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但是她家有。」茱莉亚指了指仍叫声不断的费珍妮。
「她?」视线一转向费珍妮,杰克又皱紧了眉头。
「可以借一边说话吗?」茱莉亚圣瞭望周围的船员,警戒的问道。
杰克瞧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带她走向货舱角落。
「她不是一开始就这样,是这几天把她吓坏了……」茉莉亚一五一十将她们被「天堂号」绑架及如何逃脱、最后躲进木箱的事全都告诉杰克。
天堂号?杰克摩挲着下巴沉吟着。他知道他们只要有钱,任何买卖都接,甚至包括掳人或……杀人。原来梅杰斯也来到了西班牙。
「你们为什么被绑架?」他盯着眼前男性装扮的年轻女孩,心里有一丝佩服。看来是她救了另一个女孩。
「呃……因为她是费珍妮,费氏家族的长女。」茱莉亚决定说出费珍妮的部分即可。
「费氏家族?」杰克惊愕地微愣了一下。
「所以如果你们救了她,肯定会有一笔丰厚的赔偿金,连两箱葡萄的赔偿也没问题……」茱莉亚察言观色下,知道他已动了心。
「如何证明她是费珍妮?」
「我想她身上应该有家族徽章,不然你们可以拍电报至安琪亚号询问费珍妮的下落,他们一定愿意告诉你……」
「对不起。」杰克挥手打断她的话。「我们帮不上这个忙。」他倏然变冷淡,然后旋过身命令船员送她们下船。
情况突然转变,令茱莉亚顿时愣在当场。这一笔生意无论谁都会心动。费氏家族财大势大,趁此机会说不定还能攀上关系,他是商人,应该不会不懂啊!
「等一等!这明明是笔好生意,为什么你不接受?」茉莉亚挡在杰克身前问道。
「我们一向只接受货物运送。请妳们下船吧,会有别的商船愿意……」
「如果你不能作主,我找船长谈。」她仍不放弃地坚决说道:「你们船长在哪里?」
「没用的,他一样不会答应,妳死心吧。」他漠然的瞧着她,摆明着下逐客令。
「我不相信你们船长也这么没同情心,忍心将我们两位弱女子撵下船……」
「送她们下船。」杰克沉声命令道。
眼看着两名船员逐渐走近自己,茉莉亚迅速抽出小刀抵住离她最近的一名船员的脖子。
「别再靠近!相信我,它锐利得足以割断一条动脉。」茉莉亚冷声威胁,「我要见你们船长。」
话声方落,她持刀的手瞬间被一只巨擘紧握住,力道之大令她痛得不由得松了手。下一秒,她的刀已落入那只巨掌主人的手中。
「究竟是怎么回事?」低沉粗嘎的男性嗓音从她头顶后传来。
茱莉亚惊诧的旋过身看向来人,当她发现他就是一个月前那个粗鲁、自大、无礼的男人时,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麦肯恩显然也很震惊再度遇到她,但数秒后他已恢复镇定。他移开视线看向杰克:「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要找你们的船长。」茱莉亚抬起下颚傲然说道。她一边轻揉着被捏痛的手腕,一边怒视他。
麦肯恩视线转向她,冷漠地开口:「有事吗?」
「废话!难不成我是来这向他请安问好吗?」茱莉亚没好气地回道。真是冤家路窄,居然会在这异地再度碰面!她心中不禁暗骂着。
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但随即消失。
「我们船上不需要女人,船员会下船解决他们的需要。」麦肯恩慢吞吞的说。
好半晌,茱莉亚才懂得他的意思。她的脸顿时胀成猪肝色!他居然当她是妓女!
她深吸好几口气后,换上一副甜腻腻的笑容。
「你的嘴还是一样臭,趁我还没有拿出针线缝住你的嘴巴前,可以麻烦你找你们的船长来吗?」
麦肯恩看见她的笑容,明了此刻的她已怒火高涨,他忍不住微微一笑。
「不用找了,妳就直接明说吧。」
茱莉亚怒瞪他片刻,然后决定他比大副还可恶,而且可恨。她转向其它船员喊道:「难道你们没有人能帮我找船长来吗?」
所有船员全都怪异地看向她,好象她说了句可笑的话。茱莉亚不解地看着他们。
其中一位船员解开了她的疑惑。
「船长就站在妳面前啊。」
茱莉亚迅速扭头瞪视眼前一脸似笑非笑的男人,这个可恶的家伙是……是船长!瞧他一身深海蓝的工作服,衣服上还沾着木屑,就像一般船员一样。
「嘿,他们开玩笑的吧?你的打扮一点也不像是船长。」茱莉亚干声笑道,藉以掩饰她的尴尬与不安。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调侃:「对不起,下次知道妳要光临大驾,我会穿上礼服迎接妳。」
「你的嘴似乎一点也不饶人。」她面色一阵红。
「妳忘了吗?我是个粗鲁、自大、无礼的男人。」他继续嘲弄道。
茱莉亚扬起下颔,决定不理会他的嘲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我想和你谈笔生意。」
「说说看。」他依旧佣懒地盯着她。
茉莉亚刻意忽略他可恶的眼神,平心静气将刚才对杰克说的话简洁的叙述一遍。
除了提到费珍妮时,他的下颚抽动了一下外,从头到尾,他冷静而漠然,面容没有丝毫波动。
「费珍妮呢?」在她说完后,他只问了这么一句话。
船员一听,迅速让出一条路,只见费珍妮早又吓昏在木箱边。沉睡中的她安静多了。
麦肯恩走近她,蹲下了身,以食指抬起她的脸端详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面对茱莉亚。
「妳呢?」
「我?我当然是和她一起到美国……」
他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我不管妳到哪里,我只想知道妳有钱赔偿及支付旅费吗?」
茱莉亚顿时气结,面色由白转青。此时此刻她真是恨透了眼前这可恶、该死、会下十八层地狱的臭男人!
「我的行李在安琪亚号上,里面有『足够』的钱支付给你,如果你能『好心』的载我到美国的话。」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话。
「杰克,待会儿写个契约书让这位小姐……呃,妳叫什么名字?」他转过头来问道,像是根本未见她的怒气。
「茱莉亚。」
「妳的姓氏?」他继续追问。
「蔺。」
「蔺?这不是英国人的姓名。」他挑着眉看她。
「当然,我是中国人。」他根本明知故问。看外表也知道她是东方人。
「那给我妳的中国名字。」
八年来她没用过自己的中国名字,因此她有片刻的犹豫。
「不会是忘了吧?」他嘲弄的眼神又投向她。
茱莉亚气愤的冲口而出:「我才不像某人!我叫蔺雪曼!」她故意暗示他明明是东方人却摆出西方人的傲慢。
麦肯恩脸色有一瞬间变得阴沉,但随即一闪而逝。他转头朝向杰克交代:「让蔺雪曼在契约书上签字,我要确定她会支付一切费用。」
「你确定要让她们留下吗?」杰克不放心的追问。
正准备反身回甲板的麦肯恩缓缓露出一抹只有他自己懂的笑容。
「当然。」他停顿片刻。「特别是费珍妮。」
走了几步,麦肯恩突然回头,丢给茱莉亚颇含深意的一眼:「欢迎光临伊娜号。」
※※※
她竟误打误撞登上伊娜号!
茱莉亚无法形容心中既惊且喜的兴奋情绪。那表示她会再见到弗雷,她几乎已经忍不住想立刻跳到他面前吓他一大跳!
呵呵!想到弗雷会有的表情,茱莉亚已经倒在床上笑了起来。也许是已确定获救,也或许是伊娜号驶离桑丹德时她瞥见白色的天堂号依旧停泊在港口,此刻她的心情彷若飘浮在云端,开心得想唱歌哩!
与下午她发现安排好的舱房竟在船长房间隔壁时,怒气腾腾的在房内咒骂了上千遍的憎忿表情,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这就是茱莉亚。怒气来得快也去得快,从不记隔夜仇,一有开心的事,她又能很快地投入欢乐之源,像此刻便是。
她不顾船长的警告,偷偷溜进甲板下二层的蒸气锅炉室。据说弗雷在那里工作。
幸好她是作男性的装扮,只要不开口,没有人会发现她已悄悄溜进全是男性的工作场所。由于时序已进入暑夏,加上蒸汽锅炉室极端闷热,现场的男人几乎是打着赤膊工作,这对从未见过男性身体的茱莉亚而言,真是尴尬无比。
但显然决心战胜了羞怯,她硬着头皮问了个男人弗雷的位置。在她找到弗雷之前,她脑中仍盘旋着那男人胸前的一撮鬈毛,简直就像是未进化的灵长类动物……直到她站在弗雷身前,盯着他那圈毛发时,终于忍不住闷声笑了出来。
「茱莉亚?!」弗雷果真如她预料般像见鬼了似的,惊恐地瞪着她好几秒,好半晌才恢复了呼吸似地大口吸气:「妳怎么会在这里?」
茱莉亚只是抿着唇笑看他,视线还不时溜向他的胸口。
弗雷这才想到自己裸露着上身。他脸微红,迅速拿起挂在另一边墙上的上衣穿上,然后交代一下,便拉着她走到无人的角落。
「妳不是应该在安琪亚号上,怎么见鬼的会在这里?」弗雷又急又怒地问道。
「哇!几天不见,你变得和那家伙一样粗鲁啦。」茱莉亚皱着眉看他。
他微楞住。「喔,妳是说我们船长啊?他人不错,妳别这么说他。咦?」他讶异的啾着她。「你们见过面啦?」
她投给他一记白眼,意思是--废话!「难不成你真以为我是偷渡上来的啊?」
「可是看妳这身打扮……」
「没办法,我原来的衣服破了……」
「什么?!」弗雷紧张的握住她的肩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唉呀,你抓得我好痛,先放手啦。」他的力气变大了,茱莉亚拍掉他的手时不禁想着。
「茱莉亚!」弗雷心急的催促。
于是茱莉亚又再度将事件重复叙述一遍。这次更为简洁有力。
「那个梅杰斯见鬼的是什么家伙,为什么将妳绑上船?」
「谁知道!也许是看我美丽动人、清秀可爱……」
「茱莉亚,我是说真的!」这个茱莉亚总有本事面不改色地顾左右而言他,当她不想说的时候。
「咦?刚才的形容不是真的吗?」她斜眼睨着他。要是他敢说个不字,她肯定送他一记左勾拳。
「好,好,是真的,妳的确所言不假。」弗雷心中暗数口气,看来这方面她并不愿
多谈。他决定换个方向:「怎么会想救费珍妮?我听凯琳说你们俩在学梜里是死对头,是这样吗?」
「也没这么严重啦。」她耸耸肩不在意说道:「我捉弄过她几次,而她很气我,就只是这样而已,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当然更不可能见她置身危险中而不伸出援手。」
「茱莉亚,我真的以妳为荣。」弗雷真心说道。若不是他明白茱莉亚只当自己是兄长,而自己也只能以相同情谊对待,他真会爱上这样一个美丽聪颖、心地又善良的小女人。弗雷不由得羡慕起被她爱上的男人。
「真的吗?那么……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她眨着眼天真她笑道。
弗雷颈上的寒毛警戒的竖了起来。通常她这笑容代表的是──她又有某个突发的鬼点子。
「呃……这……」
「怎么样嘛!你不是说以我为荣?」她纯真澄澈的瞳眸迎近他。
「是呀,可是……」他支吾着不敢答应。
「别可是了。你的胸毛借我看,好好玩哦,我从来没见过耶……」她一边说,已经一边扒开他上衣的领口,好奇的探头看进去。
「不行啦,妳是淑女,怎么能看我的……」他又羞又急地抓开她的手,没料到她会有这种大胆的建议。弗雷的脸已经一片潮红,这方面他可还是个生手呢。
「没关系啦,我们这么熟了……」她仍不死心地研究他的胸毛为什么会和头发同色?
骤然间,整间蒸汽锅炉室竟安静得不可思议──依旧有蒸气发动机械的轰轰吵杂声及锅炉沸腾的鸣笛声,但,刚才工作人员的交谈声及嘶吼声,突然在瞬间消音般,没有了声息。
弗雷面对着室内,所以他立即发现了异样及……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