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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夫人有福 第九章 找诱饵深入敌营(2)

  当小梅看见白布下露出的那一截手臂上的烫疤,「哇」地放声嚎哭。

  她想掀开白布,可顾秋心及时地抓住她,并将她抱在怀里。

  小梅抱着她,继续痛哭失声,「玉柳、玉柳……夫人,是玉柳……呜哇……呜……」她悲恸凄厉的哭声,闻者无不心痛,左平、得胜、司徒敬、蓝玉夫他们全是铁铮铮的汉子,可此时也都露出悲悯痛心的表情。

  顾秋心神情沉重而悲伤,眼眶泛泪,将视线移向了韩墨楼。

  韩墨楼目光深沉,眼底也透着悲愤,那怒意不张狂,却让人生畏。

  今日过午,有人在大渠捞到一具女尸,报至官府,衙差将尸体带回衙门,由仵作验尸后立刻回报给韩墨楼。

  听了仵作及司徒敬的形容,韩墨楼第一时间便想到女尸可能的身分,于是他命心砚前去暖暖窝将顾秋心及小梅接至衙门认尸。

  果然,这具女尸便是小梅共患难的异姓姊妹玉柳。

  玉柳身上有明显的新旧伤痕,致命伤则是颈部那一刀,之前听翟烈形容季墨秋及她姊姊所经历的遭遇时,他尽管愤怒惊讶,却未能想象,而今……他亲眼目睹了。

  这些孩子正值花样年华,虽出身贫寒,对未来仍有无限希望,可这些残暴无良的人牙不只用毒药控制他们,甚至在他们再无利用价值时痛下毒手……

  此刻,他的胸口彷佛燃烧着蓝色的怒焰,他的眼底迸射着骇人的光芒,他绝不会放过这些人,他一定要为那些受害甚至失去性命的孩子讨回公道。

  「小梅,」顾秋心安抚着嚎哭的小梅,「大人会好好安葬玉柳的,她已经脱离苦海了,我们要祝福她,为她祈福,希望她能前往更好的下世。」

  「夫人……」小梅哭得全身瘫软,跪地哀求,「请替玉柳做主……」

  「小梅……」顾秋心再也忍不住地流下眼泪,「你放心,会的、会的。」说着,她抹去眼泪,转头看着小节,「小节,先送小梅回暖暖窝。」

  「是。」小节答应一声,立刻上前扶起小梅,搀着双腿软瘫无力的她离去。

  小梅离去后,顾秋心伸手想掀起白布,此时韩墨楼出声道——

  「秋心,别……」

  她转头看着他,眼神坚定而愤恨,「我可以。」说完,她慢慢地掀开覆盖尸身的白布。

  白布底下是一具发胀惨白的身躯,发量稀疏,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大大小小的新旧伤口,最新的伤便是脖子上那一道。

  玉柳瞪大着眼睛,眼眶凹陷,眼球突出,表情惊恐又骇人。

  这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是怎样的毫无人性,才会做出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

  顾秋心的胸口一阵阵的刺痛着,眼泪再一次落下。

  韩墨楼趋前一把盖上白布,顾秋心只看了他一眼,便掩面哭起来,韩墨楼很想抱住她安慰,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知道并不恰当。

  顾秋心掩面哭了一下子,突然放下双手,抬起眼,红通通的眼底燃烧着怒火,「墨楼,让我当饵去诱出拐骗孤雏的人口贩子!」

  闻言,韩墨楼口拒绝,「不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她意志坚定,「为了找到他们的巢穴,一定要放饵。」

  「你……」韩墨楼当然知道钓鱼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但就算他派人暗中守着,也可能发生难以预料的意外,他如何能让她冒险?

  「墨楼,我……」

  「不可能。」他打断了她,目光如刃般凌厉,像是要教她断了念头。

  她眉心一拧,手指着白布底下玉柳的尸身,哽咽地说:「可是玉柳……那可怜的孩子她……」

  「大人。」这时司徒敬突然开口,「卑职认为夫人此计可行。」

  众人都是一怔,惊疑地看着他——他赞成由夫人去做饵?

  「这帮恶人行踪隐密,难以捉摸,若不放饵,确实难以引蛇出洞。」司徒敬说。

  得胜听着,立刻说道:「捕头,我也赞同放出诱饵,但夫人她……」

  「我没说让夫人去当饵。」司徒敬微微一笑,「夫人是闺阁女子,身娇肉贵,怎么也不像是只飘零燕。」

  「司徒,那你的意思是……」蓝玉夫好奇地问。

  「我家芊芊今年十五岁,从小习武,粗手粗脚,是个十足十的野丫头,幸而长得像他娘亲,样貌还算清丽,再适合不过了。」

  听着,左平深表赞同。「大人,确实如此,芊芊那孩子是最佳人选。」

  韩墨楼却面色凝重,「但是这毕竟有风险,司徒你……」

  「大人不必担心。」司徒敬一派轻松地说:「我家那野丫头功夫不差,平时鬼灵精怪地一堆馊主意,她要是不去捉弄别人,我这个当爹的就阿弥陀佛了。」说着,他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见他气定神闲,彷佛有十拿九稳的把握,韩墨楼顿时不知如何定夺。

  「大人。」左平一揖,「为避免更多孩子受害,事不宜迟。」

  韩墨楼神情严肃,眼底有着几分挣扎。

  是的,若不能尽快找出他们的巢穴,不知还有多少孩子会遭到迫害。

  「司徒。」他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人,「请你务必加派人手,绝不能让令千金受到任何的伤害。」

  司徒敬颔首,「大人放心,由我这个亲爹来保护,再妥当不过了。」

  韩墨楼正视着他,眼底透出感激。

  得知父亲推荐自己当诱饵引蛇出洞,司徒芊芊一点都不害怕,反倒兴奋极了。

  她好强活泼,调皮捣蛋又鬼灵精怪,喜欢刺激、喜欢冒险,秉性良善又正直,年纪虽轻,却有着侠义性格。

  听父亲说了西北孤雏的悲惨遭遇,她义愤填膺,一口应当诱饵之事,决心助官府破获那些不法的人及暗娼黑窑。

  她先悄悄岀城,弄岀一头乱发,换上破旧肮脏的衣衫草鞋,佯装出狼狈疲倦的模样,接着再步行进城。

  路上,她遇到几名年纪不大的孤儿,干脆结伴同行,一起在街边行乞。

  坐了大半天,天都快黑了,终于有好心人施舍他们几颗白馒头。

  「拿去吃吧。」施舍他们白馒头的是对面茶楼的店小二,「你们打哪来的?」

  司徒芊芊代表众人回答,「我们都是不同地方来的……」

  「原来如此。」店小二打量着她,又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我叫芊儿,今年十四。」她刻意少报了一岁。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小二又问。

  司徒芊芊摇摇头,故作伤心状,「就剩我一个人了……」

  「这样呀。」店小二若有所思,「你一直在街边行乞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还望小哥哥指点。」她期待的道。

  「我看你手脚齐全,虽然瘦了一点,但应该能干活儿……」店小二左右张望了一下,说道:「你去屠牛巷转转吧!」

  她微怔,「屠牛巷?」

  「没错,很多孤儿来到县城,都会聚集在那里,有时会有城里的商家或店号到那儿去找人。」店小二笑着说:「不瞒你说,我也是在那儿被掌柜的相中才到茶楼来做事的。」

  司徒芊芊一听,兴致勃勃,「是吗?那如何前往屠牛巷?」

  「不如你等我换班,我带你去吧?」店小二热心地表示。

  司徒芊芊点点头,「谢谢小哥哥。」

  「那你先在这儿候着,我先回去忙。」店小二说完,又不放心地叮嘱她,「你人生地不熟,可别乱跑呀!」

  她一副乖顺模样地道:「知道了,小哥哥。」

  店小转身离开的同时,司徒芊芊脸上笑意一收,眼底迸出狡黠的光。

  她摸摸鼻头两下,再摸摸右耳垂两下,对埋伏在隐密处的父亲及衙门几位哥哥叔叔们打暗号,告知他们可疑人物已出现。

  这店小二声称自己也是孤儿,是在屠牛巷那边被茶楼掌柜相中的,可他在茶楼做事,理当消息灵通,不会不知道知县夫人办了个暖暖窝收容孤雏,既然有暖暖窝的存在,要带她前往屠牛巷,显然有诡异之处。

  她就等他出来,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店小二出来了,他笑盈盈地说:「行了,跟我走吧。」

  司徒芊芊起身,看着其他几名年纪较小的孩子,「他们呢?可以带他们一起去吗?」

  店小二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几个正以殷切眼神看着他的孤儿,「好吧,一起去。」

  司徒芊芊立刻拉起几人,兴冲冲地尾随店小二前往屠牛巷。

  屠牛巷从前是宰杀生羊的地方,地处城里最偏远的地方,没什么住户,却有从前留下来的许多破屋。

  因为有勉强可遮风避雨的房舍,许多孤雏及乞丐在日落后会到此处过夜,翌日一早最再外出行乞,因为出入分子复杂,城里的百姓根本不会靠近。

  来到屠牛巷,只见三五成群的乞丐跟孤雏围着火堆取暖,现在时序进入腊月,入夜后寒风刺骨,若没捱着火堆,只有打哆嗦甚至冻死的分。

  见店小二带着几个孩子前来,有人立刻将视线移过来,好奇的打量着。

  那是个老婆子,正把薪柴往火堆里放。她用脚踢了踢一旁的乞丐,然后对着三、四名围着火堆的乞儿说道:「省着点用,不然可撑不到半夜。」

  「知道了,王婆。」几人异同声,似乎都对这名王婆不陌生。

  王婆朝着店小二走来,打量着跟在他身后的司徒芊芊,然后开口问道:「又有可怜的孩子?」

  「是呀,王婆。」店小二蹙眉苦笑,「他们几人是今天刚进城的,我看他们无处可去,就将他们带到这儿来暂时安身了。」

  「唔……」王婆两只眼睛只专注地看着司徒芊芊,若有所思,「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的?」

  「我叫芊儿,是在金河镇出生长大的。」司徒芊芊回答。

  「一个人来虞县,可有依靠的人?」王婆问。

  司徒芊芊故作一脸忧伤,泫然欲泣,「没有,我家就我一个人出来,本来投靠了通州的姨母,可姨母却要将我卖给个六十岁的老头当填房,所以我就选出来了……」

  「唉呀,你姨母真是无良。」王婆趋前捧起她的脸,细细端详着,「瞧你还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居然要让你嫁给一个老头?」

  「姨母说我吃了她快两年的粮,要我报恩……」司徒芊芊说着,低头抽泣起来。

  「好孩子,不哭不哭。」王婆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着她,「今天相遇,咱们也算是有缘,我做事的酒楼需要人手,你可愿意去试试?」

  司徒芊芊用力点头,「我愿意!」

  潇湘院后院,一名约莫四十多岁的妇人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司徒芊芊。

  二十多年前,她曾是潇湘院的红牌姑娘,亦是潇湘院主人陈廷的老相好,人称红姨的她,如今已是在潇湘院能说上话、做决定的副手了。

  「红姨,这丫头行吗?」王婆涎着笑脸问着。

  红姨抓着司徒芊芊的手臂,拽着她左瞧右瞧,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这丫头十四岁,没亲人了,没问题的。」王婆说。

  红姨瞪了她一眼,「最近官府抓得严实,你可别给我出纰漏。」

  「放心放心,准没事的。」王婆拍胸脯保证,「红姨一直这么照顾我跟狗子,我们娘儿俩不会给红姨你惹祸的。」

  狗子?王婆指的应该是茶楼的那个店小二吧?原来他们是母子呀!司徒芊若有所思。

  红姨思索须臾,再内端详着司徒芊芊,「长得是不差,就是太黑了,这在潇湘院不行,那儿还行。」说着,她跟旁边的男子使了眼色。

  那男子拿了三两银子给王婆,王婆收下后皱了皱眉头,「红姨,不能再多点吗?」

  男子横眉竖眼地瞪她,「还嫌少?去!」说着,他伸手推了王婆一把。

  王婆敢怒不敢言,悻悻然地转身离开。

  司徒芊芊故作惊惶地想追上去,「王婆,您去哪里?别留下我呀!」

  男子一把揪住她,凶神恶煞地骂着,「丫头,你还想去哪?跟我走!」

  他拖着她走出后门,司徒芊芊佯装害怕地挣扎抵抗,男子又凶恶地瞪着她,「快走,不然有你受的!」

  「大爷,你、你要带我去哪里?」她问。

  男子眼底闪过一抹阴沉,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恐吓她,「不乖乖听话,老子就杀了你,从这一刻开始,老子就是你老子!」

  此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大街上追着玉柳的人,他名叫谢迈,是潇湘院的打手,负责的是潇湘院非法私设的暗娼馆。

  司徒芊芊知道自己已经将蛇引出洞口了,现在她就要跟着蛇回洞,等人一举攻破蛇窟。

  谢迈拉着她,熟门熟路地走在那几乎只能容纳一个男子经过的暗巷里。

  这些曲折暗巷九弯十八拐,司徒芊芊沿途偷偷留下肉丁,这肉丁是顾秋心烘烤的,切成小抉,可供她沿路撒着做记号,好让她爹带着衙门的寻踪犬跟上。

  终于,他们来到一间宅子的后门,后门两侧挂着两只红灯笼,门扉紧闭,直到谢迈吹了一声口哨,立刻有人开门。

  谢迈抓着司徒芊芊走进去,立刻有个婆子上前,她睇着司徒芊芊,「可有新人了。」

  「带她梳洗更衣吧!」谢迈说:「是个雏儿,明儿开价把她卖了。」

  「知道。」婆子点头,拉着她往里头走去。

  窄廊旁是一个个的小房间,房里隐隐约约传来声音,这时一个肥胖的男人提着裤腰带走出来,一脸心满意足。

  「咦?」发现婆子带着面生的丫头,男子立刻像猫见到鱼似地盯着,「玉婆,是新来的丫头?」

  「是,刚到。」

  「多少银子?」男人急间

  「是干净的丫头,明儿才开苞,老谢还没喊价。」玉婆回答。

  「是吗?」男子十分雀跃,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视线黏在司徒芊芊身上,「那好,我明天过来。」

  「记得银子带够。」玉婆说完,抓着司徒芊芊继续沿着窄廊前行,转了两个弯,来到一间房间前。

  门口有个男人守着,见她带着新货,立刻开门。

  玉婆将司徒芊芊推进房里,「先待着,明午再帮你打扮。」

  司徒芊一进到房里,先闻到的是一阵阵淡淡的甜香,放眼一看,房里有十几个年纪跟她差不多的小站娘,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裳。

  她们脸上没有惊惶恐慌的表情,反倒有点悠哉悠哉地,她们或坐或卧地窝在地上那几床破被上,有人还迷迷糊糊地在哼着曲儿。

  司徒芊芊知道那是因为她们都一直闻着忘忧香,人牙便是以此控制她们,让她们不反抗不躁动。

  房间唯一的一张凳上摆着一只铜炉,炉里正焚着忘忧香,她趋前将炉里的忘忧香倒在地上,然后用脚踩熄。

  那十几个小姑娘疑惑地看着她,却没人有力气站起。

  司徒芊芊又拉岀一张破被走到门边,拿岀预藏的火石跟火折子,点燃了破被,只一会儿,破被就在门边烧了起来。

  「走水!走水了!」她大叫。

  「怎么回事?」外头的守卫惊呼,然后打开了门。

  在他打开门的同时,司徒芊芊狠狠一脚往他肚子踹去。

  「啊!」他整个人摔了出去,跌到廊下。

  接着司徒芊芊取出响哨,以丹田之力一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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