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书房,关上门——
“你还好吗?”她的手冰得不像话,像是刚从雪地里回来似的。
离开书房,所有的精神力气放松下来,靠着酒意强撑起来的理智清醒与勇气,也跟着消失大半,苏醒荷现在回想起自己干了什么,都忍不住要发抖。
她硬是挤出灿烂笑花,“好啊,我很好。”孰料,话落,她立刻一个踉跄,差点软倒在地上。
多亏梁次擎反应快,及时拉住她,她才不至于跌个狗吃屎。
“哈哈哈,瞧我醉的,威士忌实在太威了,哈哈哈……”她抓抓头发,傻气的笑着。
他皱眉望着她。
“没问题,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赢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一定!”
梁次擎不是担心她是否能做到和梁老太爷的约定,也不是在意接班人的资格,他是无法理解她今天的行为。
不知道该怎么诉说他此刻的心情,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主动站在他前面,挡去飞来的茶杯……
又或者,早在她闯进书房的那一刻,他就被她的意外之举吓到了。
希望不是醉嗨了,否则真正清醒过来,她肯定要为自己方才做的事情后悔。
凝望着她因酒意而迷蒙的双眸,他拒绝去深究此刻内心的感受,“走吧,折腾了一晚,该回去好好休息了。”
强忍住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他拉过她的手,并通知小陈把车开到门口候着,无视他人的指指点点、冷嘲热讽,快步离开梁家大宅这个是非之地。
两人前脚刚走出梁家大宅,梁次擎的母亲梁陈丽敏后脚追了出来——
“站住!都给我站住。”
两人方停下脚步,后方的梁陈丽敏追上前来,忍无可忍的拽过苏醒荷,不分由说就狠狠刮她两记耳光——
啪!啪!两声骤响,苏醒荷还来不及意识什么,人已经跌坐在地上,耳朵一阵嗡嗡发鸣不说,脸颊更是肿胀了起来。
“苏醒荷,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儿子、放过我们梁家?你嫌次擎被你害得还不够吗?你居然敢跑去书房跟老太爷谈判,你就真的那么想看我儿子被永远赶出梁家大宅吗?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梁陈丽敏气坏了,听到消息时她只觉一阵青天霹雳。刚刚那两下实在不能解恨,扬手想要再打——
“妈,够了,住手!”梁次擎及时格开母亲的手,制止她第三次往苏醒荷脸上挥出巴掌。
“妈,大嫂都被你打得跌坐在地上了。”尾随在后的梁雪娟也赶紧拉住母亲。跌坐在地上又怎样?梁陈丽敏恨不得打死这个邪恶的女人!
“梁雪娟,你反啦,放开我!”
“不放,我就不放。妈,你糊涂啦,明知大伯母她们等着看笑话,你还演给她看?”梁雪娟的提醒直接切中要害。
果然,梁陈丽敏立刻强忍住怒火,宣告收手,因为比起痛打媳妇,她更不想让人看她二房的笑话。
“雪娟,你先陪妈回去。现在、立刻、走。”
梁次擎没有大声咆哮,却比咆哮更令人心惊胆颤,听到大哥连下三道驱离指令的梁雪娟完全不敢耽搁,“妈,走了啦,妈……”
说什么都要把母亲拉离现场,塞进她的小车里,赶紧走人。
梁次擎绷着一张叫人瞧不出端倪的脸,二话不说,拦腰抱起跌坐在地的苏醒荷,大步走向等候在一旁的座车。
好痛,被打得好痛,可是靠在他怀里,不痛了,真的不痛了。只是,他好像又皱眉了,而且这次皱得比以往更紧更紧了……
回程的车厢里,她忍不住问:“你在生气吗?”
梁次擎没说话。
“不要生气好不好?”她把手探向他,轻轻的拉住他的手。
他依然没说话,只是把她的小手纳入自己的大掌里,收紧。
梁家大宅的二楼书房里,拄着拐杖的梁老太爷站在落地窗前,静静目送着车子扬长而去,脸上表情讳莫如深。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是那双眼睛吧?
别说是正面迎视,印象中的苏醒荷根本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苏醒荷的眼睛漂亮归漂亮,透出的目光却尽是小家子气的浅薄,他一点都不喜欢她,可是今天的苏醒荷真是叫他刮目相看,且不说她居然敢闯进他的书房来指责他不公平,那双在他面前毫不闪躲的目光,是那么干净澄澈、无瑕且无畏,实在对极了他胃口!
……难道是他以前错看了?
他要好好观察观察,看看这丫头片子真正的模样究竟是什么样子。
鞋子被褪下的那一刻,原本已经跌入梦乡的苏醒荷开始咕哝挣扎,“别别别……别脱我鞋子,别想往我脚底放小娃娃……”
偏偏她又踢又蹬,抓她脚踝的大掌就是不放开,她急得睁开眼睛——
梁次擎正居高临下,一脸莫名的望着她。
“我、我……你脱我鞋子做什么?”她呐呐的问。
“不脱鞋,是想把床弄脏吗?”
她看看身处的环境,恍然大悟,原来已经回到家了。
咬咬下唇,觉得有点糗,她抬手敲敲昏沉的脑袋,不经意一拳命中被茶杯击中的位置,她当场倒抽了一口气——
“待着,我下楼去给你拿个冰敷袋。”转身,走出房间前,似是想起什么,他忍不住又回头,“这年头没有人会往脚底放小娃娃。”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的幼稚傻话,梁次擎觉得啼笑皆非。
“啊?!”可她以前明明听一些城里的大婶们说过——男人会脱了女孩的鞋,然后偷偷的在女孩的脚底放小娃娃,等娃娃爬呀爬的爬到肚子,女孩的肚子就大了,小娃娃就会出生,所以,千万不能让男人把你的鞋给脱了!
难道说……这里的人不是这样子生小娃娃的吗?
哎呀,不管不管啦,总之,梁次擎没往她脚底放小娃娃就好,她不忘检杏广.下自己脚底板,这才又软软的躺回床上。
直到这一刻,才真的放松……
虽然她嘴里说没事,其实难受死了,威士忌和葡萄酒的威力还在持续,额头隐隐作疼,两颊也是麻辣辣的疼着,苏醒荷摸摸额头,果然肿了个包,又摸摸脸颊,根本像是团发酵的面团。
可是,不管如何,至少她有站在梁次擎身边,至少没让他一个人面对……
分不清楚是困是晕还是累,她像只小猫似的蜷缩着身体,独独露出两只小脚丫在裙摆外,似是睡去。
去而复返的梁次擎,见状,摇摇头,拉来被子覆在她身上,自己则坐在床沿,并且将手中的冰敷袋一个往她肿胀的脸颊上放,另一个则放在她额头的肿包上。
及时雨般的沁凉纡解了两颊的麻烫,一记喟叹从小嘴里逸出……
她睁开眼睛,眼睫轻轻眨动着,流露出孩子气的满足,“好舒服。”
“以后别再这么莽撞的挡在我面前,爷爷手劲很大,全是年轻时打高尔夫球练出来的,幸好你脑袋没破。”
“真的假的?”
“现在知道怕了?之前怎么就不知道怕?”他没好气。
“总不能每次都让你给我收烂摊子……”
“我习惯了。”他故作漫不经心。
“你是故意让我内疚的吗?”
“你会内疚?”他挑眉质疑。
“当然,你都不知道我在外头听到杯子破掉的时候,心吓得……”
“所以你就闯进书房了?”
“我、我急嘛!你都不知道你们那些亲戚朋友一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你挨骂的时候,她们一个个可高兴了,然后我就急了嘛……”她越想越气愤。
“为什么急了?你……在乎我?”
“不可以吗?我们……你……你不是我……丈夫吗?”
虽然她是冒牌妻子。可她就是忍不住嘛!
她微显慌乱的神情,让他感到些许虚荣的得意……
“那也不可以擅闯爷爷的书房。”
“不然我要冷眼旁观?不予理会?置身事外?你希望我这样?”
“你应该这样。”
这样才像他认识的苏醒荷,这样才不会让他的心因为她而乱成一团。
说真的,截至目前为止,他还是不敢相信,居然有天会是曾经狠狠算计他的苏醒荷站在他身前,为他挡去危险。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就是想不透,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一点都不像她!……苏醒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他发现,他好像从未好好的认识过她。以前是互相漠视,现在则是他想漠视,她都会主动跳到他面前,叫他非得看见她不可。
他一手撑在床沿,敛阵凝视着躺在床上的她,眉心微拧,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在挣扎之后,两片紧据的唇瓣里挤出几句低哑,“但是,我更喜欢你的在乎。”
像是被认同了,她开心的弯起唇瓣,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见他的脸庞在眼前急速放大,瞬间一黑,小嘴被衔住,细细绵绵的啃吻起来。
她先是紧张的捏握住拳头,片刻,又软软的松开,那般无助……
直到许久,他才离开,互相凝视着彼此的黑眸,微微喘息。
“……为什么又咬我嘴巴?这次是要报复我什么?”她小声问,不敢看他。
“你说过你不会恼的。”
“……可我总得知道为什么吧?”
“为你今天晚上做的每件事。”每件搅乱他心思的事,每件诱使他更想要朝她靠近的事,“包括你的在乎。”
这算是报复吗?怎么有种被赞许鼓励的错觉?苏醒荷晕陶陶的快乐着……不住的在心里问着自己:这是真的吗?还是酒精的力量?
怕快乐不见,她只好紧紧握住他的手,就连睡去都不肯放。
梁次擎看见她噙着微笑入眠,冷冰冰的脸庞也不禁露出一抹发自内心久违的微笑。
轻轻抽走自己的手,为她盖好了棉被,摁暗了房里的灯,不舍,却还是得面对现实——
周一起,他就不再是朗峰酒店的总经理,手边的工作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完善交接出去,还有整顿服装事业部的工作,势必也要紧锣密鼓的进行,很多人等着看呢!他可不能叫那些人太失望。
恢复一贯的冷然姿态,他起身离开房间,前往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