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爷?」杨钊惊咦一声,没敢坐下。
「坐。」黑纱下的清冷嗓音露出不容违背的语气,杨钊一惊,才不自在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你跟着我多久了?」褚恨天问。
「回爷,六年。」好巧不巧,上个月正好满六年。
「这些年辛苦你了。」
褚恨天感谢的话语惊吓到杨钊,只见他一愣,连忙跪地叩首。「爷千万别这么说,受人恩惠涌泉以报,这是杨钊应当的。」
「你起来,我有话同你说。」褚恨天命令地上的人。
「是,爷。」杨钊连忙起身。
「当初我开当铺是为了赚取资金支持大皇子,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
「我与你和蓝棠没什么不同,同样是为了报答师父的救命之恩才会帮助大皇子,但是师父当初只要我帮大皇子取得皇位,并无规定我必须一辈子帮助大皇子,因此早在多年以前,我就打算在大皇子登基后离开邺阳。」
「无论爷去哪里,小的必定跟随。」
「不,待事成之后,你不用再跟着我,去过你自己的日子吧。」语毕,褚恨天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和一把钥匙。
「爷,我的命是您给的,我一辈子都跟着您。」说着说着,杨钊又跪到地上,坚决的方形脸上瞧不清楚长相,倒是清楚的写了「忠心耿耿」四个大字。
「你要跟,我却不想让你跟。」轻哼一声,褚恨天一点也不领情,还将手中的纸和钥匙丢人他怀里。
杨钊快速接住两样东西。「爷,这是?」
「这是青州别苑的房契和里头库房的钥匙,待大皇子登基后,你要住在那儿,抑或是将它卖了都随你的意思,倘若要卖掉,你就用钥匙打开库房,将里头的钱分发给下人,让他们回乡过生活去。」
「这怎么可以?」杨钊惶恐的抬头。
「这是命令,你想抗命?」褚恨天故意用命令压他。
杨钊又把头低下。「属下不敢。」
「那很好,事情就这么定了。」不给杨钊说话的余地,褚恨天快步离开书房。
*
睁开眼,毛頵儿伸了伸懒腰,觉得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
「醒了?」
帘外传来声音,毛頵儿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是睡在平常的床榻上,而是睡在马车上。疑惑的掀开帘子,她看着坐在外头驾车的褚恨天。「褚哥哥,我们何时上了马车?」
「一个时辰前。」仍旧是一身墨色衣裳和一顶黑纱帽,褚恨天转头看着睡眼惺忪、模样煞是可爱的毛頵儿。
「为什么?」
「因为昨晚有刺客来暗杀,我瞧府里不安全,所以决定出趟远门避难。」
「咦?有刺客来暗杀?!」没想到昨夜竟发生过一场腥风血雨的暗杀,毛頵儿忍不住捂嘴惊呼,忙问:「那褚哥哥你有没有事?蓝棠姊姊和杨钊大叔有没有事?府里的人有没有事?」
「都没事,你别担心,暗杀者不多,杨钊一下就解决了。」为了不惊吓到她,褚恨天避谈许多血淋淋的画面,简单带过昨夜的事。
「是吗?那我们要去哪里?杨钊大叔和蓝棠姊姊呢?」平常杨钊大叔一定陪在褚哥哥身边,而蓝棠姊姊也总是会跟在她身后,怎么这会儿都没看到人呢?
「我让他们走了。」
「走了?」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看着她茫然的表情,褚恨天告诉自己,是该让她了解所有事的时候了。
因此他单手环住她的细腰,抱着她坐到自己的身边。「頵儿,这趟远门就只有我们俩,杨钊和蓝棠不会再继续跟着我们了。」
「为什么?」
褚恨天勾笑,将所有的事娓娓道出,让毛頵儿了解全盘的事。
「所以褚哥哥你所说的宫里事,就是要帮大皇子取得皇位?」毛頵儿瞠大眼,表情错愕不已。
「对。」
「然后大皇子的对手六皇子不满你,派人想除掉你?」所以昨晚才会有刺客?
「没错。」
「接着你为了让大皇子顺利登上皇位,于是你和欧阳书做了笔交易,让他伪装成你,进宫替你办事?」哇!她就知道褚哥哥干的事不简单,不过参与皇家内斗……会不会太大胆了?
「你说的对。」当大皇子捉拿六皇子的同时,欧阳书也快速出宫将好消息传递给他,当时他们银货两讫,接着便分道扬镳。
明白大皇子即位后一定会找突然在宫中消失的他麻烦,因此他便将沉睡中的頵儿迅速带上马车,离开邺阳城。
「而褚哥哥你给了欧阳书三间铺子,就只是要欧阳书去怂恿大皇子……」
粗劲有力的食指突然点在粉唇上,阻止她将说出口的话。「頵儿,此事是秘密,说不得。」
「对,这真的说不得啊。」大口大口的吞了好几口唾液,难得今日的气候没有入冬的寒冷,但毛頵儿仍是忍不住想发抖。
忍不住心中的寒颤,她无法置信世上竟有人可以为了争夺皇位,不惜毒杀自己的亲生爹爹,这场宫廷内斗算是让她开了眼界,但也吓死她了。
一想到褚哥哥居然瞒着她参与这场危险至极的皇宫内斗,她的身体就直打颤。
回头瞪着褚恨天,不待心里的惊惧和担心淹没整颗心脏,毛頵儿充满怒气,咆哮出声——「褚哥哥,你混蛋!要是你有个万一,我怎么办?府里的大大小小该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这点哪!」她气得想好捶他。
「对不起……」摸摸鼻子,褚恨天乖乖认错。
一路上,毛頵儿不断发威,褚恨天起先还乖乖认错,可到了最后,不愿一路的美好风光就这么被糟蹋,他索性用吻封缄她所有的怒气。
嗯,还是安静最好。
*
昨夜,宁静的皇宫里瞬间风云变色,灯火大燃,火光透过红皮灯笼照耀了整座皇宫的每一个角落,那火红的颜色象徵着一场腥风血雨。
在大皇子的带领下,大批禁军冲进了六皇子所居住的钦宁殿,当场将未眠的六皇子团团围住,接着在所有人谴责的目光下,以及六皇子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大皇子当场挥剑处决了以毒弑亲的逆子。
一个时辰后,养心殿内传出掀天的哭喊声,接着是丧钟响起,整座皇宫,上自太后、下至小太监,全着白衣服丧。
今日早朝,皇上驾崩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举国哀悼,而原本的大皇子叶煦也在众臣的拥戴下,即位登基。
金碧辉煌的龙椅上,叶煦沉怒的问着底下的童观。
「褚恨天呢?」
「启禀皇上,小的差人翻遍皇宫,可到处都找不着他的人,只在某间房内找着了这封书信。」童观战战兢兢的将书信呈上,心里却不断咒骂着褚恨天。他的不告而别,真是害死他了!
看过书信,当今皇上——叶煦立刻拍掌在龙椅上,那一声巨响,让底下的臣子们个个脸色大变,胆战心惊,可不一会儿,叶煦蓦地竟进出一串豪爽的笑声,一群人顿时陷入五里云雾中,搞不清楚新登基的皇上到底在想什么?
「好个褚恨天,当真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握中,就连朕的心思也摸得一清二楚。」哼地一声,叶煦一把将书信撕碎。
「皇上,可要小的派人去追?」童观见状,立刻建议。
「不。」叶煦一口否决。
童观对叶煦的决定感到意外。照理说,褚恨天不告而别已算是背叛,皇上应该全力追杀才是,可这会儿,皇上怎么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这真是太奇怪了。
「心机深沉如褚恨天,定是算好一切才会离去,就算此刻派兵去追恐怕也是追不到,就随他去吧。」
「可是皇上,褚恨天他……」
「别跟朕提他,从今日起,这世上再无褚恨天此人。」叶煦端坐在龙椅上,睥睨的看着朝中的文武百官。
多年来的心愿如今终于达到,然而内心却无法满足,反而还因此产生了更大的欲望。他想改变国家文弱的风气,他想徵民入伍、精练士兵,壮大国家武力,他想举兵北征,讨伐北夷蛮族的侵略,安定边疆百姓的生活……他想做的事太多了,多到他怀疑自己还有时间寻找褚恨天。
当初忌他,是因为他的能力太过,无法掌握,如今他自行求去也算是正中他的下怀,与其强留一只无心帮他的猛虎在身侧,还要时时担心会遭他反咬,不如放他归山自由生活。
此后,它过它的山中生活,他做他的皇帝,身处两个世界,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也无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