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忙着呢。”
“再忙也得吃饭,今日皇兄回宫,是大喜事呢,父皇留在紫宁殿吃饭吧,女儿好多事情想问,父皇也一起听?”
“那就有劳皇后了。”
傅皇后正等这一句话,立刻传下去,皇上今日在紫宁殿用午膳。
程商既见到妹妹,又知道母妃可移灵,心情上自是比来时还要好上许多,席间安宁公主对齐家之事十分好奇,齐瑶也捡夫君的丰功伟业说,例如:一棍子拍扁蒋掌柜,又去了钨州,铲了齐家多少蛀虫掌柜等等。
安宁公主听得十分有趣,“皇兄这样厉害,别家茶庄不挖吗?”
“自然是想的,不过夫君……是十两银卖给齐家的,可也不是想挖就挖。”
安宁公主听到十两银子,忍不住笑出来,“皇兄……十两银?”
程商点点头。
“真十两?”
“真十两。”
安宁公主噗嗤一笑,“那我替父皇出二十两,皇嫂把皇兄卖还给皇家吧。”
安宁对民间对商家都好奇,齐瑶是宫仪嬷嬷手把手交出来的,应对都拿捏得当,多亏这十两银子话题,饭桌上倒是有说有笑起来。
几日后,圣旨就下来了——六皇子大难不死,封为靖王,赏食田,食禄,不参政事。
简单来说,就是年俸很多的闲散王爷。
皇上亲提“靖王府”,工匠连夜造好牌匾,由侍卫护送过来。
六皇子回归的故事离奇,没几日即传遍京城。
都说这齐家真是好人好报,这下发达了,出了个靖王妃呢,皇上连贡茶之事都给齐家了。
靖王常带着王妃出入安宁公主府,有时兄妹会一起入宫,安宁公主跑紫宁殿跟皇后撒娇,靖王则是跟皇上在御书房下下棋,暍喝茶,不论政事,就只是单纯弥补一下父子逝去的时光。
年前,靖王妃生产,顺利产下个大胖小子,皇上很高兴,天冷,不好让小娃娃出房门,皇上居然微服出宫,探了这小孙子——微服出宫为何会泄漏,却是因为粮部掌司有急事奏禀,皇后听了事由,觉得不好耽搁,让他直接去靖王府。
至于谭家,自然是错愕万分,眼见谭昭熙得宠,谭氏又已经在冷宫过了十年,原以为皇上应该消气,没想到田昭熙的儿子居然死而复生,皇上还封为靖王了,那还有什么好说。
善恶终有报。
但其中倒是有个插曲挺有趣,原来那张司蝶听闻六皇子没死,竟入宫求见傅皇后,呈上当年婚书,要求六皇子履行婚约。
傅皇后这下倒挺意外,贤儿当年病死后,也没想过写消婚书,死了都死了,婚约自然是不成,没想到张家居然还留着婚书。
没消婚,那么,婚约就是有效。
皇上的印子清清楚楚,总不能让皇上言而无信。
这事情其实也好解决,不过她想看看齐瑶有没有当王妃的能力跟见识——闲散王妃也是王妃,总不能什么都不懂,万一被骗被哄闹了笑话,也是皇室要承担。
于是把她叫进紫宁殿,看看要怎么办才好。
“你成亲在前,皇上赐下的王妃印信不会收回,但张司蝶却是有婚书的,不如让贤儿娶她为侧妃,以后姊妹相称,你看可好?”
张司蝶本来也就只奢望这个,靖王妃的称号皇上已经给下去,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正妃,若能成为靖王府的侧妃,也就好了。
当年爹爹问她程商如何,她虽然喜欢他的人才品貌,但一个商人,她实在不愿意,等她下定决心,没想到程商居然成亲了,更没想到他竟然是六皇子!
齐瑶却是笑着摇头,“张小姐都嫁过人了,还想成为王府侧妃,这心,会不会太大了?”
张司蝶一阵脸红,随即又道:“你若不答应,我便告官,文书俱在,届时可是靖王毁婚。”
听说靖王府并无其它妾室,自己年纪虽不小,但却是保养得宜,美貌依然,她有把握能得靖王的宠。
“张小姐莫不成忘了自己嫁入秦家时,可是十里红妆,席开千桌——你若当年守着望门寡,我自当破例以红轿迎你入门,尊你敬你,即使你是侧妃,我也愿意喊你一声姊姊,可你当年爱惜青春,现在又要求靖王娶你,这便宜,未免也占得太大了,要告官,行,我们一起去吧,一个十五岁嫁人,一个二十四岁娶妻,看看户部觉得谁占理。”
回到家里,把事情跟程商说上一次。
程商只觉得荒谬又好笑,“这张司蝶到底是脑子不好,还是以为我们商户出身的人脑子不好?都嫁过人了,还敢拿婚约书出来。”
“看不起商人,举世皆然,这事儿皇后就能挡回去,她偏要我入宫,只怕也是想看看我要如何解决,唉,不说了,壮儿呢。”
“在睡呢。”
听见儿子在睡,倒也不忍心把他抱过来了,好吃好睡这才能长肉,孩子不长肉就不长高,还是让他睡吧。
夫妻一起吃晚饭,程商见她眉色之间还是微有不快,问道:“还有其它的事清?”
齐瑶勉强一笑,“总觉得皇后除了拿张司蝶测测我懂不懂律法,会不会闹笑话之外,也是想看看我对于侧妃的想法。”
别说贵为王爷,就算是平头百姓,手边有点钱谁不买个美人开枝散叶,以前她是小姐,他是入赘,勉勉强强能装蒜不给他纳妾,但现在他是王爷,她是王妃,哪个王爷府上不是美人十几个,何况大男人膝下才一个儿子,未免单薄。
“虽然是闲散王爷,但你可是第一个让皇上出宫看孙子的王爷,大家只怕都在猜过些年会封赏什么,想赌上一赌,除了傅皇后的娘家侄女之外,太子妃也跟我说过她的妹妹乖巧懂事,傻到不懂得争宠,让她很担心,还有啊,母妃入陪陵后,田家复名,复官,两个舅娘不断写信给我,说表妹们没来过京城,想上京看看,四表姑也是,当年你把四姑丈从茶庄弄走,她不是还上我们家闹了一场吗,我娘说,她现在可死命讨好了,三天两头往家里去,还说王府的侧妃,姨娘还是用自己人最好,同心不争宠,我才不会闹心,又说她两个女儿今年十六,貌美如花好生养……
你才恢复身分一年就这么多事,别说远的,如果傅皇后直接下旨把侄女赐给你当侧妃,也是不能不收,但我又不想你的妾室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程商听得直笑。
齐瑶怒道:“你还笑,我是认真的。”
程商笑着拉过她的手,“成亲以来,你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为夫要感动死了,原来夫人这样爱我。”
齐瑶一怔,脸一下又红了,“尚……尚太医说,我是幼年遇到庸医乱开药,经脉阻塞了,这才难以怀孕,现在每日针灸,外加早晚服药,再调养三个月,这便差不多。”
他笑道,“嗯?”
“以后,肯定能再生的,你……别纳妾,我不喜欢。”
“好。”
她脸一亮,她原本只是想让他说,不会收太多妾室,没想到他竟然说不纳妾,“真的?”
他捏着她的下巴,“真的。”
“可万一……”
“能推就推,不能推就娶,只是能逼我娶,却不能逼我圆房,晾那妾室一两载,她便会自请和离了。”
“这样,会不会不厚道……”
“想要富贵便得冒险,这天下能随意指亲给我的也只有两个人,父皇不会如此做,若是傅皇后强行下旨,那也无妨,她不顾我意愿,我又何必顾她意愿。”
没几个月,齐瑶又传出有喜消息,傅皇后除了赏赐珍贵补品之外,另外还下了懿旨,说为了让她专心养胎,自己作主替靖王纳了两个妾室,一个是她舅甥女,傅艳雪,父亲是农部三司,另一个则是她的姨甥女,周宝稀,父亲是大学士,都是名门之后,至于名分,她也定好了,都是侧妃,中秋是好日子,准备准备,一起迎傅侧妃跟周侧妃过门吧。
齐瑶得过程商的承诺,于是也不太担心,让嬷嬷去操烦。
中秋很快到了,侧妃虽是妃,但也是粉轿入门,齐瑶居中而坐,前头两个跪垫,嬷嬷捧着茶盘都准备好了。
王爷有事入宫已经让人气馁,还要给这商人之女下跪奉茶,两人自然万分不愿,各种扭捏,就是等不到王妃一句“以后都是姊妹,不用客气”,旁边嬷嬷又催促了一下,不得已,只好跪了。
然后,就没了。
傅侧妃等了几日,王爷都没来,周侧妃也等了几日,王爷也都没来,两人还以为对方缠住王爷,花园碰上,吵起嘴,这才发现王爷谁也没见。
两人都是嫡女出身,胆子自然大,约好了一起去正妃院子,到了门口,守门婆子说要通报,傅黯雪火气都起来了,推了那婆子一把,自顾闯入,却见王爷抱着小世子逗得正欢,见到两人,奇怪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傅艳雪一看到他,眼泪立刻涌上,下跪说:“王爷,臣妾要告发王妃不贤之罪,臣妾已经入府数日,王妃善妒,却是没跟王爷说。”
刚刚被推的婆子连忙跑进来,“王爷恕罪,婆子已经拦了,但侧妃力气大,老婆子拦不住。”
婆子一边拍衣服上的泥土一边解释,老实说,看门的只是怕府中那两只狐狸闯进来偷东西吃,没想过侧妃也会阆进来。
程商看到她们时以为是婆子胆小没拦,有点不高兴,现在听婆子说她们是硬闯,非常不高兴,“这里是王妃居所,没有通传,没有允许,不得擅闯,何况王妃现在怀孕,要是受了惊吓,你们可担得起后果?皇后说你们饱读诗书,竟然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叶嬷嬷,你传个口信入宫,说两位侧妃推人,闯院,惊扰王妃安胎,问皇后这该如何处置?”
傅皇后简直傻了,推下人也还罢了,闯正院实在是大忌,尤其正妃正在怀孕,本该多休息,就算娘家侄女也是不得不罚,十个板子赏下去,另外禁足一个月。
后来程商简直玩上瘾了,侧妃要是有不得他意之处,立刻问皇后该如何处置,对正妃不恭敬,该如何,吃饭时当他的面摔落杯盘,又该如何,不懂看夫君脸色,他已经在忙碌,却还吵着要见,这又该如何?
傅皇后头大,一年多后,傅家周家都自求和离,在那之后,再没人给靖王说起纳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