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床后到处去找亨特,只发现他留下的一张纸条。上面说他临时有事,去休斯敦了。这个消息使她隐隐约约地感到惊慌。她原来希望能和他谈谈,在他怀里,听他保证他和凯文说的话肯定与他们的婚姻或是与牧场无关。
无条件地信任就是这么回事,想到这里她有一种负罪感。只要发生小小的意外,她对他的信任就会像露水一样在早晨的阳光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了减轻自己的烦躁不安,她告诉祖母说:“我想进城买点东西。”
罗丝让她去珠宝店看看她的手表修好没有。“我的表放在那儿整整一个星期了,我总觉得手腕上空空的。”
“没问题。”
不多一会儿,她就登上了牧场的小货车,开了三十分钟到那个名叫十字路的小镇上。她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浏览橱窗,在辛德糕点店买了巧克力小蛋糕,吃得津津有味。无意之间看到一个新开的古玩店,于是她好奇地走了进去。在里面找了许久,发现一个小塑像,她决心不管价钱多高也要买下来。
这是一个锡制的银灰色骑士,胯下的战马后腿直立,一手执长矛,抵挡一条红眼恶龙,一手把一个戴着面纱的少女拉往安全的地方。少女飘起的衣袂使莉亚想起自己的婚纱,她不禁笑了。想起亨特给她讲的飘雪花的水晶球的故事,她觉得这个东西作礼物太合适了。她打算把它放在书房里,看看要多长时间才会引起亨特的注意,看他能不能懂得这个摆设的含意。她付了款后,捧着这个塑像穿过大街来到珠宝店。
“莉亚,早晨好,”店主克莱德以熟悉的笑容欢迎她,“我昨晚刚刚把罗丝的手表修好。”他在收据上打了修理费就把表盒交给莉亚。看到她手里拿的印有古玩店店名的口袋,他问道:“我看见你进了新开的古玩店,买到喜欢的东西了吗?”“当然,想看看吗?”见他饶有兴味地点点头,她小心地打开了包装,拿出新买的东西,得意地向他展示着。
“啊,真是个好东西。”他透过钢丝镜框的眼镜看着。“是不是迟送的结婚礼物?” 他友好地间着。看到她羞涩的表情后,他满面笑容地说“我为你高兴。亨特是个好人。”
她突发奇想,从衣服里把亨特送她的护身符拿出来,“克莱德……你能不能做一个这样的微型护身符?”
“挂在这个骑士的脖子上?”他皱着眉头琢磨着,“不会太麻烦,而且正好我还有一块宝石,做原料挺合适。”
她急忙问道:“要多长时间?”
他听了眼睛发亮.觉得很有趣。“我想怀特海文夫人那个戒指的活儿可以等等,一个小时后给你做好,怎么样?”
她松了一口气,“好极了。”
“我提个建议可以吗?”他一面说一面走到摆在柜台上的小饰物前,取下一顶牛仔帽。“这顶帽子自在这个骑士头上正会适,简直就像给它量身定做的。我可以把它固定在骑士的头上,这样它就不会掉下来了,你看怎么样?”
“太好了,就这么办吧。我一小时后来取。”克莱德从小塑像前抬起眼睛。她笑着对他说:“谢谢。”
“莉亚,什么时候来都行。”
刚好一小时以后,莉亚从珠宝店第二次走出,手里拿着手袋,里面装着戴着护身符和牛仔帽的骑士塑像。使她沮丧的是她第一个碰见的是布尔·琼斯。她还没来得及躲开,布尔就挡住了她。
“哈,这不是汉普顿小姐吗?”他拿下叼着的雪茄烟。“对不起,应该是普莱德夫人,对吗?”
“对,一点也不错。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在亨特听到你又找我麻烦以前,赶紧让开。”
“这我不担心,你丈夫不在这里。他回来以前,我早就走掉了。”
她突然感到浑身冰凉,向周围看看以确定附近有没有人可以作证。她怒视着布尔,“你有什么话要说?说吧。不说就滚开,不然我就让全镇的人都来骂你。”
“你总是这样,像个泼妇似的吵吵闹闹。好吧,不用躲躲闪闪,你丈夫不是在休斯敦吗?” 他看着她的表情笑了起来。“怎么,无话可说了?你是不是还要问我怎么会知道?”“这与我无关。”她不肯受制于他,但这似乎并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故作大方地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告诉你吧。他去休斯敦是到那里召开莱昂公司董事会。”
她耸耸肩,不感兴趣地说:“他和董事会有交往,这不是新闻。”
布尔摇摇头,“他不光是和董事会有交往,而且能够控制董事会。”
她听了好像挨了一巴掌,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他笑了,声音粗野而凶狠,说道:“这下你不能不管了吧,是吗?亨特·普莱德代表着莱昂实业公司。在他把我开除前我还不知道。”
“我不信。”
“随你的便。不过你可以想想。”他得意地把雪茄烟喷向空中。“你想,莱昂公司……普莱德……P牧场。这一切都吻合。如果你想要证实,那非常容易。”
“怎么证实?”莉亚被迫提出了问题。
“你打电话到莱昂公司,要普莱德办公室。如果有人接电话,你就会得到答案。你就会知道他娶你就是为了得到你的牧场。”
她挖苦地说:“这只能证实他在莱昂公司里有个办公室,并不说明他拥有那家公司。也不能说明他和我结婚就是为了得到我的牧场。”她不知道他是否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绝望。也许听出来了吧。
布尔非常有把握地说:“他是莱昂公司的主人。因为他知道没法买到你的牧场或把你赶出牧场,所以他娶了你。”
她必须离开这里了。她不能再忍受他那些卑鄙无耻的话。“布尔,滚开,我不听你的。”她想把他推开,可是他抓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
他飞快而准确地说着:“为了保住你的牧场,你不得不嫁个人。如果你找到丈夫,莱昂公司就会千方百计阻止你。于是,普莱德一得到消息就出现了,他亲自和你结婚,这个手段大狡诈了,一分钱没花,既得到了你,也得到了牧场。”
“牧场还是我的,不是亨特的。”
“是吗,”他凑近她,她赶紧把头躲开。“也许牧场现在是你的。可是能有多久?莱昂公司会有办法解决这个小问题的。他们总是有办法的。这样你和你的祖母就会被双双赶出牧场。”
他说完就放开莉亚,叼起雪茄扬长而去。
她在人行道上站了很久后,才跑到卡车边,坐进驾驶室,紧紧抓住方向盘,似乎她的生命就靠它维持了,只有这样才能平静下来。
她思考着他的话,她知道布尔的话另有企图,所以自己一定要掂量他的话。然而可怕的是,他所说的句句都合乎情理,让她心里原有的恐惧重新升腾起来。在亨特眼里,得到牧场原本就是超过一切的目的,而且他从来不肯告诉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不是因为怕自己一旦知道了他结婚的目的就不肯嫁给他了?
她茫然地看着挡风玻璃的外面。她必须好好想想,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问题就是这么简单,不管布尔的话是真是假,她必须弄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康拉德·迈克斯。她突然想起了他。这使她松了口气。当然,他同各方面都有接触。他可以看档案。她不再犹豫就发动引擎开车回家。她要打电话给康拉德,他会帮忙的。
她痛苦地想,无条件的信任就到此为止吧。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把她心目中的骑士突然变成恶龙。
莉亚深深地吸一口气,轻松地在电话里说:“康拉德吗?我是莉亚。我挺好,谢谢。你呢?”她听了几分钟后,承认道“我打电话给你的确是有原因的。我对某些事有点好奇,我想你会帮忙的。”
康拉德回答“当然,莉亚,你要我帮什么忙?”
她用铅笔敲了敲书桌上的文具,“是……是关于我们贷款的事。牧场贷款的事。是亨特和你们银行打交道的吗?我的意思是……你原来参与过这件事,而且我认为……”
康拉德于脆地告诉她:“不是和我们银行打交道。我的意思是不再和我们银行打交道了。你们的律师坚持说,亨特最初和我们银行谈判借款问题是根据你们两人的婚前协议。不过我听说在你们结婚后你的牧场就被一家独立的公司买下了全部股份。你知道,这完全合法。”
“但是原来是和你打交道的?”
“不错。”
现在谈到关键问题了。她停了一下,问道:“你知道是谁买的吗?”
“莉亚,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去问亨特?”她听到康拉德的声音里有些紧张,不由得有些后悔让他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但是她必须打听出来。“康尼,我是问你。”她故意用呢称称呼他。“我想明明白白知道买牧场的钱是不是用的现金,以免拖欠。”
“我知道了。” 声音听起来疲倦而衰老。
她闭上眼睛,恨自己把他卷了进去。可是她没有别人可找。“我知道你已经退休,跳出了是非圈。不过我仍然希望你能找找与此有关的人打听点消息,我实在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要不是这件事非常重要,我不会找你。”
“当然。我会调查此事。”
“你会很谨慎小心吧。”
“放心,我会谨慎小心的。”
她向他道了谢,把电话挂上。把他的名字从她的名单上划掉。然后再从名单上找第二个名字和电话号码。第二个名字使她更紧张。她强迫自己拿起电话听筒并拨号。接线员立刻就接通了。
“这里是莱昂实业公司,请问你要找谁?”
“请接亨特·普莱德。”
“请稍等。”
很快就有一个秘书接电话。“我是菲利西亚·卡特。请问有什么事吗?”
莉亚皱起眉头,“对不起,我要的是亨特·普莱德办公室。”
女秘书马上说:“我可以帮忙,请问您贵姓?”
莉亚坚持问:“他在办公室吗?”
“他整天都在开会。如果你愿意,有什么事我可 以转告他。”
她闭上眼睛。“没什么事。”准备把电话挂上,然后又停住了。“等等,能不能把他在公司里的职位告诉我?”
“这恐怕你要和普莱德先生本人商量。”从菲利西亚说话的声音中可以听出她有点怀疑。“可以告诉我你的姓名吗?”
她没有回答就把电话挂断了。布尔所说的话已经部分核实了。亨特可能对莱昂公司有一些影响。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在那里有个办公室,更不意味着他在那里工作。此外,还远远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拥有这个公司。她松了一口气,安慰自己用不着惊慌失措。
她弄清了两件事。他在休斯敦和莱昂公司有业务上的联系;他们正在开会。她手底下的电话铃响了。她拿起电话,“喂,你好。”
“我是康拉德。”
从他那吞吞吐吐的声音中她知道他不会告诉她什么好消息。她说:“说吧,我受得了。”
他首先解释说:“消息不是很肯定,别急急忙忙做结论。买你牧场股份的公司签字是H.P.公司。”
“HI.公司,不是表示亨特·普莱德公司吗?”
“我想……有这可能。我无法了解贷款的情况。不过我知道他们的电话号码。你想要吗?”
“我想要。”她把了解的情况记了下来,然后向他道谢。
康拉德说:“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说。我一直希望……”他没有把话说完。其实没有必要说完。
她柔声说:“我也希望如此。”
这次她毫不犹豫地打电话到亨特的办公室,接线员再次把电话接通,有个秘书接了电话,也说可以替她带话给亨特。
莉亚说:“我是莱昂公司的菲利西亚·卡特,我要找普莱德先生。”
“啊……他今天正在莱昂公司工作,卡特女士。”
莉亚努力让自己放松地笑了一下,“我真傻,我一定是把日子弄混了。”然后一阵冲动,又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亨特先生怎么做到了把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一个拥有两个这么大公司的人做到这点很不容易。”
“是呀。不过普莱德先生是个了不起的人。他只雇用最优秀的人为他办事。这样就使他的生活容易多了。请稍等一下。”莉亚听到低声交谈的声音。那个秘书又拿起电话对她说,“普莱德先生的助手刚刚进屋,你想和他说话吗?”
她小心地问:“是凯文?”
“啊,你认识他?”
她回避这个问题。“不用了。我已经得到我需要的东西了。”她有点害怕,因为她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她努力强迫自己说:“多谢你帮忙。” 就把电话挂上了。
眼泪一开始流出就止不住了。她看不起自己,怎么这样软弱。她的梦想还没有全部破灭,她还有祖母和牧场。她还有自己的雇工和公马“寻梦者”。然而光有这些还不够。她需要亨特,特别是亨特的爱。
太糟了,亨特想要的只是她的牧场。
“莉亚,怎么回事?”
莉亚抬起头,悲痛地看见祖母正站在门口。她摇摇头,擦擦被眼泪弄湿的脸,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是不是亨特?”罗丝走进了房门,“他出事了?”
“不是!”莉亚用手遮盖着脸,力图控制着自己。她的精神可不能再一次垮下来。“如果你指的是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很好。”
罗丝走到书桌旁,“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亨特拥有莱昂公司,问题就出在这里。”她突然倒在椅子上。“我……我很抱歉,我不是要向你发火。”
“亨特拥有莱昂公司,”罗丝重复了一遍。“你在开玩笑!”
莉亚疲倦地说:“这是真的。我刚刚和他的办公室通了电话。他妈的!我该怎么办?”
“你当然应该和他谈谈。”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祖母,“和他谈?谈什么?难道问他:‘顺便问一声,你和我结婚就是为了得到牧场吗?’他早就说过,从来没有隐瞒。”
罗丝把手放在臀部两侧,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有被出卖的感觉?他要把牧场归于自己或是归于他的企业。这有什么区别?如果你和莱昂公司的老板结婚,我觉得在你和亨特打交道上更为有利。”
这句话她听不大懂,“请解释一下好吗?”
“听着。你好好想想。在这场所谓的交易中,亨特费了老大力气。所得只有一样东西,他有点吃力不讨好。可是如果他是莱昂公司的老板,那么你所得到的就有牧场、P牧场和亨特其他所有的东西……”罗丝格格地笑了起来,“你得到了亨特,这是最好的了,我觉得这是非常会算的买卖。”
“等到他得到牧场,就会取消我们的赎买权,然后和我离婚,让我们到街上去讨饭。”
罗丝哼了一声,“你真是个大笨蛋。你给我抬起屁股站起来,爬上运货车,开到休斯敦,问你的男人为什么和你结婚。快动手吧。”
“我已经知道了——”
“他真的告诉你和你结婚就是为了得到牧场?还是你在想当然?” 罗丝扬起眉毛问道。
莉亚摇摇头,自己也搞不清楚。“我不记得了,我……我觉得他好像没有说过。每次我问这个问题时他就不说了。”
“他是不是看起来有点受侮辱的感觉?要是我,我就会觉得这样。”
她质问道:“为什么?我们就是为了这个而结婚。这不是秘密。不管说得多么冠冕堂皇,我结婚是为了生意,不是爱,亨特也是这样。”
“你说得可真对。一个这么富有而英俊的男人,为了得到得克萨斯州一个小小的破旧牧场而甘愿在婚姻上做出牺牲。”她叹了一口气,“听起来台情合理。”
莉亚气得咬着下唇对她祖母说:“你别牵强附会地瞎分析了。你把我弄糊涂了。”
“好,那你实话实说。你爱不爱亨特?”
这只有一个答案。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说:“我爱他超过一切。”
老祖母笑了。“你需要记得的就是这个。这里是你的钱包,卡车的钥匙。到休斯敦去。等我明天、后天、大后天或是以后哪一天见到你时,你已经躲在亨特的公寓里,给他生几个孩子了。我要当曾外祖母了。快去,听见了吗,小丫头?”
“听见了,你说话的嗓门至少女管家、她的孩子、还有三分之二的雇工都会听见的。”
不管怎样,她还是听从了祖母的命令。她不再争论,拿起车钥匙和钱包走出了书房。她不再犹豫也不再逃避,爬上卡车立即发动引擎。她的脑海里还有个布尔·琼斯在纠缠不休,她转动方向盘,踩了一脚油门,沿着车道开了出去,后面扬起了一股沙尘。
很多次,她差一点就想折回去,不过有种力量让她继续前进。不管她是否喜欢这个答案,但必须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许,仅仅是也许,亨特会给他们的婚姻一个机会,一个真正的机会。她太爱亨特了。她要为得到他的爱而奋斗。
有两次她迷了路,虽然只有两次,但这种延误增加了她的紧张。最后她找到了莱昂公司的大楼,把车开人地下车库。她不知道怎样问路到董事会会场,不过总算找到了。她站在保安办公桌前,出示了证件。
“我是莉亚。普莱德,亨特·普莱德夫人,我要见我的丈夫。”
“当然可以,我给楼上打个电话,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
她善意地笑了笑,“我希望你不要打电话,我要给他个意外惊喜。”
他有点犹豫,最后点点头说:“行,我想这样可以。”
“谢谢。”
她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走进电梯,立刻就到了行政办公层。这次没有秘书等着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后悔离家前没想到该换换衣服,身上穿着牛仔裤和一件棉布外衣似乎不大台适。在行政办公层有规定的服装吗?她至少应该把头发梳好。现在她的辫子几乎散了,披头散发,连脸上都飘着头发。
她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走廊,知道在这里待着可不是好办法。有人会把她拦住,他们会马上叫来保安人员,或者更糟……叫来亨特。她也不向两边看,而是直盯住会议室。如果她被赶出去,那也要在被赶出前干些值得干的事。
她走到离会议室门口还有五米多的地方第一次被拦住了。一位个子高高、打扮人时的女人拦住她,“对不起,您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没有。”莉亚继续往前走。
这位女人抢在她前面,在会议室门前挡住了她。“我是菲利西亚·卡特,请问您的姓名。”
“对不起,我迟到了。”莉亚一面说,一面往前闯。可是菲利西亚的动作太快了,她抓住莉亚的手。
“很高兴见到您,您是……”
“莉亚。”
一听到莉亚这个名字,菲利西亚热情的手立刻变得冰冷,而且抓得很紧。“请随我到这边来,我们可以弄清您的情况,并帮助您。”
莉亚和蔼地笑了笑,说道:“谢谢你对我们的帮助。”说着就朝菲利西亚指定的方向走去。可是菲利西亚一离开会议室的门口,莉亚就挣脱她的手,飞快地跑到会议室门前。她拧开门把手,冲进大门,砰的一声把门关上,锁上,挡住了菲利西亚。
她低声对门外的菲利西亚说了一声,“请把门看好。” 然后转过身来面对开会的董事们。
让她害怕的是,这次开会的人数比上次多了一倍。而且每个人都诧异地盯着她,好像她是坐着飞碟来的外星人。在会议桌最远的一头,上次巴迪·彼德森坐的地方,现在坐着亨特。他的椅子离桌稍远,两只脚架在玻璃桌上。巴迪坐在他的右面。
“别害羞,进来吧。”亨特的声音在静悄悄的会议室里既温和又有种奇特的威严。
“好吧,”她往前走了一步,“我想这就够了。”
他们两个人长时间地对峙着,如果说他的眼光是愤怒与冷漠,那么她的则无疑是蔑视与恐惧。
亨特手旁的电话机上小灯亮了一下,他拿起电话,“对,菲利西亚,她在这儿。别紧张,由我处理好了。” 他放下电话,对董事们说:“女士们,先生们。这位是我的夫人。” 会议室里响起了小声的、谨慎的问候,在长时间紧张的气氛中,他问:“莉亚,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她抑制住强烈的感情也许她应该在开车的路上把要说的话先预习~遍,她看了他一眼,没有把握地“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必须得告诉我。”
他眯起了眼睛,把两脚从桌子上挪了下来,在椅子上坐直了。“没有。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啊,他还是不打算承认他的真实身份。他曾警告过她,他不会再次向她做什么解释了。然而他已经知道了,如果她不是心存怀疑,她是不会到这里来的。他已经知道了对他不利的情况是什么,而他希望她能信任他……或者不信任。问题就是这么简单。这时她突然意识到,尽管布尔告诉了她一切,尽管所有的事实都证明他的欺诈,她还是信任他,还是爱他。
她低声说:“我没有什么可告诉你的。”
他咬着牙说:“哪么请让我们继续开会好吗?”
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她真希望自己没有来,没有听见布尔·琼斯的话,没有接受布尔的卑鄙的建议。她相信布尔胜过亨特吗?绝对不是,现在她失败了。她失去了丈夫,也失去了自己。当她需要选择对丈夫是信任还是怀疑时,她选择了怀疑。她永远也不原谅自已。
她垂头丧气地转过身来准备离去。突然间她僵在那里不动了。那天夜里他们在公寓中他对她说了什么?“过去从来没有人无条件地信任我,当我处于劣势时,从来没有人站在我这一边。那时,想得到别人的信任只是个幻想。不过……至今这仍然是我的一个梦想。”
她咬咬牙。决不走开。决不放弃希望。她爱他。她爱他胜过一切。胜过“寻梦者”,胜过她的雇工甚至胜过她的牧场。他不是要求无条件的信任吗?好,给他。
她又回过身来。“我的确有话要讲,如果诸位不介意的话,我想和他私下谈。”
“女士们,先生们,在文件上签名。”亨特发出命令,然后把公文包关上,从桌上拿起来。“请原谅,我的妻子和我有些事情需要私下谈。”他站起身来朝着一扇开着的门走去,那扇门通向会议室外的一个小办公室。他把小办公室的门紧闭之后,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扔,转过身来对她喊道:“莉亚,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定下心来开始说出早该说出的话。“自从我们结婚以来,你只向我要求一样东西。你告诉我说,这样东西对你来说比什么都珍贵。我答应你如果我能做到,就把它放在盒子里作为结婚礼物送给你。现在就在这里,这是送你的礼物。至于你如何处理它,全在你了。”说完她打开手提包取出从珠宝店拿来的礼品盒。
他看着盒子,但没有动手去拿,问道:“里面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他拿起盒子,把它打开,取出了塑像。她听见他快速地吸了一口气,看见他的嘴巴绷紧了,然后看着她,眼睛里跳动着快乐的火焰。“你真这么想吗?你信任我?”
她点点头,咬着下唇,“全心全意地。”
巴迪·彼德森敲了几下门,把头伸进来。
“文件上都签了字。董事会由你掌握了。顺便说一声,这可是个有决定意义的行动,有些人会称之为保护妇女的骑士行为。你原本很可能为此丧失一切。”
亨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看了莉亚一眼,说:“正相反,我胜利了,我得到了一切。”
巴迪笑了起来,“既然你拥有了整个公司,我想情况会有所变化。”
亨特表示同意,“你等着瞧吧。”
巴迪走了出去,门关了,房里又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悄悄地说:“我不懂。我原以为你早就拥有莱昂实业公司了。”
他摇摇头。“直到两分钟前。”
“那之前呢?”
“我是他们的头号竞争者……他们最害怕的对手。”
她简直无法相信。“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在文件上签字以前没有什么可说的,正像刚才那个人所说,在这场竟争中我很可能失败,因而丧失一切。”
她突然理解了,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不会失去一切,你不会失去牧场。”
他承认道:“是的,不会,我们在婚前协议中保证了这一点.这个可以肯定。”
“你曾叫我看那份协议,我想我应该看过了,亨特,是吗?”她看着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他的眼睛发亮,觉得很有趣。“是呀,莉亚,你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忘记告诉我了?”他拿过她的辫子,把它解开,使头发散披在肩上。
她把头扭到一边,嘴边慢慢露出笑容,“对,我想起来了。”她向前走了一步,投身到他的怀抱里,把头靠在他的胸口。“我不是告诉了你我是多么爱你吗?”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我相信你忘了说。”
“我还有一个问题,这次你必须回答,”她往后退了些,仰起头来看着他,“你为什么娶我?”
他毫不犹豫地说:“因为你将要嫁给下一个走过你家大门的人。我不能让你这么干。除非我就是那个人。”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决心。“事实上,我打算让自己成为惟一的经过你家大门的人。”
“可是你想要买我的牧场。”这本来不是个问题。
“对。最初,我这样做是为了使莱昂公司在购买牧场时处于不利地位。后来,我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你,不受他们的伤害。”
“这是不是就是巴迪说的这次接管莱昂公司是为了保护妇女的骑士行为?”
亨特摇摇头,“购买牧场有利于接管公司。娶你……”
“是要冒更大的风险?”
“有点儿,但是值得。”他把手伸到她的背后,从公事皮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把它交给她。
“这是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 他似乎在以牙还牙。
她打开文件夹,发现财产转让给汉普顿·霍特——没有负债,接受财产者是她的名字。证书上的日期是他们结婚的前一天。“亨特……” 她低声地说。
“莉亚,我爱你。我一直爱着你。我怎能不爱你呢?你实现了我的梦想。”
她颤抖地笑着,眼泪粘在睫毛上。“我想该有些新的梦想了,怎么样?”
他把她搂在怀里,“必须是和你共同的梦想。”
他吻她。她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吻充满了激情和热爱。在他的怀抱中她找到了她的生命、她的心和她的灵魂。她终于找到了她那披挂着银光闪闪的盔甲的骑士。
长期盘踞在心中的恶龙终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