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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 第四章

  朝鲜半岛的夏季是五月到七月,七月底酷热的高温逐渐结束,八月初左右会有狂风和暴雨相伴的台风过境,待暴雨结束之后,枫叶便会开始变色,正式宣告秋天的降临。

  「烦死了、烦死了,暴风都过了,这场雨到底还要下到什么时候嘛!」

  月廊下,雨水彷佛银帘般垂挂在屋檐,韩芊卉拎着裙子烦躁地走来走去,什么事也不能做,这里又没有室内健身器材,她快闷死了!

  「看这雨势,我看起码要一整天吧!」

  「一整天?天哪,还要我闷在屋里一整天,不如让我死了吧!」

  朴孝宁双臂环胸倚在柱旁,满眼兴味地看着韩芊卉夸张地举臂高喊,唇畔绽出愉快的笑靥,很明显地流露出对她那种真性情的喜爱。

  从第一夜开始,她都是那么爽直地表现出自己的心情。

  片刻后,他勾勾手指头把河永敬勾过来,俯首对他耳语数句,河永敬吃惊地瞠大眼,

  朴孝宁不悦地瞇起眸子,威棱之态尽展,河永敬心头一懔,忙下迭哈腰退开,匆匆忙忙

  到前头舍廊斋去。

  回过头来,朴孝宁又恢复温和的表情,慢吞吞走过去自身后环住韩芊卉,将下颚亲昵地靠在她头上。

  「妳可以做做女红呀!」

  「做女红?」那是什么?「我不会。」

  「绣花?」

  「绣花?」滑稽的咧一下嘴。「也不会。」

  「画画?」

  「画画?」摇头。「那更不会。」

  「……我们来写字吧!」

  「写字?」毛笔字?「不会。」

  「……下棋?」

  「不会。」

  「……作诗?」

  「不会。」

  「……茶艺?」

  「不会。」

  「……我叫河永敬摘花来给妳插?」

  「不会。」

  「……妳到底会什么?」

  「……做标本。」

  至少以目前的环境而言,她只能抓昆虫做标本,如果是有翅膀的昆虫,还必须是那种可以用手捏死的虫,需要用到毒瓶的就不能抓,不然会破坏牠们的完整性,抓到了也没用。

  待大致上知道有哪些昆虫之后,她就要开始抓幼虫来饲养以观察牠们的生态循环,特别是那些将来会濒临灭绝的品种,她或许可以查出是什么因素导致牠们面临灭种的危机。

  「难怪妳会这么无聊。」朴孝宁喃喃道。「看书吧!这妳总该会吧?」

  看书?韩芊卉不以为然地皱皱鼻子。这时候的书有什么好看的?

  历史学家也许会喜欢,文学家也可能会喜欢,但身为生物学家的她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大人,厨房婢女送茶点来了。」

  闻声,韩芊卉移过视线去,见河永敬恭谨肃立,身上有点湿,后边放着好几件行李。

  「那是什么?」

  河永敬望向主子,朴孝宁耸耸肩。

  「我的行李。」

  「咦?」韩芊卉惊讶失声。「你要回去了?」随着惊呼声,她脸上立刻浮满一片怅然、失望与不舍,充分显露出对他的眷恋,不过,她自己好像没有自觉。

  相反的,入目她的表情,朴孝宁即扬起一抹欣悦的笑。

  「不,我要搬到妳这里来住。」

  「耶?」韩芊卉的惊呼声更大。「你要搬到这里来住?但,这不合规矩吧?」

  男人住舍廊斋,女人与小孩住里屋,这种事是有严格规制的,他却要明知故犯地破坏这种规制,为什么?

  「我们现在做的事也不合规制。」

  「……说的也是。」

  于是,朴孝宁挑上韩芊卉隔壁的厢房,两人相对盘腿坐下来喝茶吃糕点,一边看河永敬忙着把行李整理进来。

  「咦?」半口茶都还没喝进嘴,只闻到那股香气,韩芊卉便惊讶地望住手上的茶杯。「原来是这个呀!」淡绿如玉的茶色,茶香中还有天然的果花香,风味醇厚甜美,光是闻香气就够令人陶醉了。

  「什么?」

  「第一天晚上我就闻到你嘴里有一股香气,一直在猜那到底是什么香,原来是这个。」说着,她大大喝了一口,然后咂舌赞叹。「天哪!真是有够香,果然是这个没错,这样一来,以后我就不一定要亲到你才能享受这种香味了。」

  她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还一副很得意的样子,朴孝宁不禁哑然失笑,同时又向一旁偷笑的河永敬瞪去一眼。

  喝了好几口,韩芊卉忽地停住,凝目望住堆放在朴孝宁身边的几本书。

  「那个……」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是什么?」

  朴孝宁顺手拿给她。「这个我想妳应该看不……」

  「哎呀,真的是英文书耶!」放下茶杯,韩芊卉翻了几页,「没想到你也会看这种书……」停住,看了片刻,笑起来。「哈哈哈,原来欧洲人到现在还是用手抓食物吃啊!啧啧,比东方人落后嘛!」

  再翻,又看,再次失笑。「真不敢相信,原来欧洲教士从不洗澡!」继续翻,停住,笑容消失。「好残忍,没想到菲利普伯爵夫人是被……」抬眸,骤然噤声,狐疑地来回看那两个大眼瞪住她的人。「干嘛?」

  为什么他们俩都是一脸以为吃下蜜枣,结果却是苦瓜的表情?

  朴孝宁双眉耸起。「妳看得懂?」

  韩芊卉哼了哼。「奇怪了,你可以看得懂,为什么我就不能看得懂?」

  慢吞吞地,「不,我看不懂,」朴孝宁很老实地承认。

  韩芊卉错愕地一怔。「耶?」

  「我是在摸索,上面有图,我正在设法猜测它可能是在说什么……」他拿起另一本书,翻开有图画的页面。

  「事实上,整个朝鲜国里真正看得懂这种文字的一个也没有,或许有一、两个可以看懂一些,但也要认真研究半天才能约略说出大意,我就是根据他们说的大意来猜测,但是天知道他们是不是胡乱诌,就算他们乱说我也不知道,因为没有人可以像妳这样一看就知道它在说什么。」

  有好半天,韩芊卉与朴孝宁两人大眼瞪小眼,表情越来越僵硬,忽地,她把书扔回给他,全面翻供。

  「对不起,我看不懂。」然后若无其事地喝茶吃糕点。

  朴孝宁注视她片刻,倏地使了一下眼色让河永敬退下,再把所有英文书放到她面前。

  「芊卉。」

  「干嘛?」

  「我不会追问妳如何懂那种文字,只想请妳教我。」

  沉默了好半晌,韩芊卉始终看也不看他一眼,但她开口了。

  「你们不是也有译官?」

  「当然有,但他们懂倭语、汉语、暹罗语、八儿国语、久边语、琉球语、爪哇语,就是没有一个精通这种语言文字。」

  「你又为什么想看懂它?」

  「我认为他们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学习。」

  又静默片刻,韩芊卉才翻起面前的书。

  「这些是从哪里来的?」

  「有两艘西洋商船漂流到济州,这是船上的东西。」

  西洋商船漂流到济州?

  怪了,这应该是十七世纪的事呀!难道英国人提前到亚洲来了?

  「原来是船员的书,难怪会有这种游记。」韩芊卉喃喃道。「也许你应该到大明朝去找,说不定可以找到汉文翻译本。」

  「我想自己学这种文宇。」朴孝宁坚持道。「这些书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拿起第一本,「西洋风俗……」韩芊卉说,放在一旁,再拿起另一本,「天主教书籍……」放下,又拿起第三本。「天文学……航海学……数学……科学仪器制作……还有医学。」

  「总算能确定它们到底是什么书了。」朴孝宁苦笑,再问:「妳认为他们比我们朝鲜人进步吗?」

  「并不是全部,但某些地方的确是。譬如……」韩芊卉又拿起其中一本,「科学仪器制作,这种东西朝鲜根本没有,但缺少某些仪器,我的工作根本无法深入。所以……她沉吟一下。「我跟你条件交换吧!」

  「什么条件?」

  「我教你英文,而这个……」她摇摇手中的书。「我会翻译好,请你帮我拿给专人做,我真的很想要这些仪器。」

  「成交!」一秒钟也没耽搁,朴孝宁立刻同意了。

  于是,从这天起,韩芊卉开始教授朴孝宁英文,不但教他英文字,也顺便教他说英文,因为朴孝宁很聪明,很认真,也很好学,时常会在教授中途插进来问一些相关连的问题。

  如果他是二十一世纪的人,肯定会认真念到博士,说不定还能成为知名学者,可惜他不是,所以只能窝在这里由她这个天才生物学家从最基本的开始教授起,倘若他愿意的话,她可以教他更多,但前提是--

  他必须自己开口提出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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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秋后,枫叶依序转红,一棵棵红得像血宝石的枫树,一株株金黄耀眼的银杏,满山满谷,放眼看去俱是一片艳丽绚烂的枫红杏黄,衬着险峻秀朗的岩群峭壁,涓涓清澈的溪流,使得枫红景致更为迷人,更教人惊艳不已。

  「芊卉?」

  注意到刚刚还在到处走动的韩芊卉突然像根木桩似的钉在某株树干前,朴孝宁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她没有动,也没有任何回应,于是他赶紧向河永敬摆了一下不准动的手势,然后屏息等待。

  半晌后,韩芊卉闪电般出手,猛然攫住树干上的什么东西,然后像个孩子似的又叫又笑。

  「抓到了!抓到了!」她兴奋地把抓到的东西呈现到朴孝宁眼前。「瞧,金吉丁,很漂亮对不对?告诉你,牠可是吉丁甲中色彩最艳丽的一种,不要说抓到,见也很难见得到呢!」

  朴孝宁附和地点头赞同,两眼却盈满困惑,根本就不懂她在说什么。

  韩芊卉宝贝兮兮地把手中的昆虫放入河永敬提着的木箱子里,再继续朝另一头走去,东张西望。

  「刚刚那是雄的,如果能再找到一只雌的就太好了。」

  朴孝宁跟在她身边。「芊卉,我想请问一下。」

  「什么?」

  朴孝宁往不远处的溪水瞄了一下。

  「我注意到了,妳总是避开水,为什么呢?」

  「我怕水。」韩芊卉漫不经心地说,注意力依然集中在周围。

  「怕水?」

  「我曾经差点淹死……」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再瞅向他。「你……会游水吧?」

  「当然。」

  韩芊卉点点头,然后望向水潭,半晌后,她才下定决心似的说:「教我!」

  眸中猝然涌现赞佩的眼神,「可以。」朴孝宁说。「妳真有勇气。」

  韩芊卉耸耸肩。「不是我有勇气,而是身为科学家,头一个要遵守的原则就是同样的错误绝不再犯,为了遵守这项原则,我一定要学会游泳,才能避免陷入同样的危险。」

  所以,自这天开始,除了抓虫子以外,他们又多了一项活动,时间也因此变得有点紧凑了。

  白天,他们在山里忙,黄昏前回到宅子里,韩芊卉又要忙着处理抓来的昆虫,还要教他英文以及翻译那本原文的《仪器制作》,百般忙碌之下,她却更显得精力充沛,兴致高昂。

  闲闲喂蚊子的日子实在不适合她。

  而朴孝宁也兴致勃勃的陪她山前山后、山上山下的到处跑,像两个不知忧愁的小顽童,忘却现实所有的一切,兀自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辛苦、忙碌,但愉快,而且无拘无束,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韩芊卉不觉得,朴孝宁也不觉得,直至初雪来临,他们仍然没有想到要关心一下「正事」。

  她到底怀孕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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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常地势越高雪就来得越早,所以山里头总是比平地早一步迎接落雪的来临。

  这一夜,山里的初雪就在默无声息中悄然降临,纷纷飞飞下了一整夜,毫下留情地掩去了所有色彩,只余下一片雪白的银世界。

  「河永敬!」

  听出主子吼声里的焦虑,河永敬一步也不敢慢地冲来报到,赫然见到主子竟然光不溜丢地站在月廊下--就在这大冷天里!

  「大人,您怎么……」

  「小姐呢?」

  「下雪了,大人,小姐跑去玩雪了。」

  「玩雪?」朴孝宁好似松了一口气。「怎地不叫我?」

  「小姐说您睡得好熟,叫我不要吵醒您。」

  朴孝宁蹙了一下眉,随即回身进房,河永敬急忙跟随在后面,准备伺候主子梳洗穿衣。

  「她有没有说要往哪个方向去?」

  「往上,大人,小姐说越往上雪越深,所以她要往上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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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看到第一堆雪堆开始,韩芊卉就忍不住想要看到更多更多的雪,于是一直一直往上爬,直到眼前豁然呈现一整片纯朴又壮观的银白色山野,她才赞叹地止住脚步。

  呆然片刻后,她突然尖叫着扑上前捧起满手雪飞洒出去,跑着、笑着,快乐得不得了。

  在这一剎那,她彷佛又回到瑞士,那少女峰上的迷人雪景是存在她脑海中最深刻的记忆,她没想过要学游泳,却爱死了滑雪,当她的研究遇上瓶颈时,她就会上滑雪场去滑个痛快,再回研究所时,那所谓的瓶颈早已消失无踪。

  此刻,她就如同当时一样,丢开脑中所有思绪,尽情让自己沉浸在无忧无虑的嬉乐之中,唱着银色圣诞,一面堆彻雪人,最后还把自己的外衣和长裙奉献出来穿到雪人身上,然后双臂环胸抱住自己,一边发抖一边还开怀大笑。

  「那衣服你穿起来比我好看呢!」

  她玩得实在太快活了,以至于全然没注意到自她来到这里之后,一直有人隐身在一旁偷窥她。

  「妳不冷吗?」

  笑声骤止,韩芊卉猛然回身--男人的声音不奇怪,令人起警觉心的是,那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你是谁?」

  那是个年岁、个头都与朴孝宁不相上下,看上去却比朴孝宁更粗犷的男人,满头乱发只用一条宽皮带齐额勒住,手上还抓着一把剑,两眼正满盈欣赏和兴味的上下打量她。

  「金振宇,妳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男人并不令人讨厌,但她不认为自己可以随便告诉人家自己的名字,就算是二十一世纪也一样,何况这还是个保守的时代。

  「因为我告诉妳我是谁了。」

  「那是你自己愿意告诉我的,干我屁事!」

  金振宇扬了一下眉,蓦而放声大笑。

  「果然如同我所猜测般是个率直又火爆的女人,我喜欢!」

  韩芊卉对他吐了一下舌头。「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恕我不奉陪了。」

  眼中异采倏闪,金振宇蓦然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盯住她的唇瓣不放。

  「妳知道妳的嘴很诱人吗?」

  韩芊卉忙退后一步,恰好背贴住雪人。「那是我的事。」现在才觉得自己只穿着白内衣和白里裙好像不太妥当。

  「告诉我妳的名字。」

  「不要!」这个男人并不令人讨厌,却教人感到十足的危险。

  金振宇又上前半步,几乎要贴在她身上。「告诉我妳的名字。」

  韩芊卉深吸了口气,「不要!」声未落,人便往旁边一闪,打算趁他不注意落跑,没想到才冲出一步便被他抓住手臂,而且还不巧撞到了她的胸部,她不由得怒火上升,空着的另一手立刻甩出去,外加破口大骂。

  「不要脸,我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原来只是个专吃豆腐的痞子!」

  金振宇脸颊上很快便浮起一副清晰的红色掌印,可见韩芊卉下手有多愤怒,但他却毫不在意地继续盯住她,心下只觉得她越是愤怒,就越是妩媚。

  「告诉我妳的名字,我就放妳走。」

  韩芊卉眼一瞇,蓦然抬脚踢出去--朝他的下半身。

  金振宇轻笑,「好狠!」随手一格便挡开了。

  韩芊卉奋力要拉回自己的手不得,气得又甩出另一记耳光,但这回金振宇没让她得逞,轻而易举抓住她甩到半途的手,这下子她双腕都落在他手里了,不过韩芊卉是不懂得放弃这两个字眼的,想都没想,头一低便往他手上咬去,他立刻放开一手转而揪住她的发辫。

  「依据我的经验……」金振宇慢吞吞地说,一面仔细端详她的五官,眼底更是欣赏。

  「越是倔强的女人,越是需要用强硬的手段,我想,我就先来尝尝妳的唇的滋味如何,或许妳也会觉得我不错哟!」

  「想都别想!」韩芊卉马上用被放开的手推拒他的脸俯下来。

  但,就如同她自己所说的,女人再如何锻炼依然比不上男人的力气,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是枉然。

  就在金振宇即将得逞,韩芊卉正愤怒地思考要如何把对方的舌头一口咬下来之际,忽地,金振宇猛然推开她,她措手不及地仰天跌在雪人身上再滑到雪地上去,满面错愕与茫然。

  现在是怎样?他良心发现了?

  待她回过神来,却更是目瞪口呆。「上帝,现在是在上演中国武侠片吗?」是国产片还是港产片?不对,现在是在韩国,应该是韩产片,而且是现场播出,不能NG的!

  雪地上,两条人影在翻飞、在腾跃,掌影缤纷交错如织,时而击起一蓬蓬雪花飘扬,猝分又合,猝合又分,战得难分难解,斗得天昏地暗。

  韩芊卉一双眼不停地上下左右滚动,却仍赶不上双方的身影,她想看看到底是谁和谁在打,却只看得眼花撩乱、头昏脑胀,最后只瞧见两卷风扑来扑去,扑得她眼睛都晕了。

  甩甩头,她决定不看了,赶快穿好衣服跷头才是正事儿。

  不想她甫穿好衣裳正打算走人之际,打斗中的其中一人却突然喊过来。

  「别走!」

  韩芊卉一怔,愕然回眸。「君之?」她不可思议地喃喃道。「是他?」他竟然会武功?那种她以为是虚构的东西?

  她立刻凝聚目力拚命想看清楚哪一个才是他。

  但是,她看得出来才叫有鬼,除了两团模糊的影子,她什么也瞧不清楚。「到底是哪一个?」就在她困惑地喃喃问自己的时候,那两团模糊的影子中猝然寒光一闪,她立刻想起金振宇有剑,但朴孝宁没有。

  没剑的人怎么打得过有剑的人?

  毫不犹豫地,她马上拔腿往前冲过去。「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啊!」

  就算那两人还想继续打下去,她这么一冲过来,那两人也不敢再打下去了。一声砰然巨响之后,两条人影骤然分开来。韩芊卉停下来左右看了一下,随即朝左边跑去,扑向左边的人抱住他的腰际。

  「他有剑啊!你怎么可以再和他打下去。」

  朴孝宁一手环住她,「妳没事吧?」两眼仍与对面的人紧紧相对而视,目光严酷冷峻,毫不稍瞬。

  「没事!没事!」韩芊卉忙道。「你及时赶到,什么事都没有。」

  「妳不应该自己一个人出来的。」

  「我哪里知道会有别人嘛!」

  朴孝宁环住她的手臂紧了紧,再推开她,把自己身上的毛里皮袍脱下来给她。「穿上。」待她穿好后,他又探臂将她纳回怀里护住,因为对面的人走近来了。

  金振宇看看躲在朴孝宁怀里的韩芊卉,再拾高视线对上朴孝宁严峻的目光。

  「你的女人?」

  「没错。」

  「原来是有主的,啧,真可惜!」金振宇咕哝着,满面惋惜之色。「我劝你,如果珍惜她的话,别再放她一个人乱跑,倘若她不是你的,要她的男人可多的是,我就是一个!」

  朴孝宁的眼瞇了起来。「永远别想!」

  金振宇耸耸肩,唰一下收回剑,然后把剑搭在肩头上,转身,举手挥了挥,潇洒地大步离去。

  虽然谁也没说,但是他心里清楚得很,他打不过对方,才会被迫拔出剑来。

  真令人意外,中原已少有人能敌得过他,他却在朝鲜吃了瘪,这事若是让师父知道,不晓得会不会逼他回山去重新修习呢?

  「以后不要再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朴孝宁也揽着韩芊卉往回走。

  「好嘛!」韩芊卉嘟囔。「其实他也不像是坏人呀!你不觉得你们很像吗?」

  「我们?」朴孝宁耸高了眉。「很像?」

  「不是说五官像啦,是气质啦,你们都是很酷,很帅的人,只不过你比他俊朗,但他比你性格,都超有型的。」

  她说的高兴,朴孝宁却听得脸色开始往下沉。

  「妳忘了刚刚他想做什么吗?」

  「我知道,但我想他只是想亲亲我,其它什么也不会做。」

  「如果他想做的更多呢?」

  「那我就把他的舌头咬下来!」

  听她毫不迟疑地这么回答,朴孝宁的表情才逐渐舒缓过来。

  「总之,以后不要再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

  不过,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而是……

  朴孝宁回眸瞥一眼金振宇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陷入深沉的思绪之中。

  永远别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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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沉,屋外雪花无声的飘落,厢房内,角落边儿,烛灯轻漾,散发出迷蒙晕淡的光芒,柔和又温暖地洒落在平铺于地板上的床被,还有床被上的人。

  「妳真美!」

  纯男性的手指轻轻自优美的曲线上滑下去,她的肌肤不像一般贵族小姐那样苍白,而是健康的、细腻的肤色,没有一丝赘肉,是自然形成的迷人身材,最完美的女性胴体典范。

  「又美又柔软。」他的手停驻在依然平坦的小腹上。

  「你也不差呀!」

  纯女性的柔荑则俏悄地由紧窄的臀部往上攀,爬过强劲的腰际,到达结实的背肌,他的身材更不像一般贵族公子那样斯文瘦弱,而是挺拔的、有力的,是最有魅力的男性本钱。

  「又精悍又……嗯哼,强壮!」她的手流连在最硬挺的部位。

  两声轻笑,于是,四唇悄悄贴合,紧紧交缠,在激情中喘息呻吟,在缠绵中释放出彼此的热情。

  良久,一切归于静寂,浓浓的爱欲气息却依然飘散在空气中,挥之不去,驱之不散,烛火不知何时熄灭了,黑暗里,两条人影仍旧相互交缠着,舍不得分,舍不得离。

  「芊卉……」

  「别吵,今天我要早点睡,明天应该会暖和一点,我要再去找冬萤,就不信我找不到!」

  「……妳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嗯?」

  「妳愿不愿意……、呃,我是说……唔,算了,过几天再说吧!」

  「奇怪的人。没事了?」

  「嗯!」

  「那我可以睡了?」

  「妳睡吧!」

  她很快便睡着了。

  他却始终睁大着两眼望着屋顶,神情越来越凝肃,越来越阴郁。

  如果他是在思考某件事的话,那件事一定相当严重、相当复杂,致使他在阖眼入睡之前,眸中的冷芒阴骛得令人不寒而栗,就像……

  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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