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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公子的女人 第1章(2)

  夜深露重,秋桐却睡不着。不只是惦念着那还没割的野草,不只是牵念着为温家卖命了数十年,却落得如此下场的老账房,她还同时深深挂记着那沉甸甸压在心头的决定。

  要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并不难,最难的是真正去实践完成它,尤其是如何扛起“漱玉坊”,如何让它起死回生。

  难,太难。

  说到底,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她也只不过是个丫头呀!

  秋桐叹了一口气,翻身坐起来,在单薄的中衣外添上了件朴素的淡绿色衫子,并不忘把灰扑扑的深色棉袄裹上身。

  夜凉如水,又是秋天了、她病不得的。要是病了,还得花钱吃药,万一倒霉病死了,那她人是轻松了,可这府里的大大小小该怎么办?

  她将一头青丝绑成了及腰的长辫子,穿上最破旧的一双鞋,小心翼翼地点起一盏灯笼,推开房门,踏入夜色里。

  外头很冷,但幸亏快十五了,天上有皎洁欲圆的月亮,她索性吹熄了灯笼,就这么漫步走向园林。

  四处都没人,没声息,连虫唧声都不知消失到哪儿了。

  秋桐打了个冷颤,小手拢紧了袄子,边走边哼着曲儿壮胆。

  “小白菜呀地里黄,三岁两岁没了娘,爹爹……”她呆了下,连忙呸呸呸了几声。“呀,我真傻了,没事唱这个做什么?换——”

  可唱点什么呢?丫头堆里翻来唱去不外乎这些自小飘萍般零丁无助的曲子,哪里有什么欢腾庆团圆的热闹好调子?

  她苦苦思索,就这么想着想着,差点被高高乱长的草绊倒了,这才回过神来。

  咦?到了。

  秋桐摇摇头,暗笑着自己一到晚上就变笨了的脑袋。可一蹲了下来,才发觉自己连镰刀都没带,还割个头呀?

  “算了,双手万能,没什么是这一双手做不了的事。”她信心满满,微笑地使劲拔着那一丛丛看似柔弱却结实的野草。

  她好不努力地拔拔拔,拔得掌心磨疼了、肿了,连手指都热辣辣得几乎弯不俐落。

  直到偶然抬起头,用袖子抹去满额的涔涔汗水,她才瞥见那个月光下高大幽暗的身影。

  “谁?是谁在那儿?”秋桐大大一惊,倒抽了口凉气,疾声喝问。

  那伟岸的身影一动也不动,只是闲闲地站在那儿,负着手,冷冷地看着她。

  可恨月光太亮,亮得她不得不清楚瞧见了那双深邃冰冷,却又闪动着一丝令人摸不透的嘲讽光芒的眼眸,也不得不看见那张英挺粗犷冷漠的脸庞……她下意识一阵莫名心慌起来。

  他一身黑衣,形容俊美如神,却隐隐散发着教人恐惧的魔魅妖异。

  糟了,该不会是园子太大,人气太少,连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都聚过来了吧?

  她嘴巴发干,却撑着一口气,冷静地瞪视着他。

  就算是什么脏东西也不能非请勿进,这温府是有主人的,再不也有她这个丫头守着!

  “你是谁?”秋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三更半夜,谁让你进来的?”

  惩屈着长长的一口气不敢喘,还足足花了她十个心跳的辰光,终于,男子开口了。

  “你又是谁?”他低沉的嗓音如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也一样冰冷讽刺。

  “我是……我干嘛告诉你呀!”她沉下脸。

  “你再不走,我要叫人来了。”

  “叫。”他淡淡道,“我等你叫。”

  “你——”她一时气结。

  男子仿佛看穿她的虚张声势,也看穿她的顾虑,眼底讽笑之意更深了。

  秋桐的确有顾忌,这没落的豪门大院里就剩下了四五个人,不是老就是小,最年轻力壮的就属她!难不成她还能叫老季伯出来和这高大贼子厮杀不成?

  “你有什么目的?”她冷静了下来,拍了拍沾着草屑和泥土的小手。“夜闯民宅,不外乎两种目的:一是劫财,二是劫色。不过很可惜,你应当也瞧见了,温家没有金银细软,只剩下一座破落待修的园子,至于色……我相信你随便到哪家窑子,都能找到比我更有美色的姑娘,所以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男子目光深幽地盯着她,英俊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喜怒。“你倒有点胆量。你是谁?温家大小姐?”

  “我只是个丫头。”她防备地看着他。

  饶是嘴上说得勇气十足,她心下还是抑不住地微微发慌,厚厚的袄子也不太暖,抵挡不住如水的凉夜;或者是他锐利的目光令她手脚发抖的?

  她学他将双手往背后藏,只不过她是唯恐颤抖得厉害的手,泄漏出了她心里的害怕。

  怎能不怕?黑夜沉沉,他又是个高大的陌生人,浑身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就算这里是她的地盘,她还是怕啊!

  “丫头?”他似笑非笑,缓缓抱臂。

  秋桐警戒地盯着他贲起的肩臂肌肉和宽厚的胸膛……更不祥了,他的模样像是可以轻易拧断她的脖子,或是一拳将她打飞出去。

  “对,就是个丫头。”

  “可笑啊可笑。”男子蓦然大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浓浓恶意的满足。“江南第一织锦世家,货通天下的温家,没想到就剩下一个丫头在这儿撑着,端着,真是教人不胜歉吁哪。”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温家当然有的是人,我们温家……”秋桐恼羞成怒,一口气堵在喉头。“光是蚕房丝场绣坊就有上百个工人,还会少人了吗?你别瞧不起人了。”

  “是,上百个工人。”他笑声消失,薄唇依旧驻留一丝挥不去的冷笑。

  她心底毛毛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让她感觉到心下阵阵发掺。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有种预感,他闯入这大宅子里,不是为了财,也不是为了色,而是某种她想不透也摸不清的……秋桐正胡思乱想间,没发觉男子不知几时已来到她面前,高大的体魄深深笼罩、威迫着她。

  “你究竟——”她抬头,蓦然惊跳了起来,浑身僵硬。“你想干嘛?”

  他缓缓俯下头,修长粗糙的大手狞不及防地握住她的下巴,逼迫她迎视自己。

  “你,怕我吗?”

  惊慌的心在胸口坪坪狂跳,秋桐戒慎恐惧而愤怒地瞪着他。“怕你?笑话!我怕天怕地,就是不怕擅闯民宅、卑鄙下流的无良贼子!”

  “哦?”男子语气淡然,眸底寒光却令人不得不惊惧。

  “我警告你,你要真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就咬舌自尽,你不会占到任何便宜的!”她一咬牙,大不了是一死。

  他浑身散发的灼热体温和凌人霸道的气势,令她喘也喘不过气来。

  她从未和一个男人如此近地接触过,也从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碰过她的脸……她心慌,她气愤,同时也莫名忐忑燥热。

  而且该死的是,在这紧急时刻,她竟然还有心思察觉到看似一身风尘仆仆的他,身上衣衫绸质精密,是上好蚕丝织就的天青料子,配他宽阔的胸膛肩背格外显称。

  “你这股愚蠢的勇气,也是百年温家调教出来的吗?”他逼视她,眼底闪动着炽热的邪恶,讽刺的问。

  她惩着一口气,努力不瑟缩,狠狠地瞪着他。

  “我说过你要是敢碰我——”

  下一瞬间,她的唇瓣被某个冰凉而有力的东西强势地侵略了!

  秋桐倒抽了口气,骇然地想挣脱他蛮横的掌控,和那陌生却狂野的唇。

  男子紧紧地将她筵在钢铁般的臂弯里,凶悍地用唇办辗转惩罚着她的大胆与愚勇。

  这就是温家的“好家教”吗?她以为凭这不足为惧的勇气就能对抗、抵挡得了他吗?

  是谁给了她这样夷然不惧的勇气,给了她这样自以为是的骨气向他放话?

  这点令男子更加怒火中烧,唇瓣狠狠地蹂躏着她娇软的小嘴,那狂猛灼烈的火焰像是能将她烧成寸寸灰烬。

  她喘息,她挣扎,她痛恨眼前这该死的恶霸硬生生夺走她珍贵私密的……女孩儿的初吻…他太唐突太放肆,他、他他……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秋桐回过神来,死命地踢他、踹他,呜咽着疯狂地想咬死他。

  可是他毫不留情地紧紧簸着她,步步吞噬掉她柔软的甜美……她怎么也挣脱不了。

  秋桐又羞又恨又恼,恨不能咬舌自尽,可是她整个人整个唇全都被他占领了、掌控了,就算要死,也身不由己!

  好痛……她的唇又热又烫又痛,仿佛可以尝到自己嘴里咸咸的血味……她以为自己会就这样羞愤而死。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那残忍的掠夺不知怎的渐渐缓和了、放慢了下来,不知几时,他的舌尖开始转为诱惑撩拨勾惹着她的,她呼吸一窒,背脊不禁窜过一阵强烈的栗然。

  一股陌生的奇异感觉随着他邪恶的温柔舔弄吸吮蔓延全身,她深深战栗,本能地想逃开这远比刚刚的伤害还要更令人心慌的灼热悸荡。

  然后就像一开始那样的迅雷不及掩耳,他的气息和热度倏然消失在她敏感的唇瓣上。

  她怔怔地望着他,微微红肿湿润的樱唇娇艳欲滴,带着一丝茫然的傻气。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深幽幽的眸光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秋桐下意识地碰触着自己的唇,他浓厚狂野的味道仿似还留在上头,她微微晕眩,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堂堂温家的教养,也不过如此。”男子微微一笑,笑意冷得令人打颤。

  秋桐顿时如遭电极,猛然自恍惚中惊醒过来,想也不想便甩了他一记耳光“你、你这个天杀的混帐、色鬼!你凭什么对我——”她眼圈红了起来,怒火中烧。

  “有意思。”他英俊脸庞因重掴之力微偏过头去,却只是若有所思地轻触颊上热辣辣的印子。

  “有什么意思?”她恨恨地瞪着他,手背拚命擦着唇。“呸呸呸!”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那令人胆寒心慌的深邃眼神盯着她,然后一如来时,迅速而无声地走了。

  秋桐呆呆地望着那个黑沉沉的背影,冷冷地消失在黑暗的夜色里。

  他被她掴了一耳光,居然没有生气?她还以为他会咆哮地拧断她的颈子。

  他究竟是什么人?他、他究竟想做什么?

  “可恶!”火辣辣的羞愤涌了上来,她愤然地猛擦着自己的嘴,泪水不争气地滑落了下来。

  真是撞了邪,见了鬼!

  可恶!可恶!

  下次就别让她再撞见他,要是再撞见……她非杀了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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