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死活的小贱人,竟敢挡她的路!给点厉害尝尝。
回雪不敢躲,硬挺挺的准备挨打,谁知道疼痛没有落到脸上来,等了会,她瑟缩的抬眼往上一看,就见花姨娘那只雪白的柔荑被她家小姐伸手挡住。
“我的丫鬟犯了什么错,要劳动姨娘动手?”芮柚紫阵光冷冽地看着花姨娘。
真当她是软柿子呢,她的人岂是他人想打就能打的。
花姨娘的手腕被捏得生疼,脸色变了变,瞧见芮柚紫的瞬间由放肆变出一张委屈的小脸。“姐姐,丽娘哪敢,丽娘是担心姐姐为人宽厚,纵容了下面的奴才,这才想替姐姐出手教训一下的。”
她不去学川剧变脸,委实可惜了。芮柚紫冷冷的看着有着美好皮相的花丽娘暗忖。
花丽娘穿得极为曝露,浅藕色齐胸绣深紫海棠花彩蝶穿飞襦裙,系金丝软烟罗腰带,金丝帔帛,满头金钗玉器,压裙的玉佩都是水汪汪、碧盈盈的好货色,这浑身首饰是来炫耀,让她这被冷落在别院的正牌郡王妃没脸。
芮柚紫只是在想,再两日就立冬了,穿成道样,不冷吗?
这花丽娘间得有空来作戏给她看,只是她有一滩子事要做,忙的很,别来烦她。
花丽娘虽然泪眼汪汪,可她把芮柚紫眼里的波澜不兴看得一清二楚,她身上穿着细棉布袍子,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但丝毫没有悲苦凄惨的样子,难不成是硬撑着?
听说她自从进了思过院,府中该给的分例别说没了,就连向大厨子拿菜的钱也拿不出来,天天喝稀粥配咸菜。
她原本是来看她笑话,顺便落井下石的,哪知道这个郡王不待见的郡王妃非但没有跪下来求她赏一口饭吃,丫鬟也没有饿得面黄肌瘦,她那一副山崩于前不改色的模样,花丽娘看了不由得露了怯。
这郡王妃和以前肤浅的郡王妃很不一样,以前就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这会儿那气度、那冷静,就像变了个人似。
芮柚紫乍然放手,花丽娘半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一个趔趄,便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花丽娘暗自咬牙,表情由微恼转为愤怒,脸上便带出气来。
“先说了,我的奴才我自己会教,要是哪个不长眼的碰了她一根指头,我也会拗断那人的手指喂狗吃!”
见她冒火,芮柚紫噙着笑,眼底却无半点笑意。
“你……这是不识好人心!”花丽娘眼巴巴来到这偏僻小院,被一个丫头挡在门外已经够气人的了,这会还累得自己吃瘪。
“这人分三六九等,什么身分的人就该做合乎身分的事,姨娘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罢,有得吃有得喝,有得金银绸缎,有大屋可以栖身,何苦想那些没用的,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什么意思?”花丽娘攥紧拳头,放开后又攥紧问道。
她是如何知道她心里算计的?
的确,府里的几个姨娘谁不巴望这惹人厌的郡王妃赶紧下堂,好让自己扶正。
“我只是劝你饭好好吃、觉好好睡,其他的不要多想而已。”一个姨娘,心比天高,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哪个正经人家的父母会让女儿为人侍妾,看别人脸色过日子的?
再来,谁家会随随便便把侍妾扶正的?
尤其凤郡王府是什么人家?
所谓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任家几代人的苦心经营如今全系在任雍容身上,他是太妃的命,就算她求去,郡王的再婚又岂能随便?
既然为妾,最要紧是生下个一男半女,其次才是丈夫,尤其对那种偶尔才来打卡上班的丈夫,只要保持颜色常新就好,这是为妻之道,也是为妾之道。
记得当初她要出嫁时,母亲对她就是这么叮咛的。
花丽娘的胸脯剧烈的起伏,心里莫名的涌上一股悲凉。
她哪能不知道郡王府是个看身分、看门第,等级森严的地方,但是,她就是不甘心,娘家不争气,她要拚,她要自己挣,即便头破血流、不择各种手段,她也要为自己挣得一个未来。
花丽娘阴森森的看着芮柚紫,一脸灰败,像要下雨似的。
“呸,你的话我一字都不信,不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哼!”她美丽的眼眸环顾斑驳的院子,心里一阵冷笑。“都自顾不暇了,还想挑拨离间,我们还是各安天命吧。”
冷言冷语说完,花丽娘扶着月香,手腕上的两只翡翠镯子互相撞击,铮铮作响,头昂得高高的走了。
这思过院她是不会再来了。
回雪见那对主仆转身一走,小跑着去把门关上,还落锁。
“小姐,就你心慈,何必跟那种白眼狼说那么多,她们爱互掐就让她们去掐个够,反正狗咬狗一嘴毛,也不关咱们的事。”
“我不担心她,不相干的人何来的担心。”
她不担心,但也做不来那种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挖坑给对方跳的人,不过她今天怎么话就多了呢?
大概和段大娘这些纯朴实心的人相处久了,自己不知不觉也被影响了,希望每个人能走上的都是坦途,未来都是充满希望的。
她敲了下自己的头,自己的骨子里还是柏拉图的理想国,这样很不好,这世间只要有人就有纷争,有纷争就有攀比,有攀比就有嫉妒,而大宅里面这些纷争、攀比、嫉妒都是男人造成的。
“这门锁看起来也没多大用处,不如领只狗回来养……”她喃喃自语。
回雪把头点得跟啄米小鸡似的,龇了龇小白牙说:“要找那种又大又凶狠的,能把像花姨娘那种人吓得屁滚尿流。”
芮柚紫拍了她一下,笑了。
两天后,谈观来敲芮柚紫的门,领进来一个中年管事模样的人和一个中高个儿的小伙子。
那管事有张方脸,法令纹很深,一看就是那种很严谨知礼、不苟言笑的人,他恭敬的站在谈观身后。
那管事姓方,是谈家家生子,三代都是谈家的人,对谈府忠心耿耿,谈观把他提过来暂代铺子掌柜的位置。
至于那年轻小伙子,身上干干净净,有股书生气质,职着和芮柚紫有几分相似,穿着半新的直裰,一看见芮柚紫,本来还四处打量的眼眉就直了。
“阿姐,怎么是你?!”
“云谨?!”姐弟俩都意外的很。
谈观带着戏谑的笑,迳自向芮柚紫介绍他带来的人。“这位是方管事。”
芮柚紫和方管事两人聊了一会儿,发现他见识很是不凡,对商业买卖,对于酒品、酒品制造甚至储存都很精通,很是高兴。决定用此人,便让方管事先行离去。
随后,她和谈观吹胡子瞪眼睛。“你怎么把云谨领来了?他不是和云厚在城里书院读书?”
她是长女,下面有两个弟弟。
爹娘对家中孩子虽说一视同仁的好,不管男女吃穿用度绝对做到公平,但是芮云厚是长子,对他的前程父亲自然寄予厚望,又自小有几分读书天赋,一直得父亲芮景之费心指导,芮云厚也不负父亲期望,十四岁就考中秀才,就等大比之年,没准能出个十六岁的举人。因为家中有个秀才,地里几亩薄田出产倒是不用交税赋,也算省了一大笔口粮。
这个幼弟就吃了那么点亏,因为夹在几个兄姐里,他的性子不若芮云厚沉稳,读书时,吃了父亲不少藤条。
而她如今这状况,上不上下不下的,老实说,她并不想让娘家人知道她的处境。
“你不是让我给你带人来,云谨性子活泼,我让方管事顺便提携锻链他,将来也许能在铺子里帮上你的忙。”谈观说道。
芮柚紫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快与她齐头的弟弟,“你来这,跟爹说了吗?”
“我和大哥商量过了。”他答得狡猾。
和表哥商量了,和自家大哥商量了,唯独跳过自家老爹那一关。
药景之是不管事、不事生产的,除了儿女偶尔能得他关心几许,家中柴米油盐、人情往来都交给母亲蒋氏操持。
芮家算不得什么耕读传家的百年大族,祖上那一代得其父亲费心教养,曾官至六部的礼部尚书一职,累积下来不少财富。
再后来,芮家老祖开始重视子孙教育,或请人来教习,或送入书院,子孙无论男女都染了书香气息,庶支出仕也是有的。
可到了芮景之这一代,或许是时运不佳,他屡试不第,祖父留下来的人脉都成了空,自暴自弃之余只能寄情山水,钻研金石,最令人讽刺的是,风雅这种东西比什么都花钱,以至于到了芮柚紫这一辈,每年都还要靠外祖家接济一二,芮家的日子才算熬了过来。
芮柚紫深深看了芮云谨几眼,见他一脸忐忑,还带着殷殷的期盼与恳求,她开口道:“渴了吧,进屋去自己倒水喝,我们的帐等会儿算。”
“阿姐,你这样说,那口水我哪还喝得下去?”云谨嘴里抱怨,人却听话的往里去了。
芮柚紫抿着嘴笑了笑,转过头,笑浅了。
“我的事你都跟他提了?”
“他这不是担心你吗?他说他不是读书的料子,待在书院也只是浪费钱。”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云谨的个性你又不是不明白,他是偶尔会说点胡话,可遇到正经事从来不出差错的。”
“我自己来跟他说。”她的话云谨向来是听的。
“那我们言归正传吧,人借给你了,铺子我看了两家,一间在城西转角街边,是家粮行,店家开价一千一百两,一家在同一条街上的街尾,铺子比粮行小了些,但,后头有一进房子,有小院,还有小井,我觉得若不住人可以当仓库用,若是住人也是可以,屋主开价九百五十两,因着急着要用钱,若得到准信,店主愿意用九百两卖出。”谈观分析给芮柚紫德。
“街尾这家铺子原先是做何营生?”京里居大不易她是知道的,可是这京城的店面居然这么贵,买了铺子,她身边就没剩多少钱了,何况也不是买了铺子就成,还得添置架子摆设什么的。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钱都是最不禁用的。
“是家成衣铺。”
“带我去瞧瞧吧。”都亲眼看过,也才好下决定。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搭我的马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