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杏儿红着脸给一脸呆滞的小妹讲了讲女孩子每月的例事后,然后摸出了一条灰糊糊的条形草灰袋子要动手帮忙。
一见到那不及格的生理用品,杨柳儿得极力忍着才没有把那灰袋子扔出窗外,不用多说,刚刚买回没几日,准备蓄新被褥的棉花又遭了她的毒手,不多时,几块简易版的卫生巾出炉了。
这等行径是看得杨杏儿眼角直抽,咬着后槽牙在小妹头上点了点,叹气道:“幸好你这丫头是个会赚银子的,否则谁家能养的起你啊,真是太败家了!”
可当杨杏儿看见杨柳儿白着一张小脸,抱着肚子同她撒娇时,杨杏儿立刻心疼的跑去灶间给她煮姜糖水去了,可惜一碗红糖水还没喝到底,找麻烦的人就上门了。
杨老太太带着杨老二,连个招呼也没打就大摇大摆进了院子,杨杏儿耳朵尖,闻声趴在花格窗上,一看就皱起了眉头,小声嘱咐杨柳儿,“祖母和二伯来了,怕又没好事。你好好躺着,我先稳住他们就去喊阿爹。”
杨柳儿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赶紧把库房的钥匙塞到炕席角落。
果然,杨杏儿接了杨老太太母子进屋之后,上了茶水和点心就跑去田里找父亲。
杨老太太还以为家里没人了,趁着这个机会就在杨家院子到处翻看起来。好在她不熟悉杨家的情况,以为三儿子当家,第一个就去翻了窑东间,一无所获之后又去了西间和偏窑,不必说当然还是两手空空。
杨老二看的心急,埋怨老娘,“娘,你是不是眼睛花了,怎么什么也没找到?这一家子可是发财了,羊肉汤都是买几碗的,家里怎么可能没有银子?”
杨老太太累得气喘吁吁,听到这话也是恼火,嚷道:“我是老了,可还没瞎。别说银子,鸡毛都没看到一根,就灶间有点腊肉味,可栅格柜子上了锁,难道我还能变成蚊子飞进去。”虽然嘴里抱怨着,她也不愿就这么白跑一趟,于是抬脚又往杨柳儿姊妹住的上窑走。
杨柳儿原本还想躲个清静,但这会是不成了,只好装作刚睡醒的模样,揉着眼睛惊奇的望着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杨老太太,问道:“咦,祖母,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阿姊和阿爹呢?”
杨老太太有那么一瞬的尴尬,但转眼厚脸皮又发挥了优势。她撇撇嘴应道:“怎么,你还知道我是你祖母啊,来家里看看怎了,不成啊?”
说话间,她就进了门,扫了一眼炕上的两只樟木柜,又道:“哋,这柜子打得真是不错。里面放了什么,怎么还有一个上锁了,难道装的是你们姊妹俩的嫁妆?快打开给我看看,看缺什么少什么,祖母好给你们添上!”
杨柳儿真想送杨老太太两个超级大白眼,真当她是小孩子糊弄了。先前她病的要死,连口面汤都喝不上的时候也没见她过来瞧瞧,如今这话说出来也不怕卡嗓子?
“祖母,那箱子里放的是一些旧衣服,你看它做什么,还是出去喝茶吃点心吧。”杨柳儿怎么可能把钱匣子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但柜子里的东西也是极重要,她自然不肯让人随便乱动。
不曾想杨老太太还以为自己终于找对了地方,哪里肯因为孙女拦阻就放弃到手的银子,她直接喊了门外的杨老二帮忙。
杨老二应声进来,但他到底不好抓着侄女,就抄起外边半块青砖砸起柜上的锁头。
见状,杨柳儿有些急了,顾不得肚子冷冰冰的疼痛,就要上前拦阻。
杨老太太眼疾手快的一把搂了上去,胳膊肘里夹着杨柳儿的小脑袋,开玩笑一样的埋怨道:“你这丫头,跟祖母和二伯还害羞什么?不过是几样嫁妆,我们还能看眼睛里带走啊?”嘴里这般说着,她可也没有放开孙女的意思。
杨柳儿这小身板本就虚弱,这些时日吃喝不愁,虽养了点肉但也没长什么力气,怎么也挣扎不开杨老太太的魔爪。
杨老二左一下右一下,终于砸到锁芯断开了,杨老太太一迭声的催着儿子赶紧开箱子,脖子伸得老长,就盼着箱子里满满都是银锞子,可她这一激动,就忘了胳膊肘里还夹着杨柳儿的脑袋,越发用力之下,杨柳儿就出气多进气少了。
杨柳儿眼前一阵阵发黑,双手死死扳着杨老太太的胳膊,极力想要多吸进那一丝丝空气,可惜终究徒劳无功。
难道今日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这也太冤枉了!
许是老天爷听见了杨柳儿的心声,适时的派来救星……
连君轩不知道埋怨了多少次自己的乌鸦嘴,先前还担心杨诚写不好策论要被先生留下,耽搁休沐回柳树沟的时间,没想到自己居然一语成谶,杨诚的两篇策论,一篇得了先生夸赞,一篇被狠批,先生发话要他再多写两篇以做磨练,明日休沐肯定不能出书院了。
他只要想到吃不到杨柳儿亲手做的新奇吃食就觉得气闷,不知怎么就回家牵了马跑来柳树沟。
一路上,他连上门的名头都想好了,说是替师兄送信来,说不定杨柳儿那丫头感念他辛苦走一趟,待他更亲近呢。
他盘算的很好,哪知一进杨家院子就发现几间窑洞的屋门都是敞开的,当下就雏了眉头,三两步奔到上窑,没想到一入眼却是惊得他三魂七魄差点散了。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男人正在翻箱倒柜,而杨柳儿被死死夹在一个老太太胳膊下,脸色铁青、手脚瘫软,死活不知!
杨老太太眼见二儿子翻了半天也没从箱子里掏出什么银钱,刚要开口催促,不想腰背上就被狠狠踹了一脚,她下意识的松开手臂飞了出去,“砰”的一声,一脑袋撞到山墙上。
她疼得直呼哎呦,揉着额头上迅速肿起的大肿包就骂了起来,“要死了,谁踢我?”结果扭过头就发现一个容貌陌生的贵公子脸色铁青的抱着杨柳儿,而杨柳儿那模样显然是不成了,她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哆嗦,赶紧缩起手臂。
连君轩却是无暇理会他们,他两指一搭杨柳儿的脉门,半点不见跳动,心里立时就碎成了无数块!
“你不能死,不能!”连君轩哆嗦着嘴唇,死死抱着杨柳儿,三两步就疯跑出屋。
见状,杨老太太母子真是害怕了,毕竟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杨柳儿性命堪忧。
杨老二脸色白得跟鬼一般,埋怨道:“娘,你抓着她就是了,怎么把她勒死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谁说我把她勒死了,我就是……就是抱了她一下。”杨老太太也是吓得腿软,虽然她平日泼惯了,但事情涉及到人命,还是自家孙女,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还站着干什么,快回家,家里还有活呢。”她也顾不得翻找什么银钱了,扯了个借口就跌跌撞撞的往院外跑去,杨老二也怕自己顶了黑锅,赶紧追了出去。
杨杏儿好不容易找到父亲,父女俩刚走到门口,正好撞到杨老太太和杨老二出来。
杨杏儿瞧着两人身后没有人,就随口问道:“咦,柳儿呢,怎么不送……”
杨老太太这会已是惊恐得不成样子,突然听人说起杨柳儿,下意识开口就嚷道:“别找我,柳丫头不是我勒死的,不是我!”
这时杨老二恨不得一巴掌拍晕自家这没用的老娘,不过他也是个机灵的,趁着杨山父女听得发懵的时候,扯了老娘直接撒丫子跑掉了。
杨杏儿年纪小,脑子灵光,回过神来后突然惊叫一声就往屋里跑,“小妹、小妹,你快应一声,你在哪?”
杨山也是赶紧跟着跑进去,父女俩在上下窑洞找了一遍都没见到人影,正这时,里正家的桃花拎着筐子跑过来嚷道:“杏儿,我刚才看见一个人扛着你家柳儿跑远了,柳儿又病了吗?”
闻言,杨杏儿一把扯过她,追问道:“桃花,你看见柳儿?她去哪里了?”
桃花犹豫了一下,末了小声道:“嗯,我就来得及扫一眼,那人不识得,就是柳儿的脸青得吓人,手脚耷拉着,好像……不太好。”
“啊!”听到这番话,杨杏儿像疯了一样,尖叫着冲去灶间,取了两把菜刀就跑出了院子。
看到好友突然变成这样,桃花吓得手里的筐子都扔了,根本不敢拦着,而杨山白着脸,身形摇了摇,扭头也往外跑。桃花澈底傻了,想了半晌就把杨家院门关上,一肚子疑惑的守在外面。
再说杨老太太和杨老二跑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到了家,立刻就把院门严严实实的关起来。
杨老头正提着筐子要往外走,见两人这个模样就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后边有狼追啊?”
这话惹得杨老太太一瞪眼睛就要开骂,可是门外重重的拍门声却是抢了先!
“开门、开门!你们还我小妹,还我小妹!”杨杏儿拚命拍打老宅的院门,见半晌无人应门,就疯了似的举起手里的菜刀大劈大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