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吴苍砚开着车不怕风吹雨淋。
不幸的是,念头刚闪过,他的行动餐车就抛锚了。
吴苍砚当机立断,用余速将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肩,坐在副驾驶座窗边,迎风耍帅、大作“I AM THE KING OF THE WORLD”美梦的虎克疑惑地转头,百分之八十像哈士奇的混血脸蛋帅气有型,失明的左眼上,一道狰狞的疤痕让它平添三分凶恶,缺少脚掌的右前脚也显示出它的不完美,让胆小的人望之却步。
吴苍砚一脸宠溺地轻摸那张凶恶帅脸,温和道:“抱歉,车子出了点问题,改天再让你兜风。”
虎克似懂非懂,乖巧地坐在原位,看着主人冒雨下车,将三角架放置在车后五十公尺处。
骤然而至的春雨下得很狂妄,须臾就将男人全身淋湿。蓝白色帽T湿答答地黏在身上,伴随路上阵阵狂风,让人光看就觉得冷。
可男人彷佛不畏春寒,始终脚步平稳,姿态轩昂挺拔,走在大雨之中,竟莫名踩出一种蓝天白云的阳光味道,搭配男人的疏朗俊脸,宛若春日中的一抹盛阳。
尤其当男人随手将额前湿发往上一拨,抹去脸上雨水的帅气动作,更是将虎克迷得团团转,原本垂在身后的尾巴立刻甩出一片螺旋桨残影。
嗷嗷嗷!真不愧是他家老大,真是帅死了,虽然比起它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虎克正沉浸在自恋的情绪里,不料后方却传来一道急煞声。
嗷?发生啥事了?
砰!车子剧震,虎克猝不及防被一股强烈冲击力道震飞到前方挡风玻璃上。
“虎克!”吴苍砚脸色大变,挂上道路救援电话,愕然看着爱车“大橘”被人自后方追撞,顺势向前贴上停车格内的一辆黑色奥迪。
大雨滂沱,三辆车瞬间撞在一块,吴苍砚却顾不得其他,连忙直奔爱车,以最快的速度拉开副驾驶座车门。“虎克!”
一抹巨大灰影花容失色地跳出车外,吴苍砚眼明手快地抱住,上下检视怀中不断瑟缩发抖的“无尾熊”,暗自庆幸自家爱犬依旧活蹦乱跳。
“你没事吧?”
“嗷嗷嗷!”有事!本帅帅好怕怕,本帅帅脸好痛,本帅帅是不是毁容了?!
“没事了、没事了。”吴苍砚迭声安慰。
“嗷嗷嗷!”不是,本帅帅问的是脸!
“好,你最帅,依然天下第一帅。”知狗莫若主,纵然不懂汪星球语言,却不妨碍吴苍砚深谙自家爱犬臭美秉性。
果然,“帅”字一出,正在发抖的“无尾熊”立刻尽扫阴霾,抬头挺胸,又恢复成霸气哈士奇混血帅哥一只。
帅脸保住,虎克终于安心。
这时后方肇事的中年男子心慌意乱地跌出车外。
老天,前方那辆行动餐车的左屁股怎么凹了!那辆行动餐车改造得又橘又萌,看起来还很新,他得赔多少钱?还有最前方那辆惨遭池鱼之殃的黑色轿车是奥迪Q7吧?那种车少说也要两百多万才买得起吧?
完了,他完了……
中年男子头昏眼花,直到餐车边一张年轻俊脸忽然映入眼帘。
那是一张极为阳光的笑脸,两道浓眉锋利霸气,形如匕首,却在眉锋处弯出一股平和柔软,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如皎月。白皙肌肤衬托出立体有型的淡粉色嘴唇,五官隽朗,脸型俐落完美,加上右边唇畔似有若无的浅浅酒涡,更让阳光帅脸平添一股纯真。
即使男人被淋成落汤鸡仍不显狼狈,反倒凸显出蓝白色帽T下挺拔流畅、宽肩窄臀的健挺身形;身下那双笔直长腿,更是让人忍不住想拿尺去测量它到底有多长……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男人看起来很年轻,而很年轻=很好骗=很好欺负=冤大头=完美替死鬼——太棒了!
“你!对,就是在说你!”肇事的中年男子恶人先告状。“你是怎么停车的?难道不知道车子要停在停车格里吗?你看我的车都被撞坏了,你要怎么赔我?”
“……抱歉,我并不是故意违规停车的,而且是你的车撞上我的车,所以——”突然被恶声指责,吴苍砚差点反应不过来。
“要不是你违规停车,我会突然吓到?要不是被吓到,我的方向盘会失手打滑?明明就是你的错还狡辩!”中年男子大声抢白。对,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他打死都不承认是自己一边开车一边玩手机才会撞车。
“你误会了,我的车抛锚才会停在路边,我还在后面放了三角架。”
“三角架?哈,骗谁——”中年男子顺着吴苍砚手指的方向看过去——X!还真的有三角架!除了三角架,餐车后方的黄灯也闪不停,交通规矩百分百,但是他怎么可能让到嘴的替死鬼溜走?“三角架放那么远谁看得到!”
“可是交通法规定——”
“我就是没看到,而且雨下这么大谁看得到?”
“三脚架上明明有LED灯——”
“没看到!”
“好吧,你请稍等。”真糟糕,这位肇事车主好难沟通啊。吴苍砚头痛,单手抱着虎克,腾出右手拨打110,谨慎地避免将未系散步绳的虎克放到马路上。
“你干什么?!”中年男子眼明手快地夺走手机。
吴苍砚错愕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右手。“我要叫警察——”
“明明就是你的错为什么要叫警察!”
“……要不然?”
“当然是直接赔钱!”在奥迪车主回来前,一定得把这个替死鬼搞定!“看你年纪轻应该没多少钱的分上,我收你五千就好,至于那辆黑色奥迪你自己想办法,我赶时间,快把钱拿出来!”
“别给他钱。”一道清冷女声忽然插入对话。
吴苍砚闻声转头,就见两名女子撑着伞从人行道上走来,一个高,一个玲珑,容貌都很出色,发话的是身穿红色小外套加连身衣裙的高女子。
因为天气不佳,车祸发生至今虽有不少人路过,却不曾有人停下脚步关心,如今忽然有人帮他说话,吴苍砚只觉得满心感动,而除了感动,他的心也骤然跳得飞快,一双眼睛才落到红衣女子身上,就再也移不开。
这是什么感觉?他……看到仙女了吗?
吴苍砚脑袋晕然,彷佛陷入一种陌生的感觉里。
犹记某位女性友人曾说过,玫瑰红这颜色太霸道,一般人根本无法驾驭,皮肤黑的穿起来古里古怪,皮肤黄的穿起来老气横秋;身材瘦的穿起来像挂灯笼,身材胖的穿起来像扮圣诞老公公;没气质的穿起来俗啪啪,气质不对的穿起来一身风尘味……总之,若非肤色白皙、身材曼妙、气质高雅的美女,绝对不敢将玫瑰红穿上身。
当时他听得似懂非懂,直到如今才恍然大悟。
对,玫瑰红就是这么特别的颜色,却偏偏像是为了眼前的女子量身订做,虽然她下巴微昂、单手环胸、眼神淡淡睥睨,看起来高傲冷漠难亲近,可组合起来却成为让他神魂颠倒、怦然心动的一切。
明知目不转睛看着人很没礼貌,他却完全控制不住。
“你是谁?少管闲事!”中年男子挥拳威吓,只想尽快把这两个多管闲事的程咬金给吓走。
沈潋看都不看中年男子一眼,迳自对吴苍砚道:“我刚刚已经报警,警察十分钟内会到,这件车祸不是你的错,在警察来之前你完全不用理会这个人。”
“好……”吴苍砚傻乎乎地盯着她看,一颗心愈跳愈快。
“你、你报警了?!”中年男子脸色大变。
沈潋侧头对身边的女法务低语,继续把中年男子当空气。
女法务咧嘴一笑,不怀好意地对吴苍砚笑道:“乘人不备,公然攫夺他人支配范围内之动产已触犯刑法第三百二十五条第一项抢夺罪,这位先生,待会等警察来后,你可以顺便向警察告发这位欧吉桑抢了你的手机。”
“……”吴苍砚满脸痴迷,压根啥都没听见。
“什、什么抢夺罪,你又是谁?”靠!什么动产?什么刑法三百哪一条?这两个鸡婆女人该不是故意唬弄他的吧?中年男子再次挥舞拳头。“就说不关你们的事,快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哈罗,这位先生?”女法务有样学样地将中年男子当空气,似笑非笑的对吴苍砚大力挥手。
“……”怦怦怦怦……吴苍砚的心跳愈来愈快。
“总监,人家好像看你看傻眼了耶!”女法务挤眉弄眼地调侃。
“先把车祸现场拍下来当证据。”沈潋八风吹不动,早已习惯他人注目,只淡淡觑向吴苍砚,不经意注意到他头上一撮呆毛。
大雨滂沱,年轻男子一头黑发都湿了,偏偏脑门中央有一撮呆毛傲然挺立,随着风雨不断左摇右晃,说有多傻气就有多傻气,就跟他怀里那只巨大的“无尾熊”一样萌。
“这个小鲜肉看起来不错,不考虑一下?”女法务唯恐天下不乱地道。
“你很闲?”沈潋斜睨。“明天一早‘城岸’那case直接交上来。”
“抱歉,小的马上照办。”女法务立刻掏出手机,乖乖拍照存证。
“臭娘们,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给你脸你不要脸,滚!全都给我滚!”一直被当作空气,中年男子恼羞成怒地卷起袖子走向二人。
“汪汪汪!”感受到恶意,一直很安静的虎克突然狺狺吠叫。
“你要干么?”女法务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沈潋抿唇,啪地收起雨伞,将伞尖笔直对准中年男人。
“当然是打人!”中年男人虎虎生风地挥着拳头,谁知整个人突然飞了起来——
对,就是飞了起来。
沈潋美眸睁大,错愕地看着中年男子飞成一道抛物线,啪地一声,华丽仆街,溅起串串水花,而中年男子身后,吴苍砚正摆着李小龙的经典踢腿姿势,原本抱在怀里的虎克早就落地,正压低身体、龇牙咧嘴地瞪着中年男子。
一阵强劲风雨扫过,吴苍砚稳若磐石,悬在空中的右腿文风不动,充满劲道,在在显示他并非虚有其表的花瓶。
“你……你竟敢踢我?!”中年捂着屁股跳起身,因为吴苍砚刻意手下留情,并没有受太多伤,只除了面子。
“我、我要杀了你!”男人冲向吴苍砚。
“小心!”沈潋一颗心高高提起。
吴苍砚盯着中年男子的一举一动,在男人扬手的瞬间再次踢腿,用事实证明人腿永远比人手长,只要出拳不够快,就只会被踹飞。
咻——咚!中年男子再次华丽仆街,The End。
“君子动口不动手,就不能好好谈吗?”吴苍砚将脚收回,皱眉道。
“……”中年男子心里O.S.——有本事你就别承认刚刚是你把我踹飞在地,王八蛋!
女法务崇拜地猛拍手。“哇,你好厉害,你学过武术吗?”
“学过一点。”吴苍砚歉然地向两人鞠躬道歉。“抱歉,都是因为我连累了你们,你们没事吧?”
“没事。”女法务阿莎力挥手。
“我也没事,刚刚多谢。”沈潋就近打量吴苍砚,不禁职业病发作。以服装设计师的目光精准估量出对方的身高、体重、三围和鞋码,非常确定眼前年约二十五岁的帅气男子是个标准的衣架子,可惜衣服款式挑得不对,裤子颜色不搭,发型太朴素,脸蛋倒是帅气出色,个性也相当讨喜,是块璞玉。
“应该是我要谢谢你们才对,谢谢你们刚刚帮我说话,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那位先生沟通。”虽是说“你们”,吴苍砚从头到尾却只盯着沈潋看。
女法务在一旁偷笑。
沈潋啪的一声重新撑开伞,“不小心”溅了女法务一脸水。“那个人欺善怕恶,你愈客气就愈容易被欺负,既然你懂武,一开始就该直接来个下马威。”
“不好吧,对方一把年纪……”
“祸害遗千年,死不了。”
“你说得对,我以后改。”吴苍砚知错能改,经过这件事也学到教训,从皮夹掏出一张千元大钞和名片。“因为我的关系害你们衣服都淋湿了,这是我一点心意。另外,我叫吴苍砚,周一到周五都会在永华公园经营早午餐行动餐车,你们若是有空——”
“我知道。”沈潋收下名片,却没拿走钞票。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