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过后就是她重生的开始,她将不必再背负神人之妻的头衔过日子,她要离开东霖国,寻找一个自己能够安适存在的地方。
阿葛敏捷的起身,跟着主人在黎明前夕轻悄的离去。
兰礼秋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是怕见到父兄的哭脸,可真到了要别离,才发觉自己有多感伤,但为了要埋葬过去,重新开始,她必须坚强,不许自己再流泪了。
至于那消失的男人应该不会消失太久,相信不久就会出现,当他出现时,两人将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今生他们的缘已彻底尽了。
「黄粱一梦,我与他之间犹如黄粱一梦,什么都不真实,什么也都彷佛不曾存在过,阿葛,你说过去我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我怎么一点都记不起了?」她幽幽的问向身旁的银狼。
阿葛没有回应主人,迳自瞄向前方幽蒙暗处的身影。
她不经意的也随着它的视线望去,黎明微光中,她看不真切那人的面孔,但一股熟悉的气息索绕而来,她的一颗心竟不听使唤的狂跳起来。
会……是他吗?那身形像极了他……兰礼秋瞬间乱了思绪。不,她不要见到他,她今生再也不要见到他,不要!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不想因为再见到他而再次动荡,她想转头跑开,但双足却牢牢的钉在地上,连举步都困难,只能任自己心跳加速、眼睁睁的瞪着那逐步靠近她的人!
当那人终于清楚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杏眼圆睁,说不出内心澎湃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滋味。
是得偿所愿的松口气,还是恍然若失的失望?
缓缓松开紧握的手,兰礼秋朝着那人挤出笑。「戚大夫。」朦胧间戚大夫和那男人还真有点像,难道是她还没忘了那男人,所以就连见到戚大夫的身形都仿佛见到他……
「你好像受到惊吓了?对不起,我无心吓你,只是想阻止你离去。」戚枫堂歉然的盯着她惊白的脸庞。
她误将他当成恶人了吗?还是,误将他当成什么人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走?」她努力恢复镇定,抚胸振作的问。
他苦笑。「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不会错过。」
「你……」兰礼秋涨红了脸,哪里听不出他言语里的告白。
「非得要走吗?」他靠近她,悠声问。
她用力的点头,「非得要走!」不留任何转圜的余地。
她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但是不可能接受他的,至少现在她没那个心思。
「那我陪你一起走,你想上哪去?」他立即问。
他要跟她走?兰礼秋一阵愕然。「你不是开玩笑的吧?」她努力装出轻松调笑的模样。
「你说呢?」他表情再严肃不过。
这回她再也笑不出来了。「我不用人陪,你还是回去吧。」
「你拒绝得真直接,竟连一丝犹豫也没有,真是伤人。」戚枫堂神情哀叹起来。
「很抱歉,我只是不想欺骗你。」她不自在的咬着唇。
这样的表情却再可爱不过,戚枫堂更加痴迷的望着她。「也许你被所谓的谎言吓坏了,但有的时候谎言也能让人安慰,你若肯出言欺骗,也许是一种仁慈。」
她怔怔地听着他说的话。谎言也是一种仁慈……那么,那男人一直用着同情的心情在对她了?
当爱情走到「仁慈」的地步,其实就是悲哀的尽头,这样的爱情不是她要的。「这是残忍的慈悲,若你经历过,你不会期待再经历一次的。」
他摇着头。「不,这跟吸毒一般,会上瘾的,你真能忘得了三年中被呵护的点滴?你不期待那是真的?若有机会,就算在梦中也好,你不想再享受一次慈悲的谎言?」
「我……」她脸孔一阵青白。「我不想自欺欺人了……」
想,怎么没想?她多希望在梦中能回到天台上那男人跃下救她时的那一刻,那时的她最幸福,他为了她连命都可以舍弃,如此天衣无缝的谎言,美得教人不敢相信这不是真实的,可惜她本来就睡眠浅,如今更是难以入睡,就算好不容易睡着,也是一片空白,她回不到令她心悸的那一刻了,回不去了……
「你这才是自欺欺人的话!」
「你够了,我心里怎么想是我的事,你何苦这样逼人?!」她终于恼羞成怒。
点不醒她面对,戚枫堂无奈的叹气。「我不逼你,但你真的不愿意让我同行照顾?」他还是想跟她走,尽管她心里有别人,还是不想轻言放弃。
「不,我有阿葛陪着我就成了。」兰礼秋坚决拒绝。
他失望的垂下脸,第一次的真情告白算是彻底失败了。「那能告诉我你要到哪里去吗?你从我处所离开,兰相爷定会来问我要人的。」
「对不起,替你惹麻烦了,不过我无法告诉你我要上哪去,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将会在哪里落脚。」她据实以告。
「是吗?你的意思是,今日一别,我们可能再没机会见面?」
「不会的,过一阵子若定下来,我会和爹以及大哥联络的,届时你可以同爹一起来探望我。」
「嗯。」知道这是安慰的谎言,戚枫室一阵苦笑。
她不知不觉中也学会慈悲了。
「我走了,戚大夫你要保重!」说完,兰礼秋便带着阿葛,头也不回的走了。
跟在王子身后的阿葛瞥了一眼远处,那儿立了一身淡色衣裳的男人,站在晨曦中,显得逸雅翩翩,仙骨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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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懋国,位于东霖的西方,四周山峦屏障,气候温暖宜人,不若东霖国此时的寒冷,这里到了午时,甚至还有点热。
「来喔,来喝碗清凉解渴的冬瓜茶喔,来喔——」
这里似乎盛产冬瓜,举凡冬瓜类制品在这里皆是举目可见,而且种类琳琅满目,例如冬瓜霜、冬瓜糖、冬瓜蜜、冬瓜膏、冬瓜汤,还有兰礼秋手中这碗刚买来,冰凉好喝的冬瓜茶。
「阿葛,这里的冬瓜茶挺不错喝的,咱们就留下来卖冬瓜茶为生,你说好不好呀……不好?因为太多人卖了,我卖不赢人家?也对,我一个外地人怎么卖得赢当地的卖茶高手,咱们若真要这么决定怕是会饿肚子的——欸?我说这里什么都与冬瓜沾上边,就不知是否也出产『矮冬瓜』呢?」
她已养成与自家宠兽自问自答的习惯,阿葛也懒得理她,随她要怎么自言自语,说着说着,兰礼秋蓦地想起好笑的事,掩着嘴瞄着四周偷笑了。
「有耶!你瞧这里的人都不高,我个头已经够小了,这里的男人与我站起来还一般高,这里真的出产矮冬瓜耶!」她惊喜的发现。
「呵呵!这么一来夫君就不会再笑我个小人矮,在人群中找不着我了——」她的笑容倏然冻结住。
阿葛的狼眼懒洋洋的瞄她一眼,就见她张大的嘴又懊恼的阖上。
怎么又提起他?
兰礼秋沮丧的在路边的大石子上坐下,气嘟嘟的瞪着前方。「可恶,我若要再提起他,干脆让我天打雷劈算了!」
阿葛又瞥她一记。有这么严重吗?
「阿葛,这地方不好,咱们换个地方落脚去!」她像个孩子似的赌气起身,但跑了几步又停下。「阿葛,走,我要喝光这里的冬瓜茶,让矮冬瓜们没茶卖给其他人!」
它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就见它家幼稚的主人,真的跑去买了十几碗冬瓜茶往自己的小肚子里灌。
当晚,兰礼秋拉了肚子,还发了一顿烧。
夜里,阿葛顶开客栈大门,让一个男人进到主人的房里来。
男人担忧的摸着床上小人儿发烫的额头。「冬瓜茶性质冰寒,你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这么牛饮冬瓜茶,如何能不生病?!」这小家伙没人盯着,就是这般虐待自己!
取来湿毛巾为她拭汗,男人还喂了她一颗解热消炎的药丹,又忧心的望了她好一会,直至天色翻白,小人儿脸色转为红润才离开。
翌日——
「阿葛,我告诉你,这间客栈不干净,昨晚好像闹鬼了,我隐约感觉床旁有人紧盯了我一晚,真是太恐怖了!还有,这里的冬瓜茶也不卫生,我才喝了几碗就闹肚子,这里让我水上不服,不适合居住,今天咱们就尽快离开吧!」
兰礼秋的心惶惶不安的跳着。昨夜她仿佛看见了一双勾魂摄魄的碧眼……这地方太令人不安了,还是快快走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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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安国,一个贫穷的小国家。
「阿葛,都是你害的!大家一见你就怕,每个人在离咱们五尺处就惊叫窜逃,小孩更是远远瞧见你就哭,你就不能表现得和善一点吗?扮成狗也成,别再让咱们处处受到排挤了!」停在路边,听着一个娃儿因为见到阿葛而号啕大哭的声音,兰礼秋掏了掏耳朵,忍不住对银狼抱怨数落。
银狼的回应则是朝那爱哭的娃儿再次龇牙咧嘴一阵,结果娃儿不哭了,却吓得尿裤子,就连娃儿身旁的母亲都傻眼得伯是要晕过去。
路人们见状,纷纷惊吓得软脚,胆子大一点的就地取材,拿起地上的石子就要攻击他们。
「阿葛!」她气结的捏了银狼的脖子一把,带着肇事的它一起逃。
「这样是不成的,你的出现会害得咱们无处容身的!」她喘嘘嘘的停在一处无人烟的小道上后说。
以前在东霖国时,人人都知道阿葛是她的宠兽,没她的命令不会伤人,所以并不那么惧怕,但出了东霖国,大家见到狼便怕,带着阿葛,根本没一个地方会接纳他们!
她气呼呼的瞪着犹不知悔改收敛的恶狼。
「怎么办?!被你这么一作恶,今晚咱们可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她烦恼的就地而坐,想着今晚要怎么解决住宿问题。
烦躁的双眼望向小道尽头的空地上,刚好瞧见一对人儿正在嘻闹,女孩儿拉着男子的长发,男子无奈傻笑着,任她顽皮个够,风大,他又拉了拉女孩儿的衣领,那亲昵的体贴让兰礼秋眼眶不由得泛红了起来,鼻头酸酸楚楚的感觉不由自主的油然而起——
「别与阿葛在草地里滚,头发都弄乱了!」
「乱了没关系的,夫君会帮我绑回辫子的。」
「人家西汉张敞的画眉之乐让人津津乐道,我可没听说过丈夫为妻子绑辫子有什么风情产生的?」
「这下就有了,咱们夫妻恩爱也来个『辫发之乐』,以你神人的名号,相信这也能成段佳话的,怎么样,咱们恩爱一下吧……」
咱们……恩……爱……一下吧……
兰礼秋怅然地垂下首,忽然,用力紧捏了一下自己肉肉的小鼻头。「酸个什么劲?喝了梅子醋啊!再发酸就把鼻子给拧下来!」
她扮起凶神恶煞的神气,自己对自己恐吓起来。
「阿葛,走了,天要黑了,咱们找山洞窝一晚去!」不愿再触景伤情,她转身想走。
「姑娘,你要找地方住吗?」突然,一个老头自己跑到她跟前问,但一问完话又闪得老远,就怕阿葛凶性大发,一口咬了他似的。
「咦?老伯你怎么知道我正愁没地方住?」这老伯也真厉害,居然知道她要找地方落脚,而且还主动问起?她以为有阿葛在,所有人都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想不到这老伯有胆接近她?
「呃……我是瞧你一个外地人,又带了头吓人的野兽——呃,我是说,又带了头宠物在身边,一定不好找到地方收留,刚好我在这附近有间空茅屋等着租人,你若是不介意,我愿意租给你。」老头害怕的又瞧了一眼阿葛,身子一缩,又退了两步。
「原来是这样啊,老伯你人真好,那屋子我租了!」太好了,她不用去睡山洞了!
「租了?!你不先看看环境再决定吗?」他抖着声,真希望她别租啊!
「不用看,老伯人看起来这么厚道,租人的房子也一定整洁。」开玩笑,这可能是她在这里唯一可以有床睡的地方,就算是猪圈她也租了。
「这样的话……我就直接带你过去了。」老伯的表情竟难掩失望。
兰礼秋瞧了也不禁奇怪。明明是他自己跑来要租屋的,怎么租出去了又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侧着脑袋跟在老头身后,她百般不解的想着。这老头有什么问题啊?
「到了,就是这儿。」老伯哭丧着脸指着一栋小茅屋,茅屋前头还有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花圃。
兰礼秋一眼就爱上了这茅屋,飞也似的冲进屋里。这屋子不大,但是整齐又清洁,比她有幸没被排挤而住过的客栈环境都要好!
她开心的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满意极了。
「姑娘,你真不再考虑一下,真要租?」老头瞧着阿葛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露出阴森森的利齿,紧张的又再问一次。
「租,而且至少租一个月,这是一个月的租金外加押金,你瞧够不够?」她爽快的掏出一锭金元宝。
就算方才对老头的态度有所疑惑,但在见着这间惹人爱的茅屋后,她就什么疑惑也不管了,先住了再说。
怕他反悔,一定得下重金才行,幸亏她这趟出门什么都忘了带,就没忘记带足金元宝。
而这果然让老头瞪大了双眼,瞧得眼都直了。黄金多值钱啊!他活到这么太岁数,还没见过几次金元宝的长相,这丫头随便一掏,就是一锭足以买下这间茅屋的金子,他吓了一跳,有道钱是人的胆,果真这会再见那头银狼,似乎就没那么可怕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这儿租给你,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不会赶人的。」搪着捧在掌心的金元宝,他有良心的说。
「那真是太好了,老伯,你真是太好人啊!」她笑开了颜。
「好说好说……」老头笑得尴尬。
他才不想做什么好人,要不是有人也拿了一锭金元宝要他这么做,他怎么可能将这茅屋租给一名带着野兽同行的奇怪姑娘呢!
「呃……姑娘,如果没什么事,茅屋就交给你,你小心门户——」瞧了阿葛的狼眼,他心里再度发毛。这话算是白说了,有这头狼在,谁敢接近?「总之,这儿交给你了,我走了!」他急忙闪人。
待他走后,屋内的人狼对看了一眼,才要高兴终于找到地方落脚,两张肚子就同时传出打鼓声。
「饿啊!」兰礼秋欢呼都来不及就先叫饿了。
没办法,她带着阿葛四处逃难一天没吃东西了,这会肚子正饿得不像话。
「有没有人在啊?我是对街的好姨,专程送饭菜来的。」突然一个大嗓门的婆子嚷嚷着进了门,手上还提了满满一篮的饭菜。
「哇,有吃的!」一看见食物,兰礼秋与阿葛脸上满是惊喜。「好姨是吧?这食物是给我的吗?」
「没错。」好姨瞧见阿葛饥饿的狼眼,心惊胆眺的赶紧递出食物。
阿葛与女主人对望了一眼后,饥饿的他们立即不由分说就先太快朵颐一顿。
「真谢谢你的食物了。」吞完所有食物后,兰礼秋才不忘礼貌的道谢。
「不、不客气。」好姨还是挺怕阿葛的,站得老远回话。
「对了,好姨怎知我与阿葛都肚子饿了,还知道送食物来?」吃饱喝足,她想起该问清楚一点了。
「这个……是张老头交代我送来的,他还说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以后的三餐就由我负责送来。」
「张老头?谁啊?难道……是这茅屋的主人,那个好心的老伯?他姓张?」
「呃……没错,他就是张老头。」好姨干笑的应着。
「可是他才刚走你就已经将热食送到,未免也太神了点吧?」兰礼秋一脸的吃惊与狐疑。
「这个……我这人没别的长处,就是天生动作俐落了点,呃……我想起我炉灶上还烧着水,不多说了,我赶着回去!」说完人也跑了。
兰礼秋瞪着像旋风般被关阖上的门扇,整个人困惑得说不出话。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峰安国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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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已照您的吩咐安顿了夫人,接下来,您打算什么时候才要与夫人见面?」苏子兵问。
诸天日盯着篱笆内的小茅屋,烛火还亮着。二更天了,她又失眠了吗?
「过一阵子吧。」他忧郁的说。
「可是——」还想说些什么,但主子却举起手要他暂且别出声。
见主子沉下脸的竖起耳朵,苏子兵登时明白发生什么事。
她哭了,屋子里传出了她嘤嘤的啜泣声。
「她总是白天欢笑,夜里饮泣……」诸天日心痛如绞的黯淡下眸光。
他伤她有多重,她夜里的哭声就有多揪心。
冷峻的走近窗边,他由细缝里瞧着人儿坐在床榻上,泪盈于睫。
「孩子……我的孩子……娘对不起你……」
他心弦顿时紧绷,痛苦的阖上眼。是他教小家伙在心底留下永难抹灭的悔恨,小家伙将会为此哀愁上一辈子,而这也将成为他最撕心裂肺的伤痛痕迹。
「娘不是故意的……娘真的不是故意不要你的,真的不是……」无助的泪晶莹地落下,她不断呢喃着。
「公子……」连苏子兵见了都鼻酸,想问主子是否该要进去安慰她。
诸天日神情晦涩,异色晶透的眸子带着犹豫。
「我若进去,她该会掉头就走吧。」他不住木然的说。
苏子兵沉默了下来。经历过这许多事情之后,想必夫人的确是很难轻易原谅公子的了。
「但是难道您要一直处在暗地里守护她就够了吗?」他实在不忍心见到公子如此神伤,还是忍不住问。
公子不仅毅然决然的离开东霖国,也抛却了身为裴族传人的身分,只想找回失去的女人。
「如果可以这么守护着她,也未尝不可。」诸天日幽黯的双目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房里垂泪的女人看。
苏子兵听了不禁愕然。
公子真要这么自虐?
自从以为夫人死后,公子受尽煎熬,所受的苦与自责绝对不比夫人少,只是公子是「自作自受」的那一方,这痛就成了罪有应得,虽说公子心甘情愿承受,可自己旁观这一切,却不得不为主子焦急……
明明是两个相爱的人,一个在暗夜啜泣,一个抑郁相随,两人再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他这个太监了!
「公子——」
房里的人儿像是听见了什么,猛然望向窗边,两人立即心惊的侧身躲开她的视线。
兰礼秋停止了哭泣,呼吸略显急促。她好像听见窗边有人在说话,可是瞧向安然趴睡在床边的阿葛,若有外人在,阿葛不会睡得这么安稳,会是自己听错了吗?
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下了床,不安的来至窗边,迟疑片刻才伸手推开微敞的窗子,探出头去,外头夜阑人静,空无一人。
果然是她多心了。
一阵风吹来,将她还挂在眼角的泪珠刮起,洒在侧身躲到屋角旁的男子面孔上,他没有伸手抹去,而是激动的紧握双拳,阻止自己别冲上前吻上那哭红的双眸。
她的每滴泪都是他的心血,她每掉一滴泪就仿佛流逝他一滴血,直到他整个人干涸,不再有生气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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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阿葛的主子啊,这是我自己煮的芋头甜汤,起锅后放凉了,特地送碗来给你尝尝。」好姨端了碗甜汤进门。
兰礼秋在这儿住了半个月了,人人见她笑口常开,对人也和善,她身旁那头人见人怕的猛兽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害人的举动,对这一人一兽的戒心就没那么重了,有时经过茅屋时,还会探头打个招呼。
至于好姨就更是热心了,平常除了三餐定时过来送饭菜外,若没什么事还会主动上茅屋来串门子,与兰礼秋说说话,并且问问她有没有缺什么。
「谢谢好姨了。」端过甜汤,她笑嘻嘻的喝了起来。
她最爱喝甜的,这好姨像是她的蛔虫似的,不仅煮的菜对她的胃口,还三不五时煮些可口的甜汤供她解馋,出门在外能遇到这样的好人,真是太幸运了!
「不客气——咦?你脸色还是不怎么红润,夜里咳嗽的症状还是没减轻吗?」好姨瞧瞧她瘦凹的双颊,关心的问。
「呃,好多了啦,已经没有前一阵子咳得凶了,应该是好姨菜饭煮得好吃,我每餐吃得多的功劳,现在我比之前健康多了。」她眉弯眼笑。
「是吗?」好姨还是拢起眉,盯着她的脸庞不放。「我说阿葛的主子啊,你一张俏脸总是笑脸迎人,可是我却怎么噍怎么不对劲,怎么瞧怎么怪!」
被这么一说,兰礼秋的笑容有些僵住了。「我这笑容是哪里不对劲?又哪里怪了?」
「我也说不上来。」好姨上下瞧着她,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是吗?」难道是她笑得不够灿烂?她拉开嘴角,笑容更大。「这样如何?」
好姨眉头皱得更紧。「这样更怪!」
「更怪?!」用力捏了下大腿,兰礼秋想要再挤笑,但喉咙一痒,她咳了几下,笑脸登时变苦脸。
「欸!我说,你现在的这张脸还比笑的时候真实多了。」好姨惊奇的发现后惊呼。
她不住愕了愕。「不会吧好姨,你的意思是说,我哭脸比笑脸好看?」这不会太伤人了点吗?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啦,就是觉得你笑得不真切——欸?这会再瞧瞧,怎么发现你有股散不掉的哀愁感啊?」
「哀愁感……」兰礼秋脸色微变,小脸垂下。
真有这么明显吗……
「哎呀,真叫我说中啦?若真有什么愁心的事,可别放在心上藏着,这会藏出病来的。」好姨马上叮咛。
「嗯……」她愣愣地应着声。她也不想藏啊……而且似乎想藏也藏不住……
「那好姨可以问问,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吗?」好姨热心的问起。
「我……我正在烦恼……烦恼……」
「烦恼什么?」她专注的想要听她的心事。
「我……呵呵,我正在烦恼成天这么无所事事也不是办法,该找点活来做做打发时间才是。」一阵支吾后,兰礼秋抬起脸,搔着头,干笑。
「你想找工作?」原来是在烦恼没事做啊!
「是啊,好姨有机会帮我介绍活做吧。」
「你缺钱吗?」瞧她平日出手不小气,那身后的男人又看来贵气……应该不可能缺钱才是?
「不缺,虽然身上所带的银两够我花用一阵子,但我总是得未雨绸缪,你说是吧?」她带出的银两虽不少,但坐吃总会山空,还是加减工作补贴一下的好,且最重要的是让她打发时问,省得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也是,也是,可是你在这儿不过是暂住,若要找工作有点难。」
「没有临时工可做吗?」既然有地方可长住,她就暂时不想离开,打算在这待上一段时间再说。
「我留意看看——」
忽地,兰礼秋一震。「好姨,你……有没有觉得方才有人在盯着咱们看?」原本还认真谈着话的她,表情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有吗?我没有感觉耶!」好姨奇怪的摇着头。
兰礼秋转首望了一眼文风不动的阿葛。
真没有异状?怎么回事?为何只有她老感到有双眼如影随形?
「时候不早,我得回去做晚膳了,你把甜汤喝完后碗搁着,我送膳来时再顺道收走就得了。」好姨交代。
「好的。」
起身送走好姨后,兰礼秋背脊又莫名地发热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淡淡飘来。
她猛然转身,什么都没有,一阵清香却化在空气中,她感到胸口有着一触即发的炽热感。
她倏然再转回身,抚着胸口。
这里是峰安国,不是东霖,不是东霖……不可能的……不会的!
她小声却急切地喃喃自语着,赶紧阖上门扇,连窗子也一并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