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秀,妳今天看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身边的林嘉嘉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心口闷闷的。」殷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觉得有什么事压在心口,教她无法放开心痛快地玩。
「妳心口闷?」林嘉嘉掩着嘴讪笑,「该不是看到杰森和亚娜跳三贴,心里不舒服吧?」
殷秀冷哼了一声,「他高兴跟谁就跟谁,我一点都不在乎。」
「不在乎?」林嘉嘉暗暗吃惊,「妳最近不是跟唐杰森打得火热吗?」
殷秀不屑地白了林嘉嘉一眼,「妳听谁说?我只是最近常找他作伴而已,凭他的条件,我还看不上眼。」
殷秀说此话一点都不为过,因为以她的条件,想找一个可以匹配的男人是少之又少。她老爸是出了名的富商,在台湾与政界也有良好关系,所以殷秀自然眼高于顶。
曲毕。
唐杰森搂着李亚娜开心地回到座位上,他一古脑儿地坐在殷秀的身旁,喘着气黏在她的肩上,「殷秀,我们跳支舞吧?」
殷秀没好气的斜睨他一眼,「别把气哈在我脖子上,滚开。」
唐杰森自讨没趣缩回头,端起面前的酒猛灌了一大口,愤然拉起林嘉嘉,「换妳跟我跳。」
林嘉嘉莫名其妙地被唐杰森拉起来,走进舞池。
李亚娜猜不出殷秀的怒气是打哪儿来,问道:「妳今天是怎么了?脾气特别大。」
「哪有!」心浮气躁的殷秀仍无好口气。
「也许妳自己不知道,最近妳的脸色难看到令人不敢靠近的地步。」
「是吗?」殷秀冷冷嗤道,「那你们干嘛还要我出来?」
「找妳出来,是想说妳最近心情不好,让妳来散心,没想到非但没能帮妳,妳心情反而更差。殷秀,不如妳去化妆室的镜子前瞧一瞧。」
「妳这话是什么意思?」殷秀不悦地蹙下蛾眉。
「跟妳说了妳不信,不如妳看镜子瞧瞧自己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吓人。」李亚娜凉凉地说。
殷秀哪会听不出李亚娜话中讥讽,放下手中的酒杯,「也甭看了,既然嫌我的脸色碍眼,我先走了。」
看着殷秀拎起皮包,李亚娜神色惊慌从椅子上弹起,「妳要先走?可是这桌的帐……」
那怎么成?今天这一摊谁付帐?
殷秀面无表情睨着李亚娜,「既然妳好心想让我散心,不如就好心到底,这次由妳付帐。」
「我?」李亚娜错愕地张大眼睛,眼看殷秀当真甩头准备离开,登时心慌拦下她,「妳别生气,妳又何必跟我一般见识。」
殷秀冷着脸,神情傲然鄙视李亚娜,「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李亚娜强吞这口鄙弃,「妳也知道我们几个哪有这份能耐……」
「没这份能耐,你们还敢跟我走进这家店?」殷秀讥讽鄙笑。
「我们……」李亚娜面如菜色,「殷秀,妳就别再讽刺我们,若不是仰赖妳的关系,我们怎么可能会进来这种高档的俱乐部?若不是妳,门口的警卫不可能会让我们进来。」
殷秀睨了李亚娜一眼,算她还有自知之明。
「算了。」殷秀轻蔑地挥一挥手,「有你们这几个穷朋友,算我倒了八辈子的邪楣。」
李亚娜强憋着怒气望着殷秀,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怕多说多错,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巴,免得受了气,还得付上一笔可观的费用。
殷秀拎着皮包走向柜台,亮出一张白金卡,洋洋洒洒签好账单,回头瞅着怕她跑掉,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李亚娜。
「眼下的我全结清,如果你们还继续点东西,就自己掏腰包。」凉凉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俱乐部。
李亚娜恨得牙痒痒,望着那高傲离开的背影,「要不是妳有个有钱的老爸,我就不信妳能跩得起来!」
*
走出俱乐部的殷秀,情绪低落地走在冷清的街道。
九月的美国,天气还算清爽。迎着扑面而来的徐风,殷秀闭上眼睛深深吸口气。
人家说美国的空气是清新、凉爽的,是因为空气都带着自由的分子。
但……是吗?
十三岁那年因为一时气愤,犯下一个错,她眼睁睁看着鲜血不断从那男生的胸口流出,从那一秒起,受到惊吓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绪,只有惊吓和呆滞。
就因为这个原因,爸爸和妈妈忍痛将她送到美国调养,而这一来,不知不觉已经十年了……
在这里她依然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一年中爸爸和妈妈会抽空过来陪她一个月,随后即飞回台湾。
剩余的十一个月,她是孤独的,不过她已习以为常。
晃回住处,拿出钥匙准备开门,门却意外地打开了。
「小姐,妳终于回来了。」佣人阿金神色焦急地开门。
殷秀闪过阿金,慵懒地晃进屋里,「瞧妳紧张兮兮的,发生什么事?」走了两步,无精打采回头看了她一眼,「是不是妳家出了什么事?妳大可直接回去,不必等我回来。」
阿金急得面呈灰白,「不是我家出事,是先生出事。」
殷秀登时一震,回眸瞅着阿金,「我爸?」弯弯的柳眉蹙紧,不信地看着阿金,「我警告妳,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
「是真的。」阿金慌乱的转身奔进客厅,拿出一张传真递到殷秀的面前,「这是一小时前从台湾传过来的传真。」
殷秀疑信参半地夺下阿金手中的传真,上头写着「家里出事,尽速回台湾」。
她不禁忿忿瞪着阿金,责备她的疏失:「妳为什么没有马上通知我?」
阿金委屈的解释:「我拨了不知多少通电话给妳,可是妳一直没回电话……」
「有吗?」殷秀不信地打开皮包,翻找手机。
阿金没说谎,手机上显示有十二通未接电话。
殷秀无话可说,冷着脸急急拨电话回台湾,想知道爸爸和妈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非得要她尽速回台湾。
但台湾那端,电话无人接听。
「怎么没人接电话?人都跑到哪去……」殷秀的心顿时萌起一阵惊恐,台湾那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与其忍受不知名惊恐,不如直接飞回台湾一探究竟。
殷秀再度拿起电话,订了回台湾的机票。
*
不顾长途飞行的疲困,殷秀一下飞机就直奔台湾的家。
接近家门时,赫然发现门口聚集大批记者和警察,还有好奇围观的路人。
殷秀惊惶地拎着行李跳下车,冲向人群,随便抓了一个路人就问:「里面发生什么事?」
「妳没看新闻?殷道振涉嫌贿赂官员操纵股市,现在已经被收押。」路人若无其事地说。
殷秀脸上的血色尽褪。爸爸被收押?那妈妈呢?妈妈在哪里?
殷秀心慌意乱地继续追问:「那殷道振的老婆呢?」
「也被收押。」事不关己,路人说的好淡然。
「也……也被收押……」殷秀的脸色白如死灰。
殷秀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拎着行李,全身瘫软无力地靠在墙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慌乱的泪水从脸颊流下。
望着近十年没回来的家,她的心痛得宛如万针穿刺。她不明白爸爸怎么会这么胡涂,以爸爸目前的身价,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经过许久,警察从她家中带走一些东西,并在门上贴上一张封条,围观的路人和记者这才随着警察的离开而散去。
殷秀望着顿时冷清的门口,踉跄地晃到大门前,看着门上的封条,她忿忿地伸手欲要撕去封条——
「妳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蓦地,一道低沉严厉的声音从背后袭来,殷秀惊惧地回头,欲探出声的是何人。
那人长得很高,身材匀称而修长,眼睛里充盈着无法驾驭的狂狷气息,一身的黑衣黑裤,犹如来到人间的撒旦。
殷秀心慌地抽回手。
干预她发泄愤怒的男子,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拖至一旁的黑暗巷弄。
殷秀又急又怕,更是恼火,忿忿甩掉他的手,「你是谁?谁让你多管闲事!」
男子讥讽地扯高唇,「我是为妳好,别不识好人心。」
「你是好人?」殷秀不领情地冷哼一声,转身,想再回到家门口。
男子意外地站着不动,一双如鹰般的双眸凌厉地看着她的背,「如果妳坚持要撕掉门上的封条,妳将会跟妳的家人一样,进大牢吃免钱饭。」
这句威胁果然起了吓阻作用。
殷秀顿住脚步,全身僵硬,垂落身侧的小手紧握着,「你到底是谁?」
「我是受聘为殷道振的律师,我叫姚世宁。」
律师?殷秀瞬间放松,转身直视姚世宁,「你是我爸爸聘请的律师?」
「不是殷道振聘请我,是他另一位朋友请我来的。」姚世宁冷情地走向她。
殷秀又是一记冷哼,「我爸爸这位朋友还算义气。」
姚世宁的俊脸覆上寒霜。那神情和说话的语气,经过了十年依然没变,她真是个被宠坏的女孩。
「妳是收到传真回来的吧?」
殷秀的心头一愕,他怎么知道传真?
姚世宁一眼看穿她脸上的疑惑,「传真是我传过去的。」
「你?」殷秀大吃一惊。
「妳的家人发生这么重大的事,妳怎能不回来处理,而独自在美国逍遥?」姚世宁神情漠然。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最算我的日子逍遥,那也是花我爸爸的钱……」
姚世宁冷笑,「妳家的一切都被法院查封,殷道振哪有能力再负担任何费用?包括目前妳在国外的开支。」
「你胡说!别以为你是律师就可以唬我。」殷秀不相信他的话。
「我没必要唬妳,妳可以询问支付妳花费的银行,妳近期的开销是由谁支付。」姚世宁凝肃地看着殷秀。
殷秀呆愣许久。他说的是真的吗?
「现在屋里的一切都不能触碰,哪怕是拿了一根针都是触法。」姚世宁警告道。
「什么都不能碰……」这是她的家耶,现在她居然连一根针都不能碰?
「法院也冻结了殷道振所有的账户。」姚世宁冷漠无情地转告她。
冻结户头?这表示她将一无所有?殷秀的脸色忽然惨白,眼睛定定地望着房子。她的世界一夕之间都变了!?
「既然回来,不如想想妳今后要去哪里栖身。」姚世宁冷冷地提醒她。
「栖身?」一阵冰冷攫住了殷秀。
她家已经被查封,这表示她无家可归,更可怕的是,她身无分文……
随之而起的惊惶与恐惧,让殷秀颤抖着双唇嗫嚅:「我……我不知道……」
从事律师这一行,看过太多彷徨无助的人,此刻殷秀脸上的表情,引不起他一丝同情。
「妳的亲戚呢?」姚世宁神情漠然地提供建议。
「我家亲戚……」事件来得太突然,殷秀的脑袋一片空白,一时之间记不起有哪些亲戚。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姑姑、阿姨……」
这些亲戚都离她好遥远,十年来没见过他们一面,殷秀根本记不起这些亲戚的模样。
她双手痛苦的抱住头,激愤地摇着头,「好了!不要再讲了,我根本忘了他们住在哪里。」
「忘了?」姚世宁讶异地看着她。
殷秀一脸茫然微带愤怒地看着姚世宁,「我真的忘了,我已经十年没见过他们。」
「十年。」姚世宁的心猛然一抽,不自觉地摸着胸口。那件事情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年了……
殷秀蓦地说道:「我记得有个阿姨住在仁爱路。」
姚世宁很快跳出过去的记忆,「妳记得那位亲戚的住处吗?」
「应该还有一点印象。」殷秀蹙紧眉头,没有十足的把握。
姚世宁冰冷沉道:「总比没有好,我陪妳去找那位亲戚。」
「你要陪我去?」殷秀质疑他的好心。
姚世宁睇着她冷笑,「我现在是殷道振的律师,若是没处理好妳的事情,相信我的委托人会不满。」
殷秀讽道:「怕委托人不付你律师费?」
「有点。」姚世宁懒得辩解,顺她之意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