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有心理准备,要打动她那种习惯把真心缩在硬壳里的死硬派,绝不是件简单的事,不过他自有他的办法。
连续一个星期以来,每日照三餐打电话嘘寒问暖自是不能间断,上下班时间更是香车接送,连早晚餐都一并包了。
然而,事情看来并不那么顺利……
“姓楚的,你真的很烦耶,一直打电话给我,我还要不要上班啊?”
即使是上班时间,且不远处的同事纷纷都竖起了耳朵,孟洁仍不改她的烂脾气,隔着电话不耐烦的嚷嚷着。
楚霁平则是一径的嘻皮笑脸、老神在在,仿佛没有任何事可以惹恼他似的。
“没事啊,提醒你记得吃午餐而已。”
她冷哼了声,以着极度不屑的冷淡语调道:“没必要,二十多年来,没你的提醒,我还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你少多此一举了。”
之前被他要得那么惨,悲惨的记忆犹新,面对他的柔情攻势,即使她芳心蠢动,也只能辛苦的忍耐,还得每天不断的提醒着自己,无论如何,千万别轻易被他假惺惺的温柔嗓音,和他那形于外的出色条件给蒙骗了。
总之,她的窝囊气还没出够,且对他的信任,更如刚发芽的新叶不牢靠得很。
他爱送上来让她折磨是他家的事,她相信时间一久,再会装的人,狐狸尾巴也会不小心露出来,她绝对不能让自己犯下重蹈覆辙的错误。
反之,他若能通过她的试链,那倒也无妨,一切全等她心情爽快了再说。
“哎呀呀!现在怎么能跟以前比呢?”楚霁平像听不懂她的拒绝,愉快的低笑,“自从那天后,我们的关系就跟以前截然不同了。”
“哪……哪有什么不同?”嘴巴上这么说,但每次一忆及当天的火热,孟洁就会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脑袋一片空白。
“宝贝,你可真健忘,上个星期的这个时候,我们才来过一段法式热吻呢。”
不要脸的家伙,这种见笑的事情,需要说得那么清楚吗?
“吻,吻又怎么样?”爱面子的劣根性在瞬间抬头,她全身紧绷,昂着下巴反击,“这个年头,上过床都不代表什么了,更何况只是区区一个吻,本姑娘高兴吻谁就吻谁,那天只是刚好是你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欲罢不能的继续反驳,“再说,那天也不是我主动,是你这个小人以变力强迫我的,我真佩服你,这种低级的事居然还有脸拿出来说,哼,我要是你,早就切腹谢罪了,还敢整天在人家面前晃来晃去。”
“是哦?”拖长的尾音带着淡淡的危险气息,“你真的是这么认为?”
孟洁够干脆的回答,“是啊,怎么,有问题吗?”
“有哇,我的确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的回答令她错愕了下。“什么问题,你说啊!”怕什么?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是我记得没错,那天你临走前,可是自愿把小嘴凑上,送给我一个又甜又香的吻呢!如果你是被逼的,又何必对我那么好?老师说,诚实的小朋友是不可以口是心非的哦。”
“我……”该死的,他记忆力那么好干吗?“我那时只是一时好玩啊,不行吗?”
“可以啊,当然可以。”即使没看见禁霁平的脸,她都能凭他的声音想象得出,他现在肯定笑得贼兮兮的表情,“轻轻一个吻算什么,你乖乖的跟我在一起,保证还有更多更好玩的哦!”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她瞬间羞红了脸。
“无耻!”
“随便你怎么说,不过,记住,除了我,不准别的男人吻你,知道吗?”
不知为什么?即使只是透过电话,他低柔且透着威胁的嗓音,让她感到一阵惧立思。
这感觉令她生气,可恶,他凭什么约束她!她可还没决定把自己交给他呢!
孟洁气呼呼的顶回去,“你管我!”
楚霁平不理睬她的无理取闹,声音变得温和体贴起来,“赶快去吃饭吧,今天晚上老样子,七点在门口等我。”
“我不……”
“嗷……”
清脆的嗾声打断孟洁的话。
“晚上见,不见不散哟。嘟嘟嘟嘟嘟……”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重重挂下电话,她不甘愿到极点,机车咧,她干吗要听他的?她干吗要归他管?她干吗要阿呆阿呆的让他命令啊?
什么东西嘛!
重捶一下桌面,孟洁登时下定决心,哼,今天晚上她非要落跑给他看不可。
为了计划晚上的脱逃行动,孟洁一个下午都无法专心工作。
糟就糟在这栋大楼没有所谓的后门,要出公司一定得从大厅正门出入,只要楚霁平守在门前,她就休想逃得掉。
想来想去,惟一的方法就是,冒着被针到死的危险提早走。
瞄到壁钟的指针指着六点半,她立刻手脚利落的开始收桌子。
不消三分钟,桌面收拾干净,她十分低调的拾起Notebook,低头盯着地板硬着头皮经过木村信泽的面前打算开溜。
很不幸的,木村信泽不但没有不小心没看到她的离开,也没有假装没看到她的打算。
木村信泽很直接的叫住了她,“孟组长,这么早?”
这就是日系公司的陋规,上下班时间都是订假的,上班要早到,下班要晚走,越晚走代表你对公司的忠诚度越高,尤其是地位莫名其妙被贬为次等人的女性。
孟洁忍住怒意,伸手捂住口轻咳两声,“抱歉,木村课长,我今天不大舒服,想早点走去看个医生。”
“你不要以为自己最近红一点,就拿乔了,大家都还在忙,凭什么你就可以比别人早离开?身为一个组长,一点团体作战的精神都没有,完全没有一个身为领导者该具备的特质……”顾忌着她最近是总经理眼中的红人,他数落够了就识相的放过她。
“既然你不想待在公司,强留你也没有用,但该交的进度,不能有任何借口延迟,知道吗?”
“是的,木村先生。”为了顺利脱身,她还破例的朝他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
木村信泽施恩似的嗯哼两声,才向她挥挥手,“走吧!”
一离开他的视线,孟洁连电梯都不等了,直接从楼梯飞奔而下。
更是有够机车的,算好六点半离开,偏偏他至少念了将近十分钟,她要是再不跑,怎么来得及啊!
一路冲出一楼大门,她的目光立刻左右扫射,耶!太赞了,果然没看见楚霁平那台银色的捷豹。
但还是不能松懈!
她继续奋力的往捷运站狂奔,终于,再过一个路口就到捷运站了,眼见就要黄灯转红灯,跑得精疲力竭的她决定先暂时休息一下。
过了一会,绿灯亮了,她赶紧迈开步伐往前走,倏地,一辆黑色的宾士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有没有搞错?路那么大条,干吗硬要堵在她面前啊?况且他老大停车的地方可是占了整块的斑马线耶!
没公德心的大恶霸,火气一上来,孟洁正义感十足的抬起脚,在黑亮的宾士车上狠狠留下脚樱不一会,宾土车的车窗被摇下。
她看都没看车里的人一眼,就直接发难。
“喂,你有没有公德心哪,下班时间人来人往的,却偏要把车子停在这,存心挡人家的路嘛,真是有够低级的,你小时候公民与道德是怎么念的?不要以为开宾士就,我才不怕……”骂到气愤处,她瞪了车里的人一眼,咦?怎么这侧脸这么熟悉?
她再靠近看清楚一点……哇咧!是楚霁平?
她气得想继续破口大骂,却见他嘴角含笑、风度翩翩的下了车。
“洁,原谅我,不要再生气了好吗?”
“你这个猪八戒,干吗老阴魂不散的跟着我?你有病啊,我不想让你跟不行吗?”
楚霁平温煦的表情,令在场许多看热闹的女性路人心折,“求你,别生气了好呜?我真的没有恶意。”
登时,四周传来众口一致的抽气声。
“哇,这个男人真温柔,要是我有这种男朋友,死了都甘愿。”
“人也长得不赖哩,那女的干吗那么记恨不原谅他啊?”
“是啊,人家都开口求她了……”
孟洁心头一凛,哦,她差点忘了,这捷运站附近有好几家百货公司,下班后一堆闲闲没事干的女人,或着约会的情侣都会往这边跑,这下可好,她倒成了人家看热闹的主角。
楚霁平再度走近她,“那个茉莉真的是我的客户,不是什么狐狸精,你就别再不开心了好吗?为了找你,我丢下工作,整整三天三夜没阖眼,你忍心再继续折磨我吗?”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你还是不打算原谅我?难道,你真的要我当众下跪吗?”
现场的观众早已议论纷纷,看不过去的正义之士站出来发出不平之声。
“小姐,男儿膝下有黄金耶,难道你真的要他跪吗?”
“我……我没……”
“不要故意这样整他啦,这样他很可怜耶上我……现在是谁整谁啊?这些搞不清状况的白痴。
孟洁气得嘴角抽搐,伸手直指着他的鼻尖,“听我说,真的,真的是他在说谎。”
楚霁平举起手,面色凝重的开口,“我发誓,如果我跟茉莉真的有什么,我愿遭天打雷劈,出门被车撞死,坐飞机摔死……”“小姐,你看,他这么有诚意,你就不要再为难他了啦。”
“是啊,女人吃醋是很正常,但不要太超过。”
她试图想解释,“我……”
“你男朋友真的不错,还肯这样当众低头哄你,你真的应该好好珍惜。”
“对啊,这样的好男人不多了,你已经算很幸运了,不要人在福中不知福。”
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的,百口莫辩的孟洁只能目瞪口呆的站在人群中,只差点没被热心路人的口水给淹死。
就连警察伯伯也来凑上一脚,“要是我老婆,早就被我直接拖回家了啦,哪里还跟她嗦那么多,听我一句,不要再让男人难做事,赶快跟他回家,要不然车子乱停,我要给他开罚单了哦。”边说,好心的警察伯伯还顺应民意的将她的手直接放入楚霁平掌中。
“回去啦回去啦,小俩口吵架,说一说就没事了,干吗搞得那么难收尾?没必要啦!”
就这么样,她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咬着牙被塞进宾士里。
直到围观的人潮逐渐散去,车子再度没入车阵,她只能狠狠的瞪着,感觉得出身上每个毛细孔都在大笑的楚霁平,她气到很久很久都说不出半句话来。
无可奈何的被带回他家,孟洁隐忍多时的怒气一秒都无法多等,立刻爆发。
她的咆哮硬是比平常高了八度,“楚霁平,你给我说清楚,你今天为什么不是开那辆银色的捷豹,而是一辆没看过的宾士520?”
害她没有认出他的车,该死的一点警觉性都没有。
楚霁平先慢条斯理的踱到吧台为自己倒了杯红酒轻啜一口,才一脸无辜的回答,“捷豹送去保养,只好借倪焰的车来开埃”
“那茉莉呢?茉莉是谁,我压根不认识这号人物,你为什么要栽赃到我头上,害我丢脸?”
“茉莉你不认识,呵呵,我倒跟她很熟,她是我妹养的小狗狗,我一时情急,借来用用罢了。”
“你欠扁啊!”
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竟还毫无悔意?孟洁快气疯了,她非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这智障难道忘了他们孟家以前是开武术馆的吗?她的跆拳道段数虽未达到顶级,但也足以把一些孔武有力的男人打成猪头。
孟洁二话不说,一个既狠且准的手刀毫不留情的劈向楚霁平的肩头,只见他不仅没疼得哇哇大叫,反而身子一斜,利落闪过她的毒辣偷袭。
就这么放过他?哼!哪那么便宜。
侧过身以腿勾住他的脚,猛一使力,她试图直截了当送他一个过肩摔,不料,他竟不动如山的蹲着马步稳在原地,任凭她用力到面红耳赤,非但依然间风不动,还嘴角微掀的暗爽着。
“你……”她错愕的瞪着他。
他嘴角一勾,“现在该我露一手喽!”
说完,他借力使力伸手一带、长腿一勾,所有的动作皆如行云流水般完全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
她脚下一个踉跄,扑跌在他身上,还来不及挣扎起身,已被他牢牢压倒在檀木地板上。
他露齿而笑,浑身散发出掩不住的得意,“小师妹,别忘了,我也在你们孟家的武馆足足练了好几年的跆拳道呢。”
怎么可能?楚霁平出国念书,跆拳道不是荒废了好几年,怎能跟她这个一天到晚跟大哥切磋练习的练家子比呢?
像是看穿她的心意,楚霁平微笑道:“在国外念书的时候,我参加了华人圈的跆拳道社团,以保持固定的练武习惯,这是为了强壮身体,也是为了……”他顿了顿,伸手拨开她额前的发丝,温柔的说,“也许潜意识里,我就等着有这么一天吧?”
这话,让原本正在气头上的孟洁怦然心动。
两人说话的距离靠得那么近,身体也紧密的贴合在一块儿,她可以感觉到他吐纳的气息,热呼呼的吹拂在她稚嫩的脸颊上,且此时此刻他说的话又是那么的扣人心弦。
她心中的怒火,不知不觉中被浇熄下来,“你……你一个大男人,打败我也是应该的,哪有什么好说嘴的?重点是,你这样处心积虑的把我架回来,到底想怎样?”
“想怎样?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楚霁平手脚灵活的从她身上跳起身,并顺手将她拉起。
“来看。”他领她到餐桌前,“这是灿蝶特别为我们准备的晚餐,色香味俱全吧?”
孟洁一看,果然,桌上除了整齐的摆着以精致瓷器盛装的四菜一汤外,还浪漫的摆着银色的烛台,连她这个号称不懂浪漫的人,都嗅到浪漫的气息。
牵着她,伸长了指尖按开音响,胡立欧热情醇厚的歌声立刻弥漫整个室内,浪漫的氛围再加入拉丁气息后,更显醉人。
她力持镇定,“干吗要这样?”
“今天是你生日,你忘了吗?”
她的心一沉,眉心微微一牛“生日有什么好庆祝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我妈就是因为生我才难产死掉的,所以我从不庆祝生日。”她直截了当的道。
他并没有因她的话而有任何不悦,握住她的厚实掌心转而圈住她的腰身,让她无法逃离他紧锁的视线。
“正因你知道伯母是因生你而死,你感到深深的自责,所以从小就不愿带给任何人麻烦,独立自主、冷静理智到令人不知道该怎么疼爱你,是吗?”
God!这秘密她从没对任何人说过,他怎么会知道?
她听说过,老爸老妈在他们那个封闭的年代,是突破重重困难才恋爱结婚的,婚后他们相爱的不得了,不论到哪里肯定都是手牵着手的,即使生活不够富裕,他们仍然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就因为她的出生,老爸变得形单影只笑容难再。
她害死了老妈,即使温良的大哥和爸爸从来没说她一句什么,但妈的死已经成为她身上的无形十字架。
有他们的宽容她就该满足,当然得自重的收起一般女孩儿的撒娇、耍赖,小心翼翼别带给别人更多麻烦呀!
想到母亲她眼眶不由自主的泛红,但她依然倔强的不肯示弱,“你又知道了?少在那边自以为是。”
“别嘴硬了,孟伯伯很早以前就跟我们聊过你的事,他心疼你,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好叫我们几个做哥哥的,帮忙照顾你。”
听到老爸的用心良苦,孟洁的心一阵抽痛,她从来不知道老爸也有这么感性的一面,她真的好感动,但这绝对不能在禁霁平面前表现出来。
她嘴硬道:“你们哪有照顾我?只会欺负我罢了。”
“斗斗嘴、打打架也是一种发泄,不是吗?”
她别过脸,“强辩!”
楚霁平却强硬的板过她的脸,以食指抬起她的下巴,“你内心的阴影我可以理解,不过,从我喜欢上你的那天,我就暗自发誓要照顾你一辈子……”奇怪,跟他吵架打架她全都不怕,偏偏就害怕他对她好声好气的说话。
尤其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好似要将她的灵魂吸进去似的,她不喜欢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
情急之下,孟洁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别再说了,我累了不想听,你再说,小心我咬你哦!”
楚霁平坚定的移开她的手,“孟洁,答应我,把你身上的重担放到我肩上,让我的胸膛成为可以让你尽情哭、尽情笑的地方,让我成为你生活的支柱,不要再缩回你为自己打造的铁笼了,好吗?”
说完,他一改方才的深情模样,皮皮的半屈下膝,指指自己的脖子,“你瞧,两个人在一起多好,就像现在,你想咬人的时候,就有人让你咬,不必憋气忍个半死,还气到睡不着觉,你说,是不是好处多多?”
真是厚脸皮!
但她无法否认,此刻她脸颊上的灼热烧红是为了他。
怎么会这样呢?难道她的理智再次当机,她又轻易的被他说服了吗?
呜,好生气好生气,她怎会如此没用?
可恶,都是他害的。
说时迟,那时快,她张开小嘴,毫不客气的朝他颈窝重重咬下。
“啊!我只是说说你还当真啊?你这女人未免太狠了吧?想谋杀亲夫啊?”
说也奇怪,听着他痛苦的哀嚎,她原本起伏不定的情绪竟奇迹般的变得平静。
孟洁开始很认真的思考起来,或许,她真的不该想那么多,无论如何,生气的时候身边有个现成的人选可以啃,不也是件挺不错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