错啊!”
罗亚怡感叹地摇头:“公司最有身价的两位帅主管都已‘名草有主’,唉!女同事们不晓得会不会集体辞职哦!”
“妳少无聊了,哪会有这种事?”周伟民又一副想不透的样子:“方立帆带文文去哪里?有事照理也该带着妳啊!”
“也许他发现了文文比我能干。”
周伟民露出“妳疯了”的表情,罗亚怡大笑:“你别烦我了,反正她跟董事长出去不会有事的。我要做事了,出去吧!”
周伟民于是纳闷地走出办公室。
奇怪!方立帆究竟在搞什么嘛!怎么会带文文一起去呢?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还是想不透,每次看见对面的空桌,就放下公事发呆,每次大约为时五分钟。
柯文文正在方立帆家里和祈晓音愉快地聊着。
这是方立帆的第二个计划,让祈晓音认识一些可以谈心的同性朋友,而柯文文是最适当的一个开始。
柯文文答应方立帆,愿意将自己的经历告诉祈晓音。这对她来说并不容易,但方氏帮了她这么多,而她这个又笨又害羞的小女人并没有什么可以回报,因此她衷心希望可以帮助方立帆的小妻子,让她了解世界上有各种不幸的人,而她们两人还算是其中很幸运的了。
事实上,她们互相帮了对方,那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令她们很自然地彼此安慰。
柯文文觉得她越来越能面对过去的一切,越来越能谈论她失去的孩子而不痛哭,只怀着一种深深的遗憾。
祈晓音了解了自己是太钻牛角尖了,她的遭遇不见得比柯文文苦,人家都走过来了,而她却只能沈溺在自怜中吗?
“妳父亲在天上一定听到妳母亲说的话了,他会保佑妳,连以前的分一起祝福妳的。他也在伤心自己以前没有好好疼妳,如果妳一直不开心,他在天上会更难过。”柯文文这么告诉她,而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多了。
有朋友的感觉真好,这两个原本寂寞的人都在心底拨出一块温暖的地方给对方。她们聊更多更多,聊家乡、聊狗狗、聊发型,还有聊衣服,柯文文聊周伟民对她的好,祈晓音也得意地诉说方立帆买给她的侦探小说。
爱情是伟大的。
而友情更是珍贵。
方立帆在门外听见她们的笑声,嘴角也不自觉地泛起微笑。他做对了,不管回公司会受到周伟民怎样的“责备”,终究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何光达的脸色难得地阴沈,单独一个人时他可以不用费力去伪装。
可恶,他是小看了柯文文,她竟然没有离开方氏,而且天天和周伟民形影不离,难道她已经知道迫切需要资金的不是方氏,而是他?否则她怎么会丝毫不在意?
也许她只是不愿离开周伟民,反正方氏又不是周伟民的,与他们有何相干?如果真是如此,那一切都还有希望,只要柯文文没说什么,生意仍会成,毕竟他在商业界形象良好。
不管如何,柯文文都必须为欺骗他而付出代价,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这么玩弄他。现在他正为挽救他的事业而忙碌,等吧!等一切稳定了……柯文文,看妳如何向我交代。
他露出狰狞的牙齿,继而狂笑起来。
“姓方的,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周伟民技着方立帆的领子,而方立帆不过刚进办公室的门。
柯文文忙跑到他们两人旁边,扯着周伟民的手:“喂!你是怎么同事啦?快放开方大哥。”
“哦?他现在成了方大哥了?我非要问问他是怎么办到的。文文!妳先出去。”
“不!我不要。”她懊恼地坚持,这傻瓜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她和方立帆出去是该告诉他一声,但他当时不在嘛!而且她……她在他桌上留了纸条啊!
“兄弟!你先放开我吧!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方立帆指指他的手。
在柯文文的瞪视下,周伟民不情愿地放开手:“你说吧!最好能让我满意到足以原谅你。”他也瞪着方立帆。
“方大哥!你不用向他解释任何事。”柯文文开口了,声音听起来很生气,而这会儿她连看都不看周伟民一眼。
“文文,妳……”
“我怎么样?”她不客气地打断周伟民:“不明白你究竟在气什么?我是在上班时间外出没错,但是董事长同意的啊!你不在,所以我留了纸条,大略说明一下,你……”
“纸条?”周伟民搞胡涂了:“什么纸条?”
“我在我桌上留了纸条,你都没想到过去看一下吗?”
“我——”
“他急昏了,根本没想那么多。”一旁的罗亚怡说:“他冲过来问我,可惜我也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否则又可以骗吃一顿了。”
周伟民有些不好意思:“妳——文文!妳写了纸条该放在我桌上嘛!”
“我怎么知道你这么笨?”柯文文似乎怒气未消,转身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周伟民也追出去。
方立帆在后头喊:“姓周的,待会儿过来跟我道歉啊!别忘了。”
罗亚怡在一旁笑:“看来好事将近喽!”
方立帆也笑笑:“有我的电话吗?”
“哦!有的,是‘达仁’的董事长何先生。”
“他——说了什么吗?”方立帆神情一整。
罗亚怡想了想:“没说什么,只说要和你谈谈合作的事。和‘达仁’签约的事不是早就谈好了吗?是不是有了什么变化?”
“也许。”他说:“好了!我会处理的。妳去忙吧!等周伟民过来道歉,我会敲他一顿,妳可以自愿作陪。”
罗亚怡做了个“帅透了”的手势。
“我打算放弃和‘达仁“的合作。”隔天方立帆和周伟民一大早就到了公司。
“真的?”周伟民放下手中报纸:“是不是有了什么确定的消息?”
方立帆点点头:“那家伙的投资出了问题,需要现金周转。本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生意人哪个没出过状况?可是——我信不过他的人格。”
“这倒是。想起他对文文做过的事,我就想打扁他。”
“其实他曾严重地伤害了几个风尘女郎,有一个还残废了,但都让他用钱将事情摆平,几乎没走漏半点风声。”
“连这个你也查得到?”周伟民佩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