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老夫人坐在金字大寿字前的高位上,身着华服的她虽看起来慈眉善目,却掩饰不住一股威严的气势,不愧是开国元老的勋贵之家,这尊荣气派在这京城世家之中绝对是第一等的。
虞婧跟符雪、符宇姊弟,和一群贵女们排队等着给武安侯老夫人拜寿,轮到他们时,符雪不给虞婧开口说话的机会便抢先开口道——“符雪祝武安侯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谁知高位上的武安侯老夫人嘴边的笑容却是一顿,看了看符雪旁边的虞婧,两人之中看起来应该她年纪为长,这叫符雪的丫头怎么抢在姊姊前面出风头,太没有规矩了。
她略带不满的对符雪道:“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这么不懂礼节。”
武安侯老夫人这话一出,现场气氛一僵,所有人眼睛齐刷刷的看向符雪。
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斥责的符雪顿时面红耳赤,隐在袖下的手气得隐隐发抖。
虞婧朝寒薇使了下眼色,接过寒薇手上捧着的用红布盖着的贺礼,上前一步。
武安侯老夫人身旁的嬷嬷弯身在主子耳边小声告知,“老夫人,这两位是太医院院使符大人的女儿,穿珊瑚色锦袍的姑娘是最近刚认袓归宗的嫡长女符蓉,也是日前救过宸王与小皇子的女神医,另一位是二小姐符雪。”
“原来就是她……”武安侯老夫人诧异的当下,不意瞥见站在虞婧身边的段嬷嬷,惊喜的道:“咦,这不是段嬷嬷吗?老身听说你回家乡了,怎么在这位姑娘身旁?”
“老夫人,老奴本是打算回乡安养晚年,但家里已没有任何亲人,回乡也是孤单一人。小姐刚回京有诸多不懂之处,宸王殿下便让老奴来照顾小姐,给老奴也能有个安养的地方。”段嬷嬷朝武安侯老夫人见礼问安。
她顺势提醒虞婧,“小姐,先向老夫人祝寿。”
“虞婧恭祝武安侯老夫人金萱不老、眉寿颜堂。”虞婧端着贺礼,微微曲膝拜寿,“这是小女子送给老夫人的生辰贺礼,不成敬意,还望老夫人不嫌弃。”
武安侯老夫人身旁的嬷嬷向前接过贺礼,这上头红布一揭,是一支绑着红色锦线的百年人参跟难得一见的雪山红灵芝。这么大手笔的贺礼自然是玄墨替她准备,昨晚让人给她送到符府来的。
众人一看见如此贵重的贺礼,无不惊诧的倒吸口气,不提这百年人参,光这个雪山红灵芝,生长在雪山之中,集天地之灵气,一年生长不到半寸,珍贵异常,且可过不可求,十年也没听过有人采到一朵的,这雪山红灵芝可谓是药中之宾,有银子也买不着。
现在,这个从未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姑娘,竟然一出手就将这么贵重的珍品送给武安侯老府人当生辰寿礼。
众人只知道这贺礼的贵重之处,但对武安侯老夫人来说,这雪山红灵芝可是及时雨。
老侯爷早年争战沙场,留下不少内伤,久了便成了陈年痼疾,去年冬天一发作起来,险些要了老侯爷的命,御医提到,要是有百年人参跟雪山红灵芝为药引,这病便可以一次根除。
这百年人参还好寻,但雪山红灵芝根本是无处可寻,没意料到在她这寿宴,有人会将这两样东西送来当贺礼。
武安侯老夫人是开心得眼泪差点掉下,方才对符雪的不满也因为虞婧的关系烟消云散了,拿着帕子拭了拭微湿的眼角。
“玉嬷嬷,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赶紧把这两样物事小心妥善的收藏好,可别磕着碰着误了它的药性,派人严加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她催促身边的嬷嬷赶紧把东西收好。
“丫头,你怎么还站在那里,快坐到这边来,不介意跟我这老太婆坐吧!”武安侯老夫人开心的亲自招待虞婧。
“回老夫人的话,这是虞婧的荣幸。”
坐在武安侯老夫人身边,这是何等殊荣啊,一群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贵女、夫人们,私下是嫉妒得差点咬断一口银牙。
尤其是因为抢风头被老夫人嫌弃的符雪,根本没有人要理会,气得她恨不得冲向前去撕了符蓉的脸。
虞婧坐到武安侯老夫人身边,听着老夫人和众宾客寒喧说笑,心想着这回送礼真是送到了人家心坎里了,老夫人马上热络得像她亲奶奶似的,她这踏出上流社交圈的第一步真是大大成功啊!
说起玄墨,对她的事无一不上心,任何事情总是不需要她烦恼,不用她开口,便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她真不知道是哪辈子烧了高香,才能在这一世遇见她。
“婧丫头啊,老身我最近可是听闻你不少传言,听说你医术十分了得,连百里家那小子对你也是佩服至极。”武安侯老夫人和旁人的话告一段落,转头过来慈蔼的看向她。她刚刚倒是奇怪的问了玉嬷嬷,这丫头到底是姓符还是姓虞,玉嬷嬷跟她说,听说这丫头还不习惯改回原名,既然如此,老太婆就用她习惯的名字叫她,这样也亲近些。
“老夫人,那些都是传言,婧儿的医术没有传言中的这么厉害。”虞婧谦虚的回应。
从刚刚老夫人和别人的应答中,她知道老夫人与太皇太后两人是金兰姊妹,老夫人说的话在太皇太后面前很有分量,她可不能在玄墨皇袓母的闺蜜面前丢他的脸,万一还没见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先给她留了坏印象就不好了。
唉,想做人家的媳妇不容易,想做皇家的媳妇更是不简单。
“要不这么着吧,厉不厉害,你帮老身这孙媳妇把脉看看就知道,老身这孙媳妇进门已经三年了,一直无所出,御医们的说法也是大同小异,按着御医们开的方子调养也调养好一阵子,还是……你帮她诊脉换个方子试试,说不得老身在有生之年便能抱上曾孙。”
老夫人抱曾孙心切,也没顾虑到这大庭广众之下,暗指自己孙媳妇不孕是多让人难堪的一件事情。
武安侯世子夫人脸色微变,却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尴尬的伸出手腕,“那就有劳虞姑娘了。”
赶鸭子上架,当事人手都伸出来了,虞婧也不好驳这老夫人的面子,点点头,两指搭在世子夫人的脉门上,聚精会神的替她诊脉。
没多久后,她微皱的秀眉突然微挑,灵秀双瞳绽出惊喜光芒,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她这模样让世子夫人看得胆战心惊的,一旁的武安侯老夫人则是期待的看着她这惊喜的表情。
“婧丫头,你倒是说说,我这孙媳妇身子如何?”
“有问题。”
她这话一出,大厅里的人瞬间倒抽口重气,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世子夫人因她这一句话都急得快哭了。
武安侯老夫人忍不住追问道:“是有什么问题?”
“老夫人莫急,待我为世子夫人另一手诊脉完,我再告诉您结果。”虞婧又按着世子夫人另一手脉门。
一群人忐忑不安的等着她公布结果,片刻,虞婧这才松开世子夫人的手腕。
“如何?”武安侯老夫人焦急问着,“问题严重吗?”
虞婧点头,“严重,很严重,会出人命。”
这话一出,世子夫人也顾不得场合,眼泪顿时汹涌流下。
武安侯老夫人手捧着心口,难以置信的问道:“还会出人命……真的那么严重吗?这病能否医得好啊?”
她武安侯府就孙子这一根独苗,这两年来无论怎么好说歹说,要他抬通房或姨娘进门全都拒绝,要是孙媳妇身子真的有问题,那……
“很严重,但肯定能医好,只要前三个月好好休息,注意饮食,忌生冷,八、九个月后就瓜熟落地,好事成双。”她拿起一旁的茶盏,气定神闲地喝了口。
“八、九个月后,瓜熟落地……这……”武安侯老夫人眼睛突然一亮,激动的问道:“婧丫头,你的意思是说,老身这孙媳妇她……她……”
“老夫人,这前三个月多有禁忌,还是小心点……”虞婧食指抵在唇间提醒。
“当真?”
虞婧点头,“再确定不过了,这前三个月一定要小心世子夫人的身子,世子夫人的身子虚,要多卧床,目前一般饮食即可,切忌不可以大补。”
整个武安侯府陷入一片空前欢腾的喜气之中,众宾客也纷纷道喜。
“对了,婧丫头,你方才说的好事成双是……”
“老夫人,让人备上九个月后用的物事时,记得都备上双份,嗯,多准备蓝色的物事准没错。”
一听到这么明显的暗示了,武安侯老夫人跟世子夫人都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武安侯老夫人直道:“好、好、好,如果真如婧丫头你说的这般,届时……届时老身定包个大红封给你。”
“红封就不用了,老夫人,届时只要请婧儿吃红蛋即可。”
“这怎么成,你这可是我侯府的大功臣啊。”
“老夫人,大功臣不是我,是老夫人跟老侯爷,方才许多夫人们也说了,老夫人和老侯爷平时造桥铺路、乐善好施,是个老福星,所以才会有这双喜临门,我也只是顺手帮世子夫人把脉,借我之手跟老夫人您说了这喜事,任何一位大夫都诊脉诊得出来的。”
“你这丫头真是谦虚,要不这么着,婧丫头,未来这几个月你来帮忙调养我这孙媳妇的身子。”武安侯老夫人对虞婧可是顺眼得不得了,恨不得直接将她留在府里住下。
“老夫人,这可不妥,我今天帮世子夫人诊脉,可不是为了抢别的大夫生意的。”她根基都还未打稳,可不想还没入宫就树敌。“还是由侯府原先的大夫继续为世子夫人调养才是。”
武安侯老夫人呵呵笑着,“婧丫头,这点你大可放心,我侯府没有固定的看诊大夫,都是入宫请太医来看诊的,谁轮值就是谁看诊,没有抢了别的大夫生意这一说。老身这孙媳妇的身子现在由你来负责,老身我才安心。”
“既然是这样,婧儿恭敬不如从命,一定会看顾好世子夫人的身子。”
“好,那我们就这么定了,对了,婧丫头,你说这前三个月要注意什么?”
“注意饮食,还有……”
这一老一小谈得热络,完全冷落其他宾客,众家贵夫人、小姐只能适时的插几句话,陪着说笑,看向虞婧的目光里,有羡慕有嫉妒。
武安侯老夫人开心的走下高位,拉着虞婧的手,“来,婧丫头,这快开席了,你跟老身坐一块。”
“是。”虞婧在段嬷嬷的暗示下,扶着老夫人往摆着席面的花厅而去。
看着被人前呼后拥、包围夸奖的符蓉,符雪隐在袖子下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好半晌才能压抑下满腔怒气。
哼,反正再让虞婧这贱蹄子风光嚣张也没多久,今天武安侯府就是她身败名裂之处!
武安侯老夫人的生辰宴办得是热闹喧腾,不仅邀请了好几团的戏班子到府里来唱戏,还有杂耍团的表演,让宴席结束后宾客可以留下听戏或是看杂耍表演。
武安府侯的庭园遥景在京城中更是一绝,听了众多夫人小姐夸赞侯府庭院一丽,虞婧也想去赏玩看看,午宴后,便带着寒薇来到庭院里散步。
段嬷嬷难得见到旧识,虞婧就让她留在屋子里跟人话话家常。
符宇在花厅那儿看杂耍,至于符雪,她早在午宴开席后不久便不见人影。
一切风平浪静,这倒是让虞婧感到很奇怪,难道她猜测错误,符雪没想到要用今天的机会对付她?
“寒薇,你看这侯府的景致真是漂亮呢。”尤其那片桃花林,开得美极了。
寒薇正想要附和几句,瞥见自家的暗卫来了,连忙拉了拉虞婧的衣裳,往一旁树丛走去。
“小姐,寒霜来了,应该有急事禀告。”
今日她让寒玉派暗卫监视符雪、符宇姊弟,此刻暗卫来了,莫非有什么异动?
见这暗卫一身侯府丫鬟装束,与她们主仆说话也不显突兀,虞婧对宸王府手下的素质是大感满意,不只主子事事为她设想周到,底下人也是个个心思细腻啊。
寒霜道:“小姐,符雪跟她的丫鬟两人偷偷摸摸到后院,收买了侯府一名丫鬟,让那丫鬟为她办事。”
“办何事?”
“奴婢担心被发现,藏身之处距离有点远,奴婢只是隐约听到什么将汤泼到小姐身上后面就听不清楚,不过倒是看到符雪将那瓶被调包、假的迷魂香倒进一碗汤和一壶酒里。”
“酒跟汤?”
“是的,侯府的丫鬟端着汤躲到一座假山附近,符雪的丫鬟则是奉命前来找小姐,符雪自己端着酒到一处院子与薛人富碰面。”
“薛人富?”
“此人是武安侯夫人的表侄子,恶名昭彰,很是好色。”
“符雪会跟他接触,肯定有什么阴谋。”虞婧沉吟道:“见机行事,要是符雪没有害我的心就算了,如果有,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是,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