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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嫁不是简单活(上) 第一章 代嫁妻冲喜成功(2)

  正忖着,外头突地响起一个洪亮的嗓门,喊道:“我说苏嬷嬷,就算要让王妃娘娘熟悉府里上下,也犯不着急于一时,侧妃娘娘身子金贵,外头的日头毒辣,怎么好让侧妃娘娘一直站在外头候着?”

  谈瑞秋抬眼望去,就见是某位侧妃身边的婆子扬着和气生财的笑,用字却是犀利得很。

  就见苏嬷嬷微抬眼,神色不变地道:“孟夫人身子金贵,还请孟夫人先回院落,要是身子有个万一,老婆子担待不起。”

  “我说苏嬷嬷是宫里来的,怎会一点规矩都不懂,称呼咱们侧妃娘娘为夫人呢?”那婆子眉头一拧,老脸当场刷了下来。“咱们侧妃娘娘可是皇上指给七王爷的。”

  “陈嬷嬷,祖宗有训,除了正妃,其余皆为妾,要称侧妃,得先有封号,王爷未封,何来的侧妃之说?”见陈嬷嬷脸色黑得像被雷劈中,苏嬷嬷没事人般地道:“要是陈嬷嬷不信,老婆子可以亲自走一趟宗人府,取来玉牒让陈嬷嬷瞧瞧。”

  苏嬷嬷一点颜面都不给,陈嬷嬷的脸色瞬间变了好几款,最终只能抿着嘴不语,就怕说得更多,招来更多讪笑。

  谈瑞秋算是开了眼界,打从心底佩服这位前任宫中女官。

  苏嬷嬷说的也没错,就如皇上也是这般比照办理的,想成为妃,得要赐封号才成,未有封号,当然是称唤夫人,不过一般而言,由于她们的身分尊贵,加上是皇上指婚,自然是侧妃无误。

  尤其这位孟夫人来历不小,老爹是当朝的次辅,孟家族人在朝中为官的也不少,这些想必苏嬷嬷比她更清楚,但苏嬷嬷态度依旧强硬,丝毫不让,嘴上一点便宜都不给,还当场打脸,就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孟夫人曾经得罪过苏嬷嬷了。

  等苏嬷嬷确实地将府里管事的嬷嬷娘子介绍完毕后,瞧外头两位夫人都还候着,便差人把两位夫人给请进花厅。

  “妹妹给姊姊请安。”孟寄兰抢在另一位夫人之前开口,上下不住地打量着谈瑞秋,嘴角微掀了下,满是轻蔑。“怎么姊姊脸上罩着软烟罗,是脸坏了见不得人,还是习惯拿帐子当帷帽?”

  谈瑞秋嘴角抖了两下,对眼前的叫阵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来,她和嬷嬷们的彩排没提到侧妃会出场,二来,被一个年岁比自己大的人唤作姊姊,再加上直截了当的无礼质疑,实在是让人对这王府的前景未来感到悲观。

  “孟夫人,依礼,王妃娘娘为正室,你不过是个妾,岂能过问主子之事,更别说用词如此轻佻?”苏嬷嬷不愠不火地说着,教谈瑞秋忍不住地朝她投射钦佩的目光。

  “我要是个妾,至少也是半个主子,你也不过是个奴婢,主子们说话何时轮到你这老东西插嘴!”孟寄兰这是新仇旧恨一并算,老早就瞧苏嬷嬷不对眼,三番两次遭苏嬷嬷羞辱,要她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苏嬷嬷正要启口,谈瑞秋已经抢白。“孟夫人既清楚自己不过是半个主子,就该有半个主子的分寸,苏嬷嬷是宫中女官,是不是奴婢,不是你一句话说了算的,身为官家嫡女千金,你太失仪了。”

  苏嬷嬷闻言眼中诧异一闪而逝,而谈瑞秋一出口便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瞧瞧她这是在做什么!她不过是个过场客串的,还真端起架子教训人了……她为人最讲求和平共处,可今天却主动呛了人,她想,都怪她没睡饱,脑袋不清楚。

  “你!”

  “寄兰,够了,你今天已经够失态了。”另一位沉默许久的夫人巩云栽轻声阻止着。

  “我的事你管得着嘛你!”话落,孟寄兰气呼呼地转头就走,后头跟着十几个婆子丫鬟,阵仗颇壮观。

  谈瑞秋眼角余光注意到苏嬷嬷的脸色一沉,似乎对孟寄兰的态度极不满意,甚至暗藏着某种恼怒,她把这事偷偷地记下,往后要是遭到孟寄兰的恶意欺负,她想找苏嬷嬷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突然椅脚又被踢了下,谈瑞秋真想跟玉露说下次别踢这么大力,动作这么大,谁会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暗吸口气,她把目光移到巩云栽脸上,不禁赞叹她真真是个美人胚子,如果说孟寄兰烈艳如朝阳,巩云栽就是娴雅似霁月,两人的脸蛋都是无可挑剔的秀妍若画,只是前者的劣质气韵多少还是折损了美貌。

  “妾身闺名云栽,给姊姊见礼。”巩云栽态度落落大方,完全是千金闺秀的作派,与孟寄兰相较,可以说是云泥之差了。

  “巩妹妹客气了。”说着,便从腕上摘下两只翡翠玉镯给她。“这是我给妹妹的见面礼,还请妹妹别嫌弃。”

  她两只手总共戴了六只玉镯,照文嬷嬷的意思,该分别给她们两个一对,可惜孟寄兰提早走人,她还多了两只玉镯,不知道能不能先藏着,改天充作离府后的盘缠?这玉镯也值个几十两的,当盘缠很好用。

  “多谢姊姊。”巩云栽也没客气,让丫鬟收了下去。

  认亲大会至此,谈瑞秋想彼此都不熟,也不急于一时的开始联络感情,根据文嬷嬷的指示,这时候也差不多该告一段落,就地解散了。

  然而,不等她开口,巩云栽便自动提了话,语气温婉,但直切重点的问:“姊姊怎会蒙着脸?”

  谈瑞秋无声叹了口气。她想,这个问题只要是这府里的人应该都很想问,只是巩云栽还没等到散场问起罢了。

  “出阁前不小心撞伤了,还未痊愈,所以便先蒙着脸。”这是文嬷嬷交代的,但她不得不说这招真的很不高明,显然文嬷嬷没料想到七王爷会醒得这么早,也没想到府里的人会要她出面主持大局,硬把她请出闺房外见这么多人。

  “这么巧就伤到了脸?”巩云栽神色淡淡的,眉眼透着关切。

  谈瑞秋笑了笑,微微撩起了袖角,让身旁几人都瞧见她手腕上的瘀伤。“不止呢,手脚也受了伤,不过都是小伤,褪了瘀就没事了。”反正后头该怎么应对交给文嬷嬷去伤脑筋,她只负责暂时镇住场子。

  不过,这巩云栽也不像表面看起来的温顺……看似关切,却处处试探,这年代似乎不管走到哪,女人都习惯为难女人。

  “原来如此。”巩云栽状似温婉地应答着。“一会差人给姊姊送瓶宫中的玉瓷膏,那可是专治瘀伤的。”

  “先谢过妹妹了。”谈瑞秋笑了笑,用一双如弯月的水眸目送她离开,自个儿也准备要退场时,却见胡娘子和苏嬷嬷一直盯着自己。“……怎么了?”

  不会真要拉掉她脸上的软烟罗,查看她说词的真伪吧?她不过随便说说,不需要这么认真啊。

  站在门外的文嬷嬷见状况有异,赶紧走到谈瑞秋身边。“苏嬷嬷,我家小姐刚进府什么都不懂,要是哪儿不妥,还请苏嬷嬷提点一声。”

  “没事。”苏嬷嬷淡声说着,看着谈瑞秋的眼神却是五味杂陈,谈瑞秋是怎么也参不透她的想法。“王妃刚进府,许多规矩都不熟悉,明儿个再与王妃细谈,至于王爷的伤势有御医伺候着,该是不成问题,其余小事老婆子会处理,再慢慢地教导王妃娘娘主持中馈。”

  “有劳苏嬷嬷了。”文嬷嬷大喜道。

  谈瑞秋听完,暗松口气,她总算是过了关,可以回房歇息了,幸运点还能睡场回笼觉呢。

  苏嬷嬷微颔首,瞧着谈瑞秋在丫鬟的搀扶下回内室,望着那背影她不禁有些怔忡,直到胡娘子亲热地挽着她的手。

  “真巧呢。”胡娘子叹了口气道。

  “是啊,真巧。”替她出口气的相近性情,同样拥有掌心红痣……这刚新进门的王妃对王爷来说,也许是个转机。不过,眼前——“月盈,让人盯着孟夫人,别让她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不用嬷嬷交代,这事我晓得该怎么做的。”胡娘子更用力地叹了口气,就盼在王爷醒来之际,孟夫人不会再闹出什么事来。

  就在孟寄兰砸完了一屋子的瓷盘杯和摆饰古玩后,巩云栽踏进了满目疮痍的屋子,几个丫鬟婆子有的忙着收拾善后,有的急着安抚孟寄兰,直到丫鬟通报巩云栽来了,几个婆子赶忙伺候看坐,差人烹茶。

  “你这是在做什么?”巩云栽说话时透着一股安抚人的细柔,彷佛天生就是这般轻柔没脾性。

  “怎么,就连你也来瞧我的笑话了?!”孟寄兰气得满脸通红,握起的粉拳就要往巩云栽身上招呼过去。

  “瞧你笑话也犯不着等到这当头。”巩云栽一把拉下她的手,使了个眼色,她带来的丫鬟随即会意,笑吟吟地拉着屋里的几个丫鬟到外头。

  陈嬷嬷眼色好,一瞧就知道巩云栽是为防隔墙有耳,要来开导主子,可不知怎地,打她头一次见到巩云栽,她就下意识地认为巩云栽不是什么秉性淳良之辈,可偏偏她跟主子提了几次,主子就是不听。

  “巩侧妃,您来得正好,咱们主子正发着脾气,还要您跟她说说话解解气。”另一个婆子眼色没陈嬷嬷的好,一见巩云栽有意撤下房里的人,说了几句讨好的话,便自动自发地掀帘出去。

  陈嬷嬷眼皮抽了两下,张了张口,但想主子听不进自己的话,便悻悻然地跟着退到门外候着。

  “瞧你气的,这是何苦呢?苏嬷嬷是照料七王爷的女官,二十多年的感情,你怎么斗得过。”待人都离开了房里,巩云栽才徐声说着。

  “可我就瞧她不顺眼,不过就是个宫女,有什么大不了的?今儿个还故意在王妃面前给我难看,将我贬得这般低,你要我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巩云栽摇了摇头,伸手替她扶正发上的钗。“吞不下也得吞,你进了王府,就是王爷的人,何必跟个老奴置气?她还能有几年好光景,你忍忍也不过就这几年,眼前重要的……反倒是王妃。”

  孟寄兰轻蔑地撇了撇唇。“不过是个四品官的女儿,我压根没放在眼里。”

  “你没放在眼里,人家可是搁在心底,要不是她们互通一气了,今儿个怎会给你难堪?”

  “她俩?”

  “人家有的是手段,身段软嘴巴甜,容易讨好人,哪像你是个爆炭。”巩云栽替她取来茶水,两人坐在一块细细品茗。“依我看,这个王妃不是个简单人物,我劝你提早防备着,可别着了人家的道。”

  “她能有什么了得?”孟寄兰打从心底不信,却被她说得动摇。

  “你走得快,没听见王妃说她脸上有伤才蒙了脸,还掀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伤,你不觉得古怪吗?”

  “她身上的伤关我什么事?”

  “是不关咱们的事,但一个即将出阁的姑娘家怎会把脸和手脚都给磕出瘀来,况且还是嫁进王府,哪可能让她遭了半点伤?”她没好气地睨她一眼。

  孟寄兰想了想。“难道她领了家法不成?”

  巩云栽笑了笑,顺着话意道:“去查查谈家不就知晓了。”

  “对耶,我差人去谈家探探口风,不管查到什么,都能对付她,谁要她伙同老婆子欺负我。”

  “那就是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呀没点心眼,要怎么在这王府里生存下去。”巩云栽轻点着她的鼻头,还亲自拿着手绢替她拭着额上的薄汗。“不过我得提点你,要对付王妃,倒不如对付谈家还比较容易些,而且不留把柄,谈家要是没了,王妃哪还有底气,对不?”

  “我知道了,查遍她祖宗八代,总会给我查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这就对了。”她赞许似地拍拍她的手。“给你开窗子,省得天热得你直冒汗。”

  巩云栽起身推开了窗,让房里透点气,却没瞧见一个小丫鬟低着头,躲在窗台底下,确定巩云栽离开了窗边,她才赶忙朝主屋的方向跑去。

  快步来到主屋寝房外,静静地站在廊阶下候着,一会胡娘子从长廊转折走来,让跟在后方的丫鬟先将汤药送进寝房里,才下了阶。

  小丫鬟连忙上前附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就见她神色不变地点了点头,噙着温和的笑道:“春荷,今儿个天气热了,厨房弄了些冰镇酸梅汤,你去喝点,可别热着了。”

  “多谢胡娘子。”名唤春荷的丫鬟乐得直往厨房走去。

  胡娘子垂睫忖了下,便走回长廊,正要进寝房,听见里头传来七王爷秦文略沙哑的声嗓问着“芸娘不是已经去了多年了?”胡娘子蓦地顿住了欲推房门的手,秀眉微微皱起。

  “是快一年,王爷,你……别将老婆子给吓坏了,王爷。”苏嬷嬷嗓音难掩悲伤,细碎哽咽着。

  “一年……可为何我老觉得我已经过了一辈子?孩子呢,她不是留了两个孩子给我?”他还记得那两个孩子名唤怀安和唯安的。

  “王爷……”面对秦文略恍惚的神情,苏嬷嬷强咬住颤抖的唇,忍住眸底打转的泪,哑声哄着,“王爷先把药喝了,咱们再继续聊,王爷的身子要紧,否则如何再谈其他。”

  胡娘子站在门外,缓缓地放下了手,黑眸噙着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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