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乱七八槽的巷弄胡同里钻来钻去一段时间后,现在连泽兰自己都搞不清楚身在何处了?
「怎么?找不到路回家了吗?」突然一声饱含讥讽的笑声传到她耳里。
泽兰大惊失色的回头四顾,却不见附近有半个人影,以为是自己吓自己。
「如果要我指点一条明路就说一声,我或许会好心一点也不一定。」
哇咧!真的是他!泽兰被突然出现在前面的高大人影吓得狼狈叫出声。
「我、我没说要回家啊!我只是想先回船上等你……」
「说谎。」他淡笑着拆穿她。
「是真的。」是真的说谎没错。
没想到他不仅没生气,还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那像是拿她没办法的温柔模样,竟让她蓦地一怔。「真拿你没办法,说要用膳的是你,然后丢下别人跑得不见踪影的也是你,现在又说谎骗人……」
蓝森玉顿了一下,接着沉下脸淡道:「现在报应来了。」
「报应?」泽兰不解的瞪着他。
然后不用他来解释,原本不见半个人的巷道内突然跳出一堆面色狰狞,看起来便知道来意不善的壮汉。
「要命的话就把自己藏好。」蓝森玉宠溺的扯了下泽兰的小耳珠,审视着眼前的局势。看来这些人比刚才那些衙役们好玩多了。
「哦!没问题,逃命刚好是我的强项,请老大放手大开杀戒吧!」她不仅要躲这些坏人,更想要躲开他这个大魔头。
「顽皮。」他好笑的捏了下她的脸颊。
「闲话休说,我先闪人。」没有什么比这种可以光明正大走人的机会,更教人快乐的了。
还好这些坏蛋的目标全锁在蓝森玉身上,没有人对泽兰这种小家伙多留心,她先是躲躲闪闪的钻进门户大开的某家院子,让蓝森玉以为她真的走远了之后,再遮遮掩掩的绕回来,藏在暗处观察敌情。
反正比脚力她是赢不过蓝老大的,倒不如躲在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听说你在找海狼?」某个大黑脸先开口。
「看来你们比那些官府的人聪明一点,没认错人。」
「当然,因为我们才是真正的海狼。」另一个暴牙男大笑着说。
骗人!泽兰差点想冲出来骂人。
老天!这是什么年头?为什么到处都有没格调的人想假冒海狼?
「哦~~那正好,省得我再浪费大好时光去找你们。」
「你这小白脸很喜欢装酷喔!在怡红院时你那两个手下,轻轻松松就被我们老大撂倒了,你想求饶的话不如趁现在,要不然等一下别怪我们在你那张脸上划下几刀。」大黑脸又说。
「听起来好像很恐怖。」蓝森玉浅笑着,目光锁定他们口中的老大,心中估量他的强弱。
「这样就吓到了?我还以为你这小子至少会有点本事,刚才在客栈那儿不是很威风吗?」暴牙男又说。
「好说。」废话说得够多了,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为了避免杀错人,我还是要问一次,你们之中谁是海狼本尊?」
「我们全都是啦!」暴牙男嚣张的大笑。
但他的笑声刚落,蓝森玉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窜到他面前,大掌一伸,便在暴牙男的胸口留下一个可怕的窟窿。
众人还不明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就见蓝森玉像鬼魅一样的回身浅笑着问道:「你们呢?也都是海狼本尊?」
「我、我们是海狼没……没错……」黑脸男不信邪的咬牙承认,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的脸被一只大掌罩住,然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下一个是谁?」蓝森玉将沾满腥红鲜血的手,指向一直静静待在边缘的那个老大。「你吗?还是要等我把这些杂碎都杀光后,你才要出手?」
「你是谁?为什么要冲着海狼而来……你显然不是朱雁人,因为你不卖官府的帐,那么你一定是苍莨的人,你肯定是冲着那一船玄铁砂来的。」那老大终于开口,并且一鸣惊人,他的话正好敲醒躲在暗处的泽兰。
这个蓝老大是冲着玄铁砂来的?!
「不错嘛!终于出了个有脑子的人了,希望你的身手不会太差才好。」蓝森玉还是笑得像个超级偶像,跟那满手的血腥一点都不搭。
「这世上能杀人不动刀的人不多,我大概已经猜出『您』是谁了。」
「我也大概猜出你是为谁工作的了。」
既然你们都猜到了,就赶快说出来让我知道啊!泽兰暗中咬牙切齿。
但他们没人听见她的心声,下一瞬间,两人已经缠斗在一起,她只觉得眼花撩乱,完全分不清谁出手更快、更狠,直到一声清脆响亮的金属断裂声传来,她才发现原本空手的蓝森玉,手上竟多了一截断掉的刀刃,显然是硬生生从那个老大的大刀上剥下来的。
老天!蓝老大的手竟然比刀刃还坚硬?
「海狼?哼!我管你是哪一只狼,我就当你是我要抓的那一只。」下一瞬间,那一截断掉的刀刃已经无情的插进那个老大的脖子,并且喷出一道吓人的血泉。
「现在,剩下你们了。」蓝森玉冷冷的瞟向两旁傻眼的壮汉,看来他似乎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
「别说我冷血无情,只要谁先告诉我那批玄铁砂最后被藏到哪里,我就饶谁一命。动作快一点,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根本不用他催,一干大男人马上争先恐后抢着把所有的事供出来……
泽兰没有勇气再看他杀人的模样,呜呜~~她只怕自己是接下来的那一个,如果他的目标是海狼……看他那样子,似乎是打算把所有跟海狼有关的人全部赶尽杀绝。
所以她开始往后退,小心翼翼的退,一直退到她认为不会被发现的地方,到了最后,她才发现自己竟可怜的躲在一处荒废灶房的角落。
而灶房外却已经悄无人息,空气中隐隐弥漫着血腥味……
一阵脚步声毫不迟疑往她的藏身处走来,她吓得缩成一团抖瑟起来。
「还要玩吗?开船时间已经到了,丑奴儿,该走罗!」
泽兰把头埋在腿间,当定了鸵鸟。
「小家伙,没时间再陪你玩躲猫猫了,老麦还在等我们。」
泽兰还是缩在柴堆里,只敢偷偷透过浓密的睫毛瞧着外面,刚好看到蓝森玉那双鲜少沾尘,现在却沾满了血渍的靴子,就杵在她面前不远处,而且鞋尖对着她。
「出来了,泽兰。」
随着他低沉的轻唤,泽兰马上见到他蹲下身子,俯下高大的身子,和她眼对眼互望着。
「啊——」三魂被他吓掉两魂。
「抓到你了。」
他倒是很开心的跟她玩着,还体贴的拉她起身,顺便拍掉她身上的黑炭灰尘,其实却是拿她的衣服拭净他手上的血渍,在她身上留下一堆血手印。
「你、你到底是谁?」
「海狼号的船长。」他竟然还意犹未尽兼厚脸皮的,拿她的衣摆抠起他指甲缝里的残血。
「你明明就是假冒的!你也知道我和真正的海狼有关联!刚才那个人说……说你是冲着那船被抢的玄铁砂来的,你到底是谁?」
「真的记不起来了吗?我昨晚就告诉你了啊!泽兰。」
昨晚……好像有点印象。「那个人说你是苍茛的人……你说你叫蓝……蓝森……玉?」
蓝森玉?!泽兰倏地瞠大眼,瞪着眼前笑得懒洋洋的男人。
「你、你真的是苍莨王?!」所以才会有那么夸张的「海狼号」,和嚣张又恶劣的个性。
她早该想到的,从她踏上那艘假海狼号开始,她就觉得上面的人很不寻常……
呜~~她是造了什么孽要遇上这种恶徒啊!
「答对了,泽兰终于有点水准了,不枉我陪你玩了这么久,好高兴喔!」呵呵……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因为他正抓着呆若木鸡的泽兰,两张脸颊互相磨蹭着,把她当娃儿一样玩着;最重要的是,还可以把他脸上恶心的血渍抹到她脸上去。
「放、开、我!」泽兰觉得自己蠢毙了,就跟自投罗网的笨鸟没有两样。
「别难过了,我答应你一定带你回宫就是了,那里虽然有点无聊,但以后有你陪着我肯定很好玩……」蓝森玉赶紧安慰她,不过听起来倒比较像在安慰他自己。
「够了!我对当宫女没兴趣!你不是要抓海狼吗?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你也要像杀刚才那些人那样杀了我吗?」
宫女?他并不缺宫女,不过这倒也是个问题,他究竟想把她安置在何处?蓝森玉微微一怔。他为什么非要把她带回宫去不可呢?
「老实讲,我并不是没有考虑过,不过……」他佯装正经地沉吟着,顺便偷瞧她的反应。「如果你把海狼本尊供出来的话,我或许可以饶你不死。」
「哼!你不如现在一掌毙了我算了。」
「你以为我不敢?你既然是海狼的同党,又识破我的身分,我有足够的理由杀你灭口。」海狼是什么人?值得她这样为他牺牲吗?蓝森玉的眼眸一黯,举起手,大掌掐住她的脖子。
泽兰闭起眼,等着死亡的降临,结果却是什么也没发生。
她睁开眼,瞧见蓝森玉拧起那双好看的眉瞪着他的手掌心。
「不好意思,可能要麻烦你多等几天再死。」
「你别闹了……怎么了?」她从没看过他这么凝重的表情。
「妈的!那家伙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在刀上喂毒……」蓝森玉马上提气点住周身大穴,并催动真气将从掌心渗进皮肤的毒逼出体外。
泽兰一时无法反应这样的变化,只能傻愣愣的站在一旁等待。
他……不要紧吧?
看着从他掌心沁出的一层黑色汗水,似乎是没有危险了,可是他的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惨白。
「你身上没带可以解毒的药吗?」她知道自己没必要浪费心力关心他,他对她多可恶呀!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我既不使毒害人,又何必多此一举。」他冷哼。
「可以救人或自救啊!」
蓝森玉没有回嘴,却阴沉的盯着她,盯得泽兰全身发毛。
「你、你有话直说,这样盯着人怪恐怖的。」
蓝森玉微笑了,为自己心底的想法感到好笑。「我正在考虑,不如现在就如你所愿先一掌劈死你,等我毒发身亡后,咱们两人黄泉路上才有伴。」呵,他真的希望她陪着他……
这主意真是……好烂!泽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用考虑了,我现在突然又不想死了,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去找老麦来帮你。」
「哼!假好心,想逃就说一声,反正我现在也拿你没办法,还以为你多有种,真的不怕死……」嘴里说成那样,但蓝森玉还是听话的让她扶着坐下。
「我从没说过我不怕死,但我更怕跟你一起死。」
泽兰不敢耽搁,扶他坐下后马上转身要走,却意外的发现他牢牢的抓着她的手不放。
「别丢下我。」蓝森玉的语气是难得的无助和脆弱,瞅着她的眼几乎可以说是深情的。
泽兰咬住唇,心跳一停,差点就要点头答应了。
「我真的没有要逃。」
蓝森玉摇了摇头,突然从袖袋里掏出一串看起来甜美可口的东西,递给她……
「我不想一个人留下来,如果你不丢下我一个人,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
他说得可怜兮兮的,让泽兰差点要拥他入怀好生的安慰他几句;但,当她一见到他手上那个好东西,什么妇人之仁、恻隐之心都消失不见了。
糖葫芦?!
泽兰用力的眨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真是棒得超出预期的好东西呀……
「怎样?有没有很感动?」
这、这男人……确实有让人想要毒杀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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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
「所以……这个就交给你了。」
泽兰莫名其妙的看着老麦语重心长的把汤药递给她。
「丑奴,你也知道老大什么都挑,尤其是要吃到嘴里的东西……」
「直接说他挑食就是了。」
「呃……老大他比较……特别一点,总之,从小到大他从没吃过一点苦,更别提这种很苦很苦的药;所以……反正伺候他是你的工作,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伺候他把这碗药喝下去,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你把王大跟刘三照顾得那么好,所有船员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王大和刘三可以走动了吗?他们说过为了感谢我,要表演海豚跳水给我看哩!」
「放心,你一定看得到。」老麦推了推手上的托盘,暗示她任务要紧。
「知道了,可是……你为什么要拿两碗给我?」
「到时你就知道了。」
是的,根本不需要浪费唇舌解释,当泽兰把第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端给坐卧在床榻上的蓝森玉时,她就知道了——他是很听话的接过汤药没错,却是连瞧都懒得瞧一眼,直接、迅雷不及掩耳地把它倒进一旁的骨董花瓶里。
完全的理所当然。
「你不可以这样!不喝药你体内的余毒就永远清不掉,船上的药材有限,不能让你这样一直浪费下去!」
「你可以再继续嚣张下去!怎样?自以为帮过我一次就跩起来了,是不是?想要我喝下那种东西,你得再想个更好的办法说服我。」
太过分了!难不成要他喝药还得跪地求他?「找这么多理由,怕苦就说一声嘛!」
「激将法也没用,再想别的法子吧!丑奴儿,想一想,凭你现在这张漂亮的脸,我是怎么帮你混回船上来的?既然我绞尽脑汁帮你圆了谎,现在换你动一动小脑袋,让我心甘情愿喝下这碗药。」
没办法呀!躺在榻上的日子跟宫里的无聊有得拚,只好有劳小泽兰来取悦他了。
「你绞尽脑汁帮我圆的谎?!谢谢喔~~我宁愿你把我丢在朱雁也不要你帮这个忙!说什么带我去一趟怡红院破了……」她顿了一下,分不清她脸上的热气是气出来的还是羞出来的。
「……破了我的童子身后,竟然出现奇迹让脸上的胎记不药而愈?骗鬼!这种鬼话谁会相信?」
但全船的人却都信了,泽兰心知肚明他们信的不是这个烂谎,而是扯谎的人本身的身分威仪让他们深信不疑。
「怎么?你很热吗?脸好红。」蓝森玉一脸耻笑地望着她。
「你管我!反正你赶快把药喝了就是!要是敢再倒掉的话,今晚就没饭吃!」
她不客气的把药送到他面前,原以为他会反抗到底,没想到这次真的变乖了,他就着她的手张嘴把药喝下一大半。
「这才乖……」
但泽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拉下身子,下一瞬间便发现两人脸对着脸,眼对着眼,然后他的嘴封住了她的,密密实实的,在她能反抗之前,就狡猾的把他口中的药汁哺渡过来。
直到泽兰毫无反抗余地的吞下所有药汁之后,他才心满意足的放开她。
顿时,她脸色苍白痛苦万分的抓着脖子,像个中毒即将身亡的可怜虫,大大取悦了蓝森玉。
「可怜的孩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哼笑道。
「过……分!」真的好苦,她终于能了解他死也不吃药的原因了。
「够吗?这里还有剩下的,嘴巴张开……啊……」这次他直接把剩下的药灌进泽兰的嘴里,看她皱脸苦哈哈的模样,他忍不住好笑。
泽兰可不想让他太得意,决定豁出去了,她跳到他身上,双手抓住他的脸,学他刚才的模样把药汁哺渡到他的嘴里……
只是她的技术没有他的纯熟,还是有不少药汁从两人衔接的嘴边流下,不过至少她算是报复成功,任务也达成一半,只是……如果他能马上推开她,给她一顿好骂的话会更好,因为——
蓝森玉不但没有推开她,反而反被动为主动,把这个恶作剧变成一个绵长的细吻,甚至一反他挑嘴的习性,吮尽她嘴里残留的每一滴苦药,并且沿着她细致的唇角到她纤白的颈项,舔去所有沾上药味的痕迹,换上他自己的。
「我喜欢你这法子,更喜欢你尝起来的味道,如果你每次都用这法子喂我喝药的话,我一定会是最乖的伤患,还可以任你摆布。」他贴在泽兰耳边沉吟。
「你……」泽兰的脑袋已经变成浆糊了,羞到连话都说不好,心像擂鼓似的跳动。
「当然,如果你能好心的放你的胸部自由的话,我会更快好起来。」他语中带笑。
什、什么……他在说什么?
泽兰傻愣愣的看着他,直到在他眼中找到熟悉的戏谑后才清醒,接着,沿着他的视线低头,立刻见到自己平板的胸口不知何时竟栖着一只不请自来的大掌。
「你做什么?!」尖叫、挥开、跳到门边,动作一气呵成。
「这不是你的目的吗?」蓝森玉暗自惋惜。
「胡说!我才没有对你投怀送抱,你别以为你长得比别人好看一点,声音比别人好听一点,气质比别人优秀一点,所有女人就都会对你流口水!别忘了我们是敌对的,势不两立的,就算我暂时委身在你的地盘上,我也不会跟恶势力低头,屈服在你邪恶的魅力之下。」
「我只是喝你喂的药而已,这不是你的目的吗?」蓝森玉泰然自若的瞅着她。逗她真有趣!
「……」脸孔暴红。
「难不成搞错的人是我?」
「……」脸红到快滴出血来。
「在你眼中,我只是比别人好看一点,声音好听一点,气质优秀一点,本事高超一点,脾气温和一点,个性善良一点……加起来就是很多很多,多到害你情难自禁,才会对我投怀送抱。」他促狭的扬起一抹笑容。
「才、才没有!」
「好吧!你刚才是没说那么多,不过大抵上就是如此了,对不对——老刘?」蓝森玉自自然然地唤道,俊脸上没有一丝讶异。
泽兰因他的那一声「老刘」吓得全身僵硬,勉力庄敬自强、处变不惊的回头看向门边,果然见到刘佬佝凄的身子正杵在门边,脸上的震惊不亚于她。
也就是说,他都看到了?
「主……老大,您有需要只要交代一声,犯不着碰这种……脔童这种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