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达,你跟费达一起,我们分开走。」裴嬿伊有注意到适才费达在混战中,后腰遭对方的马刀划伤,他的伤势需要包扎,不能再骑马奔走。
「小姐,他们来意不善。」尼达间接拒绝裴嬿伊的提议。
想他们才离开客栈不久,就被一行覆面的马贼所盯上,他们不由分说,才刚打照面就开口欲索取手镯,二方人马一言不合,当然就是大打出手一番,只是在敌众我寡之下,裴嬿伊等三人,也只能仓皇避走。
「他们不过就是想要手镯而已,还能怎么样?倒是费达已经受伤,不能再拖。」裴嬿伊也懒得拐弯抹角,直言点出事实。
「公……主,我这只是小意思……」费达强忍快马奔驰,扯动伤口的遽烈疼痛,硬是咬着牙辩解。
「狡辩并不能改变事实。」裴嬿伊轻抛此话,驳回费达的上诉,正当两兄弟还想说些什么时,他们注意到身后紧追他们的五匹快骑,其中有一人的马术极好,身子几乎与马背平贴在一起,马鬃遮掩了他的面目,朝着裴嬿伊三人快速拉近距离中。
正当不解那人意欲为何时,裴嬿伊看见将身子压低快骑的人,正缓缓抽出了马侧的陌刀,准备一刀砍向尼达的坐骑马脚。裴嬿伊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尼达已快她一步,放慢骑行速度,抽出腰间大刀,匡啷一声,及时挡住那柄陌刀,但却免不了惊吓到奔行中的马儿,就这样尼达与费达还有那名欲偷袭之人的马儿,接连翻倒。
「嘶——」紧跟在摔倒马匹之后的蒙面人,因闪避不及,又摔了一匹,另外三骑及时抓住辔缰,发力勒住奔驰中的马儿。
裴嬿伊听见身后马嘶的声音,她放慢速度回头观视,看见尼达、费达还有另二名蒙面男子摔在一块儿的景像,本来想下马接应,却察觉到未摔下马的其中一人一双锐利的眼神直瞅着她。裴嬿伊挑动了下眉梢,直觉那人的眼神有些熟悉,暗自疑惑间,对方轻夹马肚,趋策马匹向她奔来。
倏冷的杀意,爬上裴嬿伊的神经,她分神瞥了尼达、费达两兄弟,暗忖手镯在她手中,他们兄弟俩应该不至于有危险,于是便勒扯缰绳,飞骑奔走,决定引开另三名蒙面人,好让他们兄弟俩得以脱身。
「驾——驾——」裴嬿伊奔行在前,不时能听见身后传来马鞭挥响,裴嬿伊心下凛然,正推测对方该是何来历时,却察觉她的左右两方已并驾两骑,裴嬿伊这才看清右侧眼神凌厉之人,竟是名女子!
「你们到底是谁?」裴嬿伊问着她右侧紧追她不放的女子。
那人脸上覆着一层黑纱,闻裴嬿伊的问话,仅是细眉微挑,左手紧抓辔缰,右手呼地一下,挥出了手中的鞭子,只见她手中的软鞭如条蛇般,卷向裴嬿伊的手腕。
见对方出手,裴嬿伊感到一股甩不掉的缠劲逼来,她机伶的避开,但另一侧夹击的人,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抽出马刀,由外而内朝她横劈,裴嬿伊及时弯腰紧贴马首避过,却防不到第二下的鞭击紧缠。
手腕处一阵剧疼袭来,紧接着强大的力道硬是将裴嬿伊从马背上给拽下来。
「啊——」手部遭紧缠,且毫无抵抗地遭人骑马拖行于地,裴嬿伊受不了疼痛的大叫了起来。
执鞭女子彷若未闻依然拖着裴嬿伊往前奔行,直到那名女子身后的蒙面人叫唤,她才勒马止步,一双彷若冰霜无暖意的眸,这才冷冷的垂眸看着趴在地上,因遭拖行而全身多处是伤的裴嬿伊一眼。
「主……主子,手镯。」说话之人,不知在顾忌些什么,口吻有些畏怯。
蒙面女子抬眼看了那人一眼,又将眸落在地上的裴嬿伊,看着裸露在衣物之外磨伤的殷红血丝,那双冰冷的眸跃出了复杂的神色,她掀了掀唇,想说话,最后却是默然地将软鞭抽回,并以眼神指示,将发言权交给另外一人。
接到指令,蒙面男子对裴嬿伊道:「把『大漠魂之钥』交出来,我们便留你一命。」
遭到拖行,严重怀疑左手手腕已脱离的裴嬿伊,忍住因为疼痛而几乎要让她哭出来的冲动,她咬牙以未受伤的右手撑了下身体,绝美的小脸虽沾满黄沙,却依旧美丽的令人屏息。她缓缓站起身,尽量让自己以镇定且无畏的神情面对敌人。
「你们到底是谁?什么『大漠魂之钥』,我听不懂。」那女人的眼神好熟悉……
「不要啰唆,交出手镯。」说话的男人一脸不耐烦,边说还边挥动手里的马刀。
右手不着痕迹的轻触胸前,里头有她以红绳系结,当成项链悬挂的手镯,那是破解那座荒城的重要「钥匙」。
吸口气,绿眸里已有决心。「大漠魂我誓在必得,不可能让给你们。」裴嬿伊漂亮的眼梢,紧盯着那名坐在马背上,斜睨着她的蒙面女子,忽地以巴桑族王室的特别口音,说出适才那句话。
此言一出,蒙面女子的眼神骤变,她探手自腰后取出一柄细长造型的长刀,缓缓地将刀柄出鞘。
「主子——」蒙面女子身旁的属下见状,连忙出声喊了下。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沉重的鼓声,本以为不会造成威胁,岂料传到耳膜里却带来一阵无可抵御的刺痛。
在场众人直觉的伸手掩耳,裴嬿伊则抓准时机,忍痛抱着腕伤,机敏的迈步逃走。
「主子,她跑了!」身后有人这么喊着,可是裴嬿伊却是头也不回,自顾自地跑着,祈祷自己能顺利撑到援救。
「咚、咚、咚——」沉重而强烈的鼓声,一声一声的敲进听者的心房里,彷佛心跳频率被人拽在手掌心中,沉到透不过气。
裴嬿伊难过地拧着眉心,奋力地奔跑着,凌乱的脚步在遍布黄沙的碎沙岩上延伸,而紧逼在后的马蹄不断欺近,几次裴嬿伊都以为她将魂断马蹄下,却又惊险躲开,身为猎物的裴嬿伊了解对方正在享受玩弄凌虐的快感。
即便明白处境十分不利,但是只要对方没将马蹄印刻在她的身上,裴嬿伊还是愿意为生存而努力。
「呼呼呼——」裴嬿伊跑得香汗淋淋,娇喘不已,一头深栗色的秀发,随着她的奔跑而飞扬舞动,白皙的脸蛋染上嫣红,那身影不见狼狈,反倒像是在骄阳下舞动的美丽精灵,坐在马背上的人再也无法遏抑胸腔下将要爆炸的妒意,她举手扬鞭,抽向奔跑中裴嬿伊的后背,火辣的疼痛感,终于让疲累又浑身疼痛的裴嬿伊再次扑跌于黄沙地。
马上的蒙面女子,利落的下马,她眯着眼微蹲下身,以皮鞭的硬端,轻轻地托起裴嬿伊的下颔,这也让裴嬿伊看清对方红发褐眼的明显特征。
这双眼睛,真是再熟悉不过了……裴嬿伊眯眼想着。
「交出来。」蒙面女子刻意压低嗓音,褐色瞳眸的眼眶四周,看得出来因长期曝晒操练而生起的细微纹路。
这是一双拥有年轻灵魂的眸子,但其皮肤却显现出不属于她年龄的沧桑。
裴嬿伊被动地仰脸,绿色的眸子因蒙面女子身后炽热的艳阳而眯起,她不着痕迹的移动瞳眸,注意到蒙面女子身旁已无跟随的随从在侧,本该松口气,但是裴嬿伊却从她的眼底,看到了慑人的冰冷杀意,她蠕了蠕缺水发白的唇瓣,正想说话,蒙面女子却在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蓦然动了动肩膀。
裴嬿伊看见她的手正往腰后的长刀探去……
绿色的眼眸与褐色的眼瞳相撞,两人的眸底皆有着复杂的神色,最后绿色的眼眸黯淡下来,裴嬿伊知道,她已经无法改变蒙面女子的想法,即使她不愿正视这个事实,但褐色眼眸中透露出的杀意是如此的坚定,令她无法忽略……
咚!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身后一道如雷的震动声,伴随着碰撞山壁的回音,自她们身后撞了过来……
蒙面女子察觉身后有道掌风逼近,来不及抽出腰后的长刀,只能挥动手里的鞭子,运气将鞭梢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圆圈,随着嘹亮的爆音,鞭子旋起的气流,正面迎接身后滚来的雄浑鼓声。
碰——
一招发出,顿感周身的气流自两侧涌动,握着软鞭的手腕,像是敲击到重物反弹的力道,蒙面女子立即感受到强烈的酸麻震动。
才想抬眼看清发功之人,却见不远处有一人骑在马上,而自己的坐骑似遭重击,已经当场暴毙倒下。马上之人也在同时舍弃坐骑,自半空中稳当的落在地面上。
身形魁伟的夏晏武,右手腕缠着腰间垂鼓一端的牛筋,两侧牛筋的末端,各有粗大的结,彷似鼓槌。
蒙面女子注意到他手中之物,暗忖适才的鼓音该是他所发,她才暗自心惊眼前存在感如此强烈的男人,就见夏晏武像只发怒的熊,踩着沉而重的脚步,大步朝她奔了过来。
蒙面女子被夏晏武冷冽、凶恶的气势给震慑住,连忙往后退去,接着分神瞥了眼倒在地上的裴嬿伊一眼,丢了抹不明的仇恨目光,便扬长而去。
夏晏武逼走了伤害裴嬿伊的蒙面女子后,双手大张,及时扶住想站起身,却显然因受伤之故,连站立都显勉强的裴嬿伊。见她全身上下满是可怕伤口,夏晏武一脸怒色,也弄不清楚那快将他胸口炸开的愤怒何来?
「你终于还是来了……」裴嬿伊见来人是夏晏武,朝他投出一抹虚弱的微笑。
健壮的手臂,稳稳地揽住她的肩头,还未及开口,裴嬿伊已瘫软在他的怀抱。
「嬿伊……」夏晏武喊了声,看见她淡色的长睫,像蝴蝶在雨中湿了的翅膀,莫名地,他竟感觉心房有些痉挛。
宽大的指节,触碰到那带着温度的泪水,黝黑的深眸里闪过浓浓的歉疚。
「对不起,我来晚了……」这声音浓哑暗浊,几不可辨,像是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