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的身体虽然差,也曾经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昏厥过去似地,但她从未见过他这么痛苦过。
她不想眼睁睁看他这么痛苦!
深吸了口气,丁笑蝶坚持道:“我不要你死!我不让你死!”
她的回答扯动他内心深处的某一根弦,就算处在无尽的痛楚中,莫煦宗依旧可以感觉到内心强烈的震撼。
“你……帮不了我……”
事已至此,他无力改变,一切只能交由命运安排。
“可以的,房里有药,蝶儿先帮你止住血……”突然想起掌中黑血,丁笑蝶的心被恐惧狠狠擒住。
不!不能止血,相公流出的血是黑的……或许是中了毒……脑中思绪纷乱不堪地转着,她还没想透,莫煦宗虚弱的声嗓哀哀落入耳际。
“没用的……我被涂了‘绝命阎罗’的蛇……蛇牙吻所伤……不是一般……”
蛇!捕捉到他断续虚弱语句中的字眼,丁笑蝶恍然大悟惊声道:“相公,你怎么会被蛇咬了呢?”
“……不是蛇……”
面对小娘子完全状况外的纯真,莫煦宗虚弱得嘴不能语、话不能齐,有心无力啊!
“别担心,被蛇咬伤不怕!”丁笑蝶还是认定相公被蛇给咬伤。
“……”
毒液在他体内放肆,他无力再反驳,而暗器蛇牙吻的外形便像张嘴欲要人的蛇口,唉……姑且就当蛇咬吧!
不知相公内心无力的想法,丁笑蝶小心翼翼褪去相公的夜行衣,惊见那黑了大半的肩头,猛地倒抽了口气后,二话不说便低俯下头,贴覆住肩上血洞。
“你……做什么?”感觉她柔软的唇贴上,莫煦宗惊声问。
“帮相公把毒血吸出来。”将吸出的毒血吐到一旁,她重新将唇贴覆住血洞吸出毒液。
她生在穷乡僻壤,遇过太多这类似的状况。
未出嫁前,谁要倒霉被蛇给咬了,没钱请大夫,都是这么办,事后摘些解毒药敷着,不过三天就没事了。
幸好这几个月她努力和相公学习‘吸吮’之术,现在她的‘吸吮’技巧很好,用力得宜,绝不会弄痛他!
她的勇敢坚强的决定,撼他心魂。
“你……傻瓜,那……那不是普通的蛇毒……”
莫煦宗激荡不已地看着她的动作,忘了体内剧痛,喉头一咽,眼眶莫名发热。
他从没想过,她居然能为他做到这样的地步!
“呜,蝶儿不管……蝶儿不要、不要……相公你死……”
丁笑蝶边吸边哭,滚烫的泪水一滴滴落在他的伤口,似在为他洗涤伤口上的毒。
“傻瓜,你会中毒的……别、别再吸了……”
胆战心惊看着她口中的黑血,莫煦宗咬牙,使出全力用肩顶开她,不忍她傻乎乎的为他做如此牺牲。
突然被他撞倒在地,丁笑蝶凝眉生着气,不明白为何到了如此危急的状况,他还是将她推开。
见她圆瞠的眸嘟着燃着黑血的唇,莫煦宗虚弱喘息道:“傻瓜,你……你会死的!”
“我不管,咱们是夫妻,就算死,也要死在一块。”丁笑蝶不管他的阻挠,一脸固执地揪着他,走近他,重复方才吸吮的动作。
心狠狠一震,莫煦宗怔怔凝着她脸上义无反顾的坚定,突然觉得好笑。
他可爱的小娘子在平时就不太怕他,在这时候,更是固执得让他为她感到心怜也心疼。
是谁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在他最危急时,她不问缘由,伸出援手……她没有吓得从他身旁逃开,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默默地看着她一口一口为他吸出毒血,莫煦宗心中气血翻腾,只觉心里对她存在的每一寸防戒,缓缓瓦解中。
不知过了多久,莫煦宗的神思逐渐昏沉之际,天空突地落下雨。
一滴、两滴,落在他的宽额、眼皮、挺鼻……温温热热的……
他勉强掀开眼才发现,落在脸上的不是雨,是小娘子的泪,一滴、两滴,像雨般一颗颗坠下。
“呜……相公,你不会死了……你不会死了……”丁笑蝶抱着他,又哭又笑地咽着。
被她的泪‘打’醒,莫煦宗恍如梦醒,纵使有一些莫不清楚状况,却十分清楚明白,他没死,还好好的或者,就是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哭什么呢?”他以着沉哑声嗓低声问。
“血变红色了,相公不用死……蝶儿好开心、好开心……”激动地抱住他,丁笑蝶哽咽说着。
“你、你说什么?”失血过多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无力飘渺。
她说血变成红色了……意思是,他中的‘绝命阎罗’,真的被她给吸出来了?
这……可能吗?
若依江湖传闻,‘绝命阎罗’该是致命的剧毒,为什么这么轻易便能去除?
奇怪的是,此时体内撕心裂肺的揪人疼痛减轻了,除了微微的眩晕,他并无其他不舒服的感觉。
浑浑噩噩地思索了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急声问:“你呢?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我嘴里没伤口,才不会中毒!”她笑吟吟地回应,轻扬的语调因为方才哭得太惨,变得微哑。
听她理直气壮的率真回应,莫煦宗直想笑。
她怎么会这么可爱、这么天真、这么傻气的让他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再说没人像她这么大胆,把‘绝命阎罗’当蛇毒去处理,而她居然成功了……
让他不得不相信,她是有福之人。
“你……真的没事?”
“相公没事,蝶儿就没事。”
定定望着她眸中犹带泪光的笑颜,莫煦宗缓缓抬起手,颤颤为她拭去她微扬唇畔的血迹,心里五味杂陈。
为什么她能不顾自身安危,不加思索为她吸肩上毒液呢?
“为什么……”
不懂他没头没脑迸出的一句话,丁晓蝶不解问:“什么为什么?”
“谢谢你今晚为我做的。”
他将他的命交在她手上,只要稍有踌躇,他极有可能因毒血攻心儿毒发身亡。
而她为了救他,不顾自身安危的莽撞,让他感动、震撼,悸动得无以复加。
丁晓蝶古怪地瞥了瞥难得温柔的相公,不懂他为何突然转了性子,对她客气了起来。
“咱们是夫妻,为什么要说谢呢?”她说着,忍不住扬袖为他拭去额上冷汗又道:“相公脸色还是不太好,蝶儿先扶你进房休息好不好?”
天气冷,他刚中毒,若又在受了风寒,岂不更雪上加霜。
看着她依旧一心为他,莫煦宗波澜不兴的心绪因她激荡起伏。
“蝶儿……谢谢你。”紧紧握住她在他额间忙碌的小手,莫煦宗由衷开口。
“相公……”头一回听他这么唤自己,丁晓蝶的脸蛋染着腼腆的淡淡红晕。
她好开心也好害羞,不明白为何她会因为相公唤她的小名,她的心像倒入一壶蜜似的,唇边噙着可人的甜笑。
看着她唇边不断绽开的笑面,莫煦宗跟着无力的牵动唇角,心窝暖暖的。
在共同度过那攸关生死、惊心动魄的一刻,她的笑,显得弥足珍贵,格外牵动他的心。
他想,在丁晓蝶不假思索低俯下头,为他吸肩上毒液那一瞬间,他便认定,她是他的妻,一个可以与他共患难的可爱小娘子……
共患难……任妻子搀起自己,莫煦宗的心绪陡沉,若她问起今晚的事,他能据实以告吗?若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真能为他保守秘密吗?
思及此,他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