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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凤令 第1章(2)

  柳若兰看着心爱的男人双掌捧抱着女儿,仔细地端视那张敷粉似的小脸蛋,冷不防地,他的眸光一沉,冷得宛如万年不化的寒冰。

  “若兰。”傅鸣生冷不防地开口唤道。

  “是,生哥?”

  “如果你没事就先出去吧!鸣儿由我来哄着就好了。”

  “生哥要忙,孩子还是让我——”

  “出去,不要让我再说一次。”他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在那小脸旁的一条鲜红伤痕,那朱艳的颜色,仿佛只消再多加点力道,就能割出血来,令他知道这道伤不会是意外。

  一瞬间,柳若兰的心情与其说伤心,不如说是害怕,因为他阴沉的视线令她感到兜头的冰冷,她转身撞上正端着茶汤迎面而来的老仆人,吃了疼却没有停下,拔腿没命似地跑开,不停地奔跑,仿佛怕要被杀掉。

  原来不是她多心;原来,自始至终,令傅鸣生从江湖隐退的原因,从来就不是她柳若兰!

  从来就不是她柳若兰!


  十五年后

  大风起兮,云飞扬。

  而随着风流逝的,是人的悲欢离合,是挽留不住的岁月更迭。

  十五个年头,对于已有千年万载的天地而言,仿佛不过才一眨眼的功夫,但是,却足以让当初还在襁褓里的小娃娃,长成美丽而动人的少女。

  人们从未进过“百花谷”,也进不了“百花谷”,却仍旧不断在说着关于这山谷的流传,他们说,在这山谷里,依旧是一年四季如春,永远都有盛开的鲜花,只是近几年,在夜半人静时,会听到老虎的吼声从谷中传出,那威猛的叫声透过“恶鬼峡”的大风传送,会令闻者丧胆。

  虽然只是人们之间的耳语流传,却与事实相去不远,此刻,在山谷里的原野之间,各色的罂粟花随风摇曳绽放,将晴空点缀得璀璨万分。

  然而,再娇再美的花朵,都比不过一身红衣的少女的嫣然颜色,柳鸣儿站在花海之中的一颗大石上,敛眸环视罂粟花海。

  她一双娇艳的美眸,宛如最乌黑璀璨的宝石,顾盼之间,说不出的流转动人,琼鼻朱唇,如脂般的雪肌在一身茜红衣饰的衬托之下,更是光润得教人一刻也舍不得从她的身上移开视线。

  只是才十五岁的年纪,让她的身形看起来就像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却也已经可以预见,再过几年,她一定会出落得更加动人,拥有倾城的绝色。

  此刻,柳鸣儿脸上的表情非常认真严肃,完全不似在欣赏花海的美景,而她确实也不是在欣赏美景,而是在破解阵法。

  在这“百花谷”里,到处都有她爹傅鸣生设下的奇阵,看似与平常无异的景色,其实埋藏着会教人迷失其中的奇门之术,而破解这些大小不一的阵法,就是她从小做到大的事情,而且,是不得不为。

  因为,如果她不学会破阵,就可能会被这些迷阵困住,在她八岁那年,曾经在山谷北边的树海里,被一个“潜龙阵”困了两天一夜,最后当她爹把她给救出来的时候,她心里的害怕都成了愤怒,哭着对他又打又骂。

  我一定不要再理你了!大坏蛋!爹是大坏蛋!

  想着,柳鸣儿轻撇了下嫩唇,还记得她爹只是一脸没辙的苦笑,挽着袍袖给她擦掉眼泪,那表情似乎在说,明明告诉她不要一个人随便跑到北边的树海来,她就偏不听,现在竟然怪起他来了!

  不哭了!乖鸣儿,快别哭了,回去爹给你变个把戏,就当做是给你赔罪,好是不好?

  一直以来,她就最喜欢亲爹所施展的奇幻之术,总是能教她看得目瞪口呆,赞叹久久不已,不过她心里虽然已经原谅了,却还是气得嘴上没饶人。

  爹大坏蛋。

  因为被困了两天一夜,没吃没睡,她早就没力气走路,让亲爹抱在怀里走回竹轩,明明已经虚弱无力地偎在他的怀里,还是不忘再补骂一句。

  好好好,爹大坏蛋,是全天底下最坏的大坏蛋。

  终于,爹亲一句一声的讨好,教她感到心满意足,再也提不起气,也因为终于可以安心下来,小小的身子一个放松,就倦睡了过去,等到她再醒来时,已经是在竹轩里,案上已经备了一大桌子她爱吃的菜肴在等着。

  这时,回忆的思绪戛然而止,柳鸣儿弯起一抹如月牙般满满的笑容,因为她终于看出了阵眼所在,知道该如何破解眼前的阵法。

  她拔起刚才准备在一旁的长杆,身形轻巧地跳走到另一块石头上,将手里的长杆往东南方向的花海射去,这时,她看见长杆穿过如幻影般的花海,逐渐地沉没于地面,不到片刻的功夫,长长的杆子已经全没入地。

  柳鸣儿看着长杆没地,忍不住哇哇大叫,“爹你这个大坏蛋,要是鸣儿一脚踩到那坑里去,岂不是一条小命呜呼去也,爹大坏蛋!大坏蛋!大坏蛋!”

  她哼哼了两声,虽然嘴上是抱怨,实际上却是满脸小人得志的笑容,因为只要再花一点功夫,她就可以全破此阵,而每多破一阵,距离她可以出谷去玩的日子就又更近了!

  没错!其实她对破阵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她爹说,只要她可以把“百花谷”里的阵全部都破解开来,谷门就会打开,到时候她就可以出去玩了!

  顺道,她要去找她爹,找到他之后,要好好抱怨责怪他一番,骂他怎么可以把女儿抛下,一个人江湖逍遥去了!

  不过也因为她从小就对奇门遁甲之术不感兴趣,所以当她爹在说明破阵之术时,她常常不太用心,因为仗恃着她爹会一直陪在身边,就算被阵困住也很快会有人来救她,以致于她现在为了破阵吃足苦头。

  但她并不气馁,也不觉得麻烦,因为,她爹在两年前去云游四海之前,曾经说过,在“百花谷”之外的世界,比起谷内险恶百倍,如果她没有养足本事,绝对要吃大亏的。

  这时,在山谷的深处传来浑厚的老虎吼声,柳鸣儿明眸一亮,循着老虎的吼声来处,回头大喊道:“白银!白银!白银!”

  在充满草香与花朵芬芳的“百花谷”里,少女如铃般悦耳的嗓音回响久久不绝,在她的叫唤随风飘散开来之后,一瞬间的寂静沉降,蓦地,一道黑白相间的庞大身影从花海之间扑了上来。

  “哈哈哈……”柳鸣儿被大白虎扑倒,不过她没示弱,早已经手脚利落地反手一勾,翻身骑上了厚实的虎背。

  白银有着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睛,一身干净而分明的黑白纹路,身形比起寻常老虎更大几分,让小主子骑在背上是绰绰有余。

  “白银,往左!跳到那块大石头上去!直去!危险!快调头!哈哈哈……差一点就要中计,白银,你可要当心啊!要是你有个万一,你心爱的黄金可是要守寡的啊!”

  白银不屑地以鼻喷哼了声,似乎在抗议自己被小觑了,他们一人一兽的默契十足,大白虎在花海之间奔驰,听着小主子的指令,闪开了危险的布阵,一时间,沁着花香的风吹拂,好不乐融……


  人们说,从遥远的海面上看“刺桐城”,这个天下第一大港有着无愧于此封号的绮丽与繁华,在黑夜里,它是光明的不夜城,千万的火炬与灯花,将城坊上的夜空映照得比白日更加明亮璀璨。

  无论是商贾与旅人们都知道,只要在海上见到“关锁塔”,就知道自己已经离“刺桐”不远了,而登上“关锁塔”,便可以见到成千上百艘的商船正乘风破浪,远渡重洋而来,那壮阔的景色,见之一回,便永生难忘。

  “洛阳桥”,位在港湾与晋江以及洛阳江的流通河口,是“刺桐”连接内陆河道的转运口,许多从海上运来的商货,都是直接由这里就运上船舶,随着河道送往大江南北。

  人们都笑说,这些货才刚下了大船,就立刻坐上小船,不二日就送到买卖商家的手里,比谁家的黄花闺女儿都抢手呢!

  这时,河岸的码头边,传来此起彼落的吆喝声,大伙儿赶忙着把货给搬上搬下,白袍男人站在临岸的酒楼扶靠旁,冷敛地注视着这一切。

  乍一见他的外貌,会以为他是个温文儒雅的书生,再一细看,却会发现在他眼眉之间的沉静气息,并不是书卷之气,而是一泓如寒水般的透澈,只是内敛的性格让他把锋芒藏得极好,所以,如果不知道他真实身分的人,只是瞧见他面若冠玉的外表,真会以为他是一介俊美书生。

  “炎爷。”一名黑衣护卫悄声来到主子的身后,压沉嗓音禀报道:“探子刚才回报,送来一封书信,请爷过目。”

  白袍男子反手取过手下递来的书信,拆开蜡封读看,好半晌,他只是沉静不置一词,教人无法从他的表情判断出喜怒。

  跟随在主子身边多年,黑衣护卫——汪飞,对于主子的性格也仍旧是捉摸不透,却也不敢妄自揣度,毕竟,他的主人是“凤岛”的主人,凤氏船队的东家,是在这南方海域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总商”凤炽。

  凤炽,一字炎,起初,是因为人们避称其名,便取字喊他为炎爷,时日久了,就成习惯,这称唤便沿用至今,如今,只要听到这两个字,便知道代表着凤氏的当家,是实际上掌握南方海域的霸主。

  天下人都知道,凡是缴了凤家的“买水”,就可以在船桅挂上凤家的凤凰旗令,如此一来,他们便可以在中原沿海通行无阻,无畏海上盗寇的威胁,甚至于是万里之外的东西远洋也具有同等效力。

  而在“刺桐城”,人们又称凤炽为“总商”,由这个封号,便可知道他在此地商界的身分地位不凡。

  因为,凤家可以调遣的船舶有上万艘之多,所以,不只是在银两金援的拉拢,就连做生意的船只,只要商人同意分抽的条件,凤家便可以提供船只让对方出船做生意。

  而在商货到港之后,凤家分七,借家分三,因为少了出船的本钱,乍看只得三分太少,可是归后所得之利益,却比自家备船所出本钱得到更多,以致多年来,有越来越多海运商人归附到凤家的旗下,凤家的声势也日益壮大。

  而这一切举措,都是在凤炽即当家位之后,才做出的决定,也可以说,凤家能有今日的声势,全多亏了这位年少当家,说他是真正主宰南海的霸主,一点也不为过。

  “看来,我还是非得亲自去一趟不可了。”在看完书信内容之后,凤炽随手将书信交回给汪飞,在此同时,一抹淡淡的浅笑跃上他的唇畔,似乎刚才在信里见到极有趣的内容,令他莞尔不已。

  汪飞不明所以,顺从地接回书信,抬头瞅了主子的侧脸一眼,瞥见他藏在笑里的幽冷,猜想信里所载明的绝非是好消息。

  凤炽一向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此刻,他眸光沉静地直视着河流另一畔的熙来攘往的人们,泊在运河里的船舶无分大小,十有七八都悬挂着凤凰旗令,宣示自己的船只受到凤家的保护,不怕受到任何侵扰,可以安心做生意。

  这一幅人们其乐融融,歌舞升平的景象,他都看在眼里,但他的眼神却显得很平淡,淡得几近冷漠。

  他知道受到凤家庇护的人们,对他皆是感激不尽。

  这些人把他当成了活菩萨一样崇拜而景仰,如今,不只是在“刺桐”,甚至于是在更南方的第二大港口“兴兰”,他说一句话,其威力更胜过皇帝所颁下的圣旨,无人胆敢违逆。

  殊不知,他所做的一切,并不为天下任何人,他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他只是对于事情的利害得失,计算得太过清楚而已!

  只要是所做的事情对凤家有好处,他就会去做,只要是对凤家有害的,他就必须消灭那个祸害。

  哪怕是要不择手段,哪怕是会有必要的牺牲,他都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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