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电铃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她惊愕的跳了起来,她告诉自己:面对吧!既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会有这种结果,就该有勇气面对他:你必须拿出诚意来,不要再像你父亲一样,你要赎罪……赎罪……
凯蔷困难的站起身,挺直腰杆,一步步艰涩的走向大门,深吸一口气,她毅然决然的打开门,看到的却是逸凡的背影,从她身旁的层层烟雾中可以得知,他正想藉著尼古丁来麻痹自己。
他缓缓转过身来面对她,「我只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凯蔷紧闭起眼,猛然的点了下头。
他蹙起眉,死盯著她,继而自嘲般的大笑,「好个于德庆!奸个于忒庭!好个于——凯——蔷!」当他说出「于凯蔷」三个字时,表情是冷的,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中挤出的。 「我怎么没想到你们同样姓于——更没想到十八年後,我会栽在他女儿手里,而且还是这么个大筋斗;我甚至已想像得到,他在一旁欣赏著这画面时会笑得多狂妄、多得意!老天爷!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演技!」
「不!」她声嘶力竭的吼出,睁大泪影婆娑的双眸。她抡起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即使已沁出血丝也不知,「我没有,真的没有!我是真心的,对你我有一份歉意,我一直希望我能代我父亲补偿你!」
「补偿!」他倏地瞥向她,紧睁著一双即将喷火的眸子,厉声道:「你做的这些,只是为了补偿!」
「我……你别把我的意思给弄拧了,我不是……」她心一急,竟有些不知所云。
「哼!一流的演员竟然连谎话都不会编,谁会相信!别再装成这么楚楚可怜的样子了。」他犀利的目光扫向她,一副极为不层的表情。
「我爱你呀!」她心碎欲绝的喊出那句以为再也不会说出口的话。
「哈……哈!」逸凡笑得既放肆又狂烈,谁知现在的他却是柔肠寸断、肝胆俱裂。他止住笑,讥讽的撇撇嘴,「爱?想不到你连这个字都派上用场了,那这世上还有什么字是你说不出口的?」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也不求你现在就相信我,只求你给我时间让我证明一切。」她心乱如麻,就快受不了他所带给她的冲击。
「你想怎么证明?哦!我明白了,就像刚刚你紧抱著我,求我要你是不是?不知道这对你来说算不算是家常便饭?不过,我告诉你,我宁可去外面找女人,也不希罕你这种虚情假意的爱!至少她们心里摆明了要钱,比你要来得真实多了。」他激愤的口不择言。
「你真的把我想得那么不堪?」凯蔷跌坐在门槛上,脸上已无血色。
逸凡胸口突然一窒,他真是这么想吗?这一连串的打击已让他失去所有的思考能力,只知道他似乎说了一堆不堪入耳的气话,至於说了些什么,他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算了,你我已没有任何关系,就算再见面,我们也只不过是个陌生人,你给
我记住——阳生人。」
他头也不回的举步离开,当凯蔷有所反应的时候,他已发动车子绝尘而去。凯蔷措手不及的看著扬起的尘土,所留下来的只是无限的怅然及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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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蔷思忖了一夜,她能就这样从此和他变成相见不相识的陌生人吗?
不要,绝对不要,一千个不要!一万个不要!
於是,她一颗困惑的心终於破茧而出,她不相信他真的那么绝情,更不相信他俩之间的感情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她来到逸凡住所外的转角处,静静等候他出门看诊,由於这一阵子他们相处的时间较频繁,因此,凯蔷对他的日常作息都能了若指掌。
八点正,她终於看见等待已久的人。他疲惫的跨出大楼,凌乱的头发、微红的眼睛,还有那仿佛一夜间长出的胡髭掩盖住他那英气逼人的脸;看得出他也是一夜未眠。
当他的身影渐渐远离後,凯蔷才上了楼,悄悄地打开门锁,走了进去。
「啊!」这是她进门时的第一个反应。
茶几上杯盘狼籍、满屋子充斥著难以忍受的酒味,一地的玻璃碎片,正好反映出她已支离破碎的心,沙发上甚至还留有一摊摊的酒水,正徐徐的滴入地毯内,这是否也如同她的心一般在汩扫淌著血?
她蹲下身,缓缓的拾起地上的碎片。她不懂为什么他要这么折磨自己,像这种浮躁、脱轨的行为,并不是一向沉稳的他所做的,是否她真的伤他太深,可是,她也是个受害者呀!
等一切都回归原来的模样,已近午时,凯蔷揉一揉酸疼的双肩,再一次环顾四周,确定一切都完好如初,才含著欣慰的笑容掩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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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凡拖著一身疲惫返回家门,昨晚一夜未眠,又加上一整天同事间有意的调侃,使得他精力交瘁、疲惫不堪。他昏昏沉沉的将自己摔进沙发内,仰天长叹——
不对!似乎那儿不对劲,他突然清醒了些,仔细一看,家中的一切一如往常,妤像在告诉他,昨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但理智却很清楚的告诉他有人来过,有人已帮他把家里打扫得清洁有序,不留昨夜宿醉後脏乱的一丝痕迹。
他想也想的出来是谁来过,为什么她要阴魂不散的死缠著他?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于凯蔷,你这个魔女——
不自觉的,他又从酒柜中拿出一瓶酒,管它的!先暍了再说;朦胧中,他脑海里浮现的依然是她那张清纯、无邪的面容,尤其是那双含愁的眸子。
天啊!他八成是中蛊了,而且是无可救药的「情蛊」。
又猛灌一口烈酒,辛辣的灼热感刺激著他,使他作呕。他疲倦的按了一下太阳穴,倒头就睡,也只有在睡意来袭时,才是他完全放松的时刻。因为在梦中,他可以不顾现实、不顾恩怨,只求和她彼此心灵的契合。
第二天一早,当凯蔷看见这一幕景象时,已不再诧异、惊讶,她默默的著手进行打理的工作,只是满心的不忍无从诉说。
当她捡起桌上的瓶瓶罐罐时,赫然发现除了酒外,竟没有任何可以裹腹的东西,他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可以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她匆忙跑进厨房,打开冰箱一看,果真空无一物,除了几罐啤酒。
她迅速整理好这一切的杂乱,随即赶往市场买了些逸凡平日爱吃的菜,等一切都完成後,天色已近黄昏。
看著这些她用爱心为他烹调的菜肴,凯蔷动容、心痛的泪光情下自禁的又濡湿了双眼。
久久,当时钟敲响五下时,凯蔷才由魂不守舍的冥思中惊醒。五点了!逸凡也该回来了,她飞快的将它们端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因为由厨房的一成不变看来,只怕他连厨房都懒得去了。
她又徘徊了半晌,才不舍的离去。
甫出大楼,恰好看见逸凡的车子转进地下停车场,她思索良久,终於决定尾随著他,她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接受她的「好意」 ,要是接受了,表示她还能捉住他的感情,拥有挽留他的机会,於是,她改爬楼梯上楼,只因怕无巧不巧的会与他在电梯相遇。
但凯蔷失望了,当她气喘吁吁的从楼梯转上七楼的时候,霎时,一阵阵碗盘砸珏墙壁上支离破碎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她紧抓住扶手,只怕自己真会随著那颗无所依附的心,坠入那万丈深渊。
与她一墙之隔的逸凡,愕愣地看著她的「精心杰作」竟被自己毁於一旦,不禁有些痛恨自己的狠心。望著残留在菜肴上的蒸气,想必她才刚走吧!
他困惑的闭上眼,宛如有把利刃直戳他的胸口,一阵痛楚由他的心口扩散开来。
不可否认地,他这么做是有他的目的,因为他笃定的知道明天她还会再来,也只有这么做,才能断绝她这种愚蠢的行为。她怎能天真的认为只要持续这么做,他就能尽释前嫌,将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
这不禁让他想起她曾说的「补偿」,难道这就是她偿还的手段?
他不会忘了是谁让他陷入这种「进退维谷」的困境。
于凯蔷——这个名字,他永远不会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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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蔷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家的,按下电话答录机,全是一些催著她交件的电话。好笑的是,这几天她连半个字也挤不出来,况且,硬压榨出来的东西她也拿不出去,毕竟孩子们是纯真、可爱的,给他们看的东西应该是充满了希望及色彩,可惜如今她满心的落寞、晦暗,根本写不出任何快乐的题材。
她对自己讽刺的一笑,迳自埋首在书桌前,拿出十行纸写下了辞呈,她已打定主意,暂别这份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工作,「宁缺勿滥」是她的工作准则,而今既然达不到,又何须留恋呢!
遥视窗外,夜晚像一位黑衣使者前来造访,如今也只有它能聆听她所倾诉的衷曲。寂寥、感伤环绕著她残缺不全的心,终於,积压多时的泪水不听使唤的爆发出来。
俯在书桌上,她像个无助的小孤女一般惹人心疼,泪水沾湿了她的手臂,沿著桌面滴落在大腿上,但她却一无所知,只求尽情的发泄她的怨、恨、哀、愁。
蓦然间,她被书桌上夹著的一张小书签所吸引:
再怎么强硬的心 也会被柔情所软化
再怎么尖利的刀 也会被时间所磨平
再怎么高大的山 也会被耐心所铲除
对!柔情、时间、耐心是她唯一的武器,而她却愚蠢的舍弃了它们。她要重拾起信心,不要被一点困难所打倒。
她拭乾泪水,给自己一个微笑,明天——她还有好几个明天呢!又何必急於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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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逸凡诧异不已的是,连续一个礼拜,凯蔷依旧风雨无阻的每天前来整理他的房子。无论他将家里弄得再脏再乱,或将她辛辛苦苦做的菜肴尽其所能的糟蹋,她仍是无动於衷,这不禁让逸凡怀疑她是否是个只会劳动的「机器人」,或者,她已达羽化成仙的地步,外来的刺激似乎已干扰不了她。
在朦胧露出白光的清晨,不知不觉中,逸凡已在落地窗前站了一夜,他矛盾、他挣扎、他犹豫,最後,他决定使出撒手钢。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如此委曲求全,她是仇人之女,一个他寻觅近二十年,也憎恨了近二十年的无辜女子,他能接受她吗?
他满怀苦涩,却又只能伪装冶漠,因为他恨她,恨她的欺骗、恨她戏弄他的感情;他更恨自己,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已陷得太深。
他闷坐在房内,等著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终於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他知道她来了。
从门缝中,他窥视著她如彩蝶般飞舞的身影,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忙进忙出、不亦乐乎的神态,他不禁迷惘了——
她真的好单纯、好天真,宛如一个小女孩正雀跃的玩著家家酒,那不识愁滋味的模样,紧揪住他的心。他再也看不下去了,猛力关上门,「砰!」的一声,却吓坏了楼下的凯蔷。
「谁!」她赫然仰起头,假装恶声恶气的问,一只手忙著摸索能充当防御的武器。
没有回音,也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的迹象,她纳闷是否是自己太过敏感。
她局促不安地做著手上的工作,总觉得有双眼在盯著她……会是他吗?应该不会,今早有他的门诊,而且认识他这么久,他从不无故缺席或请假,可是……
「砰!」同样的一声,将凯蔷由失神中拉回现实,蓦然,她看见一个人影站在二楼栏杆处。
「逸凡!」凯蔷迎向他那冶冽的目光,霎时说不出话来。
「走!」他简单扼要的说出这么一个字,语气平稳,听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我做好就走。」她终於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次,她不要再当受人主宰的木偶。
「你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赶都赶不走,我对你缠男人的功夫,可真是大开眼界!」他鄙夷的轻视她。
「随你怎么说,我不走就是不走!」她眼中已盈满泪光,但还是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忍耐、要坚持下去,因为她知道这不过是他想逼走她的伎俩。
他的眼眸倏然眯成一条线,缓缓的步下阶梯,冶冷的问:「是吗?」
「对,你有本事就去报警,让警察来捉我呀!」她回瞪他,眼中有著豁出去的决心。
「你果真聪明,你知道我是不会报警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再说,要是上了报,我还得担心你今後会嫁不出去,到时候,搞不好会赖定我了。」他吊儿郎当的坐在沙发上,语气中满是不层。
「我不在乎嫁不嫁的出去,除了你,我本来就不做第二人想。但你要是真不谅解我,我也不会赖定你,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此刻的她已不计一切後果了。
「你不必做什么,只要离开我视线,就算是你最好的『偿还』了!」他嘲谑的说,却不知她的表白早已扰乱了他的心。
凯蔷却因他无情的话语,瞬间像被抽离了全身的血液一般,脸色惨白。
「懂了吧!现在可以卸下你的歉疚、不安,滚回你的世界去了,没有你我过得会更好。」他蓄意加深脸上那股残酷的笑意。
「你讽刺完了吗?你挖苦够了没?伤害我你得到快乐了吗?我没想到这些天来我所付出的竟换不回你一丝原谅,其实,你心中早已无恨,只是你摆脱不了纠缠了你二十年的誓言、绑了你二十年的母亲遗命,对不对?我不打扰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不过,你要是以为这么做就能把我赶走,好让你再回到你所编织的茧壳中,那么你就错了,我不会放弃,永远不会…………」她话一出口,就有如脱缰野马般遏止不了,直到她因激愤而颤抖得说不出话来;她喘了一口气,凄楚绝美的看了他一会儿,才转身跑出了他的视线。
看著她渐去的背影,他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也没有解脱的快感,只有无数的惆怅不停地鞭笞著他的心。
不错,他复仇的火焰早就熄灭了,只是他仍然躲在那冰冷的硬茧中无法挣脱。他无奈的低吼一声,或许他已沉闷太久,必须发泄出来,对!一定是太久没碰女人了,才会被她搞得全身不对劲,世界都颠倒了。
他想也没想的就站起身往车库走去,露露、娜娜、燕燕……哪个好呢?他甚至已忘了她们是圆是扁,管他的,谁能让他快乐就谁吧!
发动引擎,如今他一心只想忘掉她,彻彻底底的让她走出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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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灯红酒绿的舞厅里,逸凡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让旁人看了奸不眼红。从前这种地方,谁有钱谁就是皇帝,但如今可没那么简单,那些女人除了要钱外,还挺会挑人的,你要是长得「不上道」,服务可就没那么好了:但若是长得俊俏,要她们倒贴都愿意。否则,像现在的星期五餐厅,怎么会大发利市,一家接著一家开。
「柳公子,怎么好久没来了?可想死我们了!」左手边的燕燕大发娇瞠,且死勾著他的手,拚了命的往他身上贴。
「我也想你们呀!只是最近太忙了。来!罚我一杯算是赔罪。」他轻啄了一下燕燕的粉颈,然後很「阿沙力」的乾了一杯。
「你偏心,我不玩了!你怎么只亲她不亲我?」右手边的露露噘起火红的嘴,吃起飞醋。
「哦!好,也亲你,你更香——」说著就往她的脸颊上重重吻了一记。
「你吻她那么重,给我的才这么轻,我不依!」燕燕也不甘示弱的较起劲来。
逸凡厌烦的皱著浓眉,「你们在这比来比去的,像是我在拿钱来伺候你们。」
「奸嘛!好嘛!你再香我一个我就不比了!」那个叫燕燕的不达目的誓不休。
逸凡向来讨厌被这些女人骑到头上,於是二话不说的拉起身旁的露露说:「走!我包你出场。」
露露眉飞色舞的斜睨了燕燕一眼,以表胜利。
燕燕气急败坏的挡在他们之间,急切的说:「我不吵了,柳公子,你也带我一块儿去好吗?」
逸凡无奈的道:「下次吧!再说,我可不嗜好这种『双打』的游戏,想必你也是吧!」随即暧昧的一笑,拉著露露逃出这酸味十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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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饭店的房间里,逸凡赤裸著上身,坐在椅子上慢慢抽著菸,浴室内却传来五音不全的歌声夹杂著断断续续的水流声。
他向来不在家里和她们干这种事,只因那是他深爱的窝,他不愿让那些人亵渎了它。
不久,浴室的门打开了,露露美妙的身段毫无遮掩的走了出来,逸凡蹙著眉头,颇为反胃的扫了她一遍,「你一向都这么『大方』吗?」
「我一向都这样,从前你也没说过不好啊!」她慢慢走向他,一只手圈上他的脖子。
「是吗?这我倒忘了。」他抱起她,很技巧的将她放在椅子上,而後从床上拿起一条被单丢在她身上,「很抱歉,我已经没胃口了,这是夜度费,我先走了!」他从皮夹中拿出一叠厚厚的钞票丢在床上,转头就走。
露露慌张的巡视自己的全身上下,不知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她一向对自己的身材很自信的,怎么会这样呢?她竟然吸引不了他!
逸凡倚在车内,懊恼的捶了一下方向盘。怎么回事?他老拿她们跟她比,坦白说,凯蔷在他心中的身影根本挥不去。他得想办法,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甚至感觉得出连看诊的时候都无法专心,这对他这个「名医」来说,分明就是一种侮辱。
锁匠!对,找锁匠!打定主意後,逸凡就往钥匙行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