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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无愁 第八章



  手捧著打御厨那儿取来的十色锦花食盒,明月和云娇嘻嘻哈哈地边走边说笑著,浑然忘我到把後头闷著声不吭,拎著点心篮子的乐乐也给忘了。

  所以当她们经过丛丛桂花林子,乐乐突然被树後的一双有力臂膀给拉进去,她们也毫无所觉,依旧哈哈笑著自顾往琴悦宫而去。

  乐乐猛然被袭击,她惊愕得本能要放声大叫,可是嘴巴上紧捂著的大手和腰肢上箍紧的力量却收束得她差点没气,以致於当一个温暖的气息敏感地贴近在她耳畔拂起时,她的脑筋还是刹那间一片空白。

  「你还好吗?」

  直到奏越问了第二句,她的脑子才慢慢有办法反应过来。

  这个散发著淡淡麝香的怀抱竟然异常的熟悉……乐乐倏然浑身一僵。

  「你还好吗?有没有吓著你?」他自背後紧紧地揽住了她,脸庞情不自禁深埋在她幽香柔软的颈项间,「对不起……我一时控制不住……又怕出声唤了你,你会不理我掉头就走。」

  他到底在说什么?

  乐乐直觉这一定是大白天的在作梦,不过她本能地挣扎起来,「放开我。」

  他搂得更紧,温和却固执地道:「不放。」

  他坚实有力的胸膛紧紧地抵著她的背,放射著无比的温暖与安全感……

  她闭了闭双眸,心下渐渐明白过来这是真的,可是她依然不敢置信。

  为什么?

  「太、太子,男女授受不亲……而且您是主子,我是丫头……」她心一酸,泫然欲泣,「请主子放开我。」

  他微微一震,黯然地道:「我真的伤了你,是不是?」

  她没有回答,再不允许自己多想什么,只是低低地道:「我不明白太子的意思,公主还等著我的点心呢,请太子放开我好吗?」

  「让她等去,今天若不把事情弄个分明,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他将她扳转过来,深深凝视著她,「为什么不抬头看我?」

  乐乐不明白他为何前後差别如此之大,一忽儿与她画分了界线,一怱儿又以款款柔情相待。

  主子们的心,她是怎么也摸不明白了。

  难道就因为他是男人,是主子,是尊贵的太子,所以可从一下子指天、一下子画地,由著兴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吗?

  乐乐突然生气了……更多的是心慌。

  她是再也禁不起一丝丝打击了。

  也不知打哪儿生出的一股力气,她猛然推开了奏越,脸色苍白地退了好几步,敛眉作礼,「请太子自重。」

  他伤神地凝望著她,「乐乐……」

  他可爱天真的乐乐怎么会变得拒人於千里之外?难道他真的伤她太重了?

  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个可爱的小玩意儿,他接近她的目的也是为了好玩,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的影响已经变得不止於此了呢?

  她的哭、她的笑、她的一举一动,已经深深地牵引著他的呼吸和心跳。这一切是打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已经不想去推算,现在他只想要看见她和以前一样会笑——天真的、无邪的、理直气壮的笑……

  「求求你,别这样对我。」他受不了这个,她的眼神像在看陌生人。

  她的睫毛无力地癌了瘘,「太子爷,求求您让我回去好吗?」

  「不好。」他执拗地道:「除非让我再看到你的笑脸。」

  她困扰又痛楚地看著他,「太子,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跟您玩游戏了,求您放过我吧!」

  他大大受伤,「我并不是在跟你玩游戏,我是——」

  「真心的?」她虚弱地笑了笑,「太子爷,别失掉您的身分,不值得的。」

  就算只是跟她玩笑,都已经贬低了身分,何况是真心的?更何况他根本不会同她真心的。

  他怔怔地凝视著她,「何以见得我不是真心的?」

  「请太子不要再跟婢子说笑了,人人都知道太子风雅知趣,这宫里宫外好玩的人和事那么多,您又何必老是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呢?」她说完就要转头离去。

  「别走!」他倏然抓住了她的手臂,轻轻一个用力,将她整个人扯回了自己怀里。

  「太子!您——」她惊呼。

  「我不准你走!」他蓦然狂热地俯下头去吻住了她粉嫩的唇瓣。

  刹那间,天晕地暗……像是大片大片的白云蓝天和桂花都往她头上、脸上覆盖下来,她整个人瞬间跌入了软绵绵却炽热的云雾中,头重脚轻,再分不清方向……

  唯一真实的是他需索渴望又缠绵的吻,他的舌、他的唇灵巧而狂野地侵向她的唇、她的灵魂……他的气息强大地摄走了一切!

  乐乐嘤咛著喘不过气来,小手本能地揪紧了他的领缘……他的大手迷醉渴求地自她纤小的腰肢渐渐向上游栘,滑过她平坦的小腹蜿蜒而上,在微微粗糙的布料底下,柔软丰润的触感令他神魂大大一震。

  「老天……」他低低呻吟了,不舍地、喘息著放开她的唇瓣,却随即啜吻住了她的耳垂。

  乐乐全身又酥又麻又臊热,她好想要逃开却又无法抗拒这一切……

  「嗯……」她的脚软瘫成了春泥,无力地就要委然落地,奏越紧紧地勾揽住她的身子,彷佛想将她整个人儿都揉进自己身躯里才甘心。

  「你好甜……」他低促地喘息著,低沉沙哑地在她耳畔呼气,「好想……一口把你吃掉。」

  「我……我不是糖葫芦……」她迷乱晕眩地傻傻回应,「你不可以把我一口吃掉……」

  明明是如此心醉神迷的一刻,但是她傻里傻气的回答还是教奏越噗哧笑了出来。

  他总算恢复了一丝丝清醒,轻笑地凝望著她,「为什么你总是有逗笑我的本事?」

  少了他的魔力在身上点火迷惑,她眨眨眼,也渐渐醒转了过来。

  可是她一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後,倏然瞪大了双眼,随即惊叫著逃出了他的怀抱。

  「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她像是看到九头妖怪,吓得语无伦次,「我我我……我待会儿……我我……我要走了……你不要过来!」

  「乐乐……」他轻唤著,试图想要靠近她。

  没想到这次乐乐警觉性强得很,头也不回就往琴悦宫方向拔腿狂奔而去。

  「乐乐!」

  可恶,这丫头又不听他的解释就跑了。

  奏越支著隐隐作疼的额头,可是随即……他俊逸的脸庞漾起了一朵笑意。

  「小乐乐,你以为这样逃跑就没事了吗?」他富含深意地笑了,狡猞地道:「我们之间,才正要开始呢!」

  快跑到琴悦宫门的乐乐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大喷嚏——

  「哈啾!」她揉了揉鼻子,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发冷?

  ················

  从此以後,果然是乐乐苦难日子的开始。

  身为一国储君,除了当个背後灵般跟在宫女屁股後面晃之外,就没有别的事好做了吗?

  偏偏他的理由又总是那么光明正大——

  「我爱屋及乌,疼爱奏琴皇妹也顺带要关心她宫里的宫女,看看福利好不好,有没有人故意欺负什么的。」他总是笑咪咪的说。

  害所有琴悦宫的宫女都快醉死、甜死了,唯独乐乐是听得一身鸡皮疙瘩频频冒,总觉得有什么阴谋诡计会落到自己头上。

  太子爷几时那么闲,宫女的福利也归他管了?

  他一定是嫌上回捉弄她还捉弄得不够,现在索性换个方式继续整她……

  他到底想怎么样?她的豆腐不是都给他吃过一回了吗?难道还要整锅被端走才甘心吗?

  不过虽然心底有千百句骂人的话,表面上她还是唯唯诺诺,就是怕被人看出她和太子之间有梁子。

  她真不明白,他既然无心,为什么不放过她呢?

  「难道主子就可以这样随随便便戏弄人吗?」她的伤心化成了怒气,忍不住发泄在一堆飘在水缸上的果子上。

  乐乐重重一拍,几枚红果子惊眺了跳,反倒溅了她一头水。

  她吓了一跳,「噢,我在干嘛呀?怎么可以一边洗果子一边胡思乱想呢?」

  因为有太子爷常常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的背後,所以她更该提高警觉才对,怎么可以一下子又分了神呢?

  想著想著,她情不自禁左右前後瞧了瞧,确定没有半个人影才缓缓吁了一口气。

  「总算可以清静一天了。」

  「你最近很忙吗?」

  她想也不想地接话道:「可不是,三天两头饱受惊吓……」

  「谁好大的胆子敢吓你?我去扁他。」

  她叹了一口气,「还不就是……咦?」

  这前前後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吗?那是谁出的声音?

  就在那个「鬼」字还没闪现脑海时,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手臂又将她整个往後一勾。

  「哎呀呀!」她双手湿淋淋地捂住胸口。

  大事不好了,又被他给逮著了!

  果然,搂住佳人咧嘴含笑的不正是堂堂纯情小郎君,当朝风流倜傥翩翩美少男的奏越太子吗?

  「小东西今天有没有想我?」他笑嘻嘻,老实不客气地先在她芳颊边偷了一记吻。

  她全身僵硬,「没有。」

  「哎呀,你太伤我的心了。」他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气,无比幽怨地道:「亏我今天上朝时,脑袋里装的都是你呢!」

  「今下天一定没什么重要国事。」她咕哝。

  他惊喜地挑眉,「好个冰雪聪明的小家伙,你怎么知道?」

  因为脑袋可以空闲到想她,可见得今天的早朝有多枯燥乏味了。

  不过乐乐再怎么口没遮拦也不至於拿神圣的早朝说嘴,所以她只是耸了耸肩,顺势拍了一记马屁,「我们的国家在英明的皇上和太子领导之下,自然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八方平靖,所以也就不会有什么太重要的国事需要讨论了。」

  奏越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还有这一番歌功颂德的功力,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说得没错。」这倒也是事实啦。

  乐乐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道:「太子爷,您可以把我放开了吗?我还要拿冰湃果子回去给公主吃呢。」

  「让她等。」他嘻皮笑脸地道:「我们有正经事要办。」

  「什么正经事?」她困惑地抬头。

  他轻笑起来,唇边迷人的笑意又狠狠地撞了她心坎一下,乐乐不争气地红了脸。

  「你今天忘了给我这个。」他倏然低下头攫住了她的唇。

  「唔……」

  她忘了提这一点——每次被他捉到以後就是来上这么一顿神魂颠倒的被吻、被摸、被吃豆腐。

  呜呜……早晚有一天,她一定会被他整锅端走,吃乾抹净的啦!

  ················

  琴悦宫里,乐乐哼著歌儿,把从园子里剪来的桂花枝插在一只美人耸肩瓶中,看了半天自觉得意,又将剩下的月牙白花瓣纷纷洒在一旁的铜水盆中,待会儿好让公主洗个幽香四溢的脸,就寝之後也能得一个花香馥郁的好眠。

  奏琴坐在书案前不知在书写些什么,看到小厅里的乐乐眉飞色舞、满面堆欢的模样,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乐乐,你最近心情很好呵。」她扬声笑问。

  乐乐正端著铜盆要走进寝间,闻言一怔,「哪有,婢子一向都是这样的呀。」

  「不不,你最近不同了,总是眉开眼笑,脸上有抹我说不出的灿烂光彩。」奏琴支著下巴,好奇地看著她,「人逢喜事精神爽,是不是有什么喜事没告诉我呢?」

  她小脸瞬间臊热起来,急急放好水之後跑了过来,「公主,我没有什么喜事……真的,若认真要说有的话……嘿嘿,也是为公主高兴啊,公王与传公子最近喜事也近了吧?」

  奏琴的脸蛋刹时榴红似火,「你这丫头……几时也学会贫嘴了?简直跟皇兄没两样。」

  一提到太子,乐乐心虚地咳了一声,连忙扯开话题,「公主,您真爱说笑……话说回来,传公子真是个天下无双的好男儿,对公主又好,真教乐乐羡慕啊。」

  奏琴羞涩地低下头来,「不跟你说了,你都取笑我。」

  「婢子才不是取笑公主,只是替公主开心。」她莫名地忧郁了一下,低声地道:「能够找到心仪的对象总是好的,尤其您贵为公主,传公子又是那么出色的男儿,我真的……很羡慕。」

  奏琴怔怔地看著她,怎么觉得乐乐的神情和话里有一丝感慨呢?

  「乐乐,你最近有心事,是吗?」奏琴关切地问。

  「心事?」她微微一惊,急忙绽出笑靥,「没有哇。」

  「当真没有?」她们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姊妹,奏琴并不希望她有事闷著却不说,徒然折腾自己。

  奏琴是太清楚那种滋味了,真的很苦很苦。

  乐乐笑了笑,明亮可爱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温柔,「我现在过得很好,真的,这样的日子是我作梦也未曾梦见过的,我已经很满足了,公主请不要为我担心。」

  「可是……」

  乐乐急急转移她的注意力,笑道:「公主知道最近宫里有件大事吗?」

  奏琴想了想,「你是说异邦阿里巴巴王子要来的这件事吗?」

  「嗯,听说他是来觐见皇上的,还带来了一大堆东西要进贡。」她的小手贴在颊边,纳闷地道:「公王,皇上很凶吗?要不然怎么常常听说四夷八邦的小国进贡高级品来朝呢?」

  奏琴忍俊不住,「父皇吗?说凶也凶,说不凶也不凶。」

  英明神武的父皇是以仁德服人的,从来不会以武力征服蛮邦,纯粹是用春风化雨的方式来沐化各族各邦,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与朝廷永结友好。

  不过他们也明白,若真是惹毛了父皇,那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儿呢!

  虽然她出世的时候就已是天下太平,所以这一切都是听王叔们说的,不过事实想必也不会相差到哪里去吧。

  乐乐闷闷地道:「说凶也凶,说不凶也不凶……好难理解。」

  「有什么难理解的?改天我带你去觐见父皇你就明白了。」

  乐乐一听,慌得连忙摇头又摆手的,「不不不,我怎么行呢?我不过是个宫女……」

  「可是在我心里,你不止是个宫女。」她牵起了乐乐的手,和蔼地道:「你也别老是把自己当成宫女,你明知我心里待你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婢子很感动,可是……」乐乐低下了头,「我知道自己的身分,是不能逾越的。」

  「乐乐,以後就算我嫁了,我也会把永远把你带在身边的,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委屈了你。」奏琴天真地安慰著她。

  可是乐乐一听,虽然有一些些高兴,但是更多的是失落……

  是啊,她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将来也是陪嫁的丫头,她的终身就是以主子的幸福为依归,怎能还有其他的遐想呢?

  她甩了甩头,试著挥去心头浮上的乌云,却怎么也挥不去那抹深深的黯然。

  ··················

  尚称英俊却黑黝黝的阿里巴巴王子终於来到皇宫了。

  一连串的国宴款待忙得皇帝兴高采烈,因为日子过得太无聊,好不容易有场热闹可以玩玩,他自然乐得大办特办,就只苦了一干御厨和服侍的太监宫女了。

  劳公公虽然是越然宫的当家太监,可是他同时也身兼副首领太监的职位,当两份差、领两份饷,自然也得比别人多做两倍的事,真是忙得他人仰马翻又不敢哼声苦字儿。

  免得差使给砍掉一半可怎么办哪?

  再说负责招待的太子爷都不嫌麻烦了,他这个老奴才跟人家唉什么唉?

  这一天——

  因为太子忙著招待贵宾,所以已经三、五天都没有出现在乐乐方圆五里之内了,她在庆幸之余也不免有些失意,可是嘴皮子上怎么也不肯承认,她还故作闲暇快乐地自己做了个纸鸢,打算到内城的後山脚去偷偷放,以兹庆祝一下终於摆脱「纯情小郎君」的魔鬼纠缠了。

  她做的这个纸鸢长得著实有点好笑,本来是想画只蝴蝶的,可是怎么画都像只张大了四肢的肥熊猫,最後索性点上两个大大的黑圈圈,正式自暴自弃化身为熊猫纸鸢算了。

  「虽然画得丑,放起来一定能够飞得又高又远。」她充满信心地道,抓起绳子和纸鸢就拚命往前奔跑,「飞呀、飞呀……」

  可是任凭她在那边「飞」半天,那只胖呼呼的熊猫就是怎么也不肯捧场,硬是在地上死皮赖脸的拖著,连稍稍假装要飞起来的动作都没有,气得乐乐差点把它给砸了。

  「可恶。」她擦腰指著地上灰头土脸的熊猫大发娇嗔,「不给我面子,好歹也是我把你给做出来的耶!」

  忙得要命,又被差遣到後山来勘查地形气候,今儿下午好在这儿摆放一桌野宴踏青酒的劳公公看到的就是这令人爆笑的一幕——

  「我的姑奶奶,你在做什么呀?」他差点笑弯了腰,拎起了那只垂头丧气的熊猫,「这是什么玩意儿?打外头飞进来的纸片儿吗?」

  「如果它飞得动就好了。」她叹了一口气,很快忘记了熊猫纸鸢带来的挫折感,好奇地凑了过来,「公公呀,您不是很忙吗?怎么有空溜到这儿玩呢?」

  「玩?」劳公公哀叫一声,「我哪那么好命哩,还玩,我这双老腿打从五天前就开始奔波到现在,连歇也没歇过几个时辰,还玩?」

  乐乐无比同情地道:「您真是太辛苦了。」

  劳公公愁眉苦脸地搭著她的肩膀,叹气道:「所以丫头啊,这就是我为何一直要你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原因,我实在不想你步入我的後尘啊。」

  「公公您尽管放心,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变成太监的。」她傻笑。

  他捂著胸口,险些心跳停止……真给她气死了!

  「笨丫头,我指的又不是这个,而是做奴才!」他激动到口水四溅,「难道你想一辈子当奴才当到死吗?你还年轻,这样的日子怎么打熬得下去啊?」

  乐乐本来想跟他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後来考虑到劳公公可能会真的一口气喘不上来,活活被她给气死,她吐吐舌,赶紧把原先想说的话统统吞入肚子里。

  「公公您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可没人替。」她好言好语地哄著,「您可是咱们宫里的重要人物,连太子也很仰仗您的,来,放轻松……放轻松……顺口气儿,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吁……」劳公公总算平静了许多,最後还是语重心长地道:「乐乐,我瞧太子爷是很喜欢你的,你自己可千万别放弃掉这么大好的机会,知道吗?」

  一说到这个,她不由得低下头来了,「公公,我的身分不过是个宫女,太子是主子,我不能贪图什么的。」

  虽然听说当今皇上很仁慈,可是毕竟是尊贵的皇族,皇族又最是讲究血统的,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配得上优良高贵的太子呢?

  劳公公摸了摸她的头,疼爱地道:「你别灰心,太子爷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他是我从小看大的,我很放心……至於身分,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民间女子或宫女被皇族看上,纳为妾室的,所以这一点你也可以放心。」

  妾室……

  乐乐的睑蛋微微发白。

  是啊,从古至今,皇帝或皇亲贵族都是妻妾成群的,当今皇上虽说深爱皇后,可是也不能免俗地纳了一后七妃……可除了皇后备受宠爱外,那七个妃子相较之下只是个生产的工具,唯一的报酬就是吃穿不愁和荣华富贵。

  可是爱呢?情呢?伊人的心呢?

  如果留不住他的心、他的人,就算拥有了世上所有的荣华富贵又如何?

  而太子……势必也是要有太子妃的,还有姬妾们……

  「公公,如果我不想要和人家分享夫婿呢?」她怔怔地问。

  劳公公呆了一呆,「乐乐……」

  「我娘是闽南地方的人,她老人家就语重心长跟我说过一句话……」她幽幽地道:「宁愿挑葱卖菜,也不跟人共有夫婿……意思就是宁可嫁给一个卑微的小贩子,和他一同早出晚归挑菜去卖,也不愿意和人家共同拥有一个有才情的丈夫。」

  劳公公震撼住了,「乐乐……」

  她眸光隐隐有泪,小嘴漾著一抹凄涩的笑,「悲哀的是,我爹只是个贫困的平凡人,一个木工,家徒四壁、身无长物,他还是一样纳了一房姨娘,後来家里真的过不下去了,他索性带著姨娘就跑了……公公,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劳公公哑口无言,震动而怜惜地凝视著她,「小乐乐……」

  「无论是富贵或贫穷,都是喜新厌旧,见一个爱一个……甚至於一生至少都得拥有两个以上的老婆吗?妻子对他们来说,都是越多越好的吗?」她激愤地看著他,「可是女人呢?一旦所嫁非人,就得用一生的青春与生命来偿还……这代价未免也太大太大了。」

  劳公公心疼地看著她,「乐乐,我知道你想成为唯一,不想和别人共享太子,可你的想法只是存在梦里的希望,在现实里,男人就是有权三妻四妾,这已经是天下间无可否认的一种风气……不,不止是风气,它已经是一种铁律了。」

  她苦笑,「是啊,铁律……尤其是皇族。」

  将来奏越太子会成为皇帝,他将会有三宫六院,有数不清的绝美绝艳佳人涌入他的怀抱。

  而她呢?到最後会变成什么?

  刹那之间,乐乐好像得到了某种领悟,她也下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公公,除非太子只爱我一个,只娶我一个,否则我不可能会嫁给他。」她低下头来,「我不可能嫁给一个三妻四妾的男人。」

  难道看娘流的眼泪不够多吗?她自己一生的眼泪也够多了,不需要再为此流尽所有的生命。

  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劳公公吃惊地瞪著她,「乐乐,这是不可能的呀,你不要这么小心眼,话别说得这么绝呀。」

  乐乐的唇苍白了一瞬,随即像是要透出血般的润红,「您放心,这个愿望不会成真的,您忘记我只是个小小的宫女吗?太子不可能为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整个皇室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毕竟……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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