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是省油的灯。打定主意后,她非要弄清楚不可,—想到这里,她笑吟吟地朝他们走去。
“娣娣、正伦啊,你们最近在忙些什么?看你们整天神兮兮的。”她在娣娣身边坐下。
“没有啊,哪有什么事?”娣娣耸耸肩地说。
玛莉仍然不动声色。“最近家里的三个丫头都有点反常喔!茵茵整天闷在房里,芫芫就见不着人影,啊小的也是有话不跟我说。哎。我真是老啦,顾人怨、惹人嫌啦!”
娣娣亲热的搂着她的脖子。“姑姑,人家哪有话不跟你说,再说你也不老啊!”
“还说没有,从小你有什么心事我会不知道?”玛莉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啊呀,人家只是在跟正伦研究大姊的男朋友到底是谁嘛!”娣娣话说出口才懊恼的伸着舌头看着正伦。
“男朋友?”耳尖的玛莉可不会放过这个消息的。
娣娣发出一声呻吟。“完了,二姊会杀了我的!”
正伦也紧张得直搓着手。“我们没有说太多,应该没关系的。”
“可是,二姊一定要保密的。要不然更难查出大姊在跟谁谈恋爱,那要怎么凑合大姊和林大哥……”娣娣连珠炮似的说完,看到玛莉顿悟的表情,这才想起来慌张地捂住嘴巴”
“娣娣,你愈说愈多了。”正伦气馁地看着她。
娣娣的一张脸哭丧着。“反正都说完了,二姊一定不会饶我的。”
玛莉兴奋的抚掌而笑。照这两个小家伙说的,茵茵应该是有对象喽!至于心雄,她是很喜欢那个男孩子;但是,茵茵若是另外有对象,那她也只好放弃让心雄当王家女婿的念头了。
玛莉清清喉咙。“娣娣,你们说茵茵有男朋友。谁告诉你们的?”
娣娣和正伦对望一眼,最后是正伦开口:
“是茵茵自己告诉林大哥的。她说她已经有意中人了,而且很确定她自己想嫁那个人。然后林大哥告诉张斌,张斌告诉我们的,只是我们老是想不出茵茵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的人,因为她每天上班下班时间都很固定,怎会有人谈恋爱不用约会的?”
事情的大概轮廓已经出来了。玛莉十拿九稳的肯定,茵茵的意中人根本就是心雄那孩子,真想不透这个年轻人在担心些什么!
“那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办?”她不动声色地问道。
娣娣在桌上的水果篮中挑了一个大橙,剥了一半给正伦,另一半给玛莉。自己则是再剥一个,自顾自的吸吮着大橙的汁液。“看着办喽!”
“怎么看着办?”早秋的大橙仍有沁人的酸,玛莉皱着眉头问。
“我跟正伦负责去查大姊的男朋友是谁,二姊跟张斌要帮忙制造机会让大姊跟林大哥有更多相处的机会。”娣娣龇牙咧嘴的说。
娣娣突然想到似的望着她。“姑姑,大姊有没有告诉过你,她交男朋友的事?”
“没有。”玛莉慢条斯理地说。“要不是今天你跟正伦说出来,我还真被蒙在鼓里呢!”
娣娣紧张地拉着她的手。“姑姑,你不要让二姊知道是我们说的,要不然她绝对饶不了我们的。”
玛莉慈祥地笑笑,揉揉娣娣的头。“小傻瓜,她有什么好骂你们的?”
“二姊交代……”娣娣咬着下唇,嗫嚅地说。
玛莉站起身。“放心,姑姑不会说出去的。现在姑姑有事要忙,你们自己玩去吧!”
玛莉重新戴上她的老花眼镜,从茶几上抽出一本厚厚的电话簿向厨房走去。
娣娣和正伦等到厨房的门关上了,这才相视一笑,发出欢呼声。他们像外国电影中的黑人小孩般的互击手掌。
然后正伦赶紧拿起电话。“喂,张斌,A计划成功了,姑姑要采取行动了!”
张斌放下电话,心旷神怡地朝着正在看毛片的芫芫走去。这几天芫芫都耗在他这边,今天是验收成果的日子,然后他们之间的工作关系就要暂告一段落了。
他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和她共同看片的还有杜平及野口夫人,以及创作总监和化妆师。即使是素净着一张脸,芫芫仍是最耀眼的一个,这可能是源自她对本身的自信吧!他看过太多大明星私下的另一面了,他发觉所谓的明星特质多半取决于对自我的自信度及成熟与否。而芫芫,她所散发的正是这种特质。
仿佛感受到他的凝视,芫芫转过头来朝他嫣然一笑,很友善且没有心机的笑容。他突然想起心雄的那番话,如果芫芫是那一盆火,他决计不会闪躲,宁愿让她炙烧殆尽终不悔。
萤幕上最后停格在芫芫无瑕肌肤的特写中。观众静默片刻,最后是野口夫人的鼓掌声打破了一室沉寂,其他人也跟着拍手,向他道贺。
“太好了,你的计划果真非凡。简简单单的就传达出我要表达的意境。”野口夫人赞不绝口地说。
张斌只是淡淡一笑。“是芫芫的领悟力高,能完全捕捉到我要的感觉。”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会坚持继续用她,我考虑要不要跟王小姐签明年合约,请她当我的产品代言人。”野口夫人点燃口中的烟,徐徐地说。
杜平喜滋滋地和野口夫人握握手。“野口夫人,我期待您明智的决定。”
“好说,”野口夫人转向张斌。“晚上陪我吃顿饭吧!我们母子也该好好聚聚了,况且我明天就要回日本。”
芫芫和杜平讶异的瞪着张斌看。
张斌无所谓的挑挑眉。“我今天晚上跟芫芫有事。”
芫芫的嘴形因吃惊而张成O型,杜平则是有些意外的瞄芫芫一眼。
“我们哪有约……”芫芫正要开口即被张斌打断。
“正伦打电话来,晚上我们要商量事情。失陪了!”说完,他低着头向后头的办公室走去。
野口夫人深深地叹口气。“他还是不肯跟我多接近,我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却视我如同陌生人。”
芫芫尴尬的站在那里。“也许,也许……”
野口夫人洒脱的挥挥手。“算了,他可能还不能原谅我离开他父亲改嫁的事。”
芫芫只能闭紧嘴巴,不置一言。杜平则忙着打电话去安排她的档期去了。野口夫人示意芫芫坐下来。待她们坐定,野口夫人喝口咖啡,仔细地盯着芫芫看。
“这孩子很喜欢你。”她直截了当地说。
芫芫张大眼睛,不知道她有什么用意。
野口夫人像是明白她的困惑似的拍拍她的手。“我没什么恶意。只是依我的经验,希望你记住一件事:只要能和你所爱的人在一起,所有的荣华富贵都并不足取……若不能和心爱的人相守,就算你有了全世界又如何?”
芫芫不好意地假装整理裙上的细褶。“野口夫人,您误会了,我跟张斌……”
野口夫人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只是说出我的看法,你把它放在心上就好。”
芫芫无言地点头,野口夫人捺熄烟蒂,坚决地站起身。她诚恳地伸出手,露出和张斌神似的笑靥。
“我明天就回日本,张斌就拜托你多照顾了。”她两只有些粗糙的手紧紧地握住芫芫的手。
这时杜平也放下电话走过来和野口夫人握手。“明天就回去了?怎么不留下来多玩一阵子?”
野口夫人浅浅一笑,恢复她优雅静谧的形象。她缩回手,拢拢完美无瑕的发髻。“我会请这里的代理商拟约。我想,我可以确定王小姐能和君柔倩签下一年的专用模特儿合约吧?”
杜平立刻流露出他专业经理人的本色,翻翻记事簿,沉吟片刻。“我想,王小姐的身价已经不是以前那种单部分合约了吧?”
野口夫人爽朗地一笑。“杜平,这就是我欣赏你的地方,单刀直入、绝不拖泥带水。当然,我们会给王小姐一个绝对令她满意的价钱。”
杜平露出少有的轻松神态,使他向来严肃的表情,顿时轻松了不少。“野口夫人您不愧是女强人,作风干脆而且善解人意。那么,我们就期待您的佳音了。”
野口夫人随意地点点头,随即独自迈入张斌的办公室。芫芫打开随身的大皮袋,将自己的私人用品一股脑儿地全塞进去。
“芫芫,我上次买给你的化妆箱呢?”杜平以不赞同的眼光盯着她的动作。
她耸耸肩。“那玩意儿太麻烦了。用这皮袋多方便,背了就走,不用拉杂的提大箱小箱的。”
“小姐,现在你的身分不同了。你已经渐成气候,自己要多注意形象,邋邋遢遢的总不太好。”
“是,尊命。”芫芫心服口服地说。
杜平突然压低声音。“野口夫人是张斌妈妈,这是怎么回事?你跟张斌走得很近吗?”
芫芫翻翻白眼:“拜托,我哪知道!我也是刚刚才听说的。至于我跟张斌,更是没有可能走在一起的。”
杜乎看着红霞在她脸上晕洒开来,语重心长地说:“我不反对你们这些艺人有异性朋友,只是最好先知会我一声,我要有心理准备去应付那些记者。”
“我知道。”芫芫低声地说。
杜平看看时间,催促着她。“我要回公司开会,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芫芫正要开口时,红着眼睛的野口夫人及表情不太自然的张斌在门口出现。
“芫芫,等一下我再送你回去。”张斌说完即和野口夫人向着门外而去。
野口夫人向着他们挥挥手,随即登上她那辆白色的豪华平治车。隔着车窗,她仍依依不舍地和张斌说着话。
杜平转过头看着芜芫,挑挑眉毛幽默地说:“没有可能走在一起,嗯?”
芫芫视而不见的盯着布景用的假花。“是啊!”
哑然失笑的杜平将文件都收好。“我走了,凡事自己当心点,OK?”
芫芫仍是那副爱理不理的表情。“嗯。”
杜平朝张斌打个招呼,随即驾着他那辆跑车飞驰而去。
等野口夫人的车也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路的尽头后,张斌坐在她身边,上上下下的甩着手中的笔。
“你不想问我问题?”张斌询问她。
“问什么?”芫芫好整以暇地问道。
“我、她,我们之间的关系。”张斌指着桌上君柔倩产品简介上野口夫人的照片说。
“这有什么好问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我何必多事?”芫芫仍是神定气闲地说。
张斌欲言又止地看了她良久,像是考虑再三后才开口:“我希望你知道。我妈妈在我五岁那年跟我爸爸离婚,因为我父亲是个不敢面对现实的酒鬼。其实他很有才华,是个画得很好的画家,可惜一直不能脚踏实地,只想投机赚大钱。他玩股票,结果遇到大股灾,就此一蹶不振,整天喝酒。”
芫芫看着他,心里却也为他感叹万千。
“妈妈离婚后到日本。她将我寄养在亲戚家,自己在日本赚钱,寄钱回来养我。她是在野口先生家中打工。后来野口夫人过世,她嫁给野口先生。前些年野口先生也过世了,所以她继承了君柔倩集团。”张斌仿佛事不关已似的平铺直述地说。
芫芫静静地聆听他的述说。不经意地,眼光接触到两潭深情的眸子,其中有的尽是坦白与温柔。
她回避着他的目光,没话找话地引开话题。”
“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去?而且有事要跟正伦商量?”她尽量以轻快的语调说。
“哎,我真不知道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他叹口气,语气一转。“正伦说,他跟娣娣合演的那出戏非常成功,玛莉姑姑现在可能开始在大显神通了。”
芫芫一听,笑颜逐开的大叫。“真的?那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我们要赶紧准备B计划了,所以正伦跟娣娣下班后会在老地方等我们。”张斌兴致勃勃地说。
芫芫瞄了眼张斌的表。“我们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待会儿下班时间会塞车的。”
“你的表呢?”张斌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坏掉了,没时间去买新的。”芫芫说完,背起大背包,等着张斌交代助理一些事项,然后一起搭张斌那辆吉普车,朝那家快餐店前进。
玛莉神态自若地坐在会客室内。刚才那位总机接待小姐请她进来坐,并且告诉她茵茵现在正在讲长途电话,要她稍侯。
她毫不介意等,因为她可以趁此空档将自己计划的前后步骤再检查一次,看有没有破绽或者遗漏了什么。
想想自己着实不含糊,居然能想出这么妥善的办法,她不知不觉地露出笑容。
急促的脚步声后,茵茵出现在门口。她随手掩上门,快步上前。“姑姑,出了什么事吗?”
玛莉满意地端详她半晌。“哪有什么事,我前些日子不是说要找你去逛街?刚好我今天下午没事。芫芫、娣娣、张斌跟正伦都说不回家吃饭。晚上就剩下我、你跟心雄,我已经告诉心雄,我们会晚点回去,让他自己去快餐店吃。”她连珠炮似地不给茵茵插嘴的余地。
“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因为你从来没到公司找过我,所以……”茵茵松了口气地说。
“没事。你还要多久才下班?”玛莉悠然地说。
茵茵托腮地想了一会儿。“我在等一个长途电话,等对方发传真过来下订单后,我就可以走了。”
“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你。”
茵茵拿出一叠杂志交给玛莉。“姑姑,你先看看杂志吧!应该快来了……”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叫唤声:“王小姐,SMITH先生在三线等你!”
茵茵匆匆丢下一句话就出去了。“等我一下,马上就好了!”
玛莉伸伸懒腰,将杂志放回架上。她可是蓄势待发犹如火箭般的活力充沛,坐也坐不住。存好心情的催化下,她一直保持着高昂的情绪。
这种情绪持续到她们吃完饭,连逛两家百货公司之后。适逢百货公司举行周年大减价,玛莉和茵茵陷身在抢减价货品的人潮中。
好不容易觑到咖啡厅有张空桌子,茵茵扯着玛莉的袖子,硬将她拉离正在挑衣服的人群。
“呼,姑姑,你买这多东西做什么?”茵茵将大大小小的包装袋放在桌下,捶着酸软的双臂。
玛莉意犹未尽的望着正对着咖啡厅的那个专柜。“东西买了就是要用,趁减价我就多帮你们姊妹买些衣服和饰物。尤其是芫芫,成天邋遢惯了,当明星没个明星架子。俗话说‘像不像三分样’。娣娣也是,成天穿着牛他仔,不像女儿家。”
茵茵只是微微笑着听她唠叨。
“至于你,就是穿得太老气了。成天穿套装,头发也札得像个小老太婆,真不晓得你们这些年轻人在想什么!”玛莉有些无可奈何地说。
“姑姑!”茵茵笑着抗议,这些话玛莉已经念不下一百次了。
侍应送来餐点,玛莉乘机溜到柜台打电话,说毕她带着泛滥成灾的笑容回到桌边。
坐定后,玛莉和茵茵聊着家常。空中响着松驰人心的轻音乐,浓郁的咖啡香弥漫在室内,里面的人们看来有些优闲风情。
这时一位穿着朴素但高贵的妇人笑容满溢的朝她们走来。在她身后的是位温文儒雅的男人,他也提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玛莉!真巧,你也到这里买东西。”妇人笑着说。
“王太太,真巧!没办法,你知道我最受不了大减价的诱惑的!”玛莉愉快的招呼他们同坐。
“我也是啊,咦,这是茵茵是吧?几年没见,倒是愈来愈漂亮了。”王太太和玛莉交换着某种眼神,但是茵茵忙着拉椅子和挪桌下的东西没瞧见。
“茵茵,这王太太是我们以前的邻居,还记不记得?”玛莉拉着茵茵说。
茵茵歉然的望一眼对面的妇人。“对不起,王太太,我恐怕记不得了!”
“没关系的,我搬走时,你才十几岁哪!时间过得可真快!”王太太感慨万千地说。
“王太太,这位是……”玛莉指指对面的年轻男子,他站在走道边打着大哥大电话。
“喔,看我多老糊涂!他是我那个外甥,丁柏超啊。记不记得,有一年他还跟我们两家人去沙滩玩水?”王太太眉飞色舞地说。
玛莉恍然大悟地直指着他。“喔,柏超啊,要不是你说我还真认不出来呢!”
这时丁柏超挂了线。回到桌边必恭必敬的叫声“玛莉姑姑”后,才转向茵茵。
“茵茵,芫芫的鹰爪功是不是还是那么具有杀伤力?”他促狭地说。
这下子茵茵也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被芫芫抓得满脸伤痕的‘青蛙’?”
他点点头,“你还记得我的绰号。”
王太太乘机加深茵茵的印象。“柏超刚从外国回来,最近要到一所大学教书。”她随口说出一间颇负盛名的大学。
两人在共同回忆童年中互相交换名片,也应允了丁柏超的拜访日期,最后在一片笑声中互道再见。茵茵甚至想到要将丁柏超介绍给林心雄认识,他们一个是她的故旧之交,一个是她心仪的人。
心雄坐在窗前沉思,玛莉姑姑的那个电话,让他从下午就开始心神不宁直到现在。
“一个老朋友的外甥刚从外国回来,带茵茵去和他见见面。晚饭就麻烦你到外面吃了,我们大概会晚点回来。”
难道玛莉姑姑真的着手在为茵茵安排相处了?茵茵会同意吗?别傻了,他纠正自已。如果茵茵不同意,那天底下就没有人会同意了,她是他所见过最温顺的女孩子。
想到这里,胸口一阵刺痛,然后那种赤裸裸的痛就沿着全身血管奔流般的遍布全身。他没吃晚饭,只是倚着窗口沉湎在自己的思绪中。张斌在自己隔间的小暗房中冲照片;芫芫在客厅跟着录影带大跳健康舞,据她说是因为忍不住偷吃薯条,所以必须要消耗多余的热量,才能维持苗条的身材;娣娣和正伦则是坐在楼梯上抱了一支吉他,正伦由基本和弦开始教她。
茵茵呢?她现在在做什么?他突然有种迫切想要见到她的念头,这信念在他心里翻腾汹涌,几乎令他要忍不住的出去找寻她。
但是,他竭力地克制自己的冲动,并一再地提醒自己明珍的故事。望向黑黝黝的夜幕,明珍的话语就像利刃切着他心头般的鲜明——
“我爱你,可是你只是一个教师,要多久你才买得起房子?”明珍流着泪地说。
“我不能忍受这种生活!只有爱情是填不饱肚子的。我想过好日子!”她不止一次地说。
“我不爱他,可是他能给我更好的生活!”
“我钦佩你,可是我受不了!”
“我真的好爱你。”
他长长的叹口气。是啊,即使是最伟大的爱情,没有面包也是活不下去的。这么多年来,虽然他已小有积蓄,但是,明珍的话语却仍刺伤他的心。
静寂的巷道中传来低沉的车声,黄色洋装里着精力充沛的玛莉和一身秀雅套装的茵茵。
从他站的地方看过去。正在行李厢中提东西的茵茵,是那么的可望不可及。
闻讯而至的娣娣和芫芫七手八脚的帮忙提东西,连正伦和张斌都在“挑夫”的行列中。他仍只是静静的倚在窗畔,漆黑的室内使他有一种安全的感觉,而飘动的窗帘,使他仿若透过朦胧的纱海看着外面的喧嚷声。
众人将东西提起搬进屋里,停好车后要进屋的茵茵突然抬起头,朝他的窗口展露微笑。
心雄倏地一惊,她看到他了吗?或者那个微笑只是他的想象?他满腹问号的下楼,他告诉自己:我只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但是心底却不相信自己的藉口,但也不愿承认它只是个藉口。
茵茵笑着走进客厅,他在那里。天太暗了她看不到,她是用感觉的。她知道他在那里。不为什么,她就是知道,大概是因为她对他的感觉太敏锐了吧!
“青蛙?哈,他还在记仇?”芫芫笑得花枝乱颤地挥着手说。“太狠了吧?记得这久?”
玛莉忙着拆包装纸。“不要再叫柏超青蛙了,他现在可是个博士了。”她将拆好的衣物都堆在一起。
“再怎么说,青蛙就是青蛙嘛!谁教他硬要演王子,自讨没趣!”芫芫呶着嘴说。
娣娣凑上前去帮忙拆包装纸。“二姊,谁啊?我怎么都没有印象?”
芫芫偏头想了一会儿。“那时候你还很小。有一次我们跟王妈妈一家人去沙滩露营,青蛙也去。我们要演戏,我演公主,他硬要演王子,我一气之下就跟他打架!”
张斌和正伦面面相觑,最后张斌才清清喉咙。“芫芫,我不知道你这么这么的……”
“泼辣!”茵茵接口说。“那时候,她最疯了!整天找不到人影,都跟男生玩在一块儿。”
“哈,青蛙亲一亲还是有可能变王子,要是癞虾蟆——亲到死它还是只癞虾蟆的!”芫芫戏地说。“我没叫他癞虾蟆已经够给他面子了。”
“那你就错了,他现在可是个十成十的白马王子。高高大大、白白净净的,很斯文。”茵茵笑着说。“况且又是个博士,条件可好的呢!”
正好走到阶梯底端的心雄,闻言不由地心一沉。他不动声色的走近他们,竭力装作泰然自若的样子。
“心雄啊,来,这件衬衫穿穿看,这可是茵茵选的花色,看看喜不喜欢?”玛莉将一件名牌衬衫递给他。
迎向茵茵期盼的眼光,他不由得抓紧那件衣服。“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
“刚好碰到大减价,茵茵说你适合穿这类型的,我就买下来。你下个月不是生日吗?提前给你的礼物。”玛莉笑着说。
“谢谢你们了。”心雄感动地说。
“这下我可亏大了!我生日已经完后才搬来。”张斌打趣地说。
“哪,这皮带你跟正伦一人一条。姑姑是见者有份,人人有奖。”玛莉笑咪咪的给他们一人一盒东西。
张斌和正伦连忙道谢。娣娣则在大小包装袋中搜寻着,但看她那表情似乎没有她合意的。
“娣娣,你在干嘛?翻得乱七八糟的!”茵茵笑着问她,芫芫则自顾自的拭擦指甲油。
娣娣狐疑地看一眼面前的东西。“大姊,是不是还有东西没拿进来?”
“怎么没有我的牛仔裤?都是套装、裙子!”
娣娣发出不平之鸣地说。“不公平!”
“娣娣,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多穿女孩子的衣服。哪,这两条裙子跟那套套装是你的。”玛莉将衣物捧给娣娣要她回房去试穿。
“芫芫,你也一样。那些是你的,也回房去试穿看看。”玛莉临上楼前也拉了芫芫一把。
张斌和正伦也各自找了藉口溜上楼去。楼下就只剩下茵茵和心雄,他们相对无语的让沉默笼罩在彼此之间,谁也不忍心先去打破这团沉默。
我要找些话跟她说——心雄如此的对自己说——但是要说些什么呢?他不安的挪挪坐椅。
想些话啊,不要坐在这里干瞪眼——茵茵无声的告诉自己——怎么开口呢?她无意识的抚摸着皮包。
“啊......”
“呃......”
两人尴尬的同时开口,却同时的打住。
“你先说。”
“你先说。”
他们俩也同时为这突兀的现象而笑出来,
心雄洒脱地做个请的手势。“你先说吧!”
茵茵从皮包中拿出一个扁平长方形的盒子,递给他。“我今天看到的,和那件衬衫很配。”
心雄颤抖的手好不容易才拆开张淡蓝色的包装纸,一条泼墨山水似粉彩蓝的领带呈现眼前,上面还别了支简单精致的领带夹。
“谢谢。”他抬起头。“我会好好珍惜的。”茵茵红着脸的将包装纸收拾好。“不客气。”
“茵茵,”他很艰难地开了口。“我想过你说的话……”
她收拾的动作停顿下来,仿佛在等着他最后的宣判般。
“我想,我会尽量试着去接受另一份感情的。只是,我没有把握会成功……”他的声音愈来愈小,终于听不清楚。
室内突然有股张力紧绷着,过了约莫十秒钟,但在他们的感觉里,却像半个世纪般那么长。
茵茵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转身向他盈盈地一笑。“只有试过才知道会不会成功,我很高兴。晚安。”
“晚安。”他看着她亭亭地消失在楼梯转角,心情忽然之间舒畅了起来,也使他突然地饥肠辘辘起来。他吹着口哨,到巷口牛肉面摊去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