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请各位都回去吧,我、我想跟亚男谈谈赔偿的问题……可以让我们俩单独说一下话吗?」
男人们登时在她脚边瘫成了只只哈巴狗,纷纷点头。
「好好好,妳说什么都好。」
在离去前,还有一两个不识相的邻居,不忘用眼神警告亚男千万别太刁难人家。
亚男真想撞墙壁,这是什么世界啊?平平都是女人,为什么际遇天差地别那样多?诗梦是如诗如梦,她就是如虎似狼?
而且今天的受害者是她吧!
「亚男……」诗梦满脸愧疚,张口欲解释。
亚男注意到那个今天刚搬来的高大猛男并没有离开,而是保持一定的距离瞇起眼睛打量着她。
原本对他的一丝丝好感--好吧,她承认原本是很多很多--瞬间破灭了一地。
怎么?就连刚搬来的「右舍」猛男也紧张兮兮地唯恐她这只母老虎会吃掉「左邻」美女吗?
「你放心,我不至于会动手殴打美女。」她冷冷地看着他开口,「阁下可以安心回去慢慢搬家。」
他面无表情,仅是浓眉微微一挑,「难说,暴力时时刻刻都存在,我只是防范于未然。」
她应该没有察觉到自己脸上那几乎要杀人的神情,但他是专家,观察力超乎常人的敏锐,他绝不会轻忽任何一个可能的危险讯号。
再说面前这个粗手大脚、浓眉大眼的女人,动起手来肯定会对那名娇柔纤弱的女子造成极大的伤害。
「你是什么意思?」她简直气昏头了,今天是她的刑克日吗?
他没有回答她--也许是懒得回答--反而目光温和地望向脸色苍白、手脚微颤的诗梦。
「妳还好吗?」他炯炯有神的眸光迅速地审视着她身上有无外伤。「头晕吗?想呕吐?胸口闷痛?」
诗梦屏息地仰望着这个天神一般的高大男人,尚未来得及响应,亚男已经闪身挡在他们俩中间。
「你要打抱不平也要找对对象,『亲爱的新邻居』。」她仰头忿忿道。可恶,他好高,自己努力仰高头也只能瞥见他的下巴而已。
他眼神微微一瞇,「事有轻重缓急。」他望向诗梦的神情还是极为温和。「妳现在感觉如何?」
诗梦受宠若惊地捂住小嘴,害羞地红了脸,「我、我还好,谢谢你。」
「有些撞击的后遗症会在过后慢慢显现,为以防万一,妳还是到医院做个检查比较好。」他语气平静地建议。
「谢谢,可是我的车坏了。」她眼圈一红,无助地望着那凹进去的车头。
他略一沉吟,「如果妳不介意的话,我开车送妳。」
「这怎么好意思?」她的脸更红了。
亚男满心不是滋味地看着他们两人一问一答,原本愤怒的情绪瞬间跌到了谷底,深深的沮丧和自我嫌恶与苦涩掩没了她。
没有人同情她,没有人保护她,没有人为她讲话,根本没有人发现她也是一个女人,一个也有脆弱时候的女人。
恨父母没有生就她一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容貌吗?不不不,她早已经认清楚现实了。
她试图将自己从深沉悲哀的失落感中拉出来,可是她那位挺拔高大、双目炯炯的新邻居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的铁般事实,却将她打击得更惨重。
她痴痴地凝视着他看着诗梦充满极度兴趣的眼神,内心多么渴望有一天,有一个男人也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亚男落寞地低下头,悄悄地走向自己被撞得面目全非的机车。
她咬着微抖的下唇,伸手抚过这辆陪伴了她五、六年的中古机车,如今,它已成了一堆怎么也拼凑不起来的废铁。
诗梦或许有受伤,但是她也受伤了,只是她的伤深深伤在心底,有谁看得见?
人的命运真的可以绝望到走头无路吗?她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差不多快要到达那个地步了。
她静静地蹲在「破铜烂铁」旁,无声地哀悼着,为机车也为自己。
一阵香风和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掠过她身边,她不用抬头也知道超MAN的「右舍」要载美丽的「左邻」去看医生了。
邓亚男,妳的眼睛果然有问题,妳悸动的感觉永远不值得相信,就算这个男人活像从中古世纪阿瑟王身畔走出来。挥舞着巨剑气势剽悍的高大圆桌武士,也依旧改不了男人一贯狗眼看人低的死德行。
可恶的是,她仅以刚刚死命盯着他壮健胸膛流口水的短短经验中,就绝望地承认了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超强影响力。
「需要我顺道召维修厂人员来吗?」
一个淡漠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亚男心一动,不敢置信地猛然抬起头。
「你……是在跟我讲话?」她指着自己鼻头的指尖在颤抖。
「究竟有没有需要?」他淡淡地问道。
「有有有!谢谢你。」她激动极了,一时间浑然忘却方才遭他忽视的懊丧和难过。
不管怎么样,她终于还是被理睬了。
他的眼睛至少看见她的存在……
他微一点头,就算是接受到了,继续往吉普车的方向走。
诗梦只来得及对她歉然一笑,「对不起,今天真的对不起。」
「等等,赔偿的事怎么算?」她猛地想起,如果没有现在提,健忘的诗梦很快就忘记有这么一回事了,这是她无数次的惨痛经验所得的教训。
诗梦畏缩了下,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他不悦的虎眸又扫视过来,冷冷地道:「妳的同情心可真『旺盛』。」
他反讽的意思连亚男也听明白了,她心头一突,一股难以言喻的受伤感迅速扩散开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知道诗梦她--」
「够了,有什么事等她从医院回来再说。」他明显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眸底充满了不认同的神色,好像亚男只是试图在为自己低下不堪的行为解释、开罪。
她本能就想发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眼里的轻蔑与不满一瞬间僵冻住了她。
亚男哑口无言地目送着他俩上了吉普车,引擎低吼咆哮着远去了。
她是邓亚男,今年二十五岁,她的人生,事业、爱情,充满无力感且一塌胡涂。
而在今天犹如乌云中劈开一道金光降临在她身边,这名看起来顶天立地、无畏无惧的男人,会成为她枯燥生命中的拯救与守护者吗?
啐!作白日梦也得有个限度。
她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