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除了剧团的编剧和导演、一些工作人员之外,贵宾席上坐着一个身材高挑醒目的年轻男子,他俊美有型的脸上架着一副深色眼镜,一身轻便休闲装扮,一双令人嫉护的长腿交迭着,态度悠闲的看着台上的表演。
这位贵客不是别人,正是紧接在他们档期之后,要登上国家音乐厅舞台的国际知名音乐金童--王子师。
他对于一些应酬式的邀请,尤其是像这种彩排,非正式的演出一向拒绝莅临的,而听说这回他会破例的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剧团中的首席舞者--尤傲君之故。
王子师和尤傲君曾是一对羡煞人的金童玉女,男的是知名的音乐家,女的则是一流的舞者,只可惜后来可能各自忙于各自的事业,因此浓情转淡了。
这回王子师会接受尤傲君的邀请出现在剧团的彩排现场,不少团员推测,这也许是金童玉女复合的第一步。
台上罗密欧与朱丽叶凄美浪漫的爱情故事正如火如荼的展开,饰演朱丽叶的尤傲君看到王子师来,更是卖力演出,一举手一投足尽是深情不悔、情绵不绝,舞台上她是朱丽叶,可借着眼神与动作,也向王子师暗示她对他的旧情难忘。
深色镜片下的深邃眼眸有着一贯的冷漠,情已逝,友情、爱情之间没有所谓的折衷地带,他无意流连过去,也不回味过往,既然只是朋友,情谊之外的暧昧,他就当是尤傲君表错情。
大文豪笔下的凄美故事进行着,罗密欧殉情,朱丽叶哭得柔肠寸断,台下众人看得动容,可王子师却注意到哀伤的背景音乐,他的友情跨刀之作--「比翼」出现了奇怪的杂音。
怎么会有嘶嘶砰声?
「嘶嘶……砰!嘶嘶嘶嘶砰砰……回来!」
王子师飞扬轩昂的浓眉皱了起来,这时,台上已然气绝身亡的罗密欧倏地「复活」的坐了起来,大声尖叫--
「啊……好可怕啊!」
「啊!你……你才可怕!」女主角也发难。
「啊!我们都不可怕,可怕的是牠!」
一场生离死别的戏因为男女主角无厘头的对话,霎时成了一场诡谲无比的爆笑剧。
导演气得脸黑了半边,咬牙切齿的低吼,「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可碍于王子师在旁,他又不能全然无顾忌的发飙。
编剧一脸苦思不解,「戏怎么会变成这样?」
直到女主角笔直的往后仰倒,大家才惊觉男主角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住了一条正吐着蛇信的饭匙倩,那个扁圆如饭匙的大头就靠在罗密欧的头上,牠低下头好奇的看着罗密欧翻白的眼,彼此的视线胶着。
「喔……喔……老天!是一条蛇!快打电话给消防队。」有人急呼着,说迟不迟,由幕后忽然急窜出一道娇小身影,「阿财,回来!」顺手一把捉住饭匙倩。
「下来!跟我回家!」这条顽劣的爬虫类动物!吴希望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掐着蛇就要走人。
她和朋友开车送货到这里来,阿财是朋友的宠物,哪知牠竟趁她不备溜下车,一路往表演厅爬。
老天!台上的这两位好像是穿着戏服欸!连忙转眼看往台下,呼,还好,没几个人的样子,该不是正式演出才对。
阿财仍缠着罗密欧的脖子不放,而一经吴希望的拉扯牠缠得更紧,罗密欧痛苦得快窒息了,颤抖的伸出手,「小……小姐,妳再拉下去……牠还没跟妳回……回家,我会先回……老家!」
「阿财!」她咬了咬牙,又对阿财晓以大义一番,牠才放松缠住罗密欧的身子。
这时众人生气的全围过来,打算逮住她兴师问罪。「捉住这只毒蛇的饲主,看她为什么纵蛇行凶!」
吴希望的胆子只有一咪咪,看到这番阵仗连忙吓得拔腿就逃,在逃亡中眼镜还掉了,近视近千度的她眼前一片模糊。而逮她的人由两面包抄,连导演和编剧都加入逮人的行列,眼见就要被抓住,她往前冲的跳下舞台。
「怎么回事?」
是世彬学长的声音!阿弥陀佛,得救了!她捉住眼前的白衣人就往前跑。「逃亡要紧,我待会儿再跟你解释了。」
「喂!妳……」有没有搞错,这发育不良的女人干啥拉着他跑?王子师莫名其妙的被拉着跑,他想甩开她的手,可没想到这一丁点大的女人力道还真大。
一面跑,吴希望喘吁吁的把绕在身上的阿财拿下来,递给他。「你的阿财还你。」她顺手绕在他身上。
「喂!妳……妳……这蛇不是我的。」阿财缠在王子师的手臂上,头还好奇的朝他探了探,王子师咬了咬牙忍住漫升的恐惧感。
「牠是闯了祸,可你不能这样就不要牠了,阿财会伤心的。」
「放屁!」一连串的粗话和低咒由他口中泄出。
「学长你骂粗话?!」斯文的何世彬从不说粗话的。
「狗屎!真他妈的唬烂!」
冲进女厕的吴希望大大的松了口气,她找到放在门侧边写着「清理中」的牌子,开门探头采脑确定无人后,把牌子放好并将门反锁,然后她转过身去。「学长,说粗话是没礼貌的行为。」
哪知映入眼帘的是一身休闲服的阔肩……
学长有这么高吗?她仰起头瞇了瞇眼。
浓黑飞扬的剑眉,高挺的鼻,感觉上好像不常笑,抿直的唇,眼睛则藏在深色镜片后无法窥视,有点怪捏,怎么长得不太一样说……她又瞇了瞇眼、踮起脚尖凑近确认……然后她开始盗冷汗。
这张脸、这张脸……噢!老天!这比韩国的超神整型术更见巧夺天工的脸,不!她绝不是看到整型后的何世彬,而是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背脊透着凉意,吴希望倒抽了口寒气,「你……你……你是谁?!」
王子师勉强压抑着怒火。「这句话该是我问的吧?」这看起来就不怎么聪明、天生少根筋的女人,她不会到现在才发现他是谁吧?
他的乐迷有一堆奇奇怪怪接近他的怪招,不过,她们全部加起来都没这女孩有创意。
「我……我……」她狠狠的咽了口口水,「我……」
王子师闭了闭眼,没了耐心,牙齿咬得喀喀响,忍不住的咆哮道:「妳什么妳!不要给我装口吃,我没有耐心听顿号太多的话,有什么话一次给我说完!」
吴希望吓到发抖,一双大眼张得老大,眼泪已夺眶而出。「我……」不能有顿号?「我好害怕!」
「妳怕个屁!」该怕的是他好吗?她那条「花痴」的蛇到现在还一直盯着他瞧。
狠狠的又吞了一大口口水,她努力的提醒自己不要口吃,「你干啥说……自己是屁。」她小小声、小小声的说。
他没听错吧?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他是屁?!「妳说什么?!」他一脸要把她生吞活剥的可怕样。
吴希望很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脸上还是挂着两行泪,「你说我怕个屁,我怕你,你不就是那个屁?」
王子师第一次尝到说不出话的感觉。他胸口一把火燃得旺,好看的唇抿得更直、更薄,她见状很有危机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心脏的跳动声响在耳际。
舔了舔发干的唇,她颤抖的说:「我觉得……你看着我的表情像是阿财盯着鸡蛋的样子。」蛇看到蛋会怎样?当然是一口生吞了。
「是谁教妳的法子?」他阴森森、冷飕飕的开口,手上的阿财缓缓的往吴希望爬去。
「什么?」
火气爆发了!「妳少给我装蒜,真是他奶奶的穷极无聊!妳们这些无聊的追星族白痴脑袋里是装了大便吗?搞清楚!老子只是音乐人不是明星,上一次来个肥婆裸奔,这回是人蛇搭档演出……」
王子师劈哩啪啦的骂,吴希望却一句也没听懂。肥婆裸奔?这当然不是指她,而人蛇演出?是指她和阿财吗?
脑中警铃大作,她吓得一步步的往后退……退……再退……
她真的很怕他说到激动处会挥拳相向,这人的脾气真是阴晴不定又火爆可怕,前一分钟还心平气和的问她话,下一分钟就发飙!他让她联想到自己最近才购进的瞬间沸腾热水器。
直到退到墙角再也无路可退,他还是一步步逼近。
○X*……又是一连串迸出的粗话咒骂。「……妳接近我到底想干啥?拿签名?拍照?还是上床?嗯?」
「……」吴希望瞪大眼睛看着他。她吓呆了!
上……上床?她和他又不认识,为什么要上床?他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得病吗?
王子师冷笑,「很可惜我对妳这种没胸没屁股的干扁四季豆没兴趣,不过,看在妳今天卖命演出的份上,我倒是可以给妳礼物。」
「你……你想干啥?」
他粗鲁的把她揪向自己,不带任何情感的把唇压上,强迫启开她红艳诱人的红唇。
吴希望又再度吓到,怔了一两秒才开始挣扎,努力的想把这可怕的男人推离,只是女人的力道和男人的是差得很远的,更何况两人身材悬殊。
「唔……唔……」放……放嘴!这不要脸的男人还把舌头伸进她口中?!头晕了、头晕了!
力气抵不过他,她只好努力的瞪他,用力的瞪!
结束了一记吻之后,王子师放开她,她用力的用袖口擦嘴巴,生气的瞪着他。她这辈子没这样生气过,这男人真的很可恶。「你……你敢吻我!」无耻!不要脸!恶魔!坏人!
他冷漠的嘲讽,「嗤!少装了,和音乐金童王子师接过吻,足够妳在妳那些白痴同伴面前炫耀了吧!」他狠狠的瞪着她,「不要再让我看到妳。」
没想到这强吻她的男人不但没有愧疚,竟然还说了一堆令人吐血的话!这个男人真的很该死!
王子师转身要走之际,忽然有人飞上了他的背,双臂缠住他的脖子,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用力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我告诉你!被『无敌驯兽师』吴希望咬到,也够你在众动物面前大大的露脸了!」她一面喘着气一面说。那一口咬得够狠,之后她赶紧跳下他的背。「不必等到下一次,我现在就不想看到你了。」说完她一溜烟的跑掉。
「妳……」他痛苦的抚着脖子,看着她急忙逃亡。「妳这囓齿类动物!给我回来!回来!有种妳不要跑……」
怒吼声真不小,吴希望已逃得够远了,还听得到一连串可怕的咒骂话语。
可怕!粉可怕喔!
慌慌张张的逃上何世彬的货车,她仍是一脸惨白的模样。
「妳干啥跑得像后头有鬼在追?」何世彬看她一副狠狈样,忍不住调侃她,「发生了什么事?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她摇了摇头,「没事。」
「妳和阿财到哪儿去了?我等你们等了好一会儿了。」他发动了车子。
「阿财溜了出去,我去找牠。」一想到方才的事她胸口还是有一点闷闷的。
她咬了人欸!而且还是咬了那种可能揍她一拳就足以叫她回天乏术的大个儿!她哪来的勇气「行凶」?
怒气果然可以激发潜能,她的身子缩了缩,不敢相信自己脱轨的演出,要是美女知道她也会生气、也有胆子咬人,她大概会惊讶到嘴巴阖不上吧?
说到美女……她也离家好些时候了吧?她那人出门很少打声招呼的,出去当丢了,回来当捡到。幸好她独立又聪明,她只怕她这姊姊去欺负人,根本不怕她被欺负。
吴希望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她一向不喜欢异性,总是和他们保持一段安全距离,即使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何世彬,也是在知道他其实爱男人比女人多之后,她才当他是姊妹淘。
所以被那个来历不明的野蛮人强吻,她才会失去理智,方才咬了那色胚一下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她该叫阿财也给他一口才是。
视线不经意瞄到何世彬身边有张卷成筒状的海报。「这是什么?可以看吗?」
「当然可以。」何世彬笑咪咪的。「优质帅哥哟!不过,妳可能没兴趣就是。」
他知道她可能是因为她爸爸的缘故,十分排斥异性,特别是会弹钢琴的男人。不过那是她的问题啦,他可爱得很,那张海报是音乐金童告别乐坛的海报,他可是很费心才要到的呢。
吴希望拉开海报,忽然笑了出来,「有人叫师子王耶!」
「小姐,妳是大陆人吗?由左向右念好吗?念颠倒了啦!是王子师啦!不过,听说他的脾气是火爆出了名的,绰号的确叫狮子王。」他一脸又是羡慕又是崇拜的样子。「他可是享誉国际的音乐金童喔!不过,他出身企业名门,这才得年纪轻轻就告别乐坛。」希望对音乐家和舞蹈家没兴趣,要不她也可以跟他聊聊王子师和名舞蹈家尤傲君的八卦。
不过怪不得她这样啦!谁叫她那外遇弃家庭于不顾的老爸是个钢琴家,而破坏他们家庭的狐狸精就是个名舞蹈家。
美女和希望这对姊妹也真的很可怜,年纪小小就被父亲遗弃,妈妈也在离婚后不到半年因为忧郁症而自杀身亡。从此姊妹俩就变得怪怪的,希望是视男人为洪水猛兽,忙着保持距离;美女则是立志「消灭」天下负心汉。
海报全部摊开,当吴希望目光对上海报中的那双冷眼时,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一旁的何世彬是早知道她看了一定反应不佳,甚至不以为然,可没想到会看到她流露出这种彷佛看到黑白无常的表情。
啧!真叫人伤心。
「他……他叫王子师?」方才强吻她的那个低级男好像是这么自称的。
「是啊!他很有名的,喜欢钢琴的乐迷一定知道他,喜欢帅哥的人也一定不会错过他,注意财经的人也没理由忘了他。」总之他就是个令人无法忘记的天之骄子。
「他……他是音乐金童?」
「希望,妳是文盲还是视障,海报上的字还不够大吗?」
因为字够大,打击也够大。「你方才说他脾气火爆是出了名的,是吧?」
「是啊,就因为这样,很多跟他合作的人对他都是又爱又恨。」何世彬对王子师可是仰慕得不得了,他的八卦问他就对了。「听说他曾把一个只是弹错一个音节的女钢琴家骂哭,把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女明星气哭,还曾……」他将就他听说的事加油添醋的说了一遍。
「学、学长……」
「干啥?」他的八卦还没说完哩。
「狮子这种动物很凶对不对?」
「希望,这要问妳自己才对吧?妳是兽医欸,而且妳不是通动物语,可以驯服一些大型猛兽吗?喂,妳的无敌驯兽师这名字让人叫假的啊?」他撇了撇嘴,最后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狮子若不凶怎么会成为万兽之王呢?」
「要是……要是有人咬了狮子的脖子一口呢?」
「哈哈,那个人真够带种。」在路口停红绿灯,他回头看她,「不过那个匹夫逞一时之勇后,八成已经挥别红尘了吧?」这种高难度动作恐怕比起捋虎须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难不成那个人还大难不死的活着吗?」何世彬一脸想笑,以为她在开玩笑。「拜托,什么不好惹,偏偏去惹到野兽,还是狮子欸!就算那匹夫是像妳这样懂得和动物沟通的,也没有狮子会被咬到而不反击的吧?」
「你的意思是,那狮子无论如何都会反击吗?」
「绝对会。」
「可是,那狮子不认识那个咬牠的人啊。」好啦,即使后来她有自报名号,他也不可能会知道她吧?
这丫头吃错了什么药了吗?「野兽咬人难不成还对妳身家调查后,才决定要不要咬人吗?即使是人被同类莫名其妙的咬了一口,也没有人不反击的吧?人都这样了,更何况是野兽?」
吴希望再度沉默。
今天的气温还有二十三、四度,可吴希望却全身发冷的打着颤,眼角不小心的又往手上的海报瞄去……她抖得更厉害了。
唉,那两排渗血的牙痕就这么烙在那「狮子王」的脖子上,呜……她没事干啥装神勇吶!
说到野兽,何世彬倒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上个星期妳店巷子前头的那家婚纱店不是送来了一只难驯又任性的家伙吗?那家伙的主人出现了没有?」那只听说主人像野兽的鳄鱼还真是好运,竟然进得去潘多拉婚纱会馆那种美好的地方。
他真是羡慕死牠了,要不是一个大男人进婚纱店死盯着婚纱看是件很诡异的事情,他还真想成天泡在里头哩。
啊……满是玫瑰和蕾丝营造出的美妙空间,光是想就觉得很感动!越幻想那让人憧憬不已的空间,他还真是嫉妒那只好命的冷血动物。
「联络到的是鳄鱼主人儿子的秘书,牠的主人好像不在国内。不过,我约好明天要把鳄鱼送回。」
「那就好。」何世彬又看了似乎挺苦恼的吴希望一眼,「我觉得妳最近好像不是很顺喔?」
「嗯。」不是好像,是真的背透了。
「听说潘多拉婚纱会馆有个很厉害的算命的,要不要我陪妳去?」啊--那另类的帅哥,他叫什么来着?香景幽是吧,真讨厌,人帅也就罢了,连名字也这么好听。
她看了他一眼,「听阿财说,你看那位香先生的眼神像在看偶像?」阿财告诉她,他曾想利用牠接近香景幽,可那个算命的身边有圈淡淡的、若有似无的七彩祥光,除非那算命的愿意,否则牠根本接近不了他。
阿财说得很怪力乱神,牠甚至怀疑他是神!
何世彬伸手往阿财光不溜丢的脑袋「巴」去,「多嘴!」
「学长,那个算命的感觉很正气,我觉得……」
哎,八成又是要劝他「卡早睡,卡有眠」的话了。谁说欣赏就得拥有?人说玻璃圈里的人情感都很极端、很激烈,可他还是想为自己辩护一下,他的情感是再平和不过了。
「不用替我担心,我的心思很正常,不过是纯欣赏。」轻松的哼起歌,他这个人只要是帅哥都有兴趣啦!他不会想太多,旁人也不用帮他想太多。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