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喜柬上的宴客地点,正是这幢豪宅的地址。
欣桐已经在父亲搬进豪宅隔日,从朋友的小公寓搬出,跟着父亲搬进新居。因为这是谭家嗣的要求。
「既然在台湾买了房子,就没有必要再借住别人的公寓。」谭家嗣在电话中命令女儿,搬来跟自己一起住。
欣桐明白父亲的用意。
谭家嗣将欣桐绑在身边,唯一的原因,就是担心她受到影响而变卦,不再帮他对付利曜南。因为谭家嗣曾经从生死关头将欣桐救回,只有他最明白欣桐曾经对利曜南付出的感情……
然而,欣桐从未想过反悔这两个字。
一旦下了决心,就是永远了。
如果还有一丝不坚定,她不会答应协助父亲,更不会答应姜文的婚事。
父亲之所以会担心,是因为他不明白,她已经领悟……
即使再爱利曜南,那也是只是片面的爱恋。她不能要求那个男人爱自己--真正的爱自己!
倘若她的挣扎与付出,曾经窥得一丝丝他爱自己的蛛丝马迹……
那么,就不会有这一场婚礼。
星期假日,谭家嗣一大早天末亮就起床,准备到扬升高尔夫球场打小白球。此行真正目的自然不为打球,这场球局商业气息浓厚,因为他已安排数字银行董事,球局过后还有饭局招待,务必令众位董事酣快淋漓而后归。
三天前谭家嗣即吩咐欣桐,这场应酬务必紧随在侧。他处心积虑、积极布局,因为所做这一切,都别有目的……
谭家新任司机,一早就称职地将董事长座车擦拭得光可鉴人,并且将一尘不染的朋驰S600开到谭宅大门口,恭候老板大人上车。
就在谭家嗣准备出门之际,一部银色跑车却直接开进车道,堵住谭宅出口--
车门打开,利曜南跨出驾驶座。
「喂,你怎么挡路啊?!」见有人挡路,司机老王气得跑过来,指着利曜南喝斥。
谭家嗣刚吃完早餐,偕同女儿步出大门,即见到这副光景。
欣桐僵在门口,即使在十多公尺距离外,她仍然能感受到利曜南逼人的灼光。
「喂,快把车开走,我们老板要出门了--」
「老王,利先生这么一大早来找我,一定有急事。」谭家嗣徐慢的开了口。
老王见老板认识这个人,就不敢再出声,摸着鼻子退得老远。
「利曜南!」谭家嗣阴?地瞪着利曜南,笑脸迎人却语调刻薄:「今天我是邀了几位银行股东一起打球,不过我记得好像没邀请你?」
利曜南举起左手,他手上拿着那封结婚请柬。「除非我会错意,否则欣桐的『邀请』,已经很明确了。」说着话时,他的眼神执着地停留在欣桐身上。
欣桐瞪着利曜南手上的结婚请柬,然而她并未将结婚请柬送给他--
她调头望向父亲。
「喜帖上的日期可不是今天。」谭家嗣嗤之以鼻。
顿时,欣桐明白这份请柬是父亲送给利曜南的。
对于谭家嗣的挑衅,利曜南表面上无动于衷,却忽然打开那张请柬,然后当着欣桐的面将它撕成碎片。
谭家嗣挑起眉,欣桐则是脸色苍白。
「我不会让妳结婚的,因为那个男人根本配不上妳。」抛弃手上碎纸,利曜南对着欣桐一字一句道。他并未理会谭家嗣的揶揄。
「你在胡说什么?」压抑着内心的颤抖,欣桐冷冷地对着他道:「你以为做出这种幼稚的举动,就能阻止我的婚礼?更何况,我非常清楚谁最适合我!」
利曜南没有表情,忽然上前几步,将一袋随身带下车的资料,递到欣桐手上。「谁最适合妳,妳可以看过这份数据再说!」他道。
数据袋内,有一片光盘以及一大本征信报告。
「捷运工程案,红狮金控团队得以些微差距顺利夺标,除了红狮金控本身具有实力,最关键的因素,是因为有人在决标前三日,将联合底标透露给红狮。」利曜南道。
谭家嗣不动声色,脸色却阴沉未定。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欣桐根本不想看那一袋资料。本能地,她抗拒着他安排好的戏码,却揪紧胸口上的衣襟。
「妳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注意到她的脸色苍白,利曜南仍然一字一句地往下说:「妳已经知道这个透露底标的人,就是妳的未婚夫,姜文。」
「不可能!」她立即反驳。「姜文不可能做这种事,这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拿了钱?」谭家嗣却冷淡地问。
欣桐猛然调头,不可思议地瞪着父亲。
拿钱?「不,姜文不可能为了钱做这种事!」她根本不相信。
利曜南冷眼看她为姜文辩护。「不管为了什么,资料袋里的证物,足以证明透露底标这件事,确实是他所为。」利曜南沉声道:「我把证物留给妳,妳可以自己决定,是否控告他泄露贵公司商业机密。」
「既然你不曾付钱给他,那么我认为,他会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欣桐。」谭家嗣突然插嘴。他盯着利曜南,露出隐晦的笑意。「欣桐,如果真是姜文这个孩子,那么他一定是为了妳,才会这么做的!我想姜文会这么做,可能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不希望我们为了捷运案逗留在台湾太久,这样他跟妳的婚事就会无止境地继续拖延下去!为了尽快解决这个案子,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帝华失去得标的机会,说到底,这孩子实在太傻了!但仔细想想,姜文所做的这一切,可完全都是为了妳。」对着欣桐,谭家嗣再强调一遍。
「为了我?」欣桐顿时一阵心痛。「但是我答应过他,我一定会嫁给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妳不会嫁给他!」利曜南打断她的话。「尤其是现在,证据已经充分证明他出卖妳跟妳的父亲。很明显,他是一个为了私利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是吗?姜文真的有这么坏吗?」利曜南的笃定,让欣桐排斥。「就算他真的这么坏,但比起你来,恐怕他连你的百分之一都不及吧?!』她嘲讽地冷笑。
利曜南脸色一沉。「妳一定要嫁给他,是因为恨我?还是想报复我?」
「恨你?报复你?」她失笑。「不,我不恨你、更不想报复你,我只是不再爱你了--」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利曜南忽然握住她的双臂,用力摇撼她。「欣桐,妳明知道妳不爱的人是他!」
「利曜南,放开你的手!」谭家嗣喝斥,却无法阻止利曜南。
「妳一心想嫁给他,只是妳逃避我、逃避感情的手段!如果妳真的嫁给他,只会让我们三个人都痛苦一辈子!」他沉声警告。
让三个人都痛苦一辈子!多么严厉的指控。这句话撼动了欣桐,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你会痛苦吗?真的会痛苦吗?」她根本不相信。「一个根本不在乎别人是否会痛苦的人,怎么可能会感受到『痛苦』呢?」
利曜南忽然僵凝不动。
「请你不要再勉强我,去相信你所谓的爱情。」她冷然地接下道:「因为你之所以需要『爱情』的原因,只因为你承受不了失败。你不肯放手,只是因为不能接受曾经爱过你的女人,到头来却选择与另一个男人结婚。」
「妳错了。」面对她的指控,他答得认真:「我不能承受的,是失去妳,而不是其它。」
听到他的告白,她没有感动,反而再一次失笑,然后情不自禁地摇头。「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不会的,永远都不会了!」
利曜南沉默地凝望她,当看清她眼中的防备与疏离,他眸底掠过一抹阴沉的闇影。
「失去妳……我真的会一无所有。」他粗声道。
他的声调是如此的悲怆!
即使欣桐一再告诉自己漠视这感觉,但是这一刻,她的心却仍然被紧紧地揪拧着……
然而,她却看到他回眸望向父亲的眸光闪烁--
欣桐突然使尽全力推开他,不顾那强大的反作用力,几乎让她踉跄跛足,跌倒在地。
「不,你当然不是一无所有,现在你所说的任何话,都只是一些无意义的句子而已!」她笑着回答他。「然而现实却是--你拥有很多,因为你已经夺到了所有你想要的,你怎么可能会一无所有?」她的语调,甚至比刚才更冷。
利曜南僵立着,直到听见谭家嗣冷冷地道:「利曜南,我的女儿已经说的很明白,她不会任你摆布的,你早点死心吧!」
利曜南执着地凝望欣桐,然而她已经别开眼。
终于明白无法改变欣桐的心意,利曜南沉默地回过头,面无表情地步向座车。
谭家嗣突然撂话:「我警告你,不要再来骚扰我女儿了!否则下一次,就别怪我打电话报警。」
利曜南脚步未停,他打开车门、跨进驾驶座,沉默地扭转车钥匙发动引擎,然后握紧方向盘用力一踩油门,车子立即像箭一般向前冲出。
直到亲眼看着利曜南的跑车,开出谭家所在的高级住宅区,谭家嗣别有用意地对女儿道:「妳暂时不必担心他再来骚扰妳了--」
然而谭家嗣话还未说完,路口前方突然传来一下剧烈的碰撞声--
「老板!」老王从路口气喘吁吁地跑到大门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谭家嗣跟欣桐说道:「老板,您刚才那位客人,在前面山路上发生车祸!他的车子为了闪避对面来车,就这样撞上山壁……」
老王的话还未说完,欣桐已经往前奔去--
此时此刻,恐惧忽然深深地攫住她!
她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完全听不见父亲在身后的呼唤……
这一刻,她的心脏几乎跳到胸口……
她忽然强烈的想知道,当年她因为血崩被送进医院时,利曜南是否也有相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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