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过后,向冬儿让李嬷嬷替自己绞干了头发,便径自来到房外的抱厦,坐在栏杆上,欣赏十五的满月。
她嫁进府里整整一个月了,没发生过什么血腥恐怖的场面,她的丈夫只是冷了点,但她却挺喜欢的。
虽说从小她就没见过几个外男,可是她的直觉很准确,她的丈夫绝对是人中之龙那类型,就算伤了双腿也不减他的气势与英伟,若不是那些可怕的谣言,只怕晋王世子妃这位置还轮不到她,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冷冰冰的。
她其实也不知道夫妻之间该如何相处,却也清楚自己与雍昊渊这样从来不同床、几天才能见一次面的情况绝对不正常。
她父母死的那年她五岁,小时候见过父母之间的互动还有些印象。她隐约记得那时是有丫鬟服侍的,不过只要是父亲的事,母亲很少假手他人。
现在她好像有些明白了,父亲当年是户部侍郎,二品大员,手掌社稷生计。她想父亲平时应该也是十分忙碌,能与母亲见着面的时间或许只有晚上,甚至几天才能见一次,母亲若不对父亲的事亲力亲为,两人根本没有亲近的时候。
而她与她的丈夫,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她抬起头,深吸了口气,空气冷冰冰的,让她的脑袋变得清楚,她并不为丈夫不理她而沮丧,反而更觉得既然嫁进来了,总要努力一下,让他也能喜欢她,这样才能保证她在王府不会饿肚子,天天都能吃饱啊!
就在她发呆冥思的时候,一道黑影划过她眼前,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听起来挺沉重的。向冬儿回过神来,本能低头一瞧,居然是个人,还是个女人。
向冬儿心头一惊,却没有尖叫,只是纳闷。
她从栏杆上跳下,先四周张望了一番,仍不明白这女人从哪里被扔过来的。这女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看不出长什么样,不过衣服倒是挺眼熟的,向冬儿仔细回想了一下,忍不住倒抽口气。
“雪莲!”刚刚不是才趾高气昂地走了?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还扔进了院子?
这时候,院外的雍昊渊慢慢的推了轮椅进来。
向冬儿眨了眨眼,疑惑地问:“是你打了雪莲?”
“她还不值得我动手。”他淡淡地看着她,想从她眼中看出惊惧。“我只是动了口。”
向冬儿歪头想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是世子嘛!本来就不用自己动手,一说要教训雪莲,马上就有无数人来替他办好这件事。
“你为什么要……呃,动口揍她?”向冬儿不明白,眼中却也没有显露任何雍昊渊想看到的害怕情绪。
他慢慢地道:“你今日落水,这丫鬟却不在身边护着,既然如此失职,就不用留了。”
不用留了!向冬儿眼睛微睁,就在雍昊渊以为她会替雪莲求情时,她却有些迟疑地道:“不用留了……是要杀了吗?”
雍昊渊俊脸微微一抽,他还真没这么想,只是想丢个人来吓吓她,不过她这么问,正中他下怀。“如果是呢?”
“那我要看!”向冬儿终于有点雍昊渊想看到的激动情绪了,那居然不是恐惧,而是惊喜。“我这辈子,还没看过杀人呢!”
“你不怕?”雍昊渊沉下声来。“传闻中,我可是杀人如麻。”
“就算你杀人也绝对有你的道理,我有什么好怕的。”向冬儿不假思索地说道,“雪莲被派来服侍我,却从来没有尽到她的责任,而且她是于姨娘派来的人,我知道于姨娘对你没安好心眼,安插这样一个人在我房里,谁知道她想做什么?杀了就杀了呗!”
雍昊渊突然明白了什么,“这就是不管这雪莲如何亏待你,甚至克扣你的膳食和月例,你都逆来顺受,不做任何反应的原因?”
“是啊,我要是闹大了,和一个丫鬟计较,还不知道那于姨娘要如何编派我,怎么想都没有好处,你愿意出手就太好啦!”她笑嘻嘻的。“我说过我不傻嘛,怎么就没人信?”
至少,眼下雍昊渊是信了。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不理会地上的雪莲,推着轮椅进房,向冬儿急忙跟上,接下推轮椅的工作,同样不管那雪莲的死活,反正她相信明天出来,她不会再看到雪莲了。
进到了房里,向冬儿很自然地打来了水,替雍昊渊净脸擦手,助他洗漱。这种服侍人的工作她并不熟练,不过以往她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现在只是转移到他身上,很快的便抓到了诀穷。
他已经沐浴过了,身上还带着一种青草的清新味道,向冬儿很喜欢,有些沉迷。
看他这么晚还过来,似乎有宿在这里的意思,所以向冬儿替他将轮椅推到床边,他看了她一眼,竟真的把自己挪到了床上,就这么靠坐在床沿。
向冬儿替他脱下鞋袜后,便拉了张椅子过来,居然开始替他按摩起受伤的腿,她的动作是那么自然,彷佛这件事她天天在做似的。
雍昊渊的腿并不是没感觉的,他发现她的手法很老练,什么拨筋按穴都恰到好处,只是对于他这个武人来说,力道稍嫌轻了一点,但仍是让人感觉舒适。
“你似乎很熟练?”
向冬儿认真地替他按着腿,一边说道:“以前在侯府里,就是李嬷嬷和我相依为命,她脚不太好,一到下雨就犯疼,我不忍心她受苦,就偷偷到医馆去问,磨着一个大夫学了个把月,才学会了这一套。”
她就像和朋友谈天一般,唇角还带着笑意,面对他这个残废,完全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
雍昊渊难得与她如此接近,放肆地打量她的模样,其实她的五官精致,俏鼻樱唇,圆圆的大眼十分灵动,就是脸蛋儿肉乎乎白嫩嫩的,该是女子的娇柔到了她身上就成了可爱。
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冲动,雍昊渊伸出了手,捏住了她的脸颊。
手感不错,他想。
向冬儿却是狰大了眼,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一边脸被他捏着,显得有些好笑。“你捏我干什么?”
雍昊渊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唐突,施施然地放手前再捏了第二下。“我相信看过你的人,一定有很多人都想这么做。”
向冬儿被捏了第二下,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幽怨。“你说对了。”
小时候,每个比较亲近的亲友,看到她都是先捏她的脸,等到她过了八岁,开始有了男女之防,被捏的次数才慢慢减少,就连李嬷嬷有几次都忍不住偷掐她脸一把,过过手瘾。
瞧她那哀怨的神情,雍昊渊居然有种想笑的冲动,这女人到现在他还不太抗拒的一点,就是她总有办法瓦解他的冰冷,让他从紧绷的状态中稍加歇停。
不过向冬儿似乎太过沉浸于自己被捏脸的自怨自艾之中,手按到哪里都忘了,居然由他的大腿一路朝上,就快摸到大腿根了。
雍昊渊飞快按住她的手,表情又随即沉下。她可是在挑逗他?
想不到向冬儿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一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居然兴奋地抓住他的手。“你那里……那里有反应了吗?”
雍昊渊一阵无语,这让他怎么回答?
只不过他的沉默到了向冬儿眼中,又是另一番解读。她竟是拍了拍他的手,想当然耳地安慰道:“没关系的,我不介意你不举。”
不举!雍昊渊差点没吐出一口血,这丫头是得多大的心,才能将这样的字眼像聊天一样说出口?
“我没有不举……”雍昊渊咬着牙说道。
“你不用跟我解释,真的,从你没和我圆房那夜我就知道了,我们心照不宣就好。”她居然还朝他眨眨眼,一副你我心意相通的模样。
无力地盯着她,雍昊渊已经不想解释了,反正在他的人生规划之内,她都没必要知道他究竟举不举,所以真相也就不重要了。
他只是觉得她有趣,至少相处起来不无聊,同时她占着世子妃的位置,又能堵住父王的口,不会一直忙着替他找媳妇,那就够了。
不过她那自得其乐的模样,却是令雍昊渊有些匪夷所思,指了指自己残废的脚,“你真的不介意这双腿不能走?”
“你伤的是腿,又不是脑子,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向冬儿笑吟吟地抬起头,娇羞地看了他一眼。“而且,你长得好好看,正是我最欣赏的类型,要不是你受伤了,还轮不到我替你按摩呢!”
雍昊渊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自己被这名义上的妻子看上,竟是因为他的美色。
可是很奇妙的,他却信了她的话,因为她是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二个,真不介意他残废的人。
他想,或许回房间睡觉这件事,可以纳入考虑的选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