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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福晋 第8章(2)

  常善去城郊的庄子探望即将临盆的绦雪,回到王府时已近午夜,但侧福晋玉莲还等着他。

  “怎么还没去歇下?”他问。

  “王爷,今天您不在时,檀花姊姊走了。”她说。

  他一怔,檀花走了?走去哪里?

  “是姊姊的娘家派人来接她的。”玉莲说,“说姊姊病了,要接她回去养病。”

  “这事没人跟我提过。”常善有点摸不着头绪。

  按理说,檀花就算回娘家去养什么病,也应该要跟他知会一声,怎会趁着他不在府里时离开?

  他想起先前不久,檀花的额娘曾经来看过她,母女俩辟室谈心,也没让婢女们进去伺候着。

  当时他不以为竟,想着她们娘儿俩许是有什么心里话要聊聊,可现在仔细想想,自从那天之后,檀花就有点心神不宁,古里古怪,檀花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该不是跟绦雪有关吧?

  “格格呢?”他忽而想起他跟檀花生的女儿。

  “姊姊把她一起带走了。”玉莲说。

  常善沉默了一下,更加确定檀花许是为了绦雪的事在跟他闹别扭。

  上回他把侍妾温香带回府里,檀花就跟他闹了一回,后来是他发誓温香是最后一个,檀花才勉强接受,可问题是,檀花虽然知道他跟绦雪有所亲扯,却不知道绦雪已经怀了身孕,甚至送到庄子去养胎的事呀,檀花一直以为绦雪已经嫁进肃亲王府,当时还揶揄了他几句呢!

  绦月顶替绦雪嫁给允肃的事,知道的人不多,除了他、康亲王,还有塔格尔一家子……唉呀,他都忘了康亲王可是檀花的亲舅舅,这事肯定是康亲王告诉了他岳母,然后他岳母再告诉檀花。

  “啧!”他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王爷,没什么事吧?”玉莲疑惑地问。

  “能有什么事?”常善轻哼一记,“她要走就让她走吧,一天到晚跟我拿乔。”

  檀花以为把女儿也一起带走就能威胁到他吗?哼,大家都说绦雪肚子里的孩子准是个带把的,到时绦雪要真给他生下一个儿子,他倒要看檀花还能怎么使性子。

  他这个永城郡王可是嫡长子才能世袭的爵位,檀花不会不知道生下儿子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谁生下儿子,谁就是主儿,生不了儿子就是生不了儿子,就算她是康亲王的外甥女,照样得把位置让出来。

  “来!”他一把抓住玉莲往怀里擅,“今晚陪本王睡觉吧!”

  玉莲先是一怔,然后靠在他怀中,妖媚一笑,“只是睡觉?”

  常善勾唇一笑,“啧啧,你这狐魅子!”说着,他将她拦腰抱起,迈步走进房里。

  翻云覆雨了一番,两人都困了,衣衫不整的相拥睡下,不多久他便打起呼噜。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他忽地觉得有什么东西一滴滴的落在脸上,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抹,黏乎乎的。

  他烦躁地睁开眼睛,就着幽微的光线一看,顿时惊叫,“啊!这、这是谁的……”他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忽而想起身边的玉莲。“玉莲!玉莲!”他喊她,可她动也不动。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疑畏的伸手去碰了碰她,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鼓起勇气掀开铺被,看见的是让他惊恐得几乎要崩渍的景象——她的脖子上都是鲜血,锦榻上也染红一片。

  “啊!”他连滚带爬的跳下床想跑出房外,却一时腿软,跪倒在地,“来……来人……”

  在他要喊人之际,一道人影自帘后出现,吓得他魂飞魄散。

  “啊!你……你是、是谁?”他声音颤抖,一句话好不容易才说完全。

  那人抽出一把剑,直抵着他的颈子。

  他抬眼一看,陡然一惊,“是……是你?”

  允肃一身黑色劲装,神情冷肃,眠底迸射着杀意,冷酷的黑眸直勾勾的注视着他。

  “肃亲王,你、你这是做什么?”常善全身发抖,“你杀了玉莲?”

  允肃不语,算是默认。

  “你……你为什么要杀玉莲?为什么潜进我郡王府?你……啊!”他话未说完,只感觉到脖子一阵刺痛。

  允肃的手稍稍用力,锋利的剑尖刺破了他的皮肤。

  常善吓得六神无主,连声讨饶,“不不不,别杀我,我……我什么都没做啊!”他想起被刺杀的阿齐图,心想允肃便是为了替皇上铲除异己而来。“王爷,饶命,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把刺杀我妻子的人交出来。”允肃沉声道。

  常善一愣,“什么刺杀你妻子的人?我……我不知道。”

  “那人进了你的郡王府。”他说。

  “不,没有,我真不知道什么人啊!”常善突然回过神,疑惑地问道:“你说刺杀你的妻子?”

  “没错。”允肃愤恨地从牙缝挤出话来,“她现在还未脱离险境,一切拜你所赐!”

  “不,绝对没有!”常善慎重其事的举手发誓,“我绝对没有派人刺杀福晋,一定是有人想诬陷我,一定是有人……”

  倏地,一个念头钻进他的脑海里,教他整个人都请醒了过来。

  檀花趁着他不在时回了娘家,他初初以为是因为绦雪,可现在他知道了,跟绦雪无关,这一切全是康亲王的主意。

  康亲王许是担心他为自保而出卖他,所以先下手为强,他让檀花离开郡王府,便是要让自己的外甥女远离风暴,与他划清界线,撇清关系。

  他派人刺杀绦月,然后再嫁祸于他,目的就是想借刀杀人,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他身上。

  他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好个康亲王……”常善懊恼又愤怒,决定将康亲王的事全抖出来,“王爷,这事全是康亲王所策划,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允肃冷哼一记,“阿齐图是怎么死的,你该知道吧?”

  “我知道。”

  “既然知道,如何与你无关?”

  “是,先前我确实是利欲薰心,鬼迷心窍,想助康亲王谋反以得权得势,可后来我后悔了,我自知不该辜负皇恩,所以……”

  “胡说!”允肃冷斥,“若不是你担心落得跟阿齐图一样的下场,岂会反悔?”

  “是,没错,我是怕,所以我……我才决定退出。”常善讨饶,“王爷,我是被陷害的,我真是无辜的。”

  允肃冷冷地睨着他,面无表情,也不言语。

  其实他早就猜到策划这件事的人不会是常善,因为他既没这个权力,亦没这个胆,他今晚前来,只是要藉由常善钓出藏身在后的康亲王。

  “王爷,这一定是康亲王故意嫁祸,他眼见谋反之事破局,想让我当替死鬼,才会故意让刺杀福晋的凶手躲进郡王府里。”

  常善为了保住小命,决定将康亲王的事全盘托出,“王爷,这一切都是康亲王的主意,之前让萨满巫师对皇子下蛊施咒的是他,派阿齐图去刺杀你的也是他。我可以用顶上人头担保,这回刺杀福晋之事肯定是他所为,我妻子突然称病回娘家,必是康亲王下的指导棋,为的是让她跟我划清界线……”

  他用力磕头,苦苦哀求,“王爷,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真不是我干的呀!”

  允肃冷然一笑,“就算不是你,你亦脱不了干系。”

  “王爷,求求你网开一面,替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我的表弟曾在王爷麾下,与王爷同生共死,求王爷看在他的分上,救救小王吧!”常善说着,又是几个响头。

  允肃此行前来,本就不是为了夺常善之命。

  他虽愤怒,但也不能未经皇上允许便轻易夺去常善的狗命,永城郡王这爵位可是先皇所赐的世袭爵位,唯有皇上能决定他的生死去留。

  他今晚来,是为了对常善施压,让他供出康亲王,制造他们之间的矛盾,让常善配合他演出一出擒王大戏。

  “常善,饶你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戴罪立功,许能逃过一死。”

  常善一听,点头如捣蒜。“我一定配合,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照办。”

  允肃深深一笑,“那好,你便从今晚开始逃亡。”

  他一怔,“逃……逃亡?”

  “逃到哪儿都好,就是不要离京。”允肃忽地撇唇,“本王看,就先躲到你藏匿涤雪的庄子吧。”

  闻言,常善陡地一震,惊疑的看着他。

  “你以为本王真的浑然不觉?”允肃冷哼一声,“嫁进王府的是绦月,塔格尔的庶女,是吧?真正的绦雪因为怀了你的种,被安置到庄子里藏着。”

  常善惊愕的微张着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明儿一早,皇上便会下令追缉你,但你放心,没有人会真的追捕你,你只要好好的躲着,静候指令便行。”

  常善一脸惊魂未定的点点头。“小王知道了,谢过王爷不杀之恩。”

  “还有……”允肃目光一凝,“塔格尔与此事可有关联?”

  常善摇头,“塔格尔怕事又无大志,能有个正三品官的头衔已够他满足,康亲王觉得他无用,又怕他坏事,并没私下延揽他。”

  听他这么说,允肃稍稍宽心。

  视线一瞥,他看着床上一动也不动的玉莲,“你的侍妾她……”

  “王爷放心。”常善一副忠谨的表情,“我会藏起她的尸体,绝不会让任何人发现,这事跟王爷决计扯不上丁点关系。”

  允肃眉梢一挑,唇角勾起一抹高深冷峻的笑意。“她等一下就醒了。”

  “咦?!”常善的身子一震。

  “本王只是点了她的穴,她没死。”允肃眼底闪过一抹黯光,“死的是一只鸡。”

  “鸡?”常善一顿,猛地意识到什么,他站起身,飞快的冲到床边,伸手往玉莲血淋淋的脖子上抹了几下,果然,她的脖子上根本没有伤口,那血都是淋上去的,他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天老爷,可吓死我了。”

  确定玉莲还活着,他转过头想再跟允肃说两句话,可允肃早已消失。

  当晚,允肃深夜入宫急禀福晋遇刺伤重之事,并说凶手潜进永城郡王府躲藏,常善恐与此事难脱干系。

  皇上一声令下,派前锋营督统率兵前往郡王府缉拿常善以厘清案情,然而当前锋营士兵赶抵郡王府时,常善已经逃亡。

  皇上勃然大怒,下令全京城戒严宵禁,不管皇亲国胄还是平民百姓,在常善未就逮之前只准进不准出,凡离京者都必须要有官府核发的路引才能出城。

  顿时,整个京城风声鹤唳,人心惶惶,那些从前跟常善交好的文武官员或是王公贵族,此时都沉潜低调,噤若寒蝉。

  带着离宫前皇后送的两支长白山千年人参,允肃回到了东交民巷的太医院。

  由于绦月伤重,不宜移动,因此暂时待在太医院里接受治疗及养护。进宫前,他命苏克哈带着喜福跟数名仆婢在此守着绦月,还调动前锋营三十名铁卫驻守太医院,以免再生枝节。

  允肃一进到太医院东边的小苑,就见苏克哈、喜福跟几名仆婢都在房外。

  看到自家王爷回来,几个人恭敬地行礼,“王爷。”

  允肃眉心一拧,神情严肃地问道:“你们都在外面做什么?福晋呢?”

  “王爷,”苏克啥恭谨地道,“福晋在房里,还没醒来。”

  “醒来没醒来,你们都得寸步不离的给我看顾着。”允肃温恼不悦,迈开大步便要走进房里。

  “王爷,”苏克哈在他推开房门之前急急地补上一句,“巫医在里面。”

  闻言,允肃一顿,停下脚步。“巫医?”

  “就是之前为王爷解了毒的那位老巫医哈萨剌。”苏克哈说。

  允肃怔愣了一下,立刻推开房门进到屋里,绕过两道绣屏,便见穿着一身五颜六色宽袍的老躯坐在床沿,拉着绦月的手。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哈萨剌,虽然之前为他解毒的是她,但他当时神志不清,对事发经过毫无记忆,再来,他向来不喜跟萨满巫师有任何的接触及瓜葛,尽管他们一直以来都受到历朝皇帝的重用,但因为不喜欢,所以即使知道替他解毒的人是谁,他也从没想过去拜会并致谢。

  看哈萨剌拉着绦月的手,他一语不发,眼神却相当警戒。

  哈萨剌转头看着他,笑了笑。

  他走近,神情冷凝,但不说话。

  “老婆子我自知不受欢迎,”哈萨剌说:“把福晋带回来后,老婆子就走。”

  闻言,允肃心头一撼,把福晋带回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萨剌深深一笑,“福晋现在正在一个只有徘徊在生死界线的人才会去的地方,她迷了路。”

  允肃向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但绦月仍昏迷不醒,未脱离险境,哈萨剌的这番话确实打动了他的心,他神情凝肃地道:“她到底……”

  “王爷。”哈萨剌打断了他,“你想要福晋回来吧?”

  “当然。”他要绦月回到他身边,不管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就算要我折寿,我也愿意。”

  哈萨剌一听,忍不住笑了,“放心吧,王爷不须折寿,福晋回不回得来,全凭你俩的缘分。”说着,她取出一条红绳,一头先绑在绦月手腕上,而后向他伸出了手。“来吧。”

  允肃毫不犹豫的将手伸向她。她将红绳的另一端牢牢的绑在他手腕上,笑视着他,“红绳千万不能松了。”说完,她闭上眼睛,摇着手上的手铃,像是在吟唱着什么般的念起了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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