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近三更,普通人早都该进入梦乡,没想到却还有人趁夜在屋顶上活动。
一逃一逐的两条黑影,距离逐渐拉近。
就着月光,只见慌张跑在前方的,是一个样貌圆胖猥琐、身材中等的青年人;他的身法很快,看来是逃跑经验老到的家伙。原本他以为可以轻易地甩开后面的人,却不料,后方的人愈追愈近,他这才急了。
就在青年人打算跃过另一道屋顶时,突然一颗石子从后方袭来,并且准确地打中他的后膝,刺痛使他失去前冲的力道,他大叫一声,从屋顶上栽了下来。
“碰”地一声,重重跌在地上,青年人立刻痛苦地哼着气。但是使他惊悚的事并不是因为身上的疼痛,而是下一刻──一把紧紧贴在他脖子上的冰冷利器!
倒抽一口气,顾不得摔下来的疼痛,他哭丧着声音求饶:“饶命啊,大侠!求求你别杀我……”
锐利的剑,更加嵌进他的肌肤,一丝血微微沁出,彷佛在嘲笑着他;此举吓得他当场不敢出声。
“饶你?”中低的嗓音透着寒意,剑的主人威胁似的又将它加了些力道:“你知不知道,我生平最痛恨的一种人就是采花大盗?”剑眉、大眼、薄唇,年轻人英气十足的脸庞有一抹刻意隐藏的阴柔,冷冷的眸光注视着剑下的人,令得他不自主地发起抖来。
“大……大侠……你……你捉错人了……我……我怎么会是……采花大盗……”不敢吐一口大气,深怕被他手上的剑划上更大的伤口,猥琐的青年人颤抖抖地说。
青衫年轻人冷哼一声,剑不离他的脖子,另一手将他从地上抓了起来。
“你不是?那么你偷进人家姑娘的闺房做什么?喝茶吗?”年轻人的声音冷冽。
采花大盗没想到作案从未失过手的他,今晚竟会栽在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手上,不由得他又骇又恨。
由于两人追逐到这里引起的一阵骚动,使得附近原本宁静的民宅纷纷亮起了灯,有人探头出来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那群一直在追捕采花大盗、身分特别的人也发现了此处的动静。
才一会儿,数名身着官服的捕快和一些好奇的百姓已经围住了青衫年轻人和他抓住的人。
“咦?这个人不是……”大捕快首先眼尖地看出被制住的人是谁。
青衫年轻人的视线盯在大捕快脸上,然后开口:“王才,采花大盗,捉到他赏银五十两,对吗?”
大捕快诧异地点头。“是你捉到他的?”
年轻人傲然一笑,突地一推掌,将手中的采花大盗推向前,两三名捕快立即将他捉住。
“五十两银子就送到悦兴客栈来吧!”只丢下这么一句话,年轻人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所有人,就这么呆怔在原地,目送年轻人飘然远去的背影……
※※※
微弱的烛光映在素净的房间里。
床上,一名瘦弱的少女睡着,却见她即使在睡梦中仍锁着眉,间或呓语不断,可见她睡得似乎并不安稳。少女的模样令人不免心生怜惜,更让床畔的年轻人心痛。
少女的床畔,坐着一名青衫年轻人。
低头凝视着她不安的睡脸,俊美无匹的脸庞也不免一阵抽搐;伸手,他轻柔地抚着她温热的颊。
突地,少女睁开了眼,一双尚笼着迷雾般的灵眸将“他”的影像摄入。
“姊……姊姊……”她声如蚊鸣地低喃。她慢慢清醒了,看着眼前一身男装的姊姊,知道她又出去了。
青衫年轻人──不!是女扮男装的青衫女子摇了摇头,温和的眼神一点也没有刚才手擒采花大盗的锐气。
“蝶儿,你怎么醒了?”她轻喟。
少女在床上坐了起来。
“姊……我……我梦见……爹爹和娘……”她的声音里有着忍住哭泣的哽咽。
只轻轻一句话,教青衫女子──南蝉,坚强的堤防几乎就要决裂了。她的心一缩,不由将妹妹南蝶紧紧抱住。
一个月前,她带着南蝶逃出了火难血灾中的家,而报仇和照顾妹妹成了她生活的支柱。
南蝉知道毁了她家的仇人是谁,可是她却一直瞒着蝶儿,更不愿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这是保护她的最好方法;蝶儿不像她。妹妹从小就羞怯怕生,不仅难得接触外人,就连家门也很少踏出,家人一直将她保护得很周密,不愿让她受到一点伤害;而她,南蝉,现在成了世间上唯一还能够保护她的人!
“梦见爹爹和娘……”南蝉尽量使自己的声音维持平稳,压抑着内心各种复杂的情绪。她再次看着妹妹,对她现出一抹柔和安抚的微笑:“爹爹和娘一定要你好好吃饭、 好好睡觉、听姊姊的话是不是?”听了南蝶的话,她的心就算有多么凄恻,她也不能表现出来。
南蝶又被姊姊哄回床上躺着,乖乖闭上眼睛睡觉,而纠缠在她眉间的惊忧似乎散去了些。
终于将她哄睡着了,南蝉这也才熄了烛、躺上床。但,瞪着一室的黑暗,她却心中思绪翻涌,久久无法成眠……
这一个月来,为了怕被仇人的党羽捉到,她们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由于当时仓卒地逃出,又加上妹妹受不了失去爹娘的刺激而病了好些天,她带在身上的银两也几乎花费殆尽,而看到官府张贴的缉赏告示是个巧合,不过也因此让她暂时有了一样在她能力范围之内赚钱维生的办法。
其实早在她六岁开始就有了跟随爹爹出外走商的经验,而一向疼宠她的爹爹也因拗不过她的要求而让她习武,所以不同于一般闺秀的是她的生活里多了刀剑的磨练和不时难免的皮肉之伤。虽然如此,她依旧练武成痴,并且还曾数次在夜里偷偷潜出家门,狠狠教训了几个让附近百姓痛恨不已的恶棍,教那些专以欺负善良百姓为乐的恶棍整整躺在床上两个月,从此以后不敢再为恶;而他们直到现在也都还不知道当时整得他们死去活来的神秘人,就是她这个南家庄的大小姐……哼!痛快!
此时,握在手心的圆滑物体冰凉地刺激了她,似乎在提醒她,系在它身上的血仇大恨!她的心,再次沸腾激动了起来……
即使在黑暗中,南蝉也能在脑中描绘出它的模样。一块通体晶白的玉佩,玉面刻有曲折的图形──就是因为这个图形,她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好几次,她都恨不得毁了它;若不是因为打算靠它引出仇人,她早这么做!
为了这块刻着藏宝图的玉佩,那个人伪装身分来到她家,最后得之不成,便大开杀戒……
南蝉永远忘不了那个人──那个毁了她家的男人!
※※※
骄阳如炙。两个人影在官道上慢慢走着。
似乎抵抗不过顶上的大太阳,那两个人终于决定到路旁找个树荫处休息。
只见此时坐在路旁大石上歇腿的,是一名绝丽的绿衫女子和另一名清秀的灰衣少女。
灰衣少女很快地喝了一口水,便将竹筒子递给绿衫女子。
绿衫女子正要接过来,就在此时,她的眉突地皱了皱── “姊姊……怎么了?”看到她的表情,少女轻声地问。
凝神倾听了好一会儿,绿衫女子这才摇摇头,回眸望向少女关切的眼神。
“没事。我们多待一下子再走!”给她无事的一笑,绿衫女子接过她手上的水喝。没必要告诉她,前面可能有人在打架的事;而且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打得很激烈。只是,她现在可没空蹚浑水。
向来以她说的为准,少女不疑有它,听话地继续坐在石头上休息。
不过绿衫女子可还不得平静,因为她已经注意到那阵击斗声竟然离她们愈来愈近……
这时,连不会武功的灰衣少女也隐约听到了混杂的叱喝和剑击声。她微微白了脸,自然向绿衫女子偎靠过去。
“姊……姊姊……那是什么声音……”
绿衫女子──南蝉,一向保护妹妹南蝶的原则是,尽量避免让她接触到麻烦!所以那阵打架声一接近,她就把南蝶拉起来准备离开。
“有人在打架,我们避开一些。”
她的话才说完,前方就有几个人影边跑边打了过来。
南蝉实在很想有另一条路走,可这里偏就这么一条大道,她们想全然无事地穿越那几个打得正起劲的壮汉似乎也难,看来现下之计只有暂时静待一旁,等他们自动再打远去了。
南蝉打消了离开的主意,让南蝶躲在她身后,两人安静地站在树荫下。
这一群分做两派的人马正在她们眼前打得精采!只见四、五个土匪似的汉子正以多欺少的架势,攻击着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三名男子,而三名男子中,明显看得出被环护在中心的紫衫黑子并不会武功;虽然为了护卫紫衫男子,两名蓝衣人对付五名汉子有些吃力,却也没让对方讨到便宜。
听着围攻的人不时要胁着三人赶快交出身上的金银钱财,南蝉猜也猜得出那五个人想必是看三人衣装不俗,当他们是肥羊想抢了……
哼!当真是土匪强盗!
南蝉就是看不过去这种不干正事的败类。在心里下了判断后,她立刻有了决定。
将南蝶安置在大石后藏好,南蝉随即拔剑出鞘,剑招飞快而俐落地往外围的汉子挑去。
南蝉这一出剑,所有人大感意外吃惊!没有人会料到原本在一旁毫无动静的绿衫姑娘,竟突然跃身而来,并且手中利剑招招指人要害;原来打着用拖延战术拿下三人的五名汉子一看出绿衫姑娘加入战局正是打击他们而来,一时身法大乱。
一直处于不赢不败的两方,因为南蝉的加入,迅速分出了胜负。其实南蝉的功夫并不比他们强,只不过是她选在此时加入,适时助了两名蓝衣人一臂之力。
多了助力、少了顾虑,五名汉子竟被三人打得仓皇而逃。
四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一袭紫衫、一身贵气的男子直到此时才有机会向拔剑相助的南蝉道谢。
南蝉收回剑,对他一摆手,淡笑:“没什么!”
看了眼前仪表非凡的男子一眼,她转身便要走。
“姑娘请留步!”紫衫男子蓦地出声唤住她。
南蝉略迟疑,终于又转过身面对他们。
“公子还有事?”坦荡荡的双眼直视着紫衫男子。她不以为救了人之后还会有什么事──难不成帮他们打跑了强盗还有得收钱?
“本座……呃,在下沐楼,还未报答姑娘救命之恩,也尚未请教姑娘名姓……”紫衫男子语气虽温文有礼,可当中透露出某种唯天可拟的尊贵气息也教人不由随之一凝。
南蝉已经敏感地察觉到面前的男子也许不同于常人的事实。
“沐公子,区区之事不足挂齿,既然您已经没事了,告辞!”不管他的身分是什么,南蝉可不想为自己的一时兴起而惹来不必要的事──就算救人也一样。所以这回她说完,转身便走。
忽地,她眼前两道蓝影闪过,南蝉停步,心诧地看着突然挡在她前面的两名蓝衣人。
“你们……”南蝉警备地一手握住剑柄。
“不得对这位姑娘无礼!让她走吧!”身后紫衫贵公子温沉的声音传出。
下一刻,两名蓝衣人立即垂手退到一旁。
迅速回头看了洒然立在那里的颀长身影一眼,南蝉这次不再受阻地走了。
沐楼静静地看着英姿傲气的姑娘走到一方大石后拉出一名小姑娘,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威仪的脸庞有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
※※※
南蝉决定要去寻找拈玉图上的藏宝地点!
刚因为下着大雨,她和妹妹南蝶两人好不容易找到这间久无人迹的破庙避雨。捡了庙后散落的枯枝干叶升火烘衣服、取暖。
在等待天气放晴的时间,南蝶首先忍不住困倦地闭上眼睛睡了。
眼看外面大雨一直落个不停,心想短时间内可能没办法动身,南蝉干脆在地上铺了大衣,让南蝶能舒服地躺着睡。而她,一丝困意也无。
凝视着手中精刻着图形的皎白玉佩,她的思虑反而愈来愈清晰……
这一个多月来,她带着妹妹蝶儿就这样东躲西藏,所幸她们至今成功地避开了搜寻她们的仇人党羽。家,已经是回不去了!尽管她和蝶儿一样,一直想回去看她们的家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可是她不能冒这个险!
想来,杨行──那个因为要得到藏宝图而用计进到南家庄成为管家的贼人,在花了那么多的心思之后,他没得到拈玉图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们家的四周肯定还会有人守着、等着她们的出现,所以她此刻断然是不能回去自投罗网的……
南蝉的视线缓缓转投向破庙外正逐渐变小的雨丝,绝丽的脸庞有着思亲的悲痛;她和妹妹一样,甚至比她更思念爹娘。她想哭,可是太过的悲伤,反而使她哭不出来。尽管她生性独立坚强,可是这次骤然遭逢剧变,却更是使得她一夕之间成长了。
庙外,雨势已经停止了,原本晦暗的天色也慢慢明亮了起来。
南蝉看看仍徜在睡梦中的蝶儿,下意识地伸手替她拉好覆在她身上的大衣,一双深邃灵动的眸珠里闪着两小簇奇异的火焰──为爹娘、为无辜枉送生命的福叔他们报仇的念头没有一刻稍减,可她清楚,以她现在薄弱的力量,别说要为他们报仇了,恐怕连想要查出杨行的真实身分都是个大问题。而她,已经没办法再这么毫无行动下去!既然现在暂时无法接近他,那么就让他永远也无法得到他处心积虑想得到的东西吧!
现在第一步能对付杨行的方法,就是先他而得到宝藏,然后再以拈玉图诱出他。如果那贼人知道他千方百计终于弄到手的藏宝图却什么东西也没有时,真不知他会怎么样……
※※※
天空放晴,刚被大雨洗濯过的山林更见翠绿清新。
趁着南蝶还睡着,南蝉打算到附近找些野味当她们今晚的晚餐,而她最先想到的是离破庙不远处的那条潺潺溪流;稍早前她才和蝶儿在那儿逗留过。
此时,站在雨后清澈见底的溪畔,南蝉也被四周青翠碧绿的美景吸引住而差点忘了来这儿的目的了。
摇摇头,从眼前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里回过神── 天!她现在可没时间发呆,况且她也不放心将蝶儿单独留在破庙里太久,说不定她已经醒了……南蝉的理智才刚回来,视线投向溪里,脑子里想着法子该怎么弄两条鱼上来时,突然,从上游不远处若隐若现地漂流下来着什么黑色的物体吸引了她的注意。
忍不住一扬眉,下意识脚步往溪里踏进一步,在那黑色物体即将从她的前方流过时,她伸出手,准确地捉住那东西的一角,而那种沉沉重重的重量,加上溪水冲刷的速度,差点让她也跟着被拖带着往下掉。
惊骇了下,随即稳住了身形,南蝉又费了一番工夫才总算将“它”给拖拉了上岸。
低头一瞧,南蝉这时才看清被她从溪里打捞上来的是个人──一个浑身湿淋淋、看起来比较像尸体的男人!
她吓一跳,惊喘了口气。可却又好奇地想知道他到底是生是死,于是她用脚尖踢了踢他── 南蝉瞪视着鞋尖沾染的鲜红血迹,还来不及蹙眉,地上的“尸体”突然传出一声闷哼。
“啊──”没料到宛如死尸的男人还会有反应,她惊诧地跳开了一步,抿紧嘴唇盯着他。
只见地上,面若死灰的男人渐渐有了一丝生气,在那一声闷哼后,彷佛万分艰难地终于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正瞪视着他的一脸悍气却不减貌美的女子。眉峰逐渐聚 拢,他蜡白的嘴唇蠕了蠕,不知呢喃了一句什么……
南蝉将他的举动瞧得一清二楚。这时她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捞”上来了一个麻烦,而在她没有多余的能力来处理一个麻烦时,她直觉转身就想走。
突然地,一阵疾风簌簌的声响,让她立时心生警觉。她才将手按向剑柄,一股令人寒毛直竖的锐气已经袭向她的脖颈,同时耳边也响起一个震雷的大喝:
“不准动!”
南蝉的身子冷不防一僵!是为了两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利剑,也是为了突如其来出现的场面。
才一下子工夫,溪畔这里竟已经聚集了为数不少的黑衣人。他们的行动迅速,也敏捷如鬼魅,弹指间就将南蝉制住,而其中两名黑衣人正蹲下身在地上男人的身边。
“喂喂!我可是跟你们无冤无仇,请你们把这东西移开!”南蝉的心里即使有着惊急,她也绝不泄露出来。
光看他们焦急关切的神情,她也猜得出地上男人和他们的关系匪浅,不过她现在没时间再和他们纠缠下去。她决定先回破庙看蝶儿醒了没再说。
她的话,并没有让他们将架在她脖颈上的剑撤开。
黑衣汉子已经将地上受伤,并且又陷入昏迷的男人扶了起来。其中一名扶着昏迷男子的壮汉显然有指挥其余人的能力,他看了南蝉一眼,便转头搀扶着昏迷的男子疾速向前。而他一边断然下令,决定了南蝉的命运── “一起带走!”
南蝉愕然,并立刻察觉自己正被用力扣住双臂向前移动。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挣扎着,她惊怒地喊。
她被箝制得更紧,黑衣人默不吭声,而她的挣扎完全影响不了他们的举动。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快放开我!”莫名其妙被人捉住,南蝉怀疑是她顺手从溪里捞起的男人惹的祸。可她稍显紊乱的思绪还能辨出:如果那男人和这些人属同一伙,她“救”起了他,所受的待遇不应该是这样吧?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南蝉的忿怒和疑问得不到响应,就在她费力地想甩开制住她的人时,突然,她的后颈传来一阵剧痛,同时脑子一紧、一荡……
剎那间,她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南蝉急忿地想转过头去,却在下一瞬间眼前一黑,所有意识尽悉被扯进黑色的漩涡中……
天!蝶儿……
※※※
还没睁开眼睛,她就感到一阵头痛欲裂。
呻吟着醒来,边对抗着脑袋传来的抽痛,南蝉边困惑着自己正置身何处。
微微的光线从一方小窗透进,依稀可辨小屋里除了简单地摆着一桌一椅,和她躺着的这张木床外,再无其它摆设……
南蝉扶着还隐隐抽疼的头,坐了起来,双目环视四周;而屋里针落可闻的寂静,让她有种呼吸困难的窘迫。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轻轻晃了一下头,蓦地,在电光石火间,南蝉忆起了发生的事!猛地,心一惊,她飞快跃下床,才想冲到门边却没想到因为动作太急,脑中突涌上的阵阵晕眩竟反而让她一跤跌在床下。
“碰”地一声,她跌坐在地上,吃痛地抱着自己的膝盖。
“噢!该死!”低咒一声,她撇唇,不相信自己竟会从床上跌下来。
待晕眩和疼痛过去,南蝉立刻又站起来,快步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握住门把用力一拉── 门,却文风不动!
南蝉有一剎那的错愕。她不相信地第二次使尽全力再拉── 坚实的木门仍是不曾微动一分!
咬着牙,南蝉还不放弃地继续试着要把门打开。不过直到屋内残存的一点光线也消失时,门,却依然紧闭着。
南蝉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过她肯定地知道她现在的遭遇一定跟那群黑衣人有关!
懊恼中,脑子里倏地闪过一道灵光,她突然跳起来向屋里唯一的一扇窗跑去。半怀着希望地一把拉开它,接着──她果然碰到了预料中的阻碍!
天!连这个只能把头伸出去的小窗子也被钉上了木条?
呼了口气,她的脑子仍在打算着任何能逃出这里的方法,她被打昏直到醒来想必已经过了不少时间,现在她的脑海里浮现的全是蝶儿因为她的失踪而彷徨无助的模样……
不!她不能被困在这里!
此时,屋内因为再没有阳光的照射,已经笼罩了一片黑漆。
南蝉凭着印象走回她刚才醒来的床上,在床四周摸索了好久,并没有发现她一直随身带着的长剑,看来是被那群黑衣人拿走了。
沮丧地坐在床上瞪视着视觉上渐渐适应的黑暗,她脑中的思绪不住翻涌着── 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将她关在这里?南蝉曾一度怀疑他们是杨行的人,可随即又立刻否定了这个可能,因为他们一点也没有认识她的神态;他们关心的,只是她救起的那个男人!
该不会真是那个男人的关系……
南蝉气冲上心,突然跑向大门,用力捶打着它。
“喂!快把门打开!你们没有权利囚禁我!快开门!开门──”她忿怒地大喊,声音在屋里制造出了惊人的回音。
她的大呼大喊并没有得到任何响应,可她并不是一个会轻易认输的女子。
南蝉把屋内唯一的一张椅子找来,一次又一次地用力将它撞向门!厚实的门,当然不是小小的椅子所能撞得开的,她只是拿它来制造出更大的声响罢了──她不相信外面 的人全是聋子。
就在她快把椅子砸碎、当真要把外面的人当聋子时,忽地── “铿锵……铿锵……”门外传来一串轻脆的铁器碰撞声,像是铁链的声音。
南蝉要砸下椅子的动作乍停,怔了一瞬,她立刻闪身躲到门边,而手中的椅子则成了她防卫的武器──有人要开门了!
南蝉屏气凝神地倾听着那铁链即将要解开的声音,静待着大门的打开……
一会儿,轻脆的铁链声停止;接着,紧闭的大门终于被打开,强烈的光线也随之照射进这间黑暗的屋里。
虽然因为躲在门旁,光线没有直接照射到南蝉,可久处黑暗之中,突如其来的光线仍让她的眼睛感到有些许的刺目。
眨了眨不适的眼睛,她毫不放松地紧捉着椅子,正考虑要不要冲出去时,原本大开的门竟在下一剎间又被关上。南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时便立刻转身拉住门把── 门,坚固如山;门外,铁链声无情地碰响着。
南蝉急了。
“喂!把门打开!我要见你们首领,快让我出去!”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把门打开,她可不甘心什么人也见不到。
“地上是你的晚餐,省省力气吧!”门外传来一个冷淡的响应。
南蝉这才稍拨空注意到了地上多了刚才没有的一碗饭菜和一根燃着微光的烛灯。
她回头继续拍着门,朝外大喊着:
“你们不能无缘无故把我关在这里,快放我出去!”
没有人应声,而且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地喊,再也没有人回答她了。
南蝉跌坐在门后,颓丧的情绪完全将她控制住了。
怎么会这样?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囚禁在这里?
蝶儿……
一想到南蝶一个人在破庙里可能遭遇到的任何危险,南蝉不禁又焦急又恼怒。
被心头涌上的一股不安所影响,她急急地站起来,试图甩开令她背脊泛凉的念头!
蝶儿……不会有事……虽然她不在她身边,可是蝶儿很聪明,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只要她乖乖待在那儿等她回去……
南蝉凝视着这间固若金汤似的“牢房”,剎那间有种力不从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