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快优美的音乐流泄在工程部办公室内。音乐和咖啡,向来是电脑工程师们工作时不可或缺的调剂。
“喂,新来的,你不要命啦,居然敢放这种音乐。”工程师A大惊小怪地关掉隔壁新进同事的播音键。
“夏组长不是说我们可以在上班时听音乐的吗?”新进工程师一脸迷惘。
“听音乐可以,可是,不能听‘这种’音乐。”
“这音乐有什么不好吗?”新进工程师不服气地说道:“这可是古典名家约翰·史特劳斯的名曲那!”比起你们放那些COCo, Yuki要有水准多了啦!他肚里暗中地补加一句。
“你爱放周华健,江蕙还是酷龙都可以,就是不能放‘这种’音乐。”
“‘哪种’音乐?”
“就是这种……该怎么说呢?”工程师A摇摇头,他只听流行歌曲,一时找不到适当的名词,“对了!就是古代西洋人宴会时跳舞的音乐。”
“你是指Waltz吗?”新进工程师恍然大悟地说道:“中文名叫华尔滋,别名叫圆舞曲。”
“对对对!就是这玩意儿,”工程师A猛点头,“上回有人放‘蓝色多瑙河’,结果夏组长脸色铁青地跑出来,‘啪’地一声把音乐切掉,把所有同事吓得起紧埋头苦干,你也知道,咱们的女组长虽然漂亮又能干、平时也笑嘻嘻的;但是,一生起气来,简直比强烈台风还可怕。”
“她能干、充满活力,真是现代男人对好伴侣。”
“你别肖想了啦!”工程师A一拍同事肩膀,说:“你知道认她进公司以来,有几个追她的男人惨遭滑铁卢吗?八个、八个那!简直比玛丹娜还厉害!”
“正确的数目是十人。”嘲弄的女声响起。
“如果你想当第十一个,我不反对。”一双穿着高跟鞋的修长美腿站在两人面前。
“对了,有时间在这边嚼舌根,上礼拜交代的程式想必已经写完了吧!”
在他们眼前的,是名高挑婀娜的上班族女性,浓黑长发披散在肩头,脸部轮廓深邃而美丽,一双热情慑人的黑眸,正嘲弄地望着两名手足无措的工程师。
“夏……组长,我们马上回去写程式!”两名工程师互望一眼,便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座位。
夏璃看着手下两名组员惊慌的神态,红唇微扬,忍住大笑的冲动,她微弯身提起公事包,窈窕的身躯踩着高跟鞋走出了公司大门。
八年前,她考上了某大学资讯工程系,毕业后便投入竞争激烈的资讯业。
自从开始工作以来,她从来只有加班,没有早退——除了今天。
因为,今天是特别的日子。
不是“好朋友”来的日子,而是她还债的日子。
夏璃手中的公事包中躺着一张支票,面额是一百三十万——连本带利。她等这一天,足足等了八年,如何不特别呢?
她走出公司,招手拦了辆计程车,目的地是唐氏企业大楼。
望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夏璃心中思潮起伏。
她想起与众不同的高中生活,以及,记忆中那名温雅少年。
很多人说,大学生活是生命中最璀璨的时光,她却始终觉得,高中生活才是;尤其,她念了那么“不正常”的高中,有那一段难忘又难堪的光阴。
跨下了计程车,她抬眼望着眼前宏伟的唐氏企业建筑。
唐家兄弟这几年将家族企业经营得有声有色,而紊来作风强势的唐家老大已被祖父指定为企业龙头,想必是志得意满,气焰非凡。
他大概想不到,八年前那个小女孩,今天要让他好看来了,夏璃红唇绽出一抹嘲讽的笑。
正当她略带兴奋地踏入擦得明亮的自动门时,一抹香味和她擦身而过。
高贵优雅如皇后般的身影,一如她深远记忆中时某名女子,夏璃如着魔般地停住了脚步,缓缓回头。
而那名女子也心有感应地转过身来,和夏璃面对而视——女子手上抱着婴儿。
“好久不见。”冷淡优雅的语调,一如十年前初见面时。
“的确是很久了。”夏璃红唇微撇,成熟女人的戏虐韵味取代了少女时代的蛮不在乎。
夏璃绝没想到她的运气如此“好”法,第一次踏人唐氏,就巧遇她这几年来最不想见到的人——罗莎兰。
她的眼光转向罗莎兰手上的婴儿,漂亮的小脸蛋,漆黑的眼珠正好奇地望着夏璃。
“很漂亮的孩子。”她神色复杂地开口,心中百味杂陈。
“嗯,孩子比较像他的父亲。”罗莎兰淡淡地回应,脸上表情沉静,没有一般母亲说出相同话语时该有的幸福,骄傲神采。
“代我向你先生问好。”夏璃的语气客套而疏远。
“他一直想和你见个面”罗莎兰淡然斯文的回答,一如八年前的大家千金风范。
夏璃闻言,秀眉挑起,脸上闪过一抹诧异的神色。
此时,一名司机匆匆跑向罗莎兰。“唐太太,车子停在对面,麻烦你过马路去。”
“唐太太”三字使夏璃身躯微颤了一下,她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纤手不自觉地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那么,再见了。”她艰涩地吐出话来,匆匆转身,仿佛逃离似地踏入大楼内。
罗莎兰望着夏璃离去的身影,眼光捕捉到她左手上的光轮,美丽的眼眸透出难解的神情。
夏璃搭电梯直上十二楼,迈开大步,直直走向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前的秘书座位上,坐着一名身穿米黄套装的年轻女子,容貌端庄,气质温婉,长发规矩地梳成包头,黑框眼镜下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正注视着电脑萤幕。
“小姐,你没有预约……”她急忙起身阻止,却在看清楚来人后,不禁掩嘴低呼:“小夏!”这名端庄规矩的总裁秘书,正是夏璃的多年好友——孙珞。
“珞珞,以我们两人的交情,见你的老板还需要预约吗?”
夏璃伸手轻搂一下孙珞的肩头,便大刺刺地推门而入。
孙珞望着挚友的背影,无可奈何地说道:“我总是拦不住你。”
唐家老大浓眉微挑,望着站在他面前,来势汹汹的夏璃。
“你闯入我的办公室,有何贵干?”他沉声问道。
夏璃从公事包中掏出支票。
“连本带利总共一豆三十万,”她语气停顿了一下,红唇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拿去买保险套吧!”说完后,她便带着胜利的表情,昂头踏出办公室。
听见夏璃无礼至极的言语,唐家老大脸上神情错愕,显然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笑,他摇头叹道:“这么多年了,这女孩的脾气一点也没变,”转向身后的屏风,唐家老大低沉的声音带着埋怨:“你也不出来说句话。”
屏风后传出醇厚的笑声,出自温和好听的男中音,随后转出一名年约二十六岁,身形修长结实的男子,优雅的行止显示出他良好的教养。
“我不想破坏她还债的乐趣。”男子俊雅无祷的容颜绽着微笑。
“水阳,你实在太宠你的末婚妻了,”唐家老大皱眉。
沉寂了一会儿,温雅声音惊讶地扬起:“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和夏璃……”
“私定终身,是吗?”唐家老大批改手中文件,头也不抬地说道。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唐水阳苦笑。
他早该料到,大哥不动声色的功夫是天下第一。
“一目了然。”唐家老大的声音平静如常。
“这些年来,你每个月从瑞士直拨台湾的电话费以万元计,我不认为你和雅人有这么多话好说。”
唐水阳俊容略显尴尬。
“而且,你坚持拿自己的奖学金来付这笔不小的费用。”唐家老大停顿了一下,沉声说道:“使男人乐于一肩挑起的,无非是关于妻子的一切;再者,你每次回台湾的期间,总是偷偷摸摸、期待又兴奋地出门,那神情,不必派人跟踪,也看得出你是去见谁。”
唐水阳听了不禁摇头苦笑。毕竟是血浓于水啊,他在大哥面前是藏不住秘密的。
当初他在瑞士动完手术,度过头两年躺在病床上的疗养期后,只要健康许可,他每年飞回台湾数次,除了和两位兄长见面之外,就是和他心中最挂念的人儿相聚。
在两人相聚的短暂时光,他和夏璃常是一包盐酥鸡、一杯泡沫红茶,在海边。公园散步谈心,聊着各自的生活,身边有趣的人、事、物,两人总是笑得愉悦开怀,仿佛不曾分开过一般。
没有KTV狂欢、没有豪华的圣诞夜大餐,这种一般人视为索然无味。普通朋友的约会,却令他和夏璃感到无比欢喜,总是珍惜着两人在一起的每样心情、每句话语。
直到现在,他仍清楚记得,夏璃讲述校际篮球赛时她眉飞色舞的神情,提到工作面试失败时她一脸懊恼。她第一次领到薪水,就兴匆匆地跑到百货公司男土专柜。买了一只太阳图案的领带夹,然后小心翼翼地保管了三个月后,再喜孜孜地送给刚下飞机的他。
还有无数个天涯海角、相隔两地的日子,在电话筒遥远的另一端,越过了海洋和时差,听大学时代的夏璃得意地说道:
“嘿,足球队长追着本姑娘到处跑耶!我不是在和他比赛踢足球啦!是他想和我做男女朋友。这家伙比你高也比你酷,我想和他交往看看……
“学校的车管会真势利眼,违规停放的轿车不拖吊,偏偏拖走我的破机车……”
听毕业后工作的她破口大骂顶头上司:“那个该死的老头子,我做的程式明明就没有bug,还一天到晚叫我抓bug,自己跷班跑去酒家泡美眉……”
更别提那多得数不清的电子邮件……许许多多琐碎而温暖的回忆,使他思及不禁展露微笑。
唐家老大望了么弟一眼,缓缓说道:“不过,我也是刚才看到她手上的戒指,才确定的,水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手上那只白金戒,是伊森伯爵留给你的遗物,意义非凡。”
伊森伯爵是唐水阳的生父。
“有了强力物证,我也只好认供了。”唐水阳笑道。
“婚期走在何时?”唐家老大向来没有废话,一语切入重点。
“两个月后。”唐水阳温文地回答。
他的语气一如以往,却有别于当年的文弱温顺,温雅的声音中有股成年男子自主的坚决。
“大哥,你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温和的声音中带着抹期待和小心翼翼。
他知道大哥一向不喜个性冲动的夏璃。
唐家老大没有回答,端正严肃的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
唐水阳明了这个一直兄代父职、认真照顾他的大哥,从来就不擅表达情感。对于兄长看似冷淡的沉默,他仅是微微一笑,便要走出办公室。
“看到她手上的戒指时,我心中如释重负。”唐家老大突兀地冒出一句话来。
“嗯?”唐水阳手停在门把上,诧异地回头。不知兄长所言何意。
“八年前我所做的事,并没有造成你们生命中的遗憾。”平板的声音中有一抹安慰。
“你用心良苦,我明白的。”唐水阳温和的说道。
他们兄弟虽然一个严肃,一个温柔,性情迥异,长年以来,却有着无须言明的默契。
唐家老大冷哼一声,说:“你的未婚妻似乎并不这么想。”
想起夏璃在他大哥面前撂下那句“这一百三十万,你拿去买保险套吧!”唐水阳不禁笑出声来,清朗的笑声飘荡在冰冷严肃的办公室内。
唐家老大凝视着么弟愉悦笑容,沉声说道:“快去吧,她还没走远。毕竟,这些年来,你们总是聚少离多。”
夏璃轻哼着小曲,心情愉快地走出唐氏企业大楼。
俗话云: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她足足等了八年才给那个霸道独断,毫无创意的唐家老大好看,她可算得上是君子中的君子了。
“你们太年轻、性情不稳定,十八岁的少年能许下什么承诺?”夏璃自顾自地模仿唐家老大当年倔傲断然的语调。
“哼!十八岁就得将命运交在你老大哥的手里吗?暴君一个!真怀疑他们居然会是兄弟。”
夏璃走到路边,正准备招手叫计程车时,突然听见嚣张的喇叭声。
“漂亮的小姐要去哪里啊?让我载你一程吧!”
一辆拉风的保时捷停在她面前,车窗内探出一张油头粉面,正对夏璃投以觊觎的目光。
夏璃红唇微扬:“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她好整以暇地举起纤纤玉手,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保时捷闷声离去。
夏璃心下暗暗好笑,居然还有人来搭讪,看来,她还没超过“保鲜期”。
“美丽的小姐,不知我是否有荣幸载你回家呢?”温和好听的男中音在她身后响起。
哈!今天真是特别的日子,不但碰上八年末见的情敌,就连搭讪的无聊男子也特别的多。
夏璃正要转身拒绝,却在看清身后男子面容时,胸口一窒,全身仿佛有一股电流通过。
男子有着略带金褐的黑发,面容英俊温雅。他身上穿着剪裁台身的西装,黑长裤紧里着修长的双腿,外披的深色大衣和雪白长围巾,使他修长的身材更显得充满男性魁力。
他神态轻松地斜倚在轿车门边,闲雅又潇洒,黑眸正含笑凝视着夏璃。
有别于记忆中那名温雅纯真的少年,站在她眼前的,是会令女人心悸、屏息的成熟男子,他俊雅而且有魁力。
夏璃望着这名她所见过最俊雅的男人,眼里闪过一抹顽皮神情。
她如先前般地抬起纤纤玉手,红唇勾起一抹媚惑的笑;“想载我回家,得看这只戒指的主人同不同意喽!”
纤指上的戒指在光照下粲然生辉,映出戒面上别的S,T“两个英文字母(S.Tshri一yantong,“唐水阳”的英文缩写)。
唐水阳微微一笑,长臂一伸,将夏璃拥入怀中,大衣包裹着她婀娜身躯。
“淘气的姑娘。”唐水阳轻笑,俯首轻啄她的唇。
夏璃顿觉一股暖流由唇上宣传到心窝,深情又温馨。
她全身被他亲密拥住,头偎在他胸前,笑道:“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搭讪的呀,水阳上人。”
“向刚才那位保时捷先生学来的,现学现卖。”
他鼻尖埋在她浓密的秀发中,闻着属于她的清新,柔声说道:“不过,只对你。”
夏璃伸手亲密地回拥着他,头埋在他颈窝,深嗅着他身上的男子气息。
“嗯,这样抱着你感觉真好,”她在他胸前满足地轻叹。“不是电话,也不是电子邮件,是实实在在的人,啊!真想一辈子这样相拥着。”
“我心亦然。”唐水阳温柔的声音在胸口震动着。
夏璃抬眸,在他眼中见到浓蜜的情,不禁眩然。她定了定神,笑道:“唐先生,请将你的未婚妻带回家好吗。我怕她会在大街上失控地表演亲热场面。”
唐水阳听了,俊雅的容颜漾开了愉悦笑容,他俯首在夏璃耳边亲妮低语:“我想唐先生也有同样的渴望。”
“你大哥有没有被我别出心裁的还债宣言气得七窍生烟啊?”夏璃坐在浴室椅子上,头向后靠着洗手台,头发上满是洗发精泡沫。
“他对你的语言创造力感到惊讶。”唐水阳微笑,他站在洗手台旁,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上方,修长的手指梳洗着她的秀发。
“嘿,为了这一天,我可是苦苦思索了八年。本来精心策画的场景是:脚大刺刺地跷在他的办公桌上,恶狼狠他说:‘这笔钱拿去给你老婆买卫生棉吧!’然后对他比一下中指,够酷吧!”夏璃得意地说道,“后来想想,你大哥还没结婚。对男人比中指又有点性暗示;再者,今天心情实在太好了,装不出凶恶的泼妇脸。”
“显然,我大哥错过了一场精采好戏。”唐水阳笑道。修长手指轻柔地按摩她的头部。
“水阳,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唐氏门口和罗莎兰不期而遇。”感觉他手指温柔的拿捏,夏璃舒服地仰着头,像只让人搔颈的猫儿。
“哦?”
“听到别人称她‘唐太太’,老实说,心中觉得怪怪的,毕竟,再过两个月,我也是唐太太了。”
“还是你喜欢别人称呼我‘夏先生’?”唐水阳温雅的声音含着笑意,以清水冲去她发上最后一丝泡沫。
“开玩笑,我会被你那个古板大哥砍死。”夏璃嚷嚷着。
“莎兰两年前嫁给我堂哥,照理我们应该叫她一声堂嫂。好了,璃。你可以抬头了。”
唐水阳将她的头轻轻扶正,伸长手取来一条干毛巾为她擦拭发上的水珠。
“我说你们也真奇迹,这么多年来,两个人在瑞士近水楼台,居然没来电。你真的是男人吗?”
“也许因为我对感情较迟钝,不能接受公主的爱意吧!”
“是啊,还真迟钝。莎兰公主约你出去听歌剧,你居然跟她说:‘对不起,我今晚要在家中研读离散数学’。”夏璃揶揄道。
“还不是因为某人十万火急E-MAIL过来向我求救,害得我只好拒绝佳人邀约,一整晚窝在家里读德文版的离散数学,好为临时抱佛脚的‘某人’考前解题。”
唐水阳口中调侃,手上不停地以干毛巾擦拭她湿漉漉的长发。
“你是我的大补帖嘛!”夏璃撒娇地说。“你天生的会念书,数学、文学都好,不问你问谁?再说,现代科技进步,电子邮件咻一下就传到了。”
她顿了一下,续道:“说到此,你大哥也真笨,当年我虽允诺不再见你,难这就不能写信给你?我不能主动见你,难道你就不能来见我?”
“大哥当初没料到,我们光靠通信,也能待续友谊多年。”
而且,这分友谊愈陈愈醇,最后转为浓烈深厚的爱情。
“好了,到客厅去吹干头发吧!”
他以毛巾包裹着夏璃的长发,手轻搭着她的背,一同走出浴室。
“你也真差劲,在国外多年、男性交往方面居然一点斩获也没有,每天还是过着深居简出的隐士生活。像我,可是战绩辉煌,大学八个、工作以后十个,总共交过十八个男朋友。”夏璃在客厅沙发上坐下,面带得色他说道。
“是啊!不过,我很怀疑,这些人能称作你的男朋友吗?”
唐水阳在她身旁坐下,手上吹风机烘吹她浓密的发丝。
“这十八名男性中,只有三名牵过你的手,五名搭过你的肩,其余的,好像连头发都没碰到,而有幸牵到你玉手的那三位,也在试图搂你的腰时,被一拳打倒。”
“不能怪我啊!”夏璃辩解。“我是很努力地想接受他们的追求,可是,身体不听使唤,被牵住手的时候,寒毛都竖起来了,好像被鳄鱼咬住一样。”
唐水阳闻言不禁莞尔,他的小璃,从以前就只喜欢偎着他,而排斥其他男性的碰触。
“不只这个原因。这些男孩子,虽然对女性殷勤献好,却不体贴,了解却不尊重。这样下去,即使要做好朋友都有问题,何况是终身伴侣。”
“嗯。”唐水阳赞同地点头。手上吹风机换成了梳子,缓缓梳理她的长发。
夏璃感觉梳齿轻轻地穿过她的发间,仿佛情人的爱抚,她眼眸微阖,仰着头,舒服地发出一声叹息:“让未来老公同候的感觉真好。”
“是我叫你把头发留长的,当然要帮你洗喽!”
“光凭这句话,你就足以打败那十八个男人,”夏璃笑道。
唐水阳微笑,放下手中梳子,伸手将她搂入怀中,让她的背靠着他。
“东西有带来吗?”夏璃舒服地闭着眼,懒洋洋问道。
“当然有,未婚妻的吩咐不敢有违。”唐水阳笑说,他剩出一只手来,从大衣口袋里取出厚厚一叠英文帐单。
那是一叠国际越洋电话的帐单,上面详细印着通话的日期。时间长短、金额、和通话目的地。有些纸张已经泛黄了,却仍整齐干净地折叠着,显示主人细心爱惜。
“啧啧!真可观,加起来搞不好超过一百万。”夏璃偎在他怀中,翻着那一张张的越洋电话帐单。
“没有比这个更贵重的聘金了,对了,我也有东西给你。”
夏璃从公事包中取出一张光碟片,笑盈盈的说道:“喏,‘光碟’恒久远,一张永流传,别人是钻戒订终身,我则把这几年来我们两人所有的电子邮件存档,压成光碟片,留作纪念。啊,我还印了几张出来,你要不要看?”
她从公事包中掏出一叠纸张,倚在唐水阳怀里,展开给他看。
其中一张印着:一九九三
小璃:
时已至秋,从医院窗口可以看到阿尔卑斯山,令人心胸为之一抒。
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快,可以开始做一些轻微运动了。
校园车管人员有他们的行事规则,先问清楚为何拖走你的车,好吗?我实在担心你一冲动又和人动手。还有,别再熬夜了,对身体不好。
甚念
水阳
水阳上人:
你放心,老夏还记得你那句“善护念”;再说,我哪一次真的去揍人了?(除了高中时揍你的那一次。)
明信片收到,好美的山景啊!可惜我没空多欣赏几眼,因为今晚要和一大堆数据奋战。
唉哀唉哎埃误丐……何时才能脱离苦海?突然很想飞到瑞士去看你,可是,没钱也没时间。如果我有一百万……
努力对统一发票的苦命璃
夏璃和唐水阳看了这张多年以前的心情纪录,心中顿觉温馨满溢,不禁相观一笑。
“对了,明天去拜访莎娜姐和她老公,要带什么礼物?”夏璃将手上纸张放在一边,慵懒地偎回他的怀抱。
“我想,相本是个不错的主意。”他低头,脸颊贴在她芳香发际,双臂微收,将她拥得更紧些,感觉她呼吸时的起伏和曲线玲珑的娇躯。
“没错。”夏璃笑了。“没见过比他们更自恋的夫妻,居然把共舞探戈的照片挂在客厅墙上,真是火辣辣的……唔……”
夏璃话未说完,因为此刻唐水阳正俯首吻着她的后颈。
“璃,知道为何我希望你留长发吗?”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吹在她脸颊上。
“嗯?”夏璃迷醉地仰着头,感觉他属于成年男子的热力。
“因为我想看看它们披散在我手臂上的样子。”唐水阳低头亲吻着她的肩。
夏璃顿觉呼吸急促,她略微沙哑他说:“你可以试试看。”
唐水阳闻言薄唇绽出微笑,他伸手将她抱起,朝卧室走去。
一阵风无心地吹翻着客厅桌上的纸张,掀起了其中一页,上面的日期是十天前:
水阳:
医生说你健康OK了吗?
那么,包袱款款,赶快滚回台湾吧!
我算了一下这几年的积蓄,扣掉要还你大哥的我,剩下的还够买一间……厕所。
呜……台北真是寸土寸金。
快回来和我一起打拼,存$$买面包和房子吧!
P.S:距我们“私定终身”的那天,已经三个月了,看不到你的微笑,度日如年,只好摸着你送我的戒指,聊具安慰,亲爱的水阳,赶快回到我身边吧!
极度思念你的璃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好想你……
* * *
“水阳叔叔!水阳叔叔!”两名天使般可爱的孩童,张着肥嫩的小手臂,快乐地扑向唐水阳。
唐水阳微笑,张开手臂,一手一个地圈住他们。
“唉唉唉,水阳,你的魁力真是无远弗届,我的者婆、孩子全是你的仰慕者。”
唐雅人修长的身躯倚着客厅廊柱,略感好笑地看向黏着唐水阳的孩子们。
另一边,女主人莎娜正亲热地拉着夏璃的手寒暄。
“你瞧,”莎娜下巴抬向唐水阳和她的孩子们。“我早说过,水阳会是个好丈夫。”
“后悔吗?”夏璃顽皮地眨眨眼。
“唉,谁叫我当年一时天雷勾动地火,一失足成千古恨。”莎娜口中唉声叹气,美丽眼眸却热情地注视着客厅另一端她俊美的丈夫。
“喏,结婚六周年纪念的礼物,”夏璃递上她和唐水阳精心挑选的相本。
“啊,还是你们这对小朋友贴心。你瞧,”莎娜指着墙角一尊骨董花瓶说:“那是老大送的礼物,”她朝夏璃做了个“受不了”的表情。
夏璃向她的妯娌眨眨眼,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昨天才狠狠地给唐老大一顿好看……”她得意地简述昨日在唐氏的言行。
“哈……”莎娜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笑出来了,她上气不接下气他说:“小璃,你真够胆量,不但抢走他最疼爱的弟弟,还对他如此无礼。”
“亲爱的,何事让你笑得如此开心?”唐雅人走过来将妻子揽在怀中,低头轻啄她的红唇。
“小璃说了个很有趣的笑话。”莎娜朝夏璃有默契地一眨眼。
“嗯,我明白,她一向有很多笑话。”
唐雅人不禁想起许多年前,在他家苦着脸练社交舞的少女。
“老大还没到,我们先即时行乐吧!”
唐雅人亲密地揽着妻子的腰,一同走向置于客厅的音响,放下了令晚的第一张CD。
轻快优美的音乐响起,是华尔滋。
夏璃和唐水阳两人相视一笑,随即相拥滑入舞池。
夏璃在唐水阳的臂弯中轻快地旋转着,心中满溢甜蜜,却又百感交集。
一首华尔滋,勾起她多少回忆啊!
有温馨快乐,有气愤后悔,有苦涩难过,少女时代和唐水阳共度的情景,一幕幕在她脑海中掠过。
不能怪她在办公室一听到华尔滋就脸色大变,因为,这轻快优美的音乐里,实在包含了她太多难忘的回忆,足以今她在工作中分心。
“在想J校时代的事吗?”唐水阳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夏璃抬头望着未婚夫俊雅的脸庞,他温柔眼眸正深情凝视着她。
她不禁心跳加速,胸口欲窒——就如同每回他如此注视着她的时候。
夏璃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莎娜对她说的话。
跳舞是一种奇妙而美好的魔法,他注视着你的眼神,使你胸口几乎要窒息,你会渴望着他的呼吸,他的发丝,他的微笑……这一切,不是因为舞姿精湛,外表英俊,而是因为,他就是你长久以来所等待的人。
就在此时,唐雅人夫妇旋转到他们身边,在丈夫臂弯中的莎娜朝夏璃眨眨眼,说:“魔法,对吧!”
夏璃不禁笑了。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虽然历经多年的两地相思,灰姑娘最终还是和王子共舞华尔滋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