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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房满香 第9章(1)

  一早,宋依织换上劲装,带着竹篓,准备到山上去采雨后的野蕈。

  到了门口,门房见她要出门,问了句,“少夫人出门?”

  “嗯,我要去鸦山。”

  “几时回来?”

  “晌午时分便可回来。”

  “小的知道了,少夫人慢走。”门房说罢,打开了门。

  宋依织有点纳闷。以往只要她离开将军府,就算不让丫鬟跟着,也定会有个侍卫保护她,可今天门房知道她要去鸦山,居然没遣个人跟着她?

  难道说……她在这将军府里已是个可有可无,举足无重的人?是不是因为楚鄂冷落她了,所以连下人都觉得她不再珍贵,也不再需要保护?

  想着,她感到难过。可昨儿她已经答应尚书夫人今天要教她们做鲜蕈凉面,无论如何她是一定要出门的。因此,她打起精神,迈开步伐走出将军府。

  来到鸦山,她一路沿着山径寻找着野蕈,采着采着,她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她来到这儿,却被山犬追逐攻击,楚鄂得知她上鸦山,即刻赶来,还为了救她而遭山犬咬伤……

  想起楚鄂曾经对她的好,想起自己在他心里曾经那么重要,对比如今的冷落,她难掩悲伤,忍不住痛哭。

  她已经压抑太久了。她好强,从不在人前示弱,从不让谁看见她的无助,可她真的难忍楚鄂这般冷漠待她。他一直不回家,真是因为已对她生厌?真是因为她未怀上孩子?真是因为她让他觉得丢脸?

  若真如此,他为何不直接跟她说?他对她的承诺就算不能履行,也该亲口给她一个解释跟交代吧。

  他要她相信他,她也想照做,可他做的事、她听到的消息都让她越来越难相信。她该如何是好?如果他已经不要她了,她多么希望他能亲口告诉她。

  “呜……”她蹲在树下,捂着脸,放声哭泣。

  这儿没人,她的眼泪只有她看见,她的哭声也只有她听见。她没有要放弃,想都没想过,除非他亲口对她说“我不爱你”,她只是需要大哭一场以宣泄她已高涨至喉咙的情绪。

  “宋依织。”突然,有人喊她,那是非常陌生的声音,她听都没听过。

  抬起头,她正要看是谁叫她,眼前却一黑,瞬间失去意识。

  再醒来时,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身在何处。她的眼睛被蒙住,嘴巴塞着布,手脚遭到捆绑,出不了声也动弹不得,只感觉到自己被关在一个有着霉味的地方。

  “唔!”她试着发出声音,但非常困难。

  这时,外面传来交谈声。

  “在里面?”

  “是。”

  听到其中一道嗓音,宋依织陡地一震。她认得那声音,那是……凤芹!

  接着她听见门锁被打开,一阵脚步声朝她靠近。

  “拿掉,我要看看她那恐惧的眼神,还要听她求饶的声音。”凤芹恶劣地说。

  “是。”这时,有人欺近她,一把抓着她的下巴,粗鲁的扯去她眼睛上的黑布条,再取出她嘴里塞着的那块布。

  门外有光线照进来,刺得她睁不开眼,还来不及适应,她便感觉到有人快速的靠近她——

  “宋依织。”站在她面前冷笑着的正是凤芹。

  宋依织惊疑的看着她,“公主,你……”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找死。”凤芹咬牙切齿的说。

  “什么?”她先是一愣,但旋即意会到什么而露出震惊的表情,“难道是……”

  凤芹冷哼一声,“你不会现在才明白吧?”

  她惊惶的看向四周,发现这斗室里站了一个男人,而外面还有一个男人守着。

  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却不肯在凤芹面前示弱。

  “是公主遣人把我抓来的?”

  “没错。”凤芹勾唇一笑,“这一次,我相信你插翅难飞。”

  闻言,她一怔,“为什么?”

  “哼。”凤芹冷笑,“反正你都快死了,我就让你当个明白鬼。我讨厌你,就连听到你的名字都觉得恼火,你不过是一个平民女子,凭什么跟我争?”

  “争?”宋依织恍然大悟,“你是指楚鄂?”

  “不错!”凤芹恨恨地瞪她,“你知道我跟楚鄂相识多久了吗?我从小便看着他、仰慕着他,可你偏来跟我抢!”

  “我没跟公主抢,是楚鄂……”

  “住口!”凤芹不让她说话,一耳光拓了过来,“你没跟我抢?你是想说楚鄂喜欢的是你吗?你这下贱的东西,要不是你勾引了他,他迟早会接受我!你瞧瞧,他现在不是后悔了吗?他不肯回家,还跟我吐苦水,那就是最好的证明!”

  即使被用了一耳光,宋依织也没露出半点委屈跟惧色,她目光澄定而坚毅的直视着凤芹。

  “你那是什么表情?”看宋依织无畏无惧,甚至还勇敢的直视着她,凤芹更恼了,“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都在公主手里了,自然是任你宰割,我只是觉得公主可怜又可悲。”

  “你说什么?”凤芹一震,惊怒的瞪着她。

  “横刀夺爱,并不是爱。”她说,“公主以为杀了我,就能得到楚鄂的爱吗?”

  “你说什么?楚鄂他已经不要你了,他想休了你,却甩脱不了你,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我不信。”她铿锵有力地说,“除非他亲口对我说。”

  “你……”凤芹愤怒的冲向她,一把揪起她的衣襟,“宋依织,你少给我耍嘴皮子,我几次都除不了你,但今天绝对是你的忌日!”

  她露出疑惑的神色,“几次?”

  凤芹神情阴沉而狰狞,“你的面店被砸是我遣去的人,当时我只是不高兴楚鄂老去找你,想砸烂你的店,让他再也没地方可去。可想不到后来楚鄂却帮你修复面店。”

  闻言,宋依织讶异地瞪大眼。

  “后来我又让人掳走你,想把你杀了,可我派去的人竟被恶犬攻击,让你逃过一劫。”凤芹咬牙切齿,“后来你如愿嫁了楚鄂,我恨死你了,我想尽办法想羞辱你、欺负你,可所有人却都护着你。好不容易等到秋狩,我让人在马粮里加了东西,还损坏缰绳,要让你坠马,却没想到阴错阳差害了楚天秀……”

  “原来都是你?”宋依织简直不敢相信有人恶毒至此。

  “就是我!”凤芹理直气壮地宣告,“所有碍着我的人,都得死!”

  “你实在太恶毒了!”宋依织从未如此刻这般愤怒,“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了楚鄂的姑姑?!”

  “那又怎样?”凤芹冷哼一声,“她后来居然向着你,还把你当宝似的到处现,我真气当初没摔死她!”

  “你……”宋依织气愤的瞪着她,“你真是太过分了,只因为嫉妒,就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你会有报应的!”

  “报应?”凤芹猖狂的笑了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有太后给我撑腰,就算皇上都动不了我,你还是担心自己吧!”说完,她朝一旁的男人使了个眼色,然后退后两步。

  那男人向前,“少夫人,莫怪我啊,我会帮你多烧点纸钱的。”说罢,他抽出腰间的短刀。

  正当他再向前一步时,门外传来惨叫声。

  凤芹跟男人未反应过来,只见两头大狗同时冲了进来,直往男人扑去,一口往他腕上咬下。

  “啊!啊!”男人痛得哇哇大叫,一下子便摔在地上。

  两条大狗将他扑倒在地上,咧着嘴,白森森的獠牙教人心惊胆跳。

  凤芹见着眼前的景象,愣住了,还没回神,有人自她身后一把掐住她的颈子。

  “呃?!”她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想挣扎。

  “公主最好别动。”一记冰冷深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其中蕴含的杀意令她浑身僵硬。

  宋依织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

  此刻,大花跟小花扑倒那欲动手杀她的男人,而在凤芹身后掐着她脖子的是……楚鄂?!

  楚鄂的后方还站着一个人,竟是楚天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鄂?”凤芹虽没看见身后的人,却听出那是楚鄂的声音。她大吃一惊,面露惧色。

  “公主金枝玉叶,这颈子也无比脆弱,要是臣不小心拧断了公主的颈子,那可不好。”楚鄂像是在开玩笑,声音却冷得教人发毛。

  “楚鄂,你、你这是做什么?”凤芹慌乱起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臣之所以在这儿,是因为臣一直注意着公主的一举一动。”楚鄂撇唇冷笑,“公主不正希望臣能时时刻刻的注意着你吗?”

  凤芹语气激动,“你是什么意思?!”

  这时,楚天秀上前解开了宋依织身上的绳子。

  见楚天秀也在,凤芹更是吃惊。“这……这到底是……”

  楚天秀将宋依织扶起,神情冷肃的看着凤芹,“公主,想不到你长相如此娇美,却是蛇蝎心肠,原来去年秋狩时是你派人对马动了手脚。”

  “你、你们……”凤芹脸色惨白,惊慌失措。

  “公主,你所做的事情,我全都知悉。”楚鄂一笑,“仙人面店被砸后,我便派人暗中访查,没想到最后找到嫌犯时,他竟因中毒身亡,当时我查到那人名叫周能,有个远房表哥在凤福宫做宫人。”

  闻言,凤芹一惊。

  “我担心有人对依织不利,便将大花小花送到面店保护她,它们果然没让我失望,成功的赶跑了你派去伤害依织的恶人,但后来他们遭到灭口,死在九阳渠里。”他脸色严肃,“秋狩时,我发现妞的缰绳遭到破坏,胃中又有毒草,当时我还没想到是你,幸好老天有眼,你派去给马下药的人因为担心,偷偷跑到马医的帐外窃听而被我逮着,你猜怎么着?他怕被你派人灭口,供出了你的名字。”

  听到这儿,凤芹由惊转怒,愤而挥开他的手,“你少含血喷人!”

  “公主,刚才你说的话,我跟鄂儿都听见了。”楚天秀瞥了那被大花小花压制着的人一眼,“况且我们还有人证。”

  “好笑!”凤芹哼地一笑,“你们是一家人,我也能说是你们一起抹黑我,那人不过是收了你们的好处才诬陷我!”

  说着,她一个转身瞪视着楚鄂,语带威胁地道:“楚鄂,我可警告你,不要以为你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可是太后最宠爱的凤芹公主!这事闹大了,还说不准是谁吃亏!”

  她有恃无恐的嚣张态度让楚天秀看得直上火,“凤芹公主,你当真是一点悔意都没有”

  “你这个老女人!”既已撕破了脸,凤芹也不客气的顶撞她,“你以为我跟你要好吗?我是为了讨好楚鄂才接近你,要不,我才不想跟你这个连颗蛋都生不出来的老女人搅和!”

  听她说自己是生不出蛋的老女人,楚天秀气得脸色涨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只见宋依织一声不吭的走上前去,扬起手来,狠狠的给了她一耳刮子。

  捂着热辣辣的脸颊,凤芹惊愕的看着她,愤怒、惊讶,却说不出话。

  “公主,你真是太丢脸了。”宋依织神情严厉地道,“枉费太后对你的宠爱及教导,你竟是如此回报她的。”

  凤芹长这么大,还没被谁掌过嘴,而如今宋依织竟赏了她一耳光,她无法接受,简直快抓狂。

  “你敢打我?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说着,她扑向宋依织,可才一动,有人自她身后抓住了她。

  她本能的转过头,正要开骂,但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

  抓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朱和庸。

  朱和庸早知凤芹跋扈嚣张,甚至为了夺爱而多次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他一直想找个方法教训她,却碍于她是太后身边的宠儿,而他又不忍拂逆母亲而作罢。

  可她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个麻烦,对楚鄂及宋依织来说更是大麻烦。

  楚鄂担心凤芹害人之心仍在,于是想出这个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想教她罪证确凿,伏首认罪。

  说真的,原先他还希望她良心未泯,不会真的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却没想到结果令他如此震惊、痛心。

  他一脸愤怒及失望的瞪着她,“凤芹,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

  “皇……皇上……”

  “我方才一直在外面听着,我期待你有一丝悔意,可你却不知侮改,”朱和庸眉心一拧,难得说了重话,“你一错再错,不知悔悟,朕绝不饶你。”

  闻言,凤芹自知兹事体大,吓得晚'地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我只是一时昏了头才会做出这种事,我……我实在太喜欢楚鄂了,所以皇上,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她一把拉住朱和庸的衣袖,“我以后会乖,不会害人了,皇上,饶了我吧,千万不要让太后知道,千万不要啊……”想到自己可能会失去太后的专宠、失去尊贵的地位及身分,她哭得声声凄厉。

  怒不可遏的朱和庸甩开她的手,“到现在你还是只想着自己,简直无药可救!”

  这时,楚鄂上前,“皇上,太后年事已高,这事若让她知晓,恐怕对她是个极大的打击……”

  楚天秀在一旁听着,知道侄儿要息事宁人,不禁有点不满,但也不好开口。

  而朱和庸听着,神情一凝,“你有什么想法?”

  “如今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相信公主也不敢再加害依织,至于那三个遭到灭口的人都是作恶多端,惹事生非的地痞流氓,死不足惜。”他知道不可能为了三个流氓治一个公主的罪,就算不以为然也只能这么说。“相关人等,臣会依法惩处,只要跟他们谈妥条件,相信此事绝不会泄露出去。”

  “这不是便宜了她?”朱和庸怒气难消。

  “公主虽无皇家血脉,可却是皇室一员,此事传出,对皇上及皇家并无好处。”

  听楚鄂这么说,朱和庸也觉有理。沉吟片刻,他转头看着宋依织,“小仙,你意下如何?”

  宋依织一愣,不知道他为何询问她的意见。

  “自打消纳你为妃的念头后,朕就决定将你当作妹妹,有人害你,而如今又罪证确凿,朕这个为人兄长的当然要问问你的意思。”他神情认真地问:“罚是不罚?”

  朱和庸将她视如妹妹,已够让她感动及感激。虽然她气恨凤芹的所作所为,但她毕竟是皇族成员,又是太后最宠爱的公主,朱和庸事母至孝,想必不愿伤了太后的心,想到这儿,她又怎能让朱和庸为难?

  “皇上,算了。”瞧了瞧楚鄂和楚天秀,她叹息,“此事到此为止吧。”

  “当真?”朱和庸问。

  她点头,然后深深的注视着许久不见的楚鄂,有点哀怨地道:“妾身只要楚鄂回来……”

  闻言,楚鄂莫名的感到害臊,瞬间便红了脸。楚天秀看着不禁失笑。

  朱和庸听着先是一顿,然后笑了起来。“放心放心,朕立刻放他大假,让他好好陪陪你。”

  说完,他呼来随行的护卫将恶人押走,然后亲自拽住凤芹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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