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一楼一楼找就不会出错。
只是VIP病房的管理严格,并非随便任何人都可自由出入。
千雅被挡在护理站外头,值班护士坚持不能透露VIP病房患者的姓名,板著晚琅脸孔塍促地离开。
在冷眼对待下,她困窘地走开,也不好再为难人家,也觉得自己太躁进、太过一厢情愿。
她下楼陪伴母亲。
“千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宋妈妈眼尖地察觉女儿神色不宁,似乎有事困扰她。
她愣住,有被看透的心虚。“没有啊!妈怎么这么问?”
“不必骗我了。”宋妈妈慈蔼地说:“你可是我的女儿,是不是有心事,妈一看就知道。”
千雅低头不语,不由得惭愧,人陪在母亲身边,心中却惦记著另一个人,一个根本什么关系都构不上的男人。
勉强要说,就是她偷偷爱慕的对象,仅此而已。
“千雅,有些事不马上去做,可能会遗憾终身……”宋妈妈拍拍她的手,提醒她。
犹疑了会,她选择顺从心意。“我明天再来陪您。”
出病房后,她来到地下停车场,等在电梯出口处“守株待兔”。她也只能赌堂义自行开车前来,要离开势必得经过这里。
晚间无人的停车场,让千雅等得心底发毛。“堂义,你快出现好不好……”见到他要说什么?
她想东想西,减低恐惧。
叮!电梯下来了,千雅背脊僵直,聚精会神地盯著门扉。
门轰隆地往两旁排开,她将脖子抬得更高,心脏扑通扑通地加速跃动。
等待是种折磨,可她愿意这么做,一旦体认到自己动了情,想收回已来不及。
终于,她如愿地看到他,一股酸楚涌上眼鼻。
她搞不清楚自己何时变得这么软弱,动不动就想掉泪,而她有一瞬间仿佛也看见他眸中闪著泪光……
千雅的心口倏地揪疼。
堂义淡淡瞟她一眼,俊俏的脸孔罩著一层冰霜,无言地越过她。
她被他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冻伤,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直到一声重重的关车门声穿破耳膜,她才连忙动身,循著音源找到他的车。
堂义隔著车窗凝睇著她,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写满愁绪与担忧,莫名触动他的心弦。
良久,他做好心理调适,主动降下窗子,开口询问道:“什么事?”
千雅抿了抿唇,呐呐的答道:“我的黑色提袋,PUB的服务生说你昨晚一起带走了……”想了好久的开场白,她却说得坑坑巴巴。
堂义即答道:“丢了。”
“嗄?!”她睁大眼睛,一时上了当。
没两下子,他就自行拆穿谎言。“骗你的。”他侧身,从后座拎出她的包包,递还给她。
重要的物品失而复得,千雅反而更加失落,毫无欣喜之情。
这表示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也没了,从此再也没有牵扯,但这是必然的结局,由不得她决定。
“你……你还好吗?”她找借口想多留一会,也是发自内心的关切。
堂义睨住她,沉默以对。
“你爷爷没事吧?”明知这会是地雷,她还是踩下去。
他的心一痛,冷冷嘲讽道:“挖新闻挖到我身上来了?”这个想法,让他更觉不快。
“你能不能别曲解别人的好意?!”千雅又气又急地轻斥。“我是真的……”很担心你。她却没勇气再说出口。
堂义瞅著她悲愤交杂、忧心忡忡的神情,心中坚固的堡垒顿时崩坍了一角。
“真的怎样?”他问,竟有几分期待下文。
“没怎样。”千雅垂眸,语气淡然,决意隐藏起真心。
或许在他眼中,平凡无奇的她,连关心都廉价可笑,不屑一顾。
气氛越凝重,两人的心情亦随著益发沉重。
堂义极力忽略无以名状的烦闷和失望,但到底期望听她从口中说些什么,又没办法弄分明。
现在的情况太诡异,两人简直像在吵架却没人肯先低头认错的恋人。
荒谬!堂义蓦地著了慌、乱了神,关起车窗,发动引擎。
千雅的脚生了根似的钉在原地,百般不愿这样不欢而散,不愿两人的交集就此画下句点……她不想,却不知该怎么做。
叭──叭──堂义按著喇叭,示意她让开。恼人的噪音越拉越长,彰显出他的不耐烦。
这女人究竟搞什么鬼?!一副离情依依的模样,教他看了心烦。
见她没有让开的迹象,堂义索性倒车,自另一条通道扬长而去。
千雅怔愣著,紧抿著唇竭力将泪锁在眼眶,不让它落下。
呆立好久,她踩著虚浮的步伐,缓慢地走出停车场。
***
一踏进家门,堂义便疲惫地瘫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许多他不想接受却必须面对的种种窜上脑门。
最敬重的爷爷病情恶化,原本预计下个月和光亚科技二千金孙琦的订婚宴,提早至这个周末。这两件事是导致他心情欠佳的主因。
堂义霍然睁眼,起身倒了杯加冰纯麦威士忌,想将自己由负面的情绪中抽离。
尔后,他踱至电话答录机前按下播放键听取留言,忽然,一张纸条飘然落下,躺在他脚边。他俯身拾起,阅读著漂亮好看的字迹。
堂义:
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忙,很抱歉我却无以回报。
虽然很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发生,但,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直都在!
宋千雅
简短两行字,字里行间流露出奇妙的氛围,宛若一首动人优美的诗,令他咀嚼再三。
回想起在医院停车场,她的各种神情、与她的对话,在他脑海中盘旋,再度冲击他的心。
堂义攒起眉,将表达感谢的纸张随手搁置,啜饮著威士忌,任答录机不断流泄出无关紧要的留言,手机也在此刻凑热闹似的响起。
他一口饮毕杯中物,拔掉答录机插头、关掉手机电源,将自己置于黑暗之中。
他紧锁的眉,抑郁难开,心头的结,始终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