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书不曾如此沮丧,明明近在咫尺,一伸手就可以抓住了,可是,他却连碰都不敢碰一下,只因为怕吓跑她。
他是不是很可笑?竟然庆幸自个儿病了,要不,他没有机会与她如此亲近,没有机会见到令他如此着迷的她,可是又害怕一不小心太过靠近了,逼得她转身就跑。在面对战场的杀戮、生死关头之际,他可以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然而面对她,他是胆怯又心慌——这让他很焦躁、挫折,不知有何法子可以教她别再抗拒他?
站在书案后面,傅云书执笔蘸墨,一笔一画默写孙子兵法,以期静下心来。虽然是武将,可是除了练武之外,他最喜欢待的是书房——看书、练字、作画、下棋,因为可以教焦虑浮动的心沉淀下来,不过今日的成效显然不佳,不知不觉当中,纸上落下的竟是她的一颦一笑。
“爷索性请皇上赐婚。”傅岩见了忍不住提议道。
看着书案的画像半晌,傅云书放下手上的笔。“说起来,我与她并未和离。”
顿了一下,傅岩反应过来了。“和离书并非出自爷之手,爷可以不承认。”
傅云书点点头,“可是如此一来,我等于当众扇了祖母一巴掌,这教祖母情何以堪?”若非祖母承认自个儿错了,他绝不能这样对待祖母。
“即使知道错了,太夫人也不能承认,有了圣旨,正可以给太夫人台阶下。”
“我不开口,皇上岂会下圣旨?我若是请皇上下圣旨,祖母的面子更是挂不住。更重要的是,我不能如此待她。”他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只要一道圣旨,她就不能不待在他身边,可是得着她的人,却无法留住她的心,只会教她更气他、更恼他,这是他最不乐意见到的。
“可是,皇上只给爷一年的时间。”一顿,傅岩决定说得再坦白一点,“我看夫人就是个硬脾气的,当初被逼着收下和离书离开侯府,如今只怕没有太夫人亲自上门迎接,夫人打死也不会回去。”
“她是个硬脾气的,但是心肠很软。”要不,傅家人如此伤害她,她又岂会为他治病?
“心肠软,也要舍得下脸面。太夫人不能接受夫人,夫人又不是走投无路了,何苦委屈自个儿回侯府?”在傅岩看来,夫人无路可走也不会回侯府,不过,还是别给爷泼冷水,免得爷更是郁闷。
傅云书沉默了。
“一年后,爷能够将夫人留在这儿吗?”
他不会将她留在这儿,他要带她回京,可是,他凭什么带她回京?除非,他能不顾不管的不承认和离,逼着她跟他回京……那她肯定恨死他了!
“有了圣旨,爷至少可以先将夫人带回京城。”傅岩觉得傅云书此时应该专心对付吴家,不该分心绕着凌玉曦打转,一道赐婚的圣旨下来,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思忖片刻,傅云书还是否决了,“不急,有一年。”
撇了撇嘴,傅岩又是打趣又是提醒,“爷这一年可真忙。”
傅云书微微挑起眉,“你怕我忙不过来吗?”
“爷是个有本事的,吴家绝对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夫人。这句话傅岩没有说出来,相信爷心知肚明。
果然,傅云书自嘲的苦笑,“是啊,吴家不是问题,我的夫人才是问题。”
傅岩婉转的一笑。不只是问题,还是大问题好吗!
傅云书忍不住叹了声气,“我对她还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爷若是坚持不求皇上下圣旨赐婚,那就只能用骗的、用哄的、用逼的,总之,先将人弄回京城再说。”
傅云书闻言皱眉,“你想找死吗?”
傅岩很不服气,“这总比将夫人留在这儿好吧。”
他当然知道,可是,只要不是光明正大的手段,她都不会原谅他。
“若是凌老爷还在,只要说服凌老爷回京找机会证明自个儿乃遭人陷害,夫人自然要跟着回京。”
说到岳父,傅云书不由得有些感伤,岳父会抑郁而终,不单因为皇上下了圣旨将他驱逐出京,更因为禁止他再回京。可是,去年大齐终于逼得北夏议和,皇上在老臣面前大大的扬眉吐气,当然藉机大赦天下……若岳父再撑个几年,就有机会在有生之年证明自个儿的清白。
两眼一亮,傅岩想到一个主意了——“爷可以说服夫人回京,寻机为凌老爷申冤。”
傅云书摇了摇头,“她很清楚自个儿该争的是什么,不该争的是什么,镇国公府非她如今能力足以对抗。若她单凭血气之争跟镇国公府对上了,不过是将整个凌家推入险境,届时,凌家一个也保不住。”这段日子,他也曾经好奇的打探她是否有为岳父申冤的念头,出乎意料,她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随后听她一说,他就明白了,对她而言,护住一家人比追究过去谁是谁非更为重要。
“夫人真是聪明又冷静,太难对付了!”
“说她冷静,还不如说她透澈。”她清楚自个儿的处境,可是骨子里又是个很骄傲的人,因此面对他,她刻意冷静,可惜无法控制自个儿,不时会流露出小姑娘家的恼意,不过,那样子的她真是可爱。
“难道真的找不到法子对付夫人吗?”
“不是没有,而是不清楚她的软肋在何处。”
傅岩重重一叹,“若是爷能找到让夫人不能不回京的理由就好了。”
“与其找到让她不能不回京的理由,还不如让她认为即使待在这儿也摆脱不了我……对哦,为何我没想到呢?”傅云书欢喜的拍手道。
“可是,爷一年后就要回京。”
“若是我改变心意不回京了呢?”
“皇上不会允许。”
“她又不知道皇上的心意。”
怔愣了下,傅岩明白了,“若是夫人认定她不回京,爷就不回京,待在淮州或京城对夫人就没有差别了。再说了,夫人顶着一个寡妇的身分,与爷纠缠不清总是不好听,还不如跟着爷回京城。”
“正是!”
傅岩终于有了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说真格的,爷再郁闷下去,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也快要闷死了。
傅云书也觉得阴霾一扫而空,体内顿时涌出一股战斗力。真好笑,没想到有一日他在面对一个女人时也需要战斗力,甚至觉得她比北夏还难缠,可是,他却甘之如饴,只要她能回到他身边……
上一世凌玉曦是独生女,虽然父亲对她很严厉,却也很疼爱她,无论多忙,一个礼拜总会抽出一日陪伴她——读书、骑脚踏车、钓鱼……她想做什么,父亲总会尽力配合她。这影响她对待小包子的方式,她想要给小包子满满的爱,以便弥补他失去父亲陪伴的这一块,也因此她格外留意小包子的心情起伏,小包子稍微情绪低落一点,她马上可以发现。
“怎么了?平日娘下厨,你可开心了,为何今儿个一点胃口也没有?”凌玉曦故作轻松的戳了戳凌霄的脸颊。
凌霄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好像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你这颗小包子别老爱跟娘耍心机,有话直说。”她太了解儿子了,每次提到她不乐意触及的话题,他总要先装模作样上演一段欲言又止的戏码,好像他有多么不想惹她伤心难过……好吧,不能说他完全没有这样的考量,但是不管如何,他不会憋着,而她明知如此,还是吃他这一套,这不就是当娘的吗?
“昨日夫子带我们去山坡上俯瞰田园,绘一张农人春耕图,张通不会画,就画了他爹,夫子就打了他一顿板子。”
凌玉曦突然有一种感觉——踩到地雷了!
“不听夫子的话,理当挨板子。”虽然张通是小包子的小厮,可是她让张通跟着读书,无非是盼着儿子身边的人多长一点见识,若张通是一块读书的料,她可以让他脱去奴籍考科举,不过,张通显然没有这种想法,觉得能识字就好了,因此读书也不是很上心。
顿了一下,凌霄垂下头,“若是我能像张通一样挨夫子的板子,那该多好。”
凌玉曦真想喊救命,果然踩到地雷了,这颗小包子是希望能够像张通一样也知晓父亲的模样。可是,这会儿她只能假装听不懂。“哪有人喜欢挨板子?”
“张通知道他爹长什么样子。”凌霄抬头看着凌玉曦,乌溜溜的眼睛蒙上一层水气,看起来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张通离开他爹不过一年多,当然记得他爹长什么样子。”
“可是,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一面。”
凌玉曦的舌头打结了。
“娘亲,我可以知道爹长什么样子吗?”
看着小包子深切渴望的目光,凌玉曦扑到嘴边的拒绝硬是出不来,且若是不擅长丹青,这会儿她可以毫无愧疚的混过去,可是,不仅仅上一世的她受到很好的绘画教育,原主也是个爱绘画的,甚至为了教导小包子认识东西,她亲手画了许多像现代那种识字识物的图卡,所以,小包子很清楚她的绘画功力。
“好吧,娘给你画一张爹爹的画像,可是你要收好,不能逢人就拿出来炫耀。”
凌霄用力的点点头。
“走吧,我们去书房给小包子画爹爹的画像。”凌玉曦牵着小包子来到书房。
小包子很自动自发的为母亲铺纸磨墨。
凌玉曦打定主意随便画一下交差了事,可是想着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虽然她觉得这不过是表象,可他确实是一个让人看了通体舒畅的美男子……扯远了,总之,脑海描绘着那个美男子,落下的一笔一画不知不觉就极其细腻,恨不得他美好的模样跃然纸上,没办法,糟蹋极品美男,她的良心很难过得去。
凌霄看得两眼闪闪发亮,忍不住发出赞叹,“爹生得真是好看!”
“小包子生得更好看。”小包子有一部分像她,形容更添柔和,是真正的柔和,不像傅云书只是一张面具。
“娘亲,爹爹是什么样的人?”凌霄已经完全被画上的男人迷住了。
“他……马上英雄。”若是将傅云书说成不怎么样的男人,小包子一定很难过。而且小包子将来长大若真要回侯府,发现他娘满口谎言,她的信用岂不是荡然无存?
“马上英雄?”
“他穿着盔甲坐在马上,率领军队去攻打北方的蛮人,那些蛮人就不敢再杀害我们的百姓,抢夺我们的财务。”
凌霄实在太崇拜了,“这么厉害!”
“这是当然,北方的蛮人称他阎罗将军,这是什么意思?他会把那些凶悍、残暴的蛮人杀光光,那些蛮人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怕了。”这些是她上城里喝茶时,从说书那儿听来的,当时就想,这个男人真的很了不起,可惜他不是一个好夫君。
“爹爹真是了不起!”
“他是小包子的爹爹,当然了不起。”
“小包子也要像爹爹一样,当个了不起的马上英雄。”
“不行,你要读书。”
“爹爹没有读书吗?”
“他当然读书,他读《孙子兵法》、《黄石公记》、《太公六韬》……太多太多了。”
她去为他针灸治疗的时候,总会看见他枕边放着兵书。
“爹爹读书,也可以当马上英雄,我也要像爹爹一样。”
“……那是以后的事,你如今好好读书就对了。”她觉得自个儿快招架不住了,当娘真是很累人的差事。
“小包子要读《孙子兵法》、《黄石公记》、《太公六韬》。”
“……”这颗小包子的记性有必要如此好吗?
当凌霄被凌玉曦驱赶上床,凌霄在床上躺下来,脸儿还激动的红通通的,两眼更是亮晶晶的。“娘亲,我还想听爹爹的事。”
凌玉曦想翻白眼了,“我已经说了一两个时辰了,你还要听?”
凌霄用力点头,“我想知道爹爹所有的事情,像张通一样。”
虽然有同伴是好事,但是就很容易发生这种状况——比较。凌玉曦继续努力捕捉傅云书的影像。“你爹爹笑起来真是好看极了,姑娘家见了都快流口水了。”真是丢脸,这不是在说她吗?
凌霄咯咯咯的笑起来,“外祖母也说我笑起来好看极了,小姑娘见了就流口水。”
“我的小包子不笑也让小姑娘流口水。”凌玉曦忍不住靠过去在他额头亲一下。
“娘亲,再说、再说。”
凌玉曦再也受不了,“不说了,你该睡觉了。”
“娘亲,小包子还要听。”凌霄撒娇的扯着母亲的手肘。
“最后一件。”见凌霄百般不愿的撅嘴点头,凌玉曦接着道:“你爹爹很会下棋。”这事多亏傅岩闲扯的时候提起,要不,她还不知道阎罗将军骨子里更偏向文人。
“娘亲,我也要下棋。”
“明日再说,睡觉了。”凌玉曦已经在咬牙了。
凌霄见了赶紧识相的闭上眼睛,眨眼间就睡着了。
凌玉曦松了一口气,累瘫的往一旁躺平。若非傅云书来到淮州,他们两个又成为大夫和病人的关系,今日根本无法应付小包子……不过,她是不是说太多了?以前对小包子来说,父亲只是一个名词,如今父亲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影像——她应该庆幸小包子还小,要不,肯定发现她口中的马上英雄还活得好好的。
凌玉曦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心情愉悦了,因为过了今日,傅云书的针灸治疗就告一段落,怎能不教人全身轻松舒畅?正因如此,当了傅云书那么久的主治大夫,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异于往常的柔和,不时给个微笑,真教人受宠若惊。
治疗告一段落了,身为主治大夫当然要尽责的叮嘱交代,“侯爷往后一定要留意——饮食要节制;饮食要定时、定量,食物冷、热、软、硬均要适宜,饮食宜清淡,不可偏嗜;起居有常;活动与休息要适度……”
“你应该多笑。”傅云书突然打断她。
“嗄?”
“很美。”
凌玉曦怔楞地脸红了,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懊恼,“你管得未免太宽了吧!”
“这是事实。”他不过是陈述。
“若是事实,我还会不知道吗?用得着你来说?”凌玉曦很想保持冷静,可就是控制不了。她已经计划好了,今日要以大夫对病人的态度与他好好分道扬镳,结果他莫名其妙迸出这么一句话,轻轻松松将她的节奏全打乱了。
“你知道,但就是不愿意对我笑一个,是吗?”见她火气高涨,傅云书反而生出一种安心的感觉。她很清楚应该用何种态度面对他,因此她可以吞下过去的委屈,让他怀疑就算纠缠她不放,她也依旧无动于衷,可是这会儿他不必担心了,再透澈,遇到她担忧的事,她就无法冷静思考了。
凌玉曦冷哼了一声,“我为何要对你笑?”
傅云书似笑非笑的勾起唇,“你是否以为我们往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我是大夫,岂能不想见谁就不见谁?不过,你的随行大夫是不是应该来了?往后还是由他照顾你的身子更好。”这是就事论事,完全不掺杂个人立场。
“简大夫还在东北,不确定何时会来。”其实,简大夫一直放心不下他,早早就想过来跟他会合了,可是为了让凌玉曦为他治病,他只能让傅峷送消息到东北的傅家村给简大夫,请简大夫在那儿多待一些时日再过来。
凌玉曦突然有一种被人掐住脖子的感觉,这个男人是缠上她了吗?她觉得很不妙,非常不妙!“他不是你的随行大夫吗,怎能放着你不管?”
“简大夫是傅家军的随行大夫,并非只照顾我一人。”
“无论如何,他应该清楚你的情况,怎能对你不闻不问?”她不清楚什么傅家军,但知道他这个阎罗将军比任何人都重要。
“若我急着需要他,他会立马赶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不急,简大夫方才悠悠哉哉在东北闲晃不肯来吗?凌玉曦气得想跳脚,他明摆着要她当主治大夫,而身为大夫,她绝对不会拒绝。
傅云书神情一肃,突然宣告道:“我不会放手。”
怔楞了下,凌玉曦眨了眨眼睛,“什么?”
“我这一生只会娶一个妻——就是你。”
张着嘴巴半晌,凌玉曦终于挤出声音,“我明白你的心情,你自觉对我有愧,但没有必要,我不怪你,只能说命运如此安排。”
“在我看来,这是阴谋。”
凌玉曦很想叫他别想太多了,可是说不出口。没错,这是阴谋,重点是,目的何在?第六感告诉她,此事牵连很大,而如今的她只有一门心思——养活一家子大大小小,没有能力卷入任何争斗之中。
“你不也说,我不该教有心人摆弄吗?”
“这只是良心建议,与我何干?”凌玉曦真是恨死自己了,何必如此多嘴呢?他不清楚侯府的人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私心,那是他的事。
仿佛没听见似的,傅云书自顾自的接着道:“我与你心意相通,我娶了你,今生今世你就是我的妻。”
“我们已经和离了。”
“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和离文书未有我一笔一字,并非我所愿。”
凌玉曦惊愕的瞪大眼睛,这太荒谬了……慢着,常理来说,和离文书不是当事者签名,确实有争议,可是他不认帐,这无疑是公然指责太夫人擅自作主,他不该如此,因为他很敬重太夫人……好吧,就当他想拿回自主权,决定不管太夫人,但,这不是有违他的形象吗?
没错,他显然忘了这一点,她该提醒他,“这是耍赖。”
“事实如此,岂是我在耍赖?”见她变脸,傅云书忍不住开心的笑了。
凌玉曦见了不由得闪了一下神,这个男人笑起来未免太帅了……她脑子进水了吗?这个时候竟然还可以分心欣赏美男子!
“你不可以耍赖。”
傅云书笑得更张扬更灿烂了,“往后,我每个月的平安脉就交给你了,若是你不便来这儿,我可以上你那儿。”
“不必了,我来这儿……”真是该死,她怎能如此轻易妥协?好吧,她必须接受残酷的现实——她最怕他不打一声招呼就冲去庄子,然后小包子被逮个正着。
“有劳你了。”
凌玉曦突然觉得很焦躁,不知不觉便脱口而出,“我绝不跟你回京城!”
傅云书带着挑衅似的表情一笑置之。
这个笑容实在太刺眼了。“我可是被撵出侯府的,怎可能再踏进那儿一步?”
“你不愿意就不愿意,我绝不勉强你。”
为何她觉得他的口气好像在敷衍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这究竟怎么回事?不过一转眼,怎么全变了样?先前他明明已经接受他们和离了,两人再也没有医病之外的瓜葛,但这会儿他仿佛失去理智的缠上她——这绝对是噩梦!
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凌玉曦始终放不下傅云书充满挑衅的一笑,感觉很不好,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转过身,正好对上小包子含笑的睡颜,凌玉曦忍不住叹了声气,若非这颗小包子,她也不必如此胆颤心惊,可是,也正因为这颗小包子,她乐意扛下凌家这个大包袱。
凌玉曦温柔的抚着小包子的脸,见他的手好像抓着什么似的挨着枕边,她好奇的微微翻起枕头一瞧,那里放着她特地为他缝制的荷包,平日给他放铜钱或小东西。她微微侧起身子,小心翼翼将荷包拉出来,打开荷包,搜出里面的东西,是傅云书的画像。
猛然之间,一股酸酸的情绪在胸口泛滥开来,她是不是太残忍了?他的父亲明明近在眼前,她却不让他见父亲一面……
“爹……”即使睡梦中,凌霄对父亲依然充满了孺慕之情。
“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给你一张画像,你就对他念念不忘,若教你们见面,你眼中还有我吗?”凌玉曦懊恼的戳了戳凌霄白嫩的脸颊。
凌霄对于她的欺压撅嘴抗议,不过并未清醒过来。
“你别怪娘,若侯府是个好地方,娘也不会阻止你。”凌玉曦将画像放回荷包,重新塞回枕下,再度躺平。
虽然最近发生许多突发状况,她的脑子和心情都变得很混乱,但是她绝对不能自乱阵脚,傻傻的将儿子送给人家。
看着手上的钓竿,再低头看了自个儿一眼,傅峷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若是这种日子继续下去,他都不清楚自个儿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你别再唉声叹气了,鱼儿都被你吵得不愿上钩了。”傅岩见到拉上来的鱼钩又是空欢喜一场,忍不住懊恼的斜眼一瞪。
“你以为我喜欢唉声叹气吗?”傅峷真是委屈极了,没看见他最近的吨位教人胆颤心惊吗?“以前爷不是去练武场,就是在书房,最近倒成了吃货,不是去食记药膳楼,就是来春水堂,再吃下去,我都快变成熊了!”
“你可以少吃一点啊。”
“美食当前,我哪管得住嘴巴?”
“没出息!”
“你有出息?”傅峷没好气的瞥了傅岩的身子一眼,不予置评的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又道:“去食记药膳楼就好,何必跑来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