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
「排队购物。」
「购物?」学长的话有时候很难懂。
「买一种名叫『幸福』的东西。」他看着她,眼神柔得像由绿叶缝中滑透过的柔风,柔得沁人心田。「因为买的东西是这么珍贵,所以我很有耐心。」
「万一……万一没买到呢?」
「你排在我前面都还没买到,我急什么?」
她瞋他一眼,莫可奈何的道:「学长是笨蛋!」
「胡说,别人都说我是天才。」
她闻言笑出声来。气氛终于轻松点了。
齐静想到一件事,「海泱,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什么事?」
「这个月底我生日,家里打算帮我举办个舞会,可以请你当我的女伴吗?」
唐海泱有些犹豫。「你知道我最不会应付那种场合了。」在场的都是一些医界名人,会很有压力,她不喜欢。
她这人的事业企图心一向薄弱,也没想出来独立开业,这些应酬对她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一切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见她还是犹豫,他又说:「你就当陪我出席一场学术研讨会好了。」
「……我会考虑。」最终,她只能这么说。
齐静将车停在公路上一座看海台旁的停车格,微转过身仔细的看着许久不见的唐海泱,嘴角微微的勾扬了起来。
本想下车的她发觉他的目光,愣愣的问:「学长在看什么?」她脸上没洗干净吗?直觉的伸手去摸了摸脸。
「海泱……真的好久不见了。」直到见了面,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她。
「嗯,有半年左右呢!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学长在哈佛的这半年,想必获益良多吧?这回你发表的论文和回国报告我要先睹为快。」
「……好。」他暗暗叹了口气。他们之间聊的,最多的总是工作上的事情,他真想请求她,她可不可以不把他当个医生、当同侪,而单纯的以一个女人的身分把他当异性看呢?
*
「还是没办法见到大厨吗?」暴发户三度拜访原轩,可这回仍是被挡在外头。
中年店员同情的看着这个来了第三趟的年轻人。「腾原先生说,如果你要用餐就请登记排队,你从没来过,又报不上任何熟客的名字,他不会见你的。」
「可是我……」
「你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肯说。」
暴发户有些无奈的搔了搔头。不是他不肯说,而是报出「暴发户」这个名字恐怕人家会以为他来乱的,那就完全没机会见到这家店的老板了。
店员又说:「腾原先生非常讨厌记者,他也不接受任何的采访,如果你的目的是这个,请回吧,不要再来了。」身为米其林三星主厨,腾原先生低调而且主观意识强,他已经七十几了,对他这个年纪而言,料理不是为了名或利,而是单纯的因为喜欢。
这个滕原先生的性子真的有够低调,连店招牌都将「原轩」两字写在锦鲤池中的大石,很像怕被人家看到似的。
暴发户急急辩驳,「我不是什么记者,我是真的想见大厨一面。」
「之前混进来的那些记者,哪个又承认过自己的身分了?!」
他想了想。「好,我决定登记用餐。」顺便可以带海泱来见识一下三星大厨的魅力,虽然她一定会说他浪费……
啧!不是对自己说暂且别理她的吗?打从上一回齐静带她出去回来,他就一直觉得不痛快,而她也因秀瑜的关系对他不理不睬的,连人都回去了,她还是不太想理他的样子,两人就闹别扭到现在。
如果可以赶快预约到的话,就趁机和她和好吧。
店员提醒他,「我们一次用餐一定都上万的喔。」
「我知道。」
「还有,登记排队也不见得排得到。」滕原先生决定客人顺序不是按着先来后到,而是照着自己的好恶。
第一眼就话不投机的,不会再有下一次——因为这样的客人破坏了气氛。
不懂得品尝食物,把他精心杰作当路边摊吃的,也注定没有下一次!因为这样的客人侮辱了他的手艺。
挑剔食材,这个不敢吃,那个不喜欢吃的,一脚踩中了地雷!因为这样的客人侮辱了食物。
「没关系,我可以等。」暴发户也只能这样说了。
店员耸耸肩,「请问你的名字是……」
「暴。」
「怎么写?」
「暴发户的暴。」
店员一愣,「有这姓啊?真是少见,然后呢?」
「暴发户的发。」不必看都知道对方一定会奇怪的看着他。不要看他,他也是千百个不愿意的好吗?
「发?然后呢?」
「暴发户的户。」
「钦,你叫暴发户?」
「我是暴发户啊。」
店员快笑出来了,「这是你父母的憧憬,还是你个人的志向啊?」
都不是好吗?源自于一个女人的恶搞!
末了留下了电话和手机号码,暴发户这才转身出了店门。
还是没有见到大厨!他站在樱花树下叹了口气,又往店内看了眼。
看了看表,快七点了,天都暗了下来,这条巷子有够黑,一般人哪知道这里还会有人开店啊,这个滕原先生真的是有够怪咖。
他走在小巷里,突然一部劳斯莱斯驶进巷子,他躲到人家的院子前让路。紧接着又来了一部奔驰5500 。
应该是要去原轩用餐的吧?果然会去那家店的人都非富即贵。
刚在等车子经过时,他手随意的插在口袋里,伸出来时不小心把口袋里一个东西带了出来,掉到地上。
是玉黍螺,他要送给唐海泱的第儿号贝壳,上头刻着「J 」的符号。
他捡了起来,一抬头,看到从那辆奔驰车后座,走下一名身材高眺、西装笔挺的年轻男子,他正微笑的等着牵车内女伴的手下车,表情十分柔和,像在看自己心爱的女人。
车上伸下一双修长、弧度优美、踩着高跟鞋的美腿,之后探出了上半身,以及一张美丽脸蛋。
看到那个女人时,暴发户的心跳像是有这么一秒是停住的,脑袋空白一片。
海泱?
唐海泱没有发现他,和那男人一起走进原轩。
暴发户手里握着那个贝壳,过度用力,贝壳锐利的一角刺进了他的掌心,他也浑然未觉,直到后来走去开车时才觉得自己的手掌黏黏的,摊开一看,上头沾满了血!
他……原来有这么在乎唐海泱,在乎到整个心都在她身上,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他的思绪和行为。
那个男的是谁?是她口中的学长齐静吗?
那天齐静来找她之后,他偷偷的打听和观察,听说他们认识多年,虽然海泱没承认过他是她男友,可那夜她喝醉时想念他的神情、呼唤他的声音……那种爱恋像是没有别人介入的余地。
近来他和海泱是有那么些不同,两人独处的时候有一些暧昧,然那种感觉仍像罩了层迷雾,美却少了些真实、清晰,让他看不清楚。
这样蒙眬的情感,根本比不过她口中念着的「静」!
他……该怎么办?放手吗?如果她喜欢的真是齐静,他真的要放手吗?
一思及此,一把火无预警的烧上了胸口,血管中的血液彷佛逆流着,放弃的念头让他异常的愤怒,他气的不是感情上的挫折,而是「放弃」这两字的感觉……
脑海中冷不防的出现一些话——
我一向只做对的事,所谓对的事就是赢!我只问结果,过程一点也不重要!
所谓对的事就是赢!所谓对的事就是赢……暴发户一怔。方才……方才那是什么?他说过的话吗?他说过这样野蛮又霸气的话?
额上冒出了冷汗,心狂跳着。他最近是怎么了?有时候在他情绪较不稳定的时候,脑海中就会出现一些奇怪的话或是画面,然而只要他多想,他的头就开始痛。
他是不是该去医院回诊看看?
将沾了血迹的贝壳放进口袋里,他的头隐隐作痛,他的掌心也在痛,但这些都比不上,他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