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长发及腰,却显得清丽出尘、笑意晏晏的女郎挥挥手道:「妳的魂掉到哪里去了?」
「柳绣荷,是妳。」冬红吸了一口气定定神,顶了顶眼镜,微讶道:「妳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不是说妳到欧洲去学琴了吗?」
柳绣荷人如其名,就像一朵绣在锦缎上亭亭玉立的出水粉荷,美得令店内的男士们都看花眼了,频频做些动作,试图引起美人的注意。
绣荷早就习惯被人投以惊艳的目光,她身穿白色的纱质上衣,下半身则是穿了条粉紫色的七分裤,柔滑皓玉般的小腿下是深紫低跟凉鞋,整个人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女,只不过是换成了现代时装。
在学校的时候,她们俩有大乔、小乔的称号,因为两个人身高体重几近相同,也都留着及腰的乌黑长发,只不过冬红比较沉静朴实不懂打扮,厚重的眼镜掩去她细致的容貌,可是绣荷不同,她相当懂得妆点凸出自己的美丽和特色,所以同学们常笑她们一个是彩妆前,一个是彩妆后,冬红就是绣荷那不起眼的影子。
冬红一点都不以为意,也毫无竞争比较的心情,她忙着在浩瀚的书海中满足渴知欲,其它的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意义。
至于绣荷的想法……基本上她们并没有交恶,却也非知心之交,就是很普通的同学,所以她既无从得知也不认为有了解的必要。
只是绣荷竟然会主动来找她?还真是今她惊讶。
「别提了,我还以为会很好玩、很浪漫呢,没想到闷得要命,学钢琴的帅哥比我想象中的少。」绣荷扮了个鬼脸,「所以我又回来啦,浪费了一大笔学费,我妈气死了,直骂我败家。」
「要不要坐一下?」冬红起身从小冰箱里倒了两杯冰麦茶,一杯边给她。「我爸煮的麦茶,降火气用的,外面很热吧?」
「五月天,当然热啰。」她欢呼一声,拿过麦茶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哇,真好喝,我在巴黎最想念的就是台湾的茶品。」
「妳今天怎么突然想来找我?」冬红还是不忘原来的疑问。
绣荷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娇嗔道:「我的天啊,妳还是像以前那么老气横秋,难道没事就不能来找妳吗?」
冬红有一丝愧色,「对不起,不过我还是想知道妳今天怎么会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不会天真到以为绣荷只是刚好经过,进来叙叙同学旧情,因为除了两三个极要好的同学外,没人知道她在这里开租书店。
「妳真是太无趣了。」绣荷翻翻白眼,没好气地道:「就当我是来跟妳哈啦聊天的,行不?」
冬红眨眨眼,还是很难说服自己相信这个理由。
最后还是绣荷沉不住气,她径自甜甜笑了起来,「好啦,我今天是来质问妳的,为什么有好康的不告诉我?」
「妳在说什么?什么好康的?」
「事到如今妳还瞒我,我从李丽桂那里都知道了,妳手上有个好货色要介绍给她们认识,对不对?」绣荷纤纤指尖抚摸着杯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真令我伤心,我还以为我们是好同学,有好东西妳会第一个跟我分享的。」
冬红实在不太喜欢她种自以为很熟的语气,因为实际上她们真的没那么好。
而且她对于绣荷把坦斯的事讲得那么……那么轻佻轻率,还用「货色」来形容,胸口就涌起一股浓浓的不舒服感。
「原来妳指的是那件事。」她淡淡的回了一句,真的不想多提坦斯。
虽然念书时,她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图书馆的藏书里,但是她多少耳闻绣荷和男生之间的纠葛情事,绣荷是个万人迷,为她闹自杀的男生不知凡几。
而坦斯……她不想嫁给他,但也不希望他受伤害。
绣荷是传说中大海上的迷人海妖,男人一遇到她,通常都会落个心碎下场。
「妳那是什么口气?」绣荷看着她,不以为然地说:「这件事很重要,妳不认为吗?」
「我想他不适合妳,所以……」
「李丽桂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那个男人的条件非常好,是个英俊的外国人,而且还是一家饭店的老板呢!」绣荷双眸发光,兴致勃勃地道:「说吧,妳什么时候介绍我们认识?」
冬红勉强一笑,「还是不要吧,你们不太适合。」
「怎么会?」绣荷叫了起来,有些不满地看着她,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怀疑,「妳是不是想留着自己用?所以不打算跟好同学分享?」
冬红用手指抬了抬眼镜,「如果我想藏珍,又何必打电话给大家呢?」
「说得也是。」绣荷甜甜地笑了起来,「那么妳说吧,这么好的白马王子在哪里?妳又为什么不要?」
「我没有不要。」
「那妳为什么要推给我们?」
「我……」冬红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自找麻烦。
她揉着眉心——怎么忘了绣荷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咄咄逼人又不讲理?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个误会。」虽然想把坦斯这个麻烦甩开,可是她并不想丢给绣荷。
他好歹当过她几天的「未婚夫」,她有义务为他的生命安全和心情着想。
「误会?」绣荷挑了挑柳眉。
「那个男人已经结婚了。」她昧着良心,撒下漫天大谎。
「结婚了?」绣荷呆了一呆,眉头深锁,「开什么玩笑,我昨天晚上才听李丽桂提起这件事,怎么那么快就……」
「妳不知道,原来他是个今ay,大前天就跟他的圈内好友公证了。」冬红脸不红气不喘地撒着谎,「他出柜了以后,我们这些朋友才恍然大悟,所以也就不胡乱帮他安排相亲了。」
冬红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在遇到紧急的情况,她连撒谎的功力都变得这么高明.。
绣荷忍不住大大扼腕,娇声叹息,「讨厌,怎这么刚好?」
「所以我说他不适合妳。」冬红暗暗抹了把冷汗。「很抱歉让妳白跑一趟,以后再有这种好事会提早通知妳的。」
「好男人难找啊。」绣荷无奈地叹道。
「妳长得这么美,不愁找不到好对象的"」有人要还书了,冬红松了一口气,跳下高脚椅借机逃回柜台。
也许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吧,绣荷总让她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绣荷感到可惜地摇摇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荡,眉儿微扬,眼波流转。
站在柜台后的冬红被她的柔美风情给撩拨得心怦怦跳,难掩心中的一丝购羡。
她可以理解为什么男生们会竞相地爱上她了。
玻璃大门的感应器因感应到客人的来临而缓缓开散,冬红本能瞥向门口,接着便怔住了。
来人高大修长,俊美的脸上含笑,一双绿眸扫过之处中者皆迷。
她的心脏怦怦、怦怦地强烈跳动起来,突然想笑,突然又害羞,退却了。
又是一个万人迷。她陡然升起高度警戒的危机意识。
坦斯,绣荷,绣荷,坦斯……
她不清楚胃部倏地翻绞而起的恐惧是什么,只觉得整个人有点头晕目眩,微冒冷汗。
「你怎么来了?」她望向坦斯,声音像鹦鹉。
坦斯忍了一个星期没有看见她清秀的脸蛋,一瞥见她的容颜,眸光再也转移不开了,「我来找妳。」
冬红迎视着他温柔的眼神,剎那间像被魔法棒点中般动弹不得。
绣荷的视线也紧紧地锁在他身上,明媚的脸庞亮了起来,满富兴趣地跳下高脚椅,挤进他们之间,大声道:「冬红,妳不帮我们介绍一下?」
魔咒解除,冬红心脏咚地一声跳回原位,窘赧地轻咳了声,简单的为他们介绍,「严坦斯,柳绣荷。」
她非常、非常不想介绍他们俩认识。
坦斯的眸光不甘愿地移至绣荷身上,随即闪过一抹惊艳。
那抹惊艳绞疼了冬红的心。
她缓缓地低下头,掩不住一丝凄恻。
果然,男人还是逃不掉绣荷千娇百媚的魅力。
「冬红就是这样,连做个介绍都吞吞吐吐的。」绣荷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我叫柳绣荷,柳叶的柳,刺绣荷花的绣荷,是冬红的专科好同学。」
她身上释放的每一个讯息再明显不过,坦斯游戏人间多年,岂会看不穿她的想法和目的?
他微微一笑,礼貌地握了下她的手,「妳好,我是严坦斯,是冬红的未婚夫。」
冬红和绣荷同时愕然地瞪着他。
他爱怜地轻揉着冬红的发丝,对绣荷露出迷人的笑容,「我打赌冬红还没有告诉妳吧?冬红就是这样,害羞又保守得要命,不太好意思跟全世界的人分享我们的喜讯和幸福,不过我就是爱她这一点。」
爱……爱?!
冬红倏地抬头,两眼放光、呼吸急促地瞅着他,却是半句话也挤不出来。
绣荷则是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你……你们真的要结婚了?」
问这种问题真失礼啊。坦斯摇摇头,微笑道:「当然,这种事还有假?」
「冬红,妳太会保密了。」绣荷投向她的眼神有一丝怨怼,好似在说妳怎么可以得到那么棒的好货色,而且一点消息也不分享透露?
「我也是不得已的。」冬红语意模糊地道,心头隐约浮起一丝喜悦。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挺……爽的。
虚荣的女人啊!
「不得已?原来妳先上车后补票啊!」绣荷真是惊呆了,没想到生性保守的冬红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
「妳误会了。」坦斯的神情有一丝不悦,他不喜欢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是好同学,可他一看就知道她惯常把其它女人都踩在脚下,包括与世无争的冬红在内。「冬红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随便女孩,我们深爱彼此,所以尊重圣洁的婚誓,尊重纯洁珍贵的身体和灵魂,我们说好要在天父的祝福下完成人生大事。」
老天,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圣洁纯情过,不过这番义正辞严的话他却说得再理直气壮不过了。
冬红听得目瞪口呆,不过也好感动"
虽然她很怀疑他话里的可信度,不过还是忍不住想要吹口哨鼓掌。
「对、对不起。」绣荷踢到铁板,不过她对坦斯的兴趣更加深了。
她羡慕冬红能拥有这么优秀又深情的未婚夫……不过笨笨俗俗的冬红一点都配不上他,她相信坦斯只是一时昏头看不清事实,她不分意帮他自迷雾中走出来。
绣荷嫣然一笑,甜美的酒窝浮现颊畔。
换作是两个星期前的坦斯,可能会心痒痒地想要跟她来个一夜情,享受过彼此身体与激情后就谢谢再联络,可是这两个星期来他的变化太大,胃口已经大大改变了,像冬红这样有点古板却又有思想、有见地,兼之纯真可人的女孩,才是他所要的。
他这一个星期满脑子都在想她,越来越坚信他们的相遇是上天的旨意所以他一定要娶她!
「柳小姐,如果妳不介意的话,我要带我未婚妻出去喝下午茶。」他温暖的手掌握住冬红的小手,满眼柔情的看着她,「妈妈说过有个工读生会来帮忙,妳现在可以请她过来吗?」
冬红的理智和思考能力已经化做软趴趴的鲜奶油了,她心头有只野兔在狂蹦狂奔,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打给她,她家就在……隔壁。」
趁冬红低头打电话,绣荷连忙把握机会,「严先生,我跟冬红也好久没见了,今天正想跟她好好聊聊,你这一来就把她给抢走了,是不是该对我有个交代?」
「说得也是。」坦斯装出恍然大悟,一本正经地道:「是应该要给妳一个交代的。」
他伸手入怀取出一张精致的米色名片递给她。
绣荷一呆,「这是?」
「拿我的名片到春天大饭店,他们会免费赠送妳享用法国厅的美味下午茶。」他笑着走进柜台把一脸臊红的冬红拉出来,「谢谢妳,很高兴认识妳,希望妳能来参加我们这个月底举行的订婚宴,Byebye。」
话一说完,他便揽着冬红的腰离去。
绣荷忍不住在后头跳脚
「可恶,我不会让你这样漠视我,把我当作隐形人的!」她所向披靡的魅力竟然无效,这让她的女性自尊心和不服输的意志更加炽热燃烧起来。「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为我神魂颠倒,跪下来求我嫁给你,我发誓!」
从国小开始,无论是男老师或男同学都无法抗拒她甜甜的笑意和清丽的脸蛋,只要使出她的魅力,便可以轻易得到她想要的橡皮擦、铅笔、玩具,甚至于礼物和人,而这次也不会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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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架跑车风驰电掣地驶上仰德大道,最后在一栋花木扶疏的三层楼高白色别墅前停了下来,坦斯揿下电动开关,铁门缓缓地滑开来。
「这是哪里?私人俱乐部?喝下午茶不用来这么高级的地方吧?」她只有在小说里看过关于这种高级场所的描述,还是第一次靠近这么漂亮典雅的建筑;当然,三个姊夫在国外的住所不算。
「这是我家。」他的回答让她浑身僵硬了起来。
「我们……到你家做什么?」
「喝下午茶呀。」坦斯把车停好,门口已经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外国中年男人在等着他们。
大热天的还穿全套西装站在大门口,难道……她的脸飞红了起来,心脏卜通卜通地乱跳起来……难道是他父亲?
冬红紧黏在座椅上,任凭坦斯打开车门,还是死赖着不肯下车。
「我、我还没心理准备要见令尊。」她死命地抗拒着他的牵扶动作。
「令尊?妳是说他?」他噗地笑了出来,绿眸熠熠发光,「他不是我令尊。」
她已经见识过他令尊令堂弄不清的本领,还是拚死抵抗,「我是说你爸爸啦,我根本还没做好心理建……」
「查理什么时候变成我爸了?」坦斯疑惑地看着她,再看了看站在门口恭恭敬敬,虽然迟迟等不到客人进门却依旧冷静有礼的查理。
「查理,谁?」她眨眨眼睛的问道。
「站在门口的就是查理,他是我的管家。」说到这里,坦斯终于了解她的误会,不禁失笑,「他不是我父亲,如果我父亲现身,妳会一眼就认出来的,因为我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我的发色遗传到我母亲。」
冬红松了一口气,总算肯踏出车子。
可她还是好紧张。
「你有管家,果然是有钱人的气派。」她恢复正常后又开始讲不中听的话了,话一脱口,她急忙捂住嘴巴,「呃,我不是故意讽刺你的。」
老天,她突然发现自己有时还挺尖酸的,怎么会这样?
而且她口口声声说不嫁,现在又跟他来到他家,实在也够矫情了……她心一惊,猛然又钻回车子里,双颊热辣辣地道:「我、我还是不进去了。」
就算坦斯游戏人间,阅人无数,但是一碰到冬红他就没辙了,要跟上她天马行空的思绪还真难,不过他还是死拖活拖硬把她拉了出来。
「我并没有被讽刺的感觉啊。」他安慰她道。
他的确是有钱又有管家还有点气派,她说的都是事实,况且他还遇过那种真正的讽刺是几乎把人刮下好几层皮来的,那种的他都不痛不痒了,更何况是这个?
「我说过我不嫁你,怎能厚着脸皮跟你回家。」虽然她被拖出车外还是一直低头盯着鞋尖看。
坦斯怜爱地望着她,轻轻地牵起她的手道:「错,妳只说如果我不爱妳,妳就不嫁给我。」
冬红脑袋轰地炸了开来,脸颊发烫、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他这么说是表示……
等一下,等一下,且慢昏头!
「你、你不可能在这么短的一个星期内……」短吗?这个星期她感觉特别难熬,她失魂到甚至没打开计算机看「中国人」的回信。「发现你爱上我,这是不可能的。」
「甜心……」
「不要叫我甜心,我宁愿你叫我Gatwood,反正这两种叫法都会令我浑身抽筋。」她咕浓。
「好吧,冬红。」坦斯摊摊手,脸上有着包容的笑容,「反正我永远拗不过妳。我们进去好好地谈清楚吧,查理已经等到脚酸了。」
「啊,对不起。」她惊呼出声,差点忘记查理了。
他们相偕走近门口,冬红忍不住对查理弯腰致歉,用英文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害你在门口等这么久。」
查理强忍住嘴角的笑意,用极标准的中文道:「小姐,别客气,请进。」
她的脸更红了,改用中文道:「呃,好,谢谢。」
她跟个白痴没两样,而且有越来越笨拙的迹象。
坦斯在后头对查理露出一个「看吧,我就说她很可爱」的笑容,查理难掩疼爱的眼神,微微一笑。
查理颔着他们到落地窗边,那里摆着藤制的桌子和两张藤椅,浅蓝色的玻璃桌面放着一只奥地利水晶瓶子,里头插着几支新鲜艳红的山茶花。
冬红看得小嘴微张,很不想象土包子一样,可她还是忍不住瞌羡地道:「这是你家?真好看,比咖啡馆只有更好没有更差。」
「谢谢妳的赞美。」他示意查理可以离开,颔着她坐入椅子里。
软软厚厚的紫藤花垫子坐起来十分舒适,冬红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这个星期我仔细想过了。」坦斯双手交握,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请妳答应给我时间,我真的很喜欢妳,也许有一天……」
她高高悬着的一颗心倏地无力地跌回原位,这不是她想听的答案……但是她原来在期望什么呢?
可恶!她真是个自相矛盾的家伙。
「严先生……」
「坦斯。」他温柔的声音像春天的风,「叫我坦斯。」
「坦斯。」冬红不安地绞着双手,「也许我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一切,你可以暂时停止订婚或结婚的筹备吗?」
他了解地点点头,「我把妳逼得太紧了,是不是?」
他能理解令她松了一口气,「是,这几天我的压力很大,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只知道你跟我妈拚命地催催催、赶赶赶,害我觉得我好像才是那个疯狂的人,始终进不了状况。」
「对不起。」他顿觉不忍,而且觉得自己有点混蛋。
无论如何结婚总是一件大事,他怎么可以自顾自兴高采烈地筹划,却忘了要顾虑她的心情?
「而且我感觉自己就像个面临截稿日的作者,明明交稿的日期迫在眉睫,我脑中却是一片空白,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写些什么……」她挥舞着双手,拚命想要描绘出自己的无奈和沮丧。「虽然我知道你很好、很棒,无论是外在或内在的条件都非常优秀,错过你,我这辈子休想再嫁到像你这么好的男人,可是……可是我就是……就是……」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充满无力感和矛盾,到最后她再也说不下去。
她的心好乱,也不知道想说什么、该说什么了。
他深思地凝望着她的脸庞,「都是我的错"」
「不,不是你的错。」她气馁地道:「这件事没有任何错,只是……时机不对,太匆促了。」
「如果我慢慢追求妳,妳可以答应我不拒绝我的求婚吗?」坦斯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眨眨眼,被他语气中的轻柔和小心微微撼动了,她咬了咬下唇,「你为什么那么怕我不嫁你?」
「我为什么那么害怕妳不嫁给我……」坦斯认真地思索着她的话,「那是因为‥.我很想娶妳啊!」
「我有那么好吗?你非娶我不可?」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她现在就感动得乱七八糟了。
这个男人太诚恳、太温柔、太危险了,教人一不小心会连心都掏给他。
「是啊。」他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小手,郑重道:「妳是第一个令我心动想娶的女孩,别问我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我打算照着心意走……妳觉得呢?」
「我觉得……」冬红突然鼻头酸了起来,又想笑又想哭,她清清喉咙道:「很浪漫。」
「真的吗?」他绿眸亮了起来,唇边的笑纹再也抑不住,喜悦地往上飞扬。
她吸吸鼻子,跟着开心地笑起来。
查理太会抓时间了,动作优雅地把丰富的英国皇室下午茶用银盘端盛过来。
阿萨姆红茶的香气飘荡绕鼻而来,加上点心蛋糕甜美的香味,冬红这才发觉自己真的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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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后,冬红边用毛巾擦拭着湿头发,边打开计算机。
她总算有心情开计算机了,迫不及待想收到「中国人」的来信,不过在等待收信的同时,她心里突然有点不安和心虚。
她是个有未婚夫的人了,还那么期待着一个男人的e-mail,会不会太……
不是、不是!她拚命摇头,否决内心的困扰和愧疚。
「『中国人』是我的好朋友,收好朋友的信又不是犯了通奸罪,再说……坦斯说要慢慢来,好好地追求我,所以我心虚个什么劲?」
胡思乱想间,「中国人」的来信已经跃现屏幕,她很快地按下鼠标键开敢信件。
冬冬:
为什么寂寞呢?天上有云,地上有花,人生多热闹快活,只要抛开妳心里的那把重锁,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体会这个世界,妳就会发现生命是很有意思的,充满了无数的可能和色彩。
告诉妳一个好消息,我的生命在最近也变得格外有色彩,因为我认识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说也奇怪,一看到她,我所有的烦闷和无聊全都消失了,她是个很好玩的女孩,几乎跟妳一样……慧黠,妳说「慧黠」这个词形容女孩子很好,这正是我想形容妳们的感觉之一。
妳呢?找到心爱的另一半了吗?如果还没有的话,我这个朋友还是很愿意陪妳到大笨钟前发呆的。
中国人
冬红看完信后,原本雀跃的心像是被一盆冰水浇个正着,闷闷的、酸酸的、怪怪的情绪齐涌上心头。
她是怎么了?「中国人」找到他生命中的另一半是件很棒的事,她应该替他高兴才对,为什么心脏却像被捣了一拳似的?
一股不是滋味的感觉渐渐蔓延开来,难道……她在吃醋?!
「天,我在吃哪门子的醋,他有没有女朋友,是不是想跟另外一个女人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应该祝福他的。」
就像她一样,还不是被一个很好的男人追求着?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吃别人的飞醋;虽然这样说服自己,但她还是提不起精神回信。
好不容易,她逼迫自己回信给予祝福,却没有办法抑住字里行间那淡淡的酸楚和惆怅。
中国人:
恭喜你,虽然这个消息来得太惊人,但身为网上旧友,我还是为你高兴。有点感慨将来或许没有办法像现在一样,和你继续通信,天南地北地聊着,心头事可以付诸笑谈中,嘻嘻哈哈又是一夜,但还是祝福你们。
冬冬
寄出了信,她长长地吁出一声叹息。
「习惯」这种玩意真不是种好习惯,只要有一种「习惯」日渐习惯了之后,等到有一天必须被迫和这个「习惯」脱离,不知不觉间就会变得非常不习惯了。
就跟相思一样,知道相思是一种苦,可一旦真正相思了,就会宁愿相思苦,也不愿不相思……古人诗云: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真可怕,相思一旦入了骨,就算再想要抹也抹不去,削也削不掉了。
她突然有点希望自己此生都不要尝到这样销魂蚀骨的滋味。
「我是个胆小鬼!」她忍不住大叫,「连轰轰烈烈爱一场都不敢。」
她也好想好想抛开所有顾忌——怕苦、怕酸、怕摔、怕痛——冲入爱情火焰中,试试看被爱纹身的滋味,可是她生性拘谨抛不开,又能怎么办?
只是冬红不知道,相思是无臭无味的毒药,在不知不觉间就刻骨铭心地攻占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