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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贾 第6章(2)

  “你说什么?”

  裴若衣完全无法接受事实,她抚着胸口,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暖炕上,原本喜悦的心情被这噩耗惊得支离破碎,一张小脸白得吓人。

  这么多日来,她一昧耽溺在全佑福所撑起的幸福中不可自拔,忽视了尚关押在大牢中的父亲、叔伯和兄长们,老天看不过了,才无情降下这样的噩耗惩罚她、打击她,让她痛恨自己,唾弃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她?为什么?

  裴若衣完全无法接受,她猛地站起身,揪住全佑福的襟口,早已泪流满面。

  “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爸亲、伯伯、叔叔和兄长们全被皇上……处斩了?”

  如果可以,他多么不想亲口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实,可事实就是事实,早晚她都要知道。

  “我们还在买卖城的时候,他们就被皇上下令在午门腰斩示众,随后通告贴满了全国各地,现在皇榜还贴在衙门口,你想看的话,我明日带你去。”

  他有那么多疑问想问她,但他知道现在并不是好时机,所以他选择沉默。

  “是我,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一点去,也许能救下他们。”

  眼泪滚落,她自责痛苦的表情让他心痛,他把她揽进胸口,牢牢抱紧,低声安慰:“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你当时都自身难保了,哪来的能力救你的家人?”

  她在他胸口痛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只能陪着她暗暗伤心难过。

  她哭着哭着,开始捶打他胸口,“都怪你,都怪你,为什么要救我……还不如让我死了的好……现在、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

  她的世界真正崩塌了,她所有的亲人都没了,从此以后,她就真的是这世上孤单飘零的一抹浮萍,再不会有根,也没有爹娘可以撒娇依靠了。

  她紧紧抱住他,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从今以后……她真的……就只剩下他了。

  之后裴若衣过了十几日恍恍惚惚的生活,时间对她来说,完全不具意义,月婶叫她吃,她就吃,全佑福叫她睡,她就睡。他还在她床边的时候,她就闭上眼睛装睡,他一离开,她就睁开眼睛,直到天明。

  在全佑福告诉她真相的第二日,她就要他带她去看皇榜,果然没错,她的家人被午门腰斩。

  从那之后,她就不说话,也不流泪,整日浑浑噩噩,看得全佑福心痛又心急,找来大夫,吃了十几种宁神退火的方子也不见效。

  一日一日,全佑福眼中的光彩也跟着渐渐褪去,下工回家后,就到她屋中,把她抱在怀里,点点陪她,安慰她的伤心。她总是不理他,身体上的疲累使他也不再费力遮掩,她瘦,他比她瘦得更快。

  这一切,月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始终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裴若衣却什么都没看见。

  这一日,月婶见屋外阳光好,就扶着裴若衣来到庭院中,让她舒服地坐在躺椅上晒太阳。

  “小姐,您要是觉得冷了就叫我。”

  裴若衣丝毫没有反应,月婶叹了口气,转身去忙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只听得大门响起一阵急躁的拍打声,月婶去开门,还没问上一句话,就被进来的一男一女猛地推到一边。

  男的,她认识,是大毛,那双不正派的眼中露骨的邪念,让裴若衣忆起过往难受的回忆。

  她缓缓回神,柳眉紧紧蹙起。

  “原来是玉食堂的薛大姑娘,您是要找全爷吗?他还在玉食堂没回来呀……”月婶显然认识与大毛一同前来的艳丽姑娘,她赶紧上前打招呼,不想却被那位姑娘一把推开。

  “这里没你的事,你忙你的去。”听出这位姑娘是玉食堂掌柜的大女儿,她一副气势汹汹、目中无人的态度很快激起了裴若衣的反感。

  “薛大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月婶好歹是我的人,该怎么吩咐她是我的事,哪里敢劳烦姑娘费心。”言下之意就是,睁开狗眼瞧清楚,我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呦,瞧你这外表娇滴滴的,一张利嘴还真是不饶人。”她薛大姑娘可也不是软柿子,“你和我全哥是什么关系?凭什么住在他租的房子里?”

  这位薛大姑娘还真是直接,不过那口酸起,轻易让裴若衣听出她倾心于全佑福的事实。裴若衣咬紧银牙,极力压下胸口翻涌的酸意,即使吃醋,她也不想跟这位薛大姑娘一个样。

  “说话呀,舌头被猫咬了。我就知道你这狐狸精不是个好东西,瞧你那骚媚样,我全哥那么老实的人,被你这种女人勾了魂去,自然是百依百顺,你尝到甜头了吧?所以才缠着他不放?”

  薛大姑娘越说越激动,忍不住上前推了裴若衣一把,态度咄咄逼人。

  “你给我说啊,你和全哥什么关系?说啊说啊!”

  裴若衣被她推得心头火起,就快忍不住要恶言相向,但转念一想,那不是正中了这女人的下怀,要开骂,她肯定骂不过这位显然在市井中长大的姑娘。

  说她是狐狸精是吧?好,她就真的当一回给她瞧瞧。

  她抽出襟口的帕子,故作不屑地挥挥身上的灰,绝美脸蛋浮上不经意的笑。

  “姑娘都说我是勾引全爷的狐狸精了,干嘛还明知故问地追着我问?”她眉眼微挑,眼神妩媚。“本来全爷买下我时,我还怕他待我不好,处处防着他,谁知跟着他时间长了,才知道他有多会疼人。”

  她那一连串甜蜜羞涩的笑,把这个薛大姑娘气得七窍生烟。

  “你、你果然跟大毛说的一样,淫荡、下贱的女奴、婊子!”

  “你!”裴若衣脸色一凛,瞪向一边隔山观虎斗的大毛,他那副得意扬扬的模样,让她又气又怕。“两位今天来,不知全爷知不知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两位就留下来等全爷回来吃饭,我好好把这事跟他详细说一说。”

  懒得再跟他们打交道,直接祭出全佑福,就是要他们自己识趣点,赶快走人。

  一听她这样说,薛大姑娘和大毛脸色都白了。

  “你可真会挑拨离间。”大毛口气阴阴的。

  “莫非你上次被全佑福悀打是为我挨的?我还真是不敢当,你有本事再多待一会,我会试试更厉害的手段,想必你也很想重新回味一下被我挑拨离间的下场?”裴若衣丝毫不松口,本来心里为了家人就很难过了,今天又碰到这种气人的事,她没耐心应付他们,挥手叫月婶,“月婶,麻烦你帮我送客。”

  大毛不敢再久留,悻悻然走了。

  但这位薛大姑娘的醋意可真是不能小瞧,她虽然怕全佑福回来见到她这副泼妇样,也知道自己没资格来这里吵闹质问,但全佑福都要被这个狐狸精抢走了,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哼,你倒是能言善道,这么本事就不要赖着我全哥啊,大毛说你以前是官家小姐,呦,我倒不知道天底下的贵族小且何时像你这样不要脸皮了,死缠着男人不放,像水蛭一样,不把男人的钱吸光就不罢休。狐狸精!”

  “我爱全爷、我敬着全爷,我愿意跟着他,他也喜欢我做他的小尾巴,你说对了,我就是狐狸精,我就是水蛭,至少全爷是我的,你却连全爷的半根手指都摸不着。”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她的话顶上去,再加上毫不在意、满面春风的笑容,气不死她……才怪!

  “你你你……”蘬大姑娘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怎样?”若以为她外表娇滴滴,深受礼教束缚而合该是受气小媳妇的话,那可是大错特错。

  “说到底,你就是不愿意离开全哥了?”

  “对。”她想也不想的答道。

  “即使他为了养活你,一个人干个人的活,累得咳血,你还是不肯放过他?”

  “对。”微乎其微的停顿了一下,她还是直接答。

  “他为了让你过好日子,自己在我家吃糙糠,你这狠毒的女人是想害死她才罢休吗?就这样你还不打算离开他?”

  “对。”眨了眨眼睫,眸中闪过一丝晦黯,她仍是咬着牙答了。

  “算你狠,但我绝对不会把全哥让给你的,你等着瞧!”薛大姑娘从怀中抽出一条很是眼熟的白绢帕,拭着泪水,哭着跑出去了。

  裴若衣呆站半天,直到月婶走上前担忧着看着她,她才回过神来,颓丧地跌坐回躺椅。

  “月婶,你老实告诉我,她……说的可是真的?”

  月婶犹豫半天,才缓缓点头,“小姐,全爷一开始就不让我跟你说,他这些日子为了赚钱带你去京城,白日不但在玉食堂干活,晚上吃过饭等你睡下了,他又去东城的煤矿干活,像这样一根蜡烛两头烧,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恍了恍神,她凄清一笑,“都是我拖累他,我早该想到的,他不过一个小小工头,哪来的银子租下这么好的宅子,让我吃山珍穿绸缎,他却……”

  她说不下去了,为那头傻牛心痛不止。

  “小姐,您没事吧?”

  裴若衣缓缓摇头,“没事没事,这事你别跟全爷说,我自有打算。”

  小姐都这么说了,月婶也只能点头应是。

  回到屋中,裴若衣坐在自己的炕上,沉默思量,细细回忆,又是哭又是笑,直到太阳西下了也没叫月婶来掌灯。

  “小姐,全爷回来了。”

  月婶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裴若衣赶紧拭去脸上泪痕,下床穿鞋,细细抚平衣服上的皱折,心中已经有所定夺。

  刚进门的全佑福,一见到多日未出房门的裴若衣,立刻精神一振。

  “你回来了。”她温柔地接过他厚重的外出袍,脸上漾着笑,“累了吧?”

  “不累不累。”他惊奇地看着看,嘴上的笑容渐渐咧大。

  虽然她眼睛仍有些肿,但精神明显好多了,看来是约于想开了。全佑福心中悬了多日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月婶,赶紧开饭吧,全爷肯定累坏了。”裴若衣拉着他手,领他往外厅走。

  “你……好些了吗?”他小心翼翼的,生怕问错一句。

  她回头给他一个灿亮的笑,让他放心。“好多了,我这么任性,让你伤脑筋了吧?”

  何只伤脑筋?简直是伤心死了。可见她心情终于好了,他也像是卸下了什么大包袱似的,心头轻快起来,她笑,他也就跟着傻呵呵的笑。

  “你都瘦了。”她不舍地梭巡他瘦了好多的身子,惊见他眼中累累的血丝,他的笑仍是那么憨厚,却掩不住眼角疲惫的皱纹。“今天你要多吃一些,早早上床休息去。”

  “嗯,都听你的。”只要她那双柔软小手,始终牵着他的手不放开。

  两人入座,裴若衣一心要喂撑他似的,一直给他夹菜。

  他乖乖的不敢推却,她夹多少,他就吃多少。

  终于吃饱喝足,裴若衣就催他上床睡觉,他为难了一下,还是顺从了。

  两人在他房门前分手,她正要离开,他却突然叫住她。

  “你……你想……”

  “嗯?”她转身,耐心地等待。

  “我、我跟二来打听过,你家人的遗体好像有好心人收了。你想去找那个替你家人收尸入殓的好心人吗?你应该想把家人带回来好好安葬吧?我……我可以带你去京城打探消息。”唯一能留她在身边的借口不在了,他好怕她会不再需要他,自己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天,终于想到这个好办法,也许可以向老天多乞求一些时间,能再多拥有她一段时日。

  她低头思考了一下。对他来说,瞬间如年。

  “我会好好考虑的,你先去睡吧,等我考虑好了就告诉你。”她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好吧。”他也只能勉强接受。

  裴若衣看着他进屋,才转身走回自己的卧房。

  她未点灯,藉着月光找到厚重的披风,把自己从头包到尾,一个人坐在黑暗中静静等待。

  大半个时辰后,隔壁房门传来很轻的声响,黑暗中的她立即起身来到门前。

  全佑福早已穿戴整齐,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见到隔壁屋里没有灯光,很安静,他想她睡了。

  唇角扬起温柔的笑,他轻巧俐落地关上房门,也没有打扰到早以安睡的月婶,赶着月色出门去了。

  一路上他心里想着事情,根本未发现十几步之外,始终跟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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