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不同的,是家里突然多出一个人来。
辜婉宁坐在梳妆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保养乳液,眼神却一直瞥往浴室的方向。
浴室里,刚刚游泳完的向震棠正洗着澡。
对辜婉宁而言,多出来的这个人正是她的丈夫。
不能怪她感到惊讶。对震棠而言,周日只是一周七天里的一个普通的工作天,
辜婉宁摇摇头,「这不一样!以前的假日,你总是选择继续工作,可是今天你却待在家里……」
「以后假日我一定陪着妳,不只假日,以后不管工作到多晚,我都会回家陪妳入睡!」粗壮的手臂温柔的将妻子的螓首压在胸前,「过去真的很抱歉,我太忽略妳了……」
「不要再这样说了!过去我都忘得一乾二净了,只要你以后记得陪我,而且……」她的嗓音变得很担忧,「天天工作,没有休息,这样对身体也不好啊!」
担忧他的身体,担忧他过得好不好,已经变成她生命里唯一的目标。
辜婉宁突然正襟危坐了起来,跪在向震棠的身旁,而向震棠也坐了起来。
「老公,我知道你热爱工作,可是不要再加班得这么晚,也不要常常忘记用餐,这样对身体很不好。有更好的身体,这才能继续冲刺事业啊!」
这段时间,她常常到傲天去看他,这都是她的观察。
「我知道了!可是老婆,有件事我一定要跟妳说清楚。」他紧盯着辜婉宁的眼,「我并不热爱工作,冲刺事业也是为了妳。我许下过誓言,要让妳衣食无虞,要为妳建造城堡,让妳与我一起享受荣华富贵!我的一切目标,都是为了妳……」
辜婉宁眨去眼眶里的泪水,「那就更应该要为我珍重了,不是吗?」
「好!为妳珍重!」他开阔的胸膛里,仅容得下她。
「震棠,我爱你!」
爱语,将是往后唯一的语言。一切关心与在乎,都是出于此。
「震棠,今天既然你在家,中午伊芙也要过来找我们,我做几道菜好不好?」
「伊芙又要过来啊?」向震棠皱了眉,却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舒展眉头。
「抱歉,老婆!中午我不在家里吃饭。」
「你要出去啊……」失望的语气。
「对!我要出去,而妳要跟我出去。」
「跟你出去?」
「对!」他拉起她,「老婆,快换衣服吧!我带妳去见一个朋友,她要请我们夫妻吃顿饭。」将妻子推进更衣间。
除此之外,也解开最后一个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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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到底是哪里啊?」
坐在驾驶座旁的辜婉宁,看着向震棠熟练的踩下煞车,将车停好,一张阳刚的俊脸这才看向她。
「一个朋友的家!」
「朋友?」辜婉宁看着车窗外那栋白色小洋房。与向家大宅相较之下小了许多,然而那雪白色的外观却有一股温馨的感觉。
跟着向震棠,两人来到大门前。向震棠握紧辜婉宁的手,按下电铃。
十分钟后,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位长得很柔美的女人,有着与无名相仿的金发,可是却没有西方女人豪放不羁的形象,这个女人的气质是高贵而温婉的。
「震棠,你真的把她带来了?」她笑看着向震棠。
「没有办法,再不带来,我的婚姻都快没了。」
「你自作自受!」
向震棠的笑容很亮眼,「我知道,柯娜!」
辜婉宁背脊一紧,为着丈夫口中的那个名字。
「柯……娜……」那不就是他另外一个情妇吗?
辜婉宁垂下头,首先冲上心头的是难堪的感觉。被丈夫牵住的手让她挣不开,一时间,她不知道丈夫的目的究竟为何,她只想逃开。
「婉宁?婉宁!」向震棠叹口气,「妳又来了,又要逃开吗?又要不听我的解释就逃开吗?」
「让我来吧!震棠,这种事情女人比较懂!」
柯娜牵过辜婉宁的手,「婉宁?我可以这样称呼妳吗?」
再度被那张温柔的笑靥给征服,辜婉宁只得点点头。
「先进来吧!」柯娜牵着辜婉宁走进室内,「抱歉,我走得慢。」
看着柯娜脚上打的石膏,辜婉宁不由自主的反过来扶住她,「妳……没事吧!」
「还算好!如果那场车祸没撞死我,只是让我骨折,那应该还算好!」
向震棠站在柯娜身后,「需要我帮妳吗?」
「让我自己来吧!伤了两个多月,你不会了解我有多迫切想『自己』走!」
辜婉宁似乎弄懂了一些事。柯娜受了伤,所以之后陪同向震棠出席社交场合的不再是柯娜,而是伊芙。
「婉宁,妳猜对了!」柯娜笑着,眼神凝视着若有所思的辜婉宁。
「我……」
「震棠说的没错。妳是个没有心机的小女人,都写在脸上了。」
柯娜想了想,想着该怎么解释。
「其实我根本没有必要解释这一切,毕竟我不是没有提醒过震棠……」
「柯娜,不要再批判我了!我认错了,请妳赶紧跟我老婆解释吧!」他不想再看见妻子眼底的伤痛了。
柯娜点点头,「婉宁,妳记得包德吗?」
「包德?」辜婉宁的脸转向丈夫,「那不是你念哈佛的同学吗?」
柯娜接过话,「对!就是那个包德!他……他是我的丈夫!」
「可是震棠说包德已经死了……」辜婉宁掩住自己的嘴,「对不起!」
柯娜摇摇头,「没关系!我坦然接受他的死亡,上帝带走了他的身体,却带不走他在我心里留下的痕迹。
「四年前,包德到欧洲谈生意,却因为坠机而身亡。震棠是包德的上司,所以他对我很照顾。有一次,他请求我陪同他出席社交场合,我问他为什么不带妳去,他告诉我……」
「他不想让我被污染……」辜婉宁接了话。
柯娜点点头,「以前我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可是见过妳之后,我也赞成了震棠的决定……」
「因为妳老公很照顾我的丈夫,也很照顾我,所以我怀着报恩的心,答应他的请求。这四年来,我与震棠的接触,也只有那一次次的共同出席宴会。我从未让他进过我的房子,这次因为有妳的陪伴,我才让他进来的喔!」
辜婉宁震惊得不能自己,心里又是喜悦,又是激动。
「妳……妳难道没有动心过吗?震棠这么好……」
柯娜不以为然的笑笑,「婉宁,妳也深爱过,深深的爱过一个男人之后,女人的心都已经满了,再也塞不下了。更何况在我眼中,妳老公脾气又大,个性又怪,他并没有妳说的那么好……」
「哪有?震棠很好,真的很好……」
向震棠蹲在辜婉宁面前,「婉宁,只要妳说我好,那就够了,其它人是不是这样认为,我一点也不在乎。」
「真好听!」柯娜讪讪的说着,「可我还是要说,你真会替我找麻烦,如果当初你照我说的,跟婉宁解释清楚,就不会有这么多问题了。所以我说,你真的很笨。」
抱紧妻子,向震棠一脸苦笑,「柯娜,好歹我对妳这么照顾,把包德在公司享的股利都转给妳了,妳还这么损我。」
「这么伤害女人,还怕我损吗?」
辜婉宁握住柯娜的手,「不要责备震棠,都是因为我太笨,才会看不清楚真相……」
「柯娜……我好抱歉,要妳这样掀开伤口来解开我心里的误会。其实对于包德的死,妳的心里还是很痛吧?」
柯娜顿了顿,发现自己的心颤抖着,「痛啊!怎么不痛?可是每每痛得不能自己时,那些甜美的回忆又支撑着我……」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婉宁,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的!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妳看出我的伪装。」
「会的,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两个女人拥抱着。
「既然把我当朋友,那就听我一句劝,珍惜现在所拥有的,包括任何的误会,就是因为爱得深才会有误会。」
辜婉宁感激地道:「柯娜,谢谢妳!」
向震棠将妻子拥进怀里,「柯娜,我真是受教了。」
柯娜仰起头,想揩去眼中的泪水。
她祝福眼前这对夫妻的爱能够长长久久。
因为她知道,不论是爱情、误会,还是对婚姻的绝望,都不再是她能够品尝到的滋味了。
她唯一拥有的只剩下回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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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向震棠与辜婉宁挥别了柯娜。
坐上车,辜婉宁还是一脸依依不舍。
向震棠知道妻子的情绪。这一个下午她过得很快乐,她与柯娜相谈甚欢,而柯娜小提琴家的身分,更是让喜好小提琴的辜婉宁缠着柯娜请教琴艺。
她们甚至相约要一起到附近的医院为临终病人演奏乐曲。
向震棠突然感到很歉疚。辜婉宁来到波士顿七年了,她是如此的孤单,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
他握住她的手,「以后如果想来找柯娜,让寇德开车送妳来。」
「我真的可以常来找柯娜吗?」
「当然。我就知道妳会喜欢上柯娜的,她是一个很有智能、很特殊的女人……」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没有喜欢上她……」
向震棠愣了愣,摇摇头失笑道:「没人有办法去夺取一个女人爱着别的男人的心,更何况……」他的额头贴着她的,「我的心里塞满了妳,再无空间去容纳别的女人了,妳知道吗?」
辜婉宁咬咬唇,尽量逼自己不要流出泪水。
她看着向震棠,「可是你当初为什么要承认?」
这是她心里的伤痛,他们结婚纪念日隔天清晨,在她打给他的电话里,得到了心碎的答案。
「承认?我什么时候承认了?」
「就是那天啊!我们结婚纪念日隔天,我打电话给你……」
「我怎么可能……」向震棠愣住,终于知道辜婉宁指的是什么。
「婉宁,妳当那是承认吗?」笑了笑,终于懂她在忧愁什么。
「不是吗?」
「当然不是!那是我在生气,绝不是承认。」
「生气?」
向震棠点了头,「我在气我自己,气我放任妳胡思乱想,而不跟妳解释。」他许下誓言,「婉宁,往后如果遇到这种事,我一定会主动跟妳解释,我会努力取得妳的信任。」
「我已经给你全部的信任了。」辜婉宁小声的说着。
「好珍贵的信任!」向震棠发动车子,驶离柯娜家的车库,「既然如此,我要更努力的澄清一切绯闻,不让妳再受到伤害。」
一双俊瞳看了看低着头的妻子,向震棠的嘴角勾起一抹别有用意的笑。
似乎是谈谈「那件事」的时候了。
「所以,婉宁,我要跟妳谈谈最近报纸上所说的事情。」
「什么事情啊?」辜婉宁还晕陶陶的。
「最近新闻说我又有了新的情妇,甚至为了这个情妇,出手痛殴罗克斯企业的财务经理,而这个情妇叫作……」
「我……」辜婉宁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老天!震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虽然他说的情妇就是指她,可是她躲藏了十多天,还没有心理准备用无名的身分去面对他啊!
「妳知道那个『情妇』叫什么名字吗?」向震棠的嗓音力持平稳,胸腔一阵阵的悸动却酝酿着笑意。
「我不……」
「她叫无名。婉宁,妳相信她跟我的事吗?」
「我……」避开向震棠探索的眼神,辜婉宁看向窗外。
「报纸上甚至说我『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无名要收购罗克斯企业,妳相信吗?」
辜婉宁头一转,「震棠,我……」
「妳怎么了?」
「我……肚子饿了,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向震棠笑了笑。
想避开话题?可以啊!
「我先送妳回家,等会我还要出门。」
车子很快回到向家大宅前,辜婉宁下了车,目送向震棠把车开走。
就在她转过身时,皮包里的手机响了。
辜婉宁拿出手机,有点惊讶。
是无名的手机。
「喂!我是无名。」
「我的情妇,我以为妳选择就此消失不见。」
「最近有点事。」声音里有着慌乱,她还无法平复情绪。
「忙到可以忘了妳的情人?」
隔着电话,她笑了笑。
「今天晚上有空吗?」
「我一直都有空,就怕忙的是你。」她语调一转,「好好的周日,不用陪你妻子吗?」
「刚刚才送她回家,剩下的时间全是妳的。」
「那真是谢谢你的恩赐了!」
「不客气。七点半,我过去接妳。」
她赶紧摇摇头,「不用了,约个地方见吧!就在波士顿公园。」开玩笑,真要让他过来接,一切不都揭晓了。
「那好吧!就在那里等妳。」他笑了笑,「别再穿整套晚礼服了,我没有要带妳去这么高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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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驶在公路上的休旅车,无名真不知道向震棠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七点半在波士顿公园坐上这一辆宽阔舒适的车子,向震棠就一直往北开去,途中她不管怎么问,他都不曾正面回答她。
「我再问你一次,我们究竟要去哪里?如果你还是不肯回答我,我就只好跳车了。」
向震棠瞥了她一眼,「跳车?在高速公路上?」
「必要时我会这样做。」
向震棠摇摇头,「再五分钟,等车子再走五分钟,我就告诉妳。」
「五分钟?现在说跟五分钟后说有什么不同?」无名咽了咽口水,车速越来越快了。
他将油门踩到底,「当然有差。」五分钟后,他们就走了四小时了,而目的地也就快到了。
高速使得窗外的视野变得很模糊,无名的身体渐渐僵硬了起来。她的眼珠不敢转动,一口梗在咽喉中的唾沫也不敢吞下去。
「震棠……」
「再一分钟!」向震棠专注在眼前的道路,没有丝毫分心。
「震棠……」
在无名泪水奔腾前,向震棠的车速终于放慢。车子正驶下高速公路,往路的尽头驶去。
速度更慢了,不一会儿,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一间小木屋前。
向震棠扯开安全带,熄掉引擎,转头面向无名时,看见她噙着眼泪发抖的样子。
「妳……」向震棠被她苍白的脸色吓到了。
无名看向他,泪水汹涌而出,「你开得好快……好恐怖……」
向震棠懊恼得不能自己,伸出手臂把她圈进怀里,「对不起!这里是水晶湖,我安排了三天的假期,要带着妳来度假。因为怕抵达时晚了,我才会加足速度赶过来……」
无名吸了吸鼻子,「不要……再开这么快了,好危险……」
「遵命!以后绝对不会了!下车吧!这里真的很美,妳会喜欢的。」
无名低头看看自己,「我……我脚没力气了。」
向震棠笑笑。他先下了车,绕过来打开另一边车门,抱出了无名。
无名一见到这景致,惊讶的差点要呼喊出声。
「好漂亮!」即便已是深夜,水晶湖依旧闪烁着精光。
「就知道妳会喜欢!」向震棠指向另一边,「再看看这间小木屋,这三天我们就住在这里。」
低下头,吻了吻怀里佳人的眼眉,「夜深了,先早点休息吧!」
抱着无名进了木屋,将她安置在大床上,为她盖上被子。
「我去把车上的东西拿进来,妳先休息。」
看着男人离去的身影,无名坐起身子。
压住胸腔里的跳动,那不是兴奋,而是烦躁。
她后悔了,后悔让无名出现了。
柯娜与伊芙不再是问题,现在最大的问题,竟是辜婉宁自己创造出来的虚构女人「无名」。
突然间,她害怕看见向震棠对无名的温柔,更害怕听见他给无名的爱语。
该怎么收手?
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