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斯琳可不是傻子,她当然清楚徐姓士族的意图,只是在尚未寻得铜镜主人的线索前,根本无法开溜。此外,还有一个人比她还紧张,皇甫渊几乎是成天围绕着她打转,今儿个也不例外。
“你在干什么?”
老样子,又是趁夜偷偷摸进她的房间,这回她没有受到惊吓,多少已经习惯了。
“你不会自己看?”她大小姐忙着把玩手上的珍品,没有空理他。
“这些是什么?”皇甫渊一进门就看见她趴在矮榻上,榻上铺满了一些玉器、珠宝,和做工精致的黄金步摇,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金银财宝呀!”真漂亮。
“金银财宝。”皇甫渊用手指数数矮榻上的宝物,居然有十一样之多,真是太扯了。
“这些东西哪里来的?”他弯腰从矮榻上拿了一块玉佩起来看,双螭纹雕饰,是典型的汉代风格。
“你说呢?”想也知道是谁送的,还问。
“姓徐的那糟老头给的?!”皇甫渊大吃一惊,脸色非常难看。
“嗯嗯。”闵斯琳忙点头。“你看,这支步摇很漂亮吧?带回明朝肯定一大堆人抢着要。”赚翻。
“……”皇甫渊已经气到说不出话,闵斯琳还没完。
“还有房间里面这些摆设……”她一天到晚打这些古物的主意。“若是也能带回明朝该有多好,生意都做不完。”
“这些东西无论带到哪个朝代都很值钱。”皇甫渊泼她冷水。“重点是,你乱收人家的东西,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我根本没有收好不好?”闵斯琳喊冤。“我一回房,就发现这些东西搁在我的床——我的睡榻上,是那老头硬塞给我,我可没开口跟他要,不能怪我。”嘻嘻。
“说得好听。”皇甫渊冷哼。“我看你根本就是贪心。”还一股脑儿地把责任往外推。
“我干嘛贪心?”闵斯琳不服。“这些东西我家库房多得是,根本不差这几件!”况且在明朝书画都还比这些汉玉好脱手,她贪这些做什么?
“既然不差这几件,你怎么不干脆退给那糟老头,还留着这些东西干嘛?”强辩!
“就是不能退才头痛啊!”她也不想留着这些东西。“我还在想理由,该怎么委婉拒绝……”
“骗人!”他一把戳破她的假面具。“我看你根本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就是想要人家送的礼!”
“我才不像你说的那么贪心,你休要误会我!”她只是爱护古物,对美丽的宝物拥有一颗热切的心——
“是不是真的误会,你心里有数,说出来就难听了。”他可没错过她眼中的神采,简直是想把这些宝物给吞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得她好像是一个为求宝物不择手段的女人,她可没那么下流。
“是什么意思,你自己最清楚,真要我说出来吗?”她是不是真的那么下流他不知道,但收那老色鬼的礼就是不对,他就要生气。
“你莫名其妙!”没事跑来骂她。
“你才贪心!”没事乱收礼,当心出问题。
两人正吵个不可开交,长廊那头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闵斯琳机警将皇甫渊的嘴巴捂住。
蹬蹬蹬……
这次来的人不知道是谁,但他们皆屏住呼吸,不敢乱来,就怕有个风吹草动,对方会闯进来。
“皇甫姑娘,是老夫。”
说人人到,才在讨论徐姓士族,他便出现在她房门口,可见有些话真的不能乱说。
“大人,有什么事吗?”闵斯琳紧张地咳了两声,心中暗暗祈求徐姓士族没发现异样。
“我可以进房间吗,皇甫姑娘?”徐姓士族终于露出狰狞的面目,从他第一次见到闵斯琳开始,就打这主意。
“不行,大人!”闵斯琳惊慌回道。“呃,妾身、妾身已经就寝了,不方便见客。”呼!
“皇甫姑娘这么早便就寝了?”天才刚黑呢!
“我、我有些不舒服,可能是着凉了。”她假装虚弱地咳嗽,博取徐姓士族信任。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打扰。”徐姓士族极不甘心,好不容易她那烦人的哥哥不在,正准备和她月下谈心,大献殷勤之际,她竟然生病了,真是杀风景。
“谢谢大人体谅……”
“就是不知皇甫姑娘,是否收到了我的赠礼?”不过也不需要担心,等到他们成亲以后,不但能谈心,还能——嘻嘻,想到他就流口水。
“收到了,大人。”闵斯琳额头冒汗地回答徐姓士族,同时还要应付皇甫渊凶恶的狠瞪,显得十分忙碌。
“如此一来,皇甫姑娘必定能够明白老夫的心意,还请皇甫姑娘成全老夫。”徐姓士族决定打铁趁热,再也不忍了。
“心、心意。”该不会是……
“皇甫姑娘美丽聪慧,又懂得茅山之术,若能与老夫成亲,对老夫的仕途定有莫大助力,请皇甫姑娘答应做我的第七房小妾,老夫定不会亏待你。”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露骨到不能再露骨,房间内的闵斯琳听到眼珠子快掉下来,第七房小妾?这种话他也说得出来?
“皇甫姑娘,你怎么都不答话?”
“没、没什么。”因为她被吓呆了,瞬间变成白痴。“只是太恶心了——不,我只是因为太意外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也难怪。”门外的徐姓士族可得意了。“毕竟一般女子,是没有这么大的福分,承受如此恩宠。”
陪一个老头子睡觉,还要被他像牛马一样地使唤叫恩宠?省省吧!她闵斯琳才不吃他那一套。
闵斯琳在房内大吐特吐,一旁的皇甫渊则是连帮她拍背都小器。活该!早警告过她偏不听,现在才来恶心反胃,吐给谁看啊?
“皇甫姑娘,我看你还是多多休养好了。等他日你的身子骨好一点儿,也好为我们两人选个黄道吉日成亲。”
徐姓士族言下之意,就是即使闵斯琳不答应,也要霸王硬上弓,气坏房内的皇甫渊。
这个不要脸的老色鬼,看他一刀砍了他……
皇甫渊差点冲出房外教训徐姓士族,闵斯琳见状连忙阻止皇甫渊,拚命摇头暗示他不可以,他方才冷静下来。
徐姓士族说完话便离开闵斯琳的房间,以为她一定会答应,其实与事实相去甚远。
“现在你总算知道,有些礼是不能乱收的吧?”为了一些不起眼的财物,把未来前途都葬送掉,一点儿都不值。
“你有空在那边说风凉话,不如帮忙想想办法,该怎么脱身。”礼收了都收了,鬼叫有什么用,想怎么应对才是重要。
“能怎么办?”皇甫渊好笑地望着她。“只能逃了,不然呢?”难道真留下来当第七房小妾?
“不行。”闵斯琳坚定否决。“咱们都还没有掌握到有关铜镜主人的任何线索,怎么走?”
“问题是那座院落日夜都有人看管,咱们根本无法靠近。”说是荒废,实际上还是有不少护院在那边走来走去,委实不好下手。
“我有感觉,那儿一定埋藏着什么线索。”说是她敏感也好,但她隐约可以感到那儿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也许就是那名可怜女子的灵魂。
“该死!”他也觉得那院落不对劲,但就是无法接近。“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亏他们想尽办法混入徐府,眼看着就要无功而返。
“不,还有一个办法。”闵斯琳下定决心。
“什么办法?”看她坚决的表情,他深感不妙。
“假装答应同那个老色鬼成亲,趁着婚宴当日,全府上下疏于防备时,咱们再偷溜到那座院落寻找线索。”只能这么做了。
“可是这么一来——”
“我已经决定了!”他们绝不能空手而返,绝不能!
眼见闵斯琳心意已定,皇甫渊除了焦急之外,只能乞求老天帮助他们的计划顺利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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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大人,又要纳第七房小妾!”
“客气客气,您不也刚收了第九房,比老夫还行哪!”
“不不,大人才是真本事,鄙人怎么敢跟您相比?”
“好说好说,里边请。”
一向门禁森严的徐府今儿个门庭若市,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皆盛装出席这场婚宴。
按理说,讨房小妾没有什么了不起,不需要大费周章宴客,但闵斯琳就是有本事说动徐姓士族举办盛大的婚宴,过程免不了又动用玄学之说。
也因此,家中所有的奴仆包括护院几乎都被调到厅堂和大门帮忙,时时刻刻都有人守着的荒宅才得以净空,这也是闵斯琳费尽苦心,甚至不惜答应徐姓士族求亲的原因。
“太好了,都没人。”闵斯琳和皇甫渊躲在墙角,观察前方的院落,若非当初他们对它表现出兴趣,徐姓士族也不会加派人手护卫,唯恐他们不小心闯进去。
不管如何,他们总算有机会入内一探究竟,希望能够顺利挖掘线索。
两人东张西望悄悄靠近,偷偷摸摸来到了大门口,却沮丧地发现到,门上锁了,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这下可好了,要怎么开门?”皇甫渊失望到用拳头捶了一下门板,坚硬的门板硬得跟石头一样,就算想用蛮力拆开也不可能。
“不怕,我有法宝。”反之,闵斯琳却是异常兴奋,终于有实际演练的机会。
“法宝?”皇甫渊一头雾水地看着闵斯琳弯下腰,从袜套里面取出一组长短不一的细针来,感觉她还真有当夜贼的派头。
“我师父送我的。”闵斯琳骄傲得跟什么似的。“她说为了鼓励我学习到达一个阶段,特地送我这组细针,要我好好运用。”
“……你师父希望你当夜贼?”不会吧,竟有这么不尽责任的师父。
“我师父本身就是个夜贼。”闵斯琳理所当然的回答,让皇甫渊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这种奇妙的师徒关系,已超过他所能理解。
“动作快一点儿,当心被人发现房间是空的,那就不妙了。”为了争取时间,她假装要先念咒祈祷,把仆人全赶出去,最后还用了一捆粗绳把房门反锁,拆掉窗子的木条,跃窗而下,牺牲可以说是非常大。
“没想到槽沟锁在西汉就有了,我还以为要到东汉才有这玩意儿。”闵斯琳像发现天大的宝物似地大叫,皇甫渊只得翻白眼。
“麻烦专心开锁好吗?”他第一次看见这么热中古物的女人,连逃命都不忘鉴赏古物,真受不了!
“再等一下就好。”对习惯挑战高难度的闵斯琳来说,突然来了一把太简单的锁,一时间反而打不开。
皇甫渊低头看她灵敏的动作,心想她真的很爱走旁门左道,以前他会看不起她这种不循正统的行为,但现在他反而感激她不循正统,否则现在他们可能还站在长安大街上不知所措。
“开了。”听见弹簧被弹开的喀嚓声,闵斯琳的笑容比任何时刻都灿烂,这代表她学习有成。
“谢天谢地。”若不成他只好用剑劈开门板,不过那会引来护院的注意,是为下下之策。
皇甫渊推开门板,迎面立即扑来阵阵冷风,两人不禁打了一下哆嗦,互看了一眼,毅然而然踏进院落……
在此同时,做为宴客场所的厅堂,却是热闹得不得了,每个人都在举杯邀酒。
“请、请。”
“您也请。”
到处都是劝酒的声音,其中以徐姓士族灌酒灌得最猛。他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新婚之夜,整个人的精神为之振奋,压根儿不知道新娘已经跑了。
“徐公,您也该请新娘子出来敬酒了吧?”
“可不是吗?别自个儿藏着啊,也让我们瞧瞧!”也许是纳妾的缘故,在场的宾客没那么尊重新娘子,纷纷喧闹要闵斯琳出来见客。
“好好,我这就让下人去喊她出来。”徐姓士族已有七分醉意,话都说不清楚,频打酒嗝。
“好呀!”所谓的名门豪族,教养也不过尔尔,闹起来跟山野莽夫没两样,只是多穿了一层伪善的外衣。
徐姓士族正要转身吩咐下人,去请闵斯琳来厅堂,一个他极不愿意再见到的客人却不请自来,大大坏了他的雅兴。
“大人。”镜铺店主畏畏地向徐姓士族请安,只见徐姓士族脸一沉,不悦地开口道。
“你来做什么?”竟然还敢出现在他的面前。“老夫不是说过,不想再看到你吗?”
“贱仆该死。”镜铺店主自个儿掌嘴。“但小的有一件事,非得告诉大人不可,不得不冒坏了大人雅兴的险,求见大人。”
“有什么事,快说。”当日胆敢私下为他女儿铸造铜镜的帐,他还没有跟他算,竟然还敢来找他。
“是……恳求大人饶命!”镜铺主人还没开口,便先跪下来对徐姓士族磕头,此举引起其他宾客的注意,大家都安静下来。
“把话说清楚,快说!”徐姓士族在心里诅咒,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这不知死活的铜镜贩子就来闹场,简直是存心触他霉头。
“是,大人。”镜铺店主一边发抖一边回答。“事情是这个样子的,犬儿、犬儿不小心将铜镜的事泄漏给外人知道,贱仆一得知此事之后,没敢隐瞒大人,立刻就赶过来通知大人,还望大人开恩……”
“你说什么?”徐姓士族闻言大怒。“你将此事告知外人?!”
“不是贱仆,是犬儿……求大人饶过我们父子!”镜铺店主再三叩首,唯恐掉脑袋。
“把事情的经过说一次!”徐姓士族究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很快就冷静下来。
“贱仆这就说了,大人。”镜铺店主还是不敢放松。“前些日子,有一男一女来到贱仆的店,拿着那面铜镜跟贱仆打听消息,贱仆立刻就打发他们回去,没敢泄漏半句。”
“然后呢?”徐姓士族不明白的是,镜子他早就派人处理掉了,为何还会流落在外,难道是下人欺骗他?
“贱仆本来以为没事了,谁知道那个女的竟趁着我外出的时候再度上门,并且、并且用了美人计,从犬儿口中骗得铜镜主人的下落。”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样子那女人应该颇具姿色,他儿子才会中计。
“犬儿因为害怕被贱仆责备,拖至今日才将实情说出来,贱仆没敢怠慢,立刻就来禀报大人。”镜铺老板又磕头,就怕徐姓士族要了他们父子的性命。
“那一男一女,可有人认得?”徐姓士族听完了事情的始末,缓缓吐气,想该怎么解决此事。
“回大人,没人知道这两个人的来历。”他打听过了。“他们自称是兄妹,但我听旅舍店家说,他们是以夫妇的名义投宿,实在教人摸不着头绪。”
一会儿是兄妹,一会儿是夫妇,看来这对男女大有来头……等等,兄妹?
“这一男一女,男的是不是长得阳刚俊美,个头高大,女的明艳动人,双眼闪闪有神?”莫非是……
“是的,大人,您见过?”镜铺店主万分惊讶,徐姓士族竟能说得比自己还仔细。
他岂止见过,这两个人还在他府中,其中一个人还将跟他成亲!
“是他们……”徐姓士族气得握紧拳头,愤怒不已。“这一男一女,一定就是皇甫渊和皇甫琳,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尊、尊公。”
正当徐姓士族思索着该不该立刻质问闵斯琳,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时有位女仆从人群站了出来,表情惴惴不安。
“又有什么事?”怎么今天这么多事情?
“有一件事,贱仆不知道该不该说……”女仆犹豫。
“有话就快说!”他没闲功夫等人。
“贱仆曾看过皇甫公子,在深夜进出皇甫姑娘的房间……”
“什么?!”徐姓士族闻言生气地大吼,吓得女仆连忙下跪。
“饶命啊,尊公。”女仆吓到全身发抖。“贱仆当时以为自己眼花了,根本没想到那黑影真的是皇甫公子,请尊公饶命!”
女仆和镜铺店主跪在一块儿,好好的一场喜宴,搞得跟衙门一样,皆因徐姓士族太过残暴。
“可恶的家伙,居然敢骗我……”徐姓士族直到此刻,才察觉到这是一场骗局。他被闵斯琳的美貌所惑,听信她的胡说八道,他们根本不是什么世外高人,只是两个打外地来的骗子。
“去把那两个人找来,老夫要好好审问他们!”徐姓士族发誓闵斯琳和皇甫渊要是敢欺骗他,天涯海角他都要追到底,绝不放过他们。
“是!”护院领命前去闵斯琳的房间,门从里头反锁,护院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门板拆下,房内早已人去楼空,什么都不剩。
“大人,两个人都不见了!”皇甫渊也同样不见人影,两个人恐怕已经窜逃。
“……可恶!”徐姓士族气得将面前的矮榻打碎。“给我派人去追!”
“是,大人!”
“等等!”徐姓士族叫住护院,突然想起闵斯琳和皇甫渊混进徐府的目的,有一个地方他们一定很感兴趣,也必定会在那里。
“带人到八小姐的院落搜查,他们或许会在那儿。”
“八小姐?”护院们闻言极为惊讶。“可是——”
“快去!”非得把他们抓回来不可。
“是!”
一大队护院于是像潮水般向八小姐的院落涌去,而稍早,院落内——
“这儿好暗。”
话说两人趁着大伙儿都聚集在厅堂,偷偷摸摸进了荒废的院落,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冷风,和一股浓浓的霉味,依他们估计,这地方至少已经荒废半年以上没有人住。
“都长蜘蛛丝了。”皇甫渊想办法点亮屋内的灯火,原本阴暗的房间,瞬间重见光明。
“到处都是灰尘,咳咳!”闵斯琳借着微弱的灯火环看屋内,这地方虽然说是一座独立院落,但占地其实十分狭窄,看得出原来的主人在府里并不受宠。
“这屋子比我想象中还要小,啊——”冷不防看见一个白白的东西,她尖叫。
“发生了什么事?”皇甫渊闻声连忙转过身,还没抽出宝剑便瞧见她白着脸,指着一条白色长巾直发抖。
“那、那个……”
“是白绫。”皇甫渊走到白色长巾下仰望头上的横梁,断定这里是铜镜主人自尽的地方。
“白、白绫。”闵斯琳用力吞下口水,听故事的时候不觉得可怕,亲眼目睹才觉得惊悚,简直就是鬼影幢幢。
“看样子这地方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就没再动过。”皇甫渊忙着找线索,压根儿没空理会她害怕。
一向大胆的闵斯琳,这会儿倒成了胆小鬼,龟缩在皇甫渊的身后随他到处乱转,就是不敢一个人独自行动。
“你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怕这些看不到的东西?”皇甫渊又好气又好笑,都什么时候了,才变成小女人,要撒娇也要看时间。
“我、我就是怕嘛!”尤其怕白绫。“既然事情都过这么久了,他们为什么还不把那条白绫取下啊——”
闵斯琳话还没有讲完又尖叫,不过这回她不是因为怕白绫,而是踢到东西。
“这是什么?”皇甫渊走过去捡起她脚下的物品,是一个玉枕。
“哇,这是个好东西呢!”一瞧见她热爱的古物,闵斯琳的害怕全都不见了,换上一张热切的脸。
“大小适中,玉色又好,我要定了。”谁都别想拦她,呵呵。
“你想带着这粒枕头一起逃亡?”皇甫渊难以置信地望着闵斯琳,以为她疯了。
“有何不可?”也不过多了粒枕头,重不了多少。“况且,你不觉得它的形状构造很特别,很像是……”
“通中枕?”皇甫渊接话,表情和她一样兴奋。
“没错,就是通中枕。”汉朝贵族专门拿来藏重要文件的枕头。“想想看,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再遇到玉做的通中枕,当然得要——咦,通中枕?”
她瞪大眼睛看皇甫渊,只见他用力点头。
“你的废话怎么这么多,快看看里面有没有藏什么东西!”皇甫渊等了半天总算等到她会意,闵斯琳立刻走到灯火旁把玉枕举高,果然瞧见了很像是帛书的东西。
两个人高兴地互看了一眼,由闵斯琳小心地取出帛书。一张一张由丝帛写成的书信,张张皆深情,每一字每一句都透露出一位远征在外的丈夫,对新婚妻子的思念。
“好感人。”即使像闵斯琳这种对爱情不存幻想的人,也被字里行间的深情打动,忍不住红了眼眶。
皇甫渊亦接不上话,难以想象帛书中的主人翁才新婚不到几天就要上战场,内心该会是多么不舍,只怕他这趟去了以后,就再也看不见最挚爱的容颜吧!
生死茫茫两难相见,他日化做空中飞舞的彩蝶,回到爱人身边。
看着手上的帛书,两个人都叹息了。
命运真的很爱作弄人,相爱的两人强迫他们分开,互相敌视的两人,却用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将他们紧紧绑在一起,还不该感叹吗?
只是,他们真的互相敌视吗?
凝望彼此的眼睛,闵斯琳和皇甫渊都怀疑自己。
如果他们真的那么讨厌对方,就不会在每一次不经意的接触后脸红心跳,不会在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偷偷跑到长廊,看对方房间的灯火熄了没有,他们其实一直很在意彼此。
“里面好像还有一封信。”闵斯琳首先回神,将玉枕最底部的帛书抽出来,看了以后大吃一惊。
“这是?”
“铜镜主人还没有来得及寄出去的书信,是写给她丈夫的。”
铜镜的主人叫做玉娘,是徐姓士族的第八个女儿,长得国色天香,是长安城内远近驰名的大美人,人人都想娶她。去年年初,由当朝相国作媒,将她许配在骠骑大将军霍去病麾下的唐毅骅将军为妻,当时傅为一段佳话。
小俩口成亲以后恩爱异常,无奈骠骑大将军准备大举扫荡匈奴,只得将唐将军速速召回部队,夫妻俩因而分离。
夫妻俩刚开始的时候还互通书信,以书信纡解对彼此的思念之情。孰料随着讨伐匈奴部队的北上迁移,两人失去了连系。加上时有谣言传回长安,说唐将军已经战死,贪心的徐姓士族于是逼迫女儿改嫁,以换取更高的官位。
玉娘写给丈夫的这封信,就是要告诉丈夫有关他战死沙场的谣言,和即将被迫改嫁的事。可是后来迫于种种原因,信来不及寄出,她便先行上吊了。
这封信可能是她自杀前,预先藏在枕头中的,期待有一天,哪个有缘人能够帮她带给远在西北打仗的丈夫,让他看见一个妻子对他的思念。
“也许,她是希望咱们能够帮她把这些东西,送到丈夫的手上。”闵斯琳看看书信,再从怀中掏出玉娘遗留的铜镜,不由自主地猜测道。
“有可能。”皇甫渊也是这么认为。“你还记得苏员外说过什么话吗?”
“他说听见那个女人说‘带我去’。”而那个女人,就是玉娘。
“嗯。”皇甫渊点头。“所以我认为,这一切都是玉娘冥冥中安排好的,否则不可能这么顺利。”喝茶可以碰见详知内情的铸镜师,自称是世外高人也能获得徐姓士族的青睐,这一切都顺遂得离谱。
“这么说来,咱们必须把这面铜镜和帛书交到唐将军手里,才能回得去喽?”
“依情势判断,恐怕是的。”
换句话说,他们必须设法追上唐将军的部队,希望他们别跑太远。
“里面好像有灯火!”
“快进去搜查!”
远处传来护院们的叫嚣声和脚步声,提醒他们赶快逃命,两人连忙把东西收一收,连夜逃出徐府,携手往下一段旅程迈进。
【上集完】
编注:有关皇甫渊及闵斯琳如何从冒险中培养出共患难的爱情,敬请期待花蝶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