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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泪熨心 第二章

  当魏心羽沉醉在自己想像中幸福美满的未来景象时,风镇天的房里却隐约传出了男人的争执声。

  “你说什么?”风镇天瞪大了眼看着风凛扬。

  “我说,我不娶魏心羽为妻。”在风凛扬那张刚毅年轻的俊脸上,写满了不妥协的坚定。

  风镇天闻言拧紧了眉,虽然由儿子白天的表现就可以看出他对这桩婚事的反对,可是现在亲耳听他回绝,风镇天还是相当难以接受,他实在不明白儿子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她是堂堂的郡主,身分和你相配,又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不适合我。”简单的一句话,却是道尽了风凛扬心中所想。

  “你们今天才刚见面,根本还谈不上认识,你怎么知道她不适合你?”在风镇天看来,这只是风凛扬的推托之词。

  “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样的女人,而那个女人绝对不是魏心羽。”风凛扬说得非常肯定。

  他要的是像他一样充满自信、活力、坚强又勇敢的女人,绝不是像魏心羽那种羞答答、娇滴滴、连正眼看他的勇气都没有的女子。

  风镇天摇摇头,还是无法接受他拒绝的理由。

  “在我看来,心羽和你十分相配,再说我已经答应了这椿婚事。”已经说出口的承诺,怎能反悔?更何况魏德玄是他多年的好友,若能和好友结成亲家,也是一桩美事。

  “答应的人是你,你若真要信守承诺,就娶她来当小妾吧!”事不关己,怎样都行,只要别硬逼他娶魏心羽就好,他倒不介意爹娶个比他年纪还轻的妾。

  “荒唐!她是堂堂的郡主,怎么可能嫁给我当小妾?更何况她的年纪可以当我的女儿了!”风镇天登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总之我绝不娶她为妻。”风凛扬再度重申自己的意念,他是不可能任人摆的,即使是自己的爹也不行。

  “……”

  风镇天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顺利促成这桩婚事,他很清楚儿子的个性,知道若是再硬逼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只好暂时以退为进。

  “这样吧!反正她会在擎天府作客一个月,若是一个月后你还是觉得她不适合你,这椿婚事就作罢。”

  风镇天所打的如意算盘是:以魏心羽的娇美可爱、乖巧柔顺,只要儿子和她相处久了,一定会为她动心,到时候就不会再反对这桩婚事了。

  “好。”风凛扬这回倒是答应得十分爽快,因为他十分笃定自己不会因为一个月的相处,就喜欢上一个原本不喜欢的女子,所以他也不想再和父亲争执了,就让他们自己知难而退好了。

  隔天一早,魏心羽在贴身婢女小彩的陪同下,乘坐马车从擎天府离开,而风凛扬则骑着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和马车同行。

  “小彩,到骆家织绣坊要多久时间?”魏心羽问着同坐在马车内的贴身婢女小彩。

  由于她打算请骆慈恩来指导自己刺绣的技巧,为了表示自己的慎重与认真,她决定暂时放下郡主的高贵身段,亲自去骆家织绣坊一趟。

  “不会很久,大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喔。”魏心羽点点头表示了解,她的目光不时由飘动的布帘看向马车外的风凛扬。

  他骑马的英姿真是俊逸非凡!魏心羽看着看着不禁脸红了,心中更是小鹿乱撞,怦跳不已。

  小彩见状,笑着对羞怯的主子说道:“郡主,风王爷对你真是有心,还特地亲自护送你到骆家织绣坊呢!”

  “小彩,别胡说。他刚才不也说了吗?他本来就是要出去,是因为顺路才顺便护送我们的。”

  不过,虽然风凛扬不是特地护送自己,魏心羽还是开心得眉眼弯弯。能和他同行,尽管只是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她就觉得相当幸福了!

  正当魏心羽情不自禁地痴痴甜笑时,马车突然毫无预警地停住,同时传来了阵阵男人的怒吼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是不是遇到坏人?”魏心羽脸色倏然刷白,刚才的甜蜜心情全被忧惧所取代。

  “郡主,别紧张,不会有事的。”小彩连忙出言安抚。

  “可是……可是……”

  魏心羽的胆子向来不大,此刻听着马车外传来的男人怒吼声,她只能害怕地抓紧了身旁的婢女,根本没有勇气掀开帘子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

  “放心吧,郡主,有风王爷在,不会有事的。”

  “嗯。”一想到风凛扬,魏心羽才稍微感到安心,但情绪仍是紧绷着,完全无法克服她天生的怯懦。

  马车外,风凛扬跨骑在马背上,眉头微拧地看着不远处的争执。

  “你这个臭婆娘!竟敢不听老子的话!”一名年约三十的男子,恶声恶气地对着身旁的年轻妇人咆哮。“还不快把玉镯子拿出来!”

  “不行呀!相公。”妇人将玉镯子紧紧地握在手中。“这是咱们最后一件值钱的家当了,你不可以再拿去赌,要是赌输了咱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这对夫妇原本是在自家屋子里起争执,好赌的丈夫要将家中最后一件值钱物品拿去变卖当赌本,妇人自是不肯,她紧揣着玉镯子跑到屋外来,却仍躲不过丈夫的怒声追讨。

  “好啊!你竟敢诅咒我输钱,我一定就是被你这张臭嘴给咒得倒霉的!”男子火冒三丈地怒吼。“还不快把玉镯子拿来,我还要靠它来翻本呢!”

  “不!不行!我说什么都不能给你!”

  “你——”眼看旁观的路人渐渐增多,男子觉得脸上无光,粗鲁地扯住妇人的衣袖。“快点把玉镯子拿来!”

  “不!我绝不给你!”妇人使劲全身的力气抓紧玉镯子,不让她的丈夫将它抢走。

  “可恶!”男子火冒三丈地打了妇人一巴掌,决定要动手硬抢。

  “住手!”一个清脆的女子嗓音蓦然响起。

  “是什么人敢管老子的闲事?”男子转头一看,发现出声斥止竟是一名年轻女子,压根儿就不将对方放在眼里。“你这女人不回家去烧饭洗衣,跑出来多管闲事做什么?”

  骆慈恩不悦地瞪着男人,她才刚从骆家织绣坊走出来,就看见这场争执。原本她也不想多管别人的家务事,可是这种男人实在太过分了,令她忍不住要为妇人打抱不平。

  “你不好好善待你娘子,竟然还对她动粗,你算不算是个男人呀?”是男人就该像她大哥、二哥一般疼爱自己的妻子。

  被她义正辞严地指责,男子的面子简直挂不住。“少罗唆!凭你一个弱女子也敢教训我?再罗唆我连你也打!”

  “想打我?只怕你没那个本事。”骆慈恩鄙夷地轻哼。

  “臭婆娘,这是你自找的!”

  男人恼羞成怒地想赏骆慈恩一巴掌,却被她闪过了,他还没来得及展开第二波攻击,就听见路人开始窃窃私语——

  “一个大男人怎么一直对女人动粗呢?真是太过分了!”

  “就是嘛!怎么有这种人?真不配当个男人!”

  路人的指指点点,令男子的怒火更盛,他一定要狠狠地揍这多管闲事的女人一顿,好挽回一点颜面。

  “臭婆娘,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他抡起拳头,”毫不客气地朝骆慈恩挥打过去。

  “是你逼我动手的,别怪我!”骆慈恩轻易地避开了他的攻击,开始反被动为主动地狠狠修理他一顿。

  她的拳脚武功虽然比不上她的三位兄长,但是要对付这种市井莽夫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多久,原本气焰高张的男子被她打得落花流水、鼻青脸肿,狼狈地抱着头倒在地上。

  “哎哟!别再打了!女侠饶命呀!”男子已顾不得什么颜面了,只求别再遭受皮肉之苦。

  骆慈恩收了手,正在思忖该怎么处置这名男子的时候,那名妇人突然扑了过来。

  “这位姑娘,求你放过我家相公吧!”

  骆慈恩诧异地望着那名妇人。“他对你这么凶恶,你还为他求情?”

  事情竟然发展成现下这局面,骆慈恩简直有点啼笑皆非,现在倒像她才是坏人了。

  “他再怎么样也是我的相公,再说他只是好赌了一点,平常并不会对我这么坏的,就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娘子……”听了她这一番话,男子大受感动,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对她,她竟还肯为自己求情,羞愧交加的他抱住妻子忏悔道:“对不起,我错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赌了!”

  看见这景象,骆慈恩的心里有些感动,也不打算再教训这名男子了。

  “好好善待你娘子吧!她是个好女人,你不该再让她伤心难过了。”

  “我知道,我会好好对待她的。”男子迭声保证,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妻子,两人相互搀扶地走回家去。

  骆慈恩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却突然感受到一道强烈的视线向她投射而来。

  她一转头,恰巧对上风凛扬炯亮如星的双眼!

  风凛扬将刚才那场争执全看在眼里,当那名男子动手打他妻子的时候,他原本想插手教训那男人的,没想到却让这名女子抢先了一步。

  看着她义正辞严的神态、看着她俐落的拳脚功夫,风凛扬在诧异之余兴起一股欣赏之情。她的出现,简直就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惊喜,他从没见过像她这样充满勇气与正义的女子,像她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他呀!

  至于马车内的郡主,他不用亲眼证实,就能猜出怯懦胆小的她一定被刚才那场争执给吓坏了!

  这男人到底是谁?骆慈恩抬眼迎向风凛扬的目光,他充满侵略性的视线令她几乎招架不住。

  看他的衣着华贵、气势不凡,想必非富即贵,此刻他跨骑在马上,更显得他的身形高大。

  她原以为家中的三位兄长已经够高了,但这男人似乎更为高大,而且他的目光实在太过大胆而无礼了!

  骆慈恩蹙着眉,不悦地昂着下巴瞪了回去。

  好个勇敢又有个性的女子!风凛扬心中对她的激赏又多了几分。

  要知道,天底下绝少有女人敢像她这样不驯地迎视他的目光,像魏心羽就绝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心中蓦地升起一股想将眼前女子纳为己有的强烈念头,盯着她的眸光也变得更加炽烈了!就在他们四目交接的刹那,他已打定主意要定了眼前这名独特的女子,这才是他想要的女人。

  在他的凝视下,骆慈恩的心仿佛受到了猛烈的撞击,她有种想逃开的冲动,却又不愿就此服输,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和他大眼瞪小眼,直到有人走过来,才打断了两人视线的交缠。

  “四当家,你没事吧?我刚才在里面听见争执声。”一名骆家织绣坊里的家仆不放心地出来探视。

  “没事,已经没事了。”骆慈恩悄悄松了口气,心中暗暗感激这家仆来得正是时候,让她不必再和这个男人互相凝望下去。

  四当家?这个意外的称谓令风凛扬扬起眉梢,他转头看向这名家仆刚才出现的方向,当他看见“骆家织绣坊”这五个大字的牌匾时,一抹充满霸气又自信的笑容立即展现在他脸上。

  真是太巧了!看来命运早已有了安排,她命中注定了要成为他的人!

  “你就是骆慈恩。”他的语气是肯定而非疑问。

  此时风凛扬不由得要感谢魏心羽,若不是她要到骆家织绣坊来,他也不会遇到这个让他一眼就心动的女子了。

  骆慈恩诧异地愣了愣,没想到他竟能唤出她的名字,再看到他那一脸“古怪”的笑意,立刻心生警戒。

  “没错,我就是骆慈恩,你是?”

  “风凛扬。”他朗声报出自己的名字。

  风凛扬?这名字好耳熟,不就是……“你是擎天府的风王爷?”

  他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了,今日一见,骆慈恩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器宇轩昂、气势不凡的男人,但是他那极具侵略的眼神实在扰得她浑身不自在。

  “王爷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吗?”骆慈恩眼带防备地询问。

  她不会笨得以为他们只是恰巧在路上偶遇,看他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像是专程来找她的。

  只是她不明白,堂堂的王爷怎么会和她的生活有交集?他总不可能是来和她谈生意的吧。

  “有事找你的不是我,是郡主。”

  “郡主?”骆慈恩闻言一愣,不免要怀疑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她才刚出门就遇见这些身分高贵的人?

  当骆慈恩还在怔愣之时,小彩已扶着魏心羽走下马车。

  “骆姑娘,我们郡主希望你能够亲自指点刺绣的技艺。”小彩替魏心羽道明了来意。

  “我?为什么?”

  “因为……”魏心羽满脸娇羞地开口。“我刺绣的手艺实在不太好,但我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学好,因为……因为……”说着说着,魏心羽的音量不但愈变愈小,最后甚至说不出口了。

  没办法,她实在没有勇气说出心里的话,更不敢看向一旁的风凛扬。

  “因为我们郡主希望能够亲手在新婚的锦被和枕头上,绣出美丽的鸳鸯戏水图。”小彩故意大声说出魏心羽的心意,希望让风凛扬也能听见,并为郡主的这份心意而感动。

  骆慈恩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昂首望向马上英姿飒飒的风凛扬,再转头看向满脸酪红的魏心羽。

  “我明白了。”原来他们两人要成亲呀?王爷配郡主,身分地位倒是极为相配,只不过……

  虽然她对风凛扬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心生反感,但是平心而论,她觉得像风凛扬这般狂狷霸气、自信满满的男子,实在不该配上像这位郡主这般娇柔、怯懦又过分羞涩的女子。

  不过,只要他们这两个当事人觉得适合、相配就好,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那么,骆姑娘是答应了?”小彩积极地为主子询问。

  “这……”骆慈恩为难地轻蹙着眉。

  虽然有身份高贵的郡主请她教导绣技,她该感到万分荣幸才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应允,不想和风凛扬有太多的牵扯,即使仅是教他未来的妻子刺绣而已。

  “很抱歉。”她婉转地拒绝。“骆家织绣坊的事务繁忙,我实在没有办法抽出时间南行,还是请郡主另请高明吧!”

  这该是个合情合理的好藉口吧,由这位郡主娇小的身材和白嫩的肌肤来判断,骆慈恩可以断定她必然是个南方人,而身为骆家织绣坊的负责人,她的确是无法抛开手边的工作来一趟南方之行的。

  正当骆慈恩因自己想出的完美藉口而暗自得意时,风凛扬突然开口了。

  “郡主这一个月都在擎天府作客,骆姑娘可到擎天府来,花不了你太多时间的。”从骆家织绣坊到擎天府,只需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可以到了。

  听见他的话,魏心羽又惊又喜,兀自以为风凛扬也希望她将刺绣学好,将来好绣出美丽的枕被。

  骆慈恩只消一眼就看出喜形于色的魏心羽心中所想,但她的直觉却告诉她风凛扬并不是这么想的,她不以为然地抬眼瞪着他。

  她实在弄不懂这些身份高贵的人的想法,在她的观念里,一对男女要成为夫妻的首要条件就是必须彼此相爱,可眼前这对身份相配的王爷和郡主却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看得出来,这位郡主深深爱恋着风凛扬,但风凛扬似乎对这郡主没什么意思,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郡主一眼!

  风凛扬知道她看穿了他的想法,不由得赞赏地牵起了唇角。

  没错,他之所以会开口要她到擎天府来,的确不是为了成全魏心羽想学刺绣的心愿,这个羞怯郡主的绣功多好多坏都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他只是为了要将骆慈恩揽在身边罢了。

  他扬起弧形优美的唇片,朝她挑衅一笑,笑容中带有几分挑战的意味。

  骆慈恩并不是那么容易中激将法的人,只是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藉口可以推托了。

  “好吧!”她有点无奈地答应了,却不忘提出她的条件。“但是织绣坊的事务繁忙,请恕我无法天天到擎天府去,所以……我顶多只能每三天去一次,这样行吗?”

  “当然行!”魏心羽高兴地说道。“到时候我会派马车来接你的。”

  “那倒不必了,多谢郡主的好意,我可以自己过去。那么……如果没事了请容我先行离开。”风凛扬那张霸气十足的笑脸令她备感压迫,她心中升起一股想逃开的冲动,于是不等他们有所反应,骆慈恩已迳自转身离开。

  只是,她才走没几步路,风凛扬的嗓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

  “后会有期了。”他的语调并没有特别的加重,但听在骆慈恩的耳里就是觉得异常的吊诡。

  他说这话……似乎另有所指?骆慈恩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不愿去多作臆测,她头也不回地走着,脚下的步伐变得更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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