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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艳贼 第五章

  呃!现在是怎样?

  有没有人愿意行行好,为她解释说明一下?

  是不是因为海禹国盗贼太少,为了鼓励宵小,所以订下了「封贼为妃」的条款?

  海滟傻愣着半天没回神,还在想这些人是不是疯了的时候,恶风再度扑来,前海禹王辛勤与前王妃雷馨,一左一右快乐地拉扯着她,一声连着一声「好媳妇儿」、「天赐的媳妇儿」不绝于口。

  「胡闹!」

  一声斥喝似轰天惊雷一响,从天降下了一抹银影,银影在人前倨冷站定,只见他锦袍玉冠、英气飒爽、丰神俊朗,正是当今海禹王──辛忍。

  海滟瞪大眼睛看着「心冷」。

  她心中不得不暗赞这小子还挺带种的,只不知他此时现身是为了想帮她,还是说,也是为了那「宵小鼓励」条款而来?想来若连女小贼都能被封作了王妃,那男小贼,岂不得当上王了?

  海滟还在这头胡思乱想时,竟当真见到那些海禹国文武百官再度恭敬拜倒,也再度异口同声。

  「臣等叩见王上!」

  这……这到底是个怎样的怪国家呀?

  海滟目瞪口呆起了盘算,什么王上王妃的她都不希罕,只要给她火晶石就好。

  「忍儿,这么巧,原来你也在这儿。」辛勤松开了海滟改凑近儿子,眉开眼笑的,「果真是天赐良缘!天赐良缘啊!原来你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是早已有了计较……」辛忍瞇眸双臂环胸,「父王,她是个女贼,您知不知道?」

  「女贼不错呀!」

  雷馨也赶着过来凑热闹。

  「能有资格当上女贼的多半聪明机灵,见识过各地的宝,胸怀比寻常女子更加宽广,不会乱吃飞醋,也不会不懂事整日缠着王夫,让王夫放着正事不干,加上女贼爱财,自然惜物俭朴,还会迫使王夫更加勤政国事、大辟疆土、夙夜匪懈、大展鸿图……」

  没理会母亲那过于兴奋的语无伦次,辛忍将锐利眼神投往辛勤。

  「父王,莫非母后当年也是个女贼?」

  这句话落,尴尬四起,全场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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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论当年的雷馨是不是女贼,现下的她,肯定是个蛮母。

  儿子若不娶,她就以死相逼!

  久旱逢甘霖,金榜提名时,洞房花烛夜,人生三大乐事。

  此时的辛忍正处于第三件乐事里,可他却毫无喜乐之情。

  红烛焰炽,将那媚眼儿圆瞠,坐在喜床上的女子,映照得更添了三分艳色。

  他睇着她,有片刻的失神。

  她向来就美得够令人慑魂夺魄的了,更何况是现在淡抹了胭脂、梳拢了云鬓、头戴凤冠、身披霞衣的娇美模样。

  她五官精致,一双杏目不论是嗔是喜,永远轻漾着迷人风情,一管俏鼻,一张菱唇,雪白肌肤透着粉嫩的晕红,嫩若凝脂,艳若桃李,唇红欲滴,还有那副丰腴身段,成熟婀娜,玲珑有致,绝绝对对会让任何一个男人光是一眼便能心跳加速,能够不受影响的,除非是个死了的男人。

  他还活着,所以也免不了心跳加速。

  可对于此他一点也不感到开心,他原以为自己早已透彻了红尘俗世,凡事都已无法再骚动他的心,却没想到,在经过了一次、两次……几次的整蛊戏弄下来,最后真正被整弄得不安的不是那女贼,却竟是他的心?

  辛忍静睐着她,深沉内敛的瞳采即便早已受她影响却掩饰得很好,依旧平静无波。

  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睨着她眸中毫不掩饰的恶火,终于缓缓起身。

  他先脱去了身上那袭大红新郎官喜袍再走向她,为她缓缓摘下凤冠,果不其然,恶火瞬间转成了骇火,他忍不住有些想笑,不懂如此不擅伪装心思的人,怎生做贼?

  再伸手,他点开她被制的穴道,并在下一瞬见到了只窜逃中的耗子。

  只见海滟双手抓高喜服裙襬,毫不文雅地手脚并用往床里头窜去,在将身子缩进角落后才握高双拳抵在胸前,恶猫似地狺狺出声。

  「你想干嘛?」

  辛忍故意在床畔坐下,果然见她又往里头再缩了缩。

  「不许碰我!否则我会让你……让你……」她一边警告一边思索着怎生的警告词才能得到效果,是体无完肤?是身首异处?还是断根去宝?

  「妳放心。」他慵懒地看着她,「我对妳,根本没有兴趣。」

  海滟一听媚眼儿一紧、黛眉一挑。

  她明明该是松了口气的,却又不得不感到些微受辱,因为她毕竟是那早已惯于让男人哄在掌心的花魁女。

  没有兴趣?是在暗讽她生得很丑的意思吗?

  「若真是这样……」她不驯地扬高下颔,「那你干嘛要和我……拜……拜……拜天地?」

  不能怪她结巴,一个女人一辈子里会拜几回天地?

  却没想到,大姑娘头一回登上花轿,不是和她喜欢的男人,也不是和那些苦苦追求过她的恩客,却是和一个一直骗她,要她,还曾说过「不知花魁是何物」的混帐东西!

  而更气人的是,她是被他点了穴道才拜了堂的,从头到尾,她都是身不由己的!

  「拜堂只是为了要救妳的命。」辛忍语气轻描淡写的说,「依海禹律法,偷窃国宝的外地贼,是有可能被论及死刑。」

  「可我什么都还没偷到呀!」她深觉被冤枉,「如果这几天你都有跟着我,那么你肯定就会知道了。」

  「我知道有什么用?妳是当场被逮着的,众口悠悠,妳就是跳到了大海里也洗不清。」

  「可你是海禹王耶!怎么会没用呢?你只要一句话他们就会……」

  话说到这儿怒火取代了恐惧,海滟一骨碌地爬将过来,纤指用力戳着他的胸膛。

  「嘿!我可想起来了,忘了得先和你算旧帐,你干嘛躲在屋顶上骗人?是不是当王当到吃饱了撑着啦?」

  「谁骗人了?」他不屑轻哼,「我当初就说了是上去思考的,是妳自己硬要将我归于『鼠』类。」

  「谁是鼠类来着?」她瞋目嚷着不服,纤指加重力道戳着他,「我这叫做雅贼!懂吗?」

  辛忍皱皱眉头,移开她那毫无敬意的手指头,「不管叫做什么,只要是被人当场逮住了的,都只能有一种下场。」

  「下场?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我倒楣过上了你,又怎会先被整、后被逮?」回想起来,她不禁咬牙切齿。

  「妳能做贼,就不许旁人戏贼?」他原不好辩,对她却是侧外。

  「旁人可以这么无聊,但你是一国之君……」

  「一国之君就不能有私人娱乐?就该整日兢兢业业、克己奉公?」

  「一国之君多得是可以玩的……」

  「不好意思!」他冷笑,「我新近迷恋上的一种游戏,就叫做『戏耍笨贼』。」

  「谁是笨贼啦?」她气得想跳脚。

  「我都已经把真实姓名奉告于妳了,若是识时务者就不该再来……」他冷哼一声,「偏偏有人既身为贼却又见识不足,竟然不识『辛忍』为何人?还心冷呢!」

  一句话堵得海滟哑口无言,辩论终结。

  她挠了挠下巴,莫怪他做王她做贼,怎么老半天都说不赢他?

  「算了,既然说不过你就少说为妙,算我欠了你一个救命恩情,那么现在……」

  她赖皮一笑,将小手伸向他。

  「既然你对我没兴趣,我对你也是,那你就爽快点,快将火晶石给我,欠一条命是欠,欠两条命也是欠,咱们先记在帐上,来日只要海禹王有需要,我定当火里来、水里去,只要你给我火晶石,我保证立刻离开海禹国,再也不会到你屋顶上吵你睡觉……」

  「甭再浪费时间巴结奉承了,那火晶石,早已不在世上。」

  无声、无息,如遭雷击,海滟登时呆若木鸡。

  好半天之后她才能挤出微弱嗓音。

  「你骗人!你骗人!你……骗……人……骗人……你……是骗我的吧?」

  相较于她的不敢置信,辛忍只是一径面无表情。

  「我再问妳一遍,那个家伙,对妳真的有那么重要?」

  海滟没有回答,只是澄澈的眸里开始饱蓄起水雾,她快要哭了,他看得出来。

  他知道她好强,差点被飞箭射中她没哭,被毒蜘蛛爬满身她没哭,被画成了张小花猫脸她没哭,被人当场活逮她也没哭,却在知道世上可能没了火晶石时,即将滂沱成灾。

  她为什么要这样?

  他忍不住皱眉,她没读过佛经,不知道世事无常、情爱无由、轮回无垠吗?

  她干嘛要将整副心思全系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而他,又为什么要因为她那即将失控的眼泪而感到不自在?

  他明明知道她的泪水、她的伤心全都是为了别个男人的呀!

  他是真的不懂,非常不懂,但他更不懂的是他接下来说出来的话。

  「别这个样子……」他对她柔着嗓,甚至有股想将她揽进怀里呵护的冲动。「我会帮妳的。」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说,辛忍暗忖。

  「真的?!」

  海滟闻言,眸里水雾霎时被蒸融成了七色炫彩。

  他定定睐着她,好半天无法回神。

  他头一回知道了所谓的拨云见日,所谓的雨过天青是什么意思,而且,变幻之速压根让人措手不及。

  「你会不会……」瞳里燃起了狐疑,因为她想起了他的不良纪录,「又是在整蛊我罢了?」

  他淡淡觑她,「我没骗妳,火晶石是真的不在世上,但它在我的身体里。」

  「在……在你身体里?那我该怎么做才能够取得?要剖开你吗?」她傻傻地问着。

  他漠哼。

  「剖?为达目的妳还真是不择手段,方法妳不用管,妳只要带我找到『他』,接下来就是我自己的问题了。」

  「如果你把火晶石给了他……」海滟眼里浮现一丝犹豫,「会不会对你有伤害?」

  他看着她,「如果会有伤害,妳会在乎、会放弃吗?」

  她毫不犹豫点点头。

  「我会!我不要让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

  别人?

  所以,辛忍几乎想叹息了,这所谓的「在乎」不过是求份心安罢了。

  父王、母后跟他说了「海上月老」的仙谕,还说了月老送了一对同心镯要他让她戴上,还说戴上了她就会心向着他了。

  但一对同心镯就能成就一段美满姻缘吗?他怀疑。

  套得住手套不住心,那有什么意义?

  甩甩头,他试图甩脱满怀的失落与胡思乱想,他在想什么呀?他无端端想去套住她的心做什么?他根本就不屑于任何一份感情的,不是吗?

  「行了,我懂妳的意思了。妳听我说,我会同意拜堂是因为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帮妳也帮我。」

  「帮你?」她不懂的看着他。

  「是的!其实我不想当王就如同妳不想当王妃一样,妳先陪我演一场戏,让全国臣民目睹我们的『恩爱』,让父王、母后及众人安了心,接着我会向父王提出陪妳回中原省亲,请他代为治理国家的要求,到了中原后,我们借故乡拖点时间,一方面陪妳去找『他』,另一方面……」他咬咬唇,有些不自在的往下说:「我得想办法在这段时间里弄个子嗣后代,成功后,我会独自带着孩子回来,让我父王、母后将未来指望都放在这孩子的身上,等孩子稍大时,我就能够离开海禹国四处云游修道,至于妳,我会编个借口说妳突罹重症,不治骤亡在外。」

  海滟闻言瞇冷艳瞳。

  突罹重症?

  不治骤亡?

  还真是有够秽气的故事结局了!

  「弄个子嗣?」她为了他这话而感到好奇,「你要亲自操刀还是想用买卖的?」

  辛忍微红了脸,轻咳一声,「这不关妳的事,妳只需管好自己本分的事就行了。」

  「我是不想多事啦,但却不得不提醒你,如果血源不是出自于你,将来你死后,难道不怕遭到地下列祖列宗责难?」

  他冷眸瞪她,「妳既然想要多事,那就索性多事到底帮我生吧!」

  听到这里她立刻决定别再多嘴了,嘿嘿一笑装作没听见。

  「好计画!好主意!好聪明!」

  她竖起大拇指称让,没骗人,至少她的那部分是好的。

  「那咱们就说好这么做,要当彼此的最佳盟友,谁都不可以再骗人了哟!」

  海滟睇着烧了一半的喜烛,努努下巴拍松鸳鸯锦被。

  「好了,我困了,你下床去吧。」

  他无声瞪她。

  得寸进尺!这丫头果真是做生意的人才。

  「我已经同意要帮妳解决问题了,妳还敢开口要我睡地上?」

  「那当然!」她抬高纤巧下颔回瞪眼并搂紧锦被,「我是花魁耶!花中之魁!你不懂花魁我告诉你,那就是我是所有的女人里面最漂亮的那一个的意思,你听过有花魁睡地上的吗?」

  辛忍冷哼一声,「那妳听过有一国之君睡地上的吗?妳娇贵,我也不遑多让。」

  有没有搞错?真是个毫不知感恩的小女人!

  须知这共屋而居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要他夜夜睡地上,隔日还得上朝理政?他干嘛要作践自己就为了个不知感恩的小东西?此外,又因着他们得要给外人一个「恩爱典范」的印象,那也就不能做出分房而居的事情了,天知道那些下人对于这方面的事可是很「耳聪目明」的呢。

  「男人要有风度!」

  「女人要懂礼让!」

  「男人皮厚肉粗,处处可歇!」拉几张椅子并一并不就得了?

  「女人骨骼纤巧,处处可塞!」床铺底下还有空位,请慢用!

  「你是主人,应该要以客为尊!」

  「妳是小贼,还敢跟我谈条件?」

  ……

  夜已过半,新房中烟硝漫天。

  怪哉!

  海滟困惑不已,所谓向往修道的人不都该笃实寡言的吗?他这个样子善辩还妄想要当个啥神仙?但她绝绝对对不会投降,人家不要睡地上啦!

  炮火隆隆的结果是两人协定一起睡床,不过都不盖被,那条大红鸳鸯锦被被权充做了「楚河汉界」,谁敢越界谁就得受罚下床睡十天。

  楚汉不相扰,战火终于暂时止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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