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文武百官路经此地,总会被这些精心设计的假山假水、金碧辉煌的建筑、赏心悦目的风景吸引莫不驻足欣赏片刻。甚至流连之中发现众家美女的一颦一笑,更会忘情地看得痴傻了。
显然,唐修旻并无这样闲逸心情,只见他表情严肃、全副武装,行色匆匆地直奔御书房。然而他路经之处,莫不引起小小的骚动。
不止是为了他出众的外表、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材魁伟……更为了他年轻有为、身手矫健、战绩彪动、丰功伟业!
后宫佳丽闻知他进宫觐儿皇上,莫不趋之若骛,争相一睹风采,期望能蒙皇上恩赐,得大将军这般英雄人物的青睐。
“他就是传说中驱逐北夷、平定山东叛变、铲除淮南贼乱,威名满天下的镇远将军?”
“可不是!十二岁中秀才,十六岁考上探花,十八岁即打遍天下无敌手,荣登武状元,二十岁已带军镇守边关,南征北讨,立下的汗马功劳不计其数;用兵如神,战绩更是辉煌。今年听说也不过才满二十七而已,你们一定想像不到吧?”一名宛若“包打听”的太监,如数家珍般向众宫女炫耀镇远将军流传民间的赫赫事迹。
“哇!这么厉害?那不就像天神下凡?”宫女们惊叹连连。
“不错!百姓为了感谢将军平定战乱所带来的好日子,还尊他为“齐天将军”。”
“齐天将军?难怪!皇上好像为此而十分不高兴呢!”一位侍奉皇上的宫女恍然大悟似的。
“听说是长林那个老将军,和好大喜功的四皇子联手参他一脚的……搞不好京中最近盛传镇远将军意图谋反,也是他们故意散播的谣言!”一名专侍奉太子起居的太监忿忿不平道。
“为什么?”许多宫人不明就里。
“你们还看不出来吗?四皇子野心勃勃,老想取太子而代之,而镇远将军和太子交情甚笃,又手握军权和兵权,自然而然就成了四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所谓树大招忌嘛!”
“不要胡说八道,小心你的脑袋瓜儿!”一位深谙明哲保身之理的老太监出言警告。
年轻的宫人们这才纷纷噤声,停止妄语论断是非。
此时,四皇子从西宫走来,后面还跟随着长林老将军,而太子和宰相也从东宫仓卒赶来,不约而同地在御书房外碰了头。
两队人马仅礼仪上互打招呼,随即进了御书房拜见皇上。
“既然唐卿家南征北讨多年,为朝廷立下不少汗马功劳,而遗误了终身大事。朕想将海宁公主许配给唐卿家,不知唐卿家意下如何?”
唐修旻原本班师回朝是为了归还军权,以证明自己赤胆忠心,让功高震主的谣言不攻自破,没想到皇上反想招他驸马。
当然,聪明如他,不可能不明白皇上的用意。一则想以海宁公主安抚他,让他为皇室效力,二则……让海宁公主监视他,以防他心生叛变,对朝廷不利。然而,他非但无喜悦,反而心生反感,没想到他为了心系天下安危,无暇顾虑儿女私情的结果,竟要以皇上踢婚的政治婚姻作收场?
“以后你和海宁公主就住在海宁宫,不必再驻守边关。你也该留在京中享享荣华富贵,朕不会亏待你的!”
皇上摸摸自己早已灰白的胡须,颇满意皇后所想出来两全其美的计策。
“齐天将军”的美誉虽有欺君罔上之嫌但唐修旻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猛将,且又长得相貌堂堂,配上海宁公主的金枝玉叶,的确相称,这是多少官宦子弟梦寐以求的婚姻,唐修旻应当知足……不!应当感到荣耀才是!想他一介布衣出身,没有理由拒绝攀龙附凤,成为皇室中人。
太子可高兴了,这下知己好友往返东宫叙话、商讨国家大事,可方便多了;太子完全没察觉唐修旻骑虎难下的为难。
“父皇,这样一来,不但了却父皇一件儿女心事,让海宁出阁,嫁给镇远将军这样的乘龙快婿,而且,京中有唐将军坐镇,相信父皇更可安心治理太平盛世,高枕无忧。”
这话哄得皇上龙颜大悦,呵呵大笑。
“唐将军,还不快谢主隆恩?”宰相乘机提醒正不知如何进退的唐修旻。
“皇上,微臣……”
唐修旻唯恐一旦回绝,将惹来杀身之祸。虽然出入沙场多年,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但若因此招罪致死,只怕他无法咽气瞑目。
太子见他支吾,恐惹皇上震怒,忙代为解围:“镇远将军荣升驸马爷,惊喜莫名,一时不知如何答谢皇上,是吧?”
唐修旻苦笑,不敢摇头,没想到太子到现在还不了解他的心意,不免觉得失望。
另一旁的四皇子心想,这还得了?唐修旻镇守边关尚对京中的他谋篡皇位构成威胁,若将他留在宫中,岂不称了太子的心意,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没想到本想陷害唐修旻,反而帮了太子的忙,这不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海宁公主年纪尚幼,请皇上三思!”四皇子情急之下,出言劝谏皇上。
“海宁十六出阁,并无不妥。”太子立即不甘示弱,反驳四皇子的意见。
“但,海宁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孩儿是怕父皇会不舍……”
四皇子已感辞穷,猛向长林将军使眼色。
“父皇说过,唐将军和海宁公主将在商宁宫成婚,父皇仍可在宫中见到海宁公主,有何不舍之说?”太子轻而易举地令四皇子语塞。
“是呀,四皇儿,你太多虑了,这些都不是理由。”皇上颇感不悦地斥责:“别再多言!”
“不!皇上!四皇子顾虑得对。海宁公主尚年幼,一定想多留在宫中陪伴皇上,承欢膝下尽子女之道,而微臣长年征战在外东奔西跑,一定会为了国家大事冷落公主。皇上如此疼惜公主,势必舍不得公主陪微臣受苦……请皇上收回旨意。”唐修旻顺势跪下,恳求皇上。
太子和宰相皆目瞪口呆地面面相觑——没料到唐将军会有此一举,白白地将大好机会往外送!
“皇上!您不如封唐将军一品官职,处理军机事务。这样,他就不必出宫征战,也可为朝廷效力。”
宰相机警地进言,激励皇上重用唐修旻。
“言之有理!”皇上称许点头。“那么,朕……”
“皇上!”唐修旻深怕皇上又下错旨意,违背自己的心意,连忙表明自己的立场,以婉拒好意:“马革裹尸,为国尽忠,是微臣毕生的心愿……微臣已习惯沙场征战的生活,留在宫中恐无用武之地……务请皇上成全微臣为国捐躯的志愿——”
“这……”皇上深受感动,心开始动摇。
“唐将军,你这是……”太子不明就里,拂袖转过身生起闷气。
怎么唐修旻突然变得如此不识好歹?太子和宰相如此为他费尽心机,他却不领情,还扯他们后腿地唱反调;最糟糕的是,竟完全不防范四皇子似的附和他们,还任由他们摆布!
“启禀皇上!最近云面有探子回报,说西夏最近积极招兵买马,边境有蠢蠢欲动的倾向……”
长林将军终于想到妙计,阻止唐修旻将势力扩展到京城,危及四皇子与他的成败大计。
“我看,不如就派唐将军镇守云南,相信那些西夏兵,鉴于唐将军的威名,定不敢恣意造次!”
“是呀!父皇,唐将军功名显赫,有他坐镇云南,就不必担心那些蛮子兵侵扰边境……”
四皇子机灵地趁皇上心意动摇之时,适时予以定心丸般的道:“要是父皇担心屈就了唐将军,不如封他为云南王吧!前些日子,父皇不是还为要由谁来治理云南而头疼吗?我想以唐将军文武全才,必是最恰当的人选,父皇也可以少了后顾之忧。”
众人皆惊异地望向城府深不可测的四皇子,而皇上也意外地露出嘉许的神情。
“好!那就封唐卿家为云南王,镇守云南,为朕治理云南子民!希望唐卿家能不负寡人所望。”皇上一口答应,并赐封唐修旻。
“谢皇上盛典。”唐修旻忧喜参半地领封。
出了御书房,四星子虚情假意地向唐修旻道贺:“恭喜唐将军,年纪轻轻的就当上王爷,假以时日,想必能权倾天下……届时,可别忘了是谁提拔你才好!”
唐修旻明白四皇子不止在试探他的野心,更是向他索讨顺水人情。
“云南虽是蛮荒之地,但臣当尽心代朝廷治理,以昭皇上恩德,若托四皇子之福,得幸在云南令百姓同享太平盛世,臣与云南黎民自当感谢四皇子,为朝廷尽忠祈福……其余一切臣不敢多想,只求安居乐业。”
“唐将军,你太谦虚了!”
四星子眼眸闪过一丝阴霾,随即堆满笑脸,毫不在乎地转身离去。
而长林将军更是嫉恨忿怒地狠狠瞪他一眼才离去。
唐修旻亦不以为意,随太子前往东宫。
长林将军气呼呼地,在凉亭中追上四皇子,不满地质问:“明明派他镇守边关即可,偏偏你又提议他做云南王,岂不便宜那目中无人的小子!这下可好,他可更嚣张了,你等着瞧吧!”
“将军有所不知,这只是权宜之计!”
四皇子扇开手中的扇子,索性在亭中坐下纳凉,为自己转危为安的机智感到洋洋得意。
“什么权宜之计?”长林将军这才转怒为奇,一头雾水地问。
“若只教父皇派他前往边关镇守,定无法令太子那帮人心服口服,且他的确战功显赫,父皇怕落人口实,断不会大材小用,而且不这么做,海宁那丫头肯定不会死心。如果把他留在朝廷,招做驸马爷,对我登基大业肯定是百害而无一利,对你这个死对头更不会有什么好处的。长林将军,做大事眼光要放远一点,有他在云南镇守,我的天下也就不怕外族侵扰。刚刚你不也发现父皇龙心大悦,十分赞许我的建言,轻易了却皇上的心头忧患,又博得皇上信任,这可是一举两得呀!”
“四皇子足智多谋,老夫自叹弗如!四皇子果然是掌理天下的英才,皇位非您莫属!”
四皇子得意一笑,完全接受长林将军的恭维。
“但有一事,老夫不明白。虽然唐修旻在朝廷会对我们造成威胁,但将他安排在千里外当云南王,鞭长莫及,难道不怕日后他自成一方霸主,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我能让他当上云南王,自然也能教他成为阶下囚、刀下魂。等我对付完太子,得到皇位,我再来慢慢收拾他。天下是我一个人的,谁也别想同我抢!”
四皇子表情阴狠,眸光似利刃般的恶毒,令长林将军不寒而栗。
四皇子暗忖,唐修旻你最好乖乖地当你的云南王,别耍花样!待我正式登基皇位,再来慢慢整治你,好让天下人明由,什么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太子设宴为唐修旻洗尘,两人杯酒言欢。
“唉!”太子为了唐修旻即将赴任云南,忧心仲仲地叹道:“真不明白四弟居心何在?”
“他无非是想孤立太子在京中的势力。”
唐修旻早已洞悉四皇子的诡计。
太子颇感懊恼地质询:“你既知四皇子不怀好意,却心甘情愿中他的计,帮他一起陷害本宫?”
“对不起!太子。”唐修旻立即离座,跪拜请罪。
“快起身,本宫不怪你就是!”太子到底与他知交多年,即使他长年征战在外,两人仍用尽办法互通信息,多年不曾间断,他深深了解唐修旻光明磊落的胸怀,虽出身寒门,不但没有粗鄙的举止、狭窄的心眼,相反的,气宇轩昂、自成贵相,行事更是坦荡果决。他相信唐修旻必有苦衷!
“殿下!”唐修旻十分内疚,蒙太子看重提携,他才有今日之成就。太子从未嫌弃他布衣平民身分,反而视他如知己生死之交,他并非不知感恩图报,只是……他的终身大事不能勉强,怕害了公主及自己一生。“您放心,不论微臣在天涯海角,只要您一声召唤,我定不顾一切回京,觐见太子殿下。”
“只怕到时,远水救不了近火。”太子苦笑。“不过,有你这句话,我已感欣慰了!来,喝一杯!”
两人抛开嫌隙,言归于好,畅怀痛饮一番,颇感酒逢知己千杯少。
“说老实话,修旻,你是不是已有心上人?说!是哪家姑娘那么幸运,本宫替你作主!”太子趁着七分酒意,藉机询问。
“微臣一心捍卫国土,哪有时间谈儿女私情?殿下,您别取笑属下了!”唐修旻边灌酒边笑着摇头。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接受父皇的好意与海宁成婚?她年轻貌美,又是堂堂一国公主,而且她早就倾心于你,父皇又视她如掌上明珠,她会带给你一切幸福,你为什么执意不肯娶她为妻?她要是知道你婉拒皇上赐婚,她恐怕要伤心欲绝了。”
唐修旻表情严肃地放下酒杯,站起身来,仰望天边半轮明月。“我也不明白,殿下。”他回忆起成长的艰辛历程及辛酸往事。“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流浪街头,当过乞丐,无亲无靠地常被人欺负。后来,我为了保护只伤痕累累的流浪狗,打散所有顽皮的小孩,却被小孩的父母鞭打得半死。幸好一位老住持路过,见我有慈悲心,便收我为俗家弟子,教我认字又传我武艺,从此,我便发愤图强,誓要成为人上人。一直到我上京考上武状元,老师父才含笑圆寂。若不是师父谆谆教诲我要心存慈悲、济世救人,我早对世人的无情、残酷,痛心绝望,甚至产生怀恨报复的心理,根本不相信世间还有温情的存在——”
唐修旻思念师父养育之恩,早已泪水纵横脸上,故不敢回头面对太子殿。
然而太子藉由月光已察觉他眼中的闪闪泪光,但并不出声相劝,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唐修旻到底压抑太久,人毕竟是有血有肉有泪的万物之灵,怎能不为情感所动容?
唐修旻纵是百姓心目中的天人、英雄,但实际上到底是个凡人之躯呀!怎能一直武装自己,偶尔也该释放一下情感,甚至是泪水!
他已经表现得够坚强、够完美,不能再苛求于他——太子谅解并怜惜地想。
“师父说……要不是早看出我尘缘未了,他早将我剃度出家,免除我七情六欲之苦。他认为我暴戾之气太重,本想教我从文弃武,但我身子羸弱,他又不得不让我练武强身,没想到最后,我却考上了武状元
“殿下,我之所以能存活到今天,是因为我相信这世上一定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完成,有什么人需要我去援救,有期盼我的人在远方等待我,而我也一直在寻找我的归宿,绝不是因为我喜欢漂泊或军旅的生活。我只是肯定,皇宫不是我想要的归宿,我必须再去寻找!不能放弃地寻找。若我违反心意与海宁公主成婚,我终将邑郁寡欢;相对的,公主也会失去幸福的未来,我绝不能害人害己啊!殿下,请您务必原谅微臣的任性愚昧。”
出乎意外的,太子毫不犹疑地将手搭在他肩上,用完全了解的口吻道:“你说得对,人不可以没有理想、没有志向;在这世上,或许你无亲无戚,但你并不完全孤独,因为我愿意当你一辈子的朋友,起码你已找到了我。不论我是太子或是任何身分,我们都是生死之交。”
“太子——”唐修旻感动又感激地紧握太子的手。
“祝你云南之行有新崭获,尽快找到属于你的归宿安定下来,再全心全意来辅佐我,为天下黎民苍生开创太平,好吗?”太子殿下温暖的友谊,藉着覆盖的掌心传入唐修旻原本感伤脆弱的心房,为他的希望注入更坚定的新力量。“你放心,我会代你安抚海宁公主,让你这位新任的云南王顺利成行。你要保重!”
“您也是,太子殿下。”
唐修旻终于忍不住跪下,正式向太子殿下拜别,离别之情溢于言表。他暗暗发誓,此生此世定当为太子尽忠,以报太子知遇之恩,不计任何代价,也要保卫太子将来能顺利继承皇位。哪怕抛头颅、洒热血!士为知己者死啊!
这时一队宫廷侍卫匆匆赶来东宫。
“怎么回事?”太子对于酒宴被打扰,深表不悦。
“禀告太子殿下!有刺客闯入宫廷,不知殿下是否有发现可疑之人?”侍卫长必恭必敬地报告始末。
“没有,本宫正与唐将军饮酒,什么也没看见!”太子挥手示意他们离去。
“那就怪了,属下明明看见他潜入东宫……”侍卫长似乎难以相信,十分纳闷。
“怎么?本太子的话,你也怀疑不成?”太子为这帮不识好歹的宫廷侍卫颇感不耐。
侍卫长见太子已经动怒,忙唯唯诺诺地告退,领薯侍卫前往别处搜查。
而始终一语不发的唐修旻,则一直屏气凝神观察四周动静,终于听见屋檐上有些微弱的喘息声。
“还不现身、束手就擒!”
唐修旻出其不意、纵身跃上屋檐,将藏匿的刺客打下,太子只见一穿夜行衣的蒙面人跌落眼前草地,发出“哎哟”一声似个毛头小子,是以坐下,趣味盎然地喝酒观看。他相信唐修旻应付得了,所以也就不再喊叫侍卫回头缉拿剌客。
但见那身材比唐修旻矮小许多的蒙面人身手亦不凡,与唐修旻交手,招招丝毫不含糊,太子像观赏余兴节目般,不知不觉瞧入了迷。可能是发现“刺客”对他这位东宫太子并无狙击之意,便安心地在一旁期待两人的最终胜负。
两人交手数十回合后,唐修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手将蒙面人的面而掀下,并顺手抓起剌客的衣襟,想将他过肩摔在地上,以防他逃逸!岂料,面布一扯下,竟暴露一张如天女般灵秀绝伦的脸——明眸朱唇,且肌肤胜雪……
唐修旻俯望着怀中的可人儿,心跳竟然不由自主地加速、澎湃着……遂渐教他看得痴傻了。
太子也惊为天人,刺客竟是位绝代美女?更令他惊异的是,从不近女色,可媲美柳下惠的唐修旻竟然……显然已神魂颠倒!
那女刺客对于面纱被扯开也颇为惊讶,但最令她吃惊的是,对方竟死抓着她胸前的衣襟不放,她不知道唐修旻本想粗鲁也将她摔倒制伏,却被她闭月羞花的容貌一时迷住,以致忘了自己下一个步骤……而忘情地与她僵持不下。
无视于唐修旻迷惘的表情,女刺客已认定他是不折不扣的登徒子,没好气地赏他一巴掌:“不要脸的登徒子!”
唐修旻这才大梦初醒,惊觉手中所触,竟是不可言喻地柔软,吓得赶紧松手解释:“姑娘,我不是有意冒犯,我……”
“你还说!”女刺客急忙拉紧自己衣襟,不客气地又赏他第二记响亮的巴掌:“下流!”
太子诧异堂堂一国将军被掴耳光竟不躲不闪,只讶异着一双眼,怒瞪着眼前美丽又凶悍的女刺客,表情既无辜又无奈。看来,唐修旻可真遇到命中克星了!
眼前这小姑娘,外貌虽足以与唐修旻匹配,但不知她来历为何?动机又为何?是敌?是友?非弄明白不可!
“姑娘,请你住手,别再责怪唐将军!何况你这身打扮颇令人可疑,又夜闯皇宫,无怪乎唐将军会如此对付你,你最好适可而止!”转念之间,太子已好言相劝、出言试探。“可否告知本太子,你擅闯皇宫,目的何在?”
“喔……也没什么,我朋友水土不服,病倒异乡,我盘缠用尽,只好进宫来借……呃……顺便参观一下皇宫。”女剌客!喔不!是女偷儿一副理直气壮、轻松自在地道:“皇宫比我想像的还大,差点就迷了路,才会闯到你这里来,东宫……是吧?东宫太子,请您见谅!”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不可思议的答案,太子简直啼笑皆非。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唐修旻这才开始为她无理的态度感到生气。“你知道你若被侍卫抓到,后果是什么吗?你当皇宫是你家院子呀?”
太子轻笑,他发现唐修旻表面上是斥责那娃儿,实际上则关心她的安危居多。
“没有三两三,哪敢亡梁山?要不是你多事,我早就溜出宫了,神不知、鬼不觉!”那女偷儿丝毫不领情,反倒怪起唐修旻。
太子见唐修旻困窘,决定帮他一帮。
“姑娘不是欠缺盘缠吗?不如本宫就赏赐你黄金百两,总比当偷儿被通缉强吧?明儿个你就到镇远将军府,向唐将军支领即可。”太子用心良苦设计道:“你朋友不是生病吗?唐将军是乐善好施之人,他一定可以帮你请到御医帮他医治,并妥善照顾你们,你说对吧?唐将军!”太子有意撮和他们。
唐修旻不明就里,但想到可以再见到眼前谜样的佳人,便不由自主地点头。
“好吧!信你一次!”女偷儿偏头考虑了下,觉得他们不像使诈,不疑有他地便答应,并把怀中一串珍珠项链放在桌上。“这是从海宁宫偷来的,请代我还给海宁公主。太子殿下,无功不受禄,这次就算我欠您一分人情,大恩不言谢,将来有机会一定加倍奉还,告辞!”女偷儿倒恩怨分明,太子颇为欣赏。
一回头,女偷儿的眼神与唐修旻的不经意地接触,这次是略带羞怯地睑上泛起一抹嫣红,令唐修旻迷醉……
岂知,她秋波一转,忽然娇嗔训起他来:“海宁公主正大发脾气,差点掀了海宁宫,还为你哭得死去活来!大将军,你真是害人不浅!”
“我……”唐修旻一时无从解释起,内心十分焦虑,深怕偷儿姑娘误会……奇怪,他为什么那么在乎她的想法?
“海宁公主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公主,你竟然不解风情,真是个大笨牛!好好的驸马爷不当,偏要去当什么云南王爷,吃力不讨好,真正怪人!”
“你知道得不少,姑娘?”这引起唐修旻直觉上的怀疑,即使面对天真烂漫的她,亦不敢轻忽大意。
“废话!我可是堂……”她发现差点说溜了自己的身分,而太子和唐修旻两人正不约而同地期待她的下文,她忙话锋一转,避重就轻:“我可是已经在宫中混了两、三天耶!好了,不和你们多说,后会有期!”
转眼间,她已施展绝妙轻功,溜之大吉。
太子拿起珍珠项链,若有所思地赏玩。“这种项链,海宁公主少说也有上百条,难怪海宁没察觉。想不到这位娘姑专程进宫,只为偷这个?恐怕是真缺盘缠应急吧?不过,也真是胆大包天!”
唐修旻似听而未闻,怅惘不舍地望着情影逐渐消失于黑暗中,渐行远去,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失落。
太子失笑,将手搭在魂不守舍的唐修旻肩上。“那姑娘长得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十分讨人喜欢,可是唐将军梦寐以求?”
“殿下……”唐修旻这才察觉自己失态,赧然地躬身作揖,请求谅解:“恕微臣失礼。”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是多少绝色佳丽对你频送秋波,甚至投怀送抱,你却视若无睹,着实令本宫为你捏把冷汗,以为你早晚看破红尘,出家当和尚呢!现在可好,我可放下心中大石,天底下到底还有令唐将军钟情之人,可见缘分果真早已注定,只怪海宁公主没有这等福分。”太子颇为海宁公主惋惜。“来,继续喝酒吧!”
“没有留下姓跟名,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唐修旻感慨万分地举杯一仰而尽。
“瞧她谈吐、身手皆不凡,来历肯定不同凡响,能与唐将军这般人才相提并论,肯定不是泛泛之辈!”太子看穿他心事地安慰他:“我有预感,即使你远到云南赴任,你仍会再见到她。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你注定与她摆脱不了关系的。”
是吗?他希望答案是肯定的。但人海茫茫……
她真只为了医治朋友的病,筹措盘缠而闯入宫廷禁地,无视于宫廷律法、大内高手,这样通行无阻,甘冒生死?这理由未免太荒谬?瞧她理直气壮、直截了当,又不像是会拐弯抹角,使心计骗人!而太子之所以会释放她,无非是看穿自己心思,想成全自己,故未为难于那神秘姑娘……他感激太子心思缜密并以自己为重,是以他亦不能忽视太子安危。
今日若非唐修旻陪伴太子身畔,只怕太子安危堪虞。因此,他心中暗拟计划,非加强东宫戒备不可,暗中必须多派几位亲信,随时随地保护太子才行。
至于那位姑娘……他不自觉摸着被打过的脸颊,火辣辣的感觉,非但无法忿怒,反而有种奇怪的悸动——在心底一波又一波地扩散不已,仿佛已刻骨铭心——多奇妙的感受!
不管她是谁,尽管她来者不善;他,唐修旻,这一生一世,只怕再也无法将她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