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说:“这要托太后的鸿福啊。”皇太后今年要过七十大寿了。这在天雀来说是比较罕见的高寿年纪。这十年中天雀不再有大的天灾人祸,经济民生慢慢复苏,好日子似乎已经来了。
但是,皇宫中的情形却不如民间这样喜气洋洋。
太后面对即将到来的寿诞之期显得越来越心绪沉重。今天她来到赵阐远的后殿议事堂,见到那里还有几个臣子在和皇帝议事,想进去,又迟疑着在原地徘徊。
殴中的一位臣子无意间看到了,急忙起身,“太后陛下有事要和万岁说,臣等先告退了。”
趟阐远让两位臣子退下,将母后恭迎进来,低声道:“母后,怎么这么急?儿子不是散朝之后就会过去见您的吗?”
“我知道,但是我实在坐不住了。”太后焦虑地握着儿子的手,“我刚听说你给弥清说了一门亲,竟然是福雅的义女?”
提起这件事,赵阐远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是、母后是怎么知道的?”
“弥清这孩子为了这件事这些天闹到你那里,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想瞒我吗?弥清近来是怎么了?越来越放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可以顺着他?”
他很不愿意提起这件事,但是太后问到了,只能认真回禀,“弥清三年前去了幽州之后就一直对那个叫漠尘的女孩子念念不忘,我想,如果能让他娶了她,福雅必然会有所顾忌,这些年的仇恨也就能消磨一些,说不定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福雅那孩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太后叹气道:“他表面上笑得越开心,心里就越是生气。当年你让他去幽州,他甚至没有说一句反对的话,笑嘻嘻地就走了,可是他临上车前的回头一眼,让我至今难忘。这一回他若到京城来,你可千万不要再心软了,将他留在宫里,绝不能让他再像上次一样借口脱身。”
“母后,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中的戾气该化解一些了。听说他将幽州城治理得很好,百姓安居乐业,而那个叫漠尘的女孩子他很疼爱,我去信提亲他并不反对,说要当面和我商议……”
“正因为如此你才更应该担心啊。”太后顿足,“幽州城中如今只知有福雅王爷而不知有你这个皇帝,你以为这是好事吗?”
“总好过百姓继续贫困交加吧。”赵阐远说:“这些年他上缴的税款甚至超过了其他地方的总和,天雀的逐渐恢复也有他一份功劳。”
“这更加可怕。他随手拿出的钱就让全国百姓受益,他的财富显然比你这个皇帝还要多。有了这么多钱,他就算不想反都要反了,更何况……”
“母后,他也是您的亲儿子啊。”赵阐远打断母亲的话,“他好歹也是我的亲弟弟,我不信他真的会做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当年的心结再深,这些年总是解开一些了。一切等他来了再说吧。”
太后见赵阐远不愿再谈,只好叹气离开,临走前她留下,一句话,“皇儿,不是我心狠不顾他,但是我若坐视不理,只怕他要给天雀带来灾难。”
太后刚刚走出议事堂,就见书妃和琴妃都在门口忧心忡忡地等着她。
“怎么了?”太后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太后,这件事本不应该麻烦您老人家,但是……我又不敢去见皇上,怕他斥责我教导无方……”
太后笑道:“你还教导无方吗?宫里宫外、朝野上下谁不夸琼名是聪明懂事的好孩子?”
“但是这孩子最近就像是疯了一样,非要娶家里的一个歌姬为妻。”
“男人想三妻四妾倒也正常。”太后不以为然的道,“要娶就娶吧。”
“可是他不是想要那丫头做妾,而是一定要她当正妃!您知道,年前您已经作主让司空大人的女儿和琼名订婚了,说好明年节后就办喜事,现在这孩子偏偏要死要活地要退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孩子怎么会这么糊涂?”太后皱紧眉,“难道不知道以大局为重吗?一个歌姬再怎样爬也爬不到正王妃的头衔上去。”
“是啊,我劝也不是,骂也不是,他就是铁了心要娶那丫头,我实在没办法,只好来求您。”
“明天叫他入宫,我训他一顿就好了。琴妃,你又怎么了?”她发现琴妃的眼睛红肿得好像桃子一样。
“太后……我的事情比书妃的还要糟糕,正雄……失踪了。”
“什么?”太后大惊。“怎么会这样?”
“他最喜欢的一个舞姬前几天突然失踪,他居然连皇上委以他的国事也不管了,发狂似的到处去找人。昨天一晚上都没有回来,平时跟在他身边的小厮护卫都说在街上跟丢了他,一天一夜了,我实在没办法,只好来求您……”
“这些孩子真的都疯了吗?”太后大为震惊,“怎么偏偏都为了什么歌姬舞姬神魂颠倒?这些丫头难道会什么狐媚人的手段?”
“平时看来倒也端庄贤淑,不像会用什么狐媚手段。那个叫绿裳的丫头跟着琼名许多年了,因为琴棋书画都会一些,所以琼名对她跟对其他丫头不一样。我想琼名身边多个贴心人服侍是好事,没想到那丫头会有这样的非分之想,勾引得我的琼名神魂颠倒。”书妃哭哭啼啼,絮絮叨叨。
琴妃哭得更惨,“好歹你的琼名还能找到人,我的正雄现在不知道会不会落入什么坏人的手里,着了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不要胡说!”太后板起面孔,“我赵家的子孙有天神保佑,不会出事的!”
“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正雄虽然有点顽劣,但是他向来懂事,又没有什么仇人……”
琴妃和书妃哭倒在一起,太后的心绪更加烦乱,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这些事情是被人掐算好了似的,全都赶到了一起来。
此时,有太监匆匆跑来,低声禀报道:“太后陛下,福雅王爷已经到您的凤栖殿门口等候了。”
“福雅?不是说他要后天才进京吗?”太后又吃一惊,对两位妃子说:“你们的事情先等等再说,琼名不是荒唐的孩子,这些事情早晚会想通,正雄也会回来的。”
书妃和琴妃虽然着急,但是听到福雅的名字也不由得为之瑟缩了一下,只是低低地抽泣,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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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真是太后最烦躁郁闷的一天,先是听闻弥清非要娶福雅义女,一个来历不明叫漠尘的女孩子,其后书妃琴妃又跑来哭诉自己的儿子为情所迷,再后来突然得到消息说福雅提前入宫觐见。
她最怕的人就是自己这个儿子,永远都带着一丝深不见底的微笑看着她。许多年前,当她和赵阐远讨论修改遗诏继位人的事情时,无意间惊骇地发现门外有人,她冲过去一把拉开门,只见福雅站在门口,就挂着那抹神秘的微笑看着她。
那笑容,让她终生难忘,有时在梦中梦到都会惊醒。
而今……还未走到凤栖殿的门口,她周身的寒意就让她不自在起来。
那一袭白色优雅地伫立,所不同的是,在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冷艳的女子。
“母后,儿臣来得太鲁莽了吧?”福雅主动上前搀扶她的胳膊。
“福雅,你不是来信说要后天才到?”太后的身子僵硬,回头看了漠尘一眼,“这是……你的那个义女?”
“是,她叫漠尘。漠尘,来向太后请安啊。”福雅柔声道。
漠尘看了眼太后,眼神中透露出的冰冷和不屑让太后很不舒服。
“见过太后。”她只是微微躬身,并没有行大礼。
“怎么像个……”太后把刚到口边的“野丫头”三个字咽了回去,惊诧地审视着福雅的身体。“福雅,你的左臂,怎么……怎么没有了?”
“蝶衣公主最近没有回宫吗?她没有告诉您?”福雅笑道:“前几日我还见到她,她也问我这样的问题。三年前我的左臂就断了。”
“怎么从没见你在来信中提过?”虽然惧怕福雅,对他有千百种复杂的情绪,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福雅的断臂牵扯到她心中最软柔软的部分,心疼地说:“这可怎么好?断了一臂,生活该有多少不便?”
“漠尘将我照顾得很好,再说我吃饭写字都是右手,左臂没了也没什么。”福雅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断臂这样的大事只是像掉了根头发那么简单。
“再怎样那也是你的一只胳膊啊!到底是怎么断的?是被野兽咬的?还是被什么歹人伤了?”太后心疼地抚摸着那只空荡荡的袖子,反反复覆只是念着那句话,“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宫中一切都好吗?”福雅随口转移话题,“我回来的路上见一切都还是旧样,但听说除了太子之外,其他的皇子都已经出宫设府了?”
“哦,是啊。”她心不在焉地回应着,“你皇兄说他们总要有长大成人的一天,如果一直住在宫里会有许多不便,所以无论是谁,十八岁之后就允许出宫开府,所以现在那些孩子们都住在宫外了。”
“弥清呢?我可是听说了他不少荒唐事,如果他老是不长进,皇兄会很头疼吧?”福雅笑问。
这话触痛了太后心中的烦恼,她不安地看了漠尘一眼,低声问道:“我听说你皇兄有意要让弥清和……”
“母后。”福雅骤然打断她的话,“那件事先放一放,我还没有拿定主意,再说他们年纪还小,何必着急呢?”
听他这样说,太后反而宽心了,笑道:“是啊,我也说不应该着急,弥清虽然早巳经过了弱冠年纪,是该成家定定心,但是他的太子妃可马虎不得,最近这几年我一直给他物色,只是他总是看不上眼……”
福雅听着母后的感慨万千,悄悄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漠尘。刚才他虽然打断了母后的话,但是以漠尘的聪明,真的没有听出点端倪来吗?他知道入宫后这件事必然会被挑开,但是他还拿不准是否要当着漠尘的面说,还是私下跟她说更好一些呢?
他随口和母后闲聊,当母后说到三皇子和五皇子最近都为情所困时,他唇角的笑纹加深,回头看着漠尘,“是人就总会为情所困,只是早晚的问题,对不对,漠尘?”
漠尘当然明白他指什么,也就随他一笑。
足足在凤栖殿逗留了一个时辰之后,福雅才起身要走,太后立刻拦阻,“既然回宫了,又何必跑回到郊外的王府去,那地方又远,人手又少,每天你再入宫,跑来跑去实在很麻烦,不如就住在宫里吧,还怕没有你的地方吗?你以前住的千秋殿自你走后就一直没有人住过,我已经命人打扫干净给你准备妥当了。”
福雅想了想,笑道:“好啊,那就听母后的安排。”
漠尘嘴唇一动,想要对他说什么,但福雅悄悄用手按了按她的胳赙,示意她不必开口。
离开凤栖殿,有太监要为他们引路,福雅淡淡道:“不必了,这宫中的路径我再熟悉不过,千秋殿就在前面不远,我自己去就好了。”
他的话当然没有人敢违抗。
等到四下无人了,漠尘低声问:“你怎么就答应留下来了?万一他们要对你不利,燕生都还留在宫外呢。”
“不是万一,这明显是故意要软禁我在宫中,让我与外面断绝消息。”福雅冷笑一声,“我早就告诉燕生了,如果我不出去,就是宫中留宿,我若不答应,就会更加惹得他们起疑,不如大大方方地留下来,还怕他们在寿宴上杀人吗?”
他笑着,脚下忽然一停,用手一指,“到了,那就是千秋殿。”
那座看上去过于安静的偏殿门口伫立着两棵挺拔的枫树,隆冬时节,枫树叶都已凋零,但是挺秀的枝干仍傲立于风雪之中。
漠尘望着他,“这里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了?他们会不会在这里设什么埋伏?”
“先别想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了。”福雅拉住她的手,疾步跑进偏殿大门,朗声笑道:“哈!一切都还如旧!和我十几年前离开这里时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他笑得那样爽朗,仿佛这里留给他的全是美好的回忆。而漠尘早已知道,当年他离开这里时是多么地迫不得已,又是怀着怎样复杂的仇恨之心。
她没办法像他那样将自己的心事隐藏得那么好,她只是爱福雅所爱,恨福雅所恨,一切悲喜都随福雅的心情而变。
“漠尘,我的殿里有个很好的地热通道,以前每到隆冬时,先皇就会让太监们在宫外烧好热气送到我的殿里,这殿中就会四季如春般的温暖。”
福雅兴致勃勃地带着她四处观赏,“你看这口井,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井台边上被绳子磨出的痕迹清晰可见。还有这两株枫树,到了秋天最美……”
他一路说下去,忽然觉得身边的她一言不发,只是看着自己,于是侧过脸来问道:“怎么?你没有在听吗?”
“若你一直住在这里,我们便不会认识了。”她幽幽地道:“我是该谢他们,还是该为他们遗憾呢?你的母亲……好像很关心你,她刚才看到你的胳膊断了,居然是那样的心痛。”
“不必被她的几句话而说软了心肠。”福雅拉着她的手慢慢踱步,“她会为我心疼是应该的,毕竟我曾是她最得意的儿子。”
她抓住一个字眼,“曾是?”
“自从她决定将皇位让给皇兄的那日起,我与她,就断了血缘骨肉之亲了。”他脸上再没有一丝笑容,冰冷的话从齿缝迸出,仿佛在说一个和自己不相关的人。
“刚才她说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事情……与你有关吗?”
“嗯,我上个月已经写密函给墨荷和绿裳,让她们计算好日子行事。如果我来到京城中,而京中一切平安,他们的注意力自然会在我的身上。现在出些乱子,他们要分神对付我就会更费力。更何况,我也想知道这些年墨荷和绿裳对我是否忠诚如一,她们在两位皇子心中又有多大的分量?”
“看来你的计划都实现了。”漠尘问:“下一步呢?除了她们两人之外,你一定还送了不少像她们这样的女孩子到其他重要人物的身边吧?”
“朝中最重要的大臣家中都有我的眼线,但是以情致命的杀手锏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皇子年轻,血气方刚,最容易被情所困。其他人,文官爱钱,武官惜命,各人有各人的弱点,手法不能完全一致。”
“福雅王叔!”一句满含惊喜的叫声在殿外大门口传来。
福雅全身一紧。怎么?他本已得到消息说弥清今日要出宫狩猎,至少要两三天后才会回来的啊,为何他会来得这么快?
“真是太巧了!”弥清一边快步走过来,一边笑道:“我本来要去狩猎,结果昨天晚上一直在闹肚子,今天改变了行程,没想到王叔居然会提前到了。漠尘,你还好吗?”
弥清看着漠尘的神情一如当年他们初见面时一样,仿佛当年分手前漠尘对他的羞辱他已全部淡忘了似的。
漠尘向后退了一步,站在福雅的侧后面,避开了弥清的靠近,极为淡漠地回答,“多谢殿下关心。”
“漠尘,你的脾气还是一点没变啊。”弥清咧开嘴笑着,又看了看福雅,“王叔,你对漠尘一定是百般疼爱。”
“漠尘的性格就是这样,只能宠着,不能有一点逆她的意思。”福雅看到弥清时心中有点不安,故意打起了圆场,“漠尘,在殿下面前也该给我几分面子,免得人家说我教女无方嘛。”
“王叔千万别怪漠尘,她若是变得唯唯诺诺的,就不是让我钟情的漠尘了。”弥清开门见山,得意地扬着头,“我从第一眼见到她时就喜欢她这个样子,王叔,我既然敢请父皇向王叔提亲,就不会在意漠尘的冷言冷语,对不对?”
他居然说出来了!这么简单地揭开那个秘密,说得万分自然不过。
福雅猛地一捏拳头,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轻敌。
太轻敌了,还将弥清当做不懂事的男孩子,显然弥清今天是有备而来,从他的话里透露出的讯息绝没有表面这么简单,他早已猜出什么,还是看出什么了。
福雅蓦然回首,发现漠尘的眼波震荡出可怕的涟漪,她的唇色像是在瞬间被什么东西抹去。
“漠尘,这件事……”虽然想过千百次这样的情形,但是事到临头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第一句话该和她说什么。
“不……不……”她喃喃念着这个字,不知道是不敢相信这件事,还是不想听他解释。
“漠尘?”他开始觉得不安,握着她的手,只觉得那里渐渐冰凉。
眼角余光看到弥清的嘴角上挂着不合时宜的微笑,他全明白了,这果然是弥清的计谋。这个狡猾的男孩,想用这件事来离间他和漠尘的感情?但是,他如果是这么容易就被击败的人,他就不是福雅!
暂且放下安抚漠尘的打算,他漫不经心地让笑容重现脸庞,“弥清,你的婚事不是我一人能作主的,你的父皇和太后还有诸多的不安和疑虑,我看你还是先去问问他们的意思吧。我刚刚回宫,这里还有许多东西未好好整理,不便接待你这位贵宾了。”
这句话自然是逐客令,弥清只得离开。临走前他赫然看到福雅的左袖,惊异的眼神一闪而过,“王叔这三年变化很大啊。”他悠然丢下一句,笑咪咪地走了。
福雅转回头,发现漠尘已经不在那里了。
幽冷的寝殿中没有福雅儿时熟悉的温暖,因为不知他会提前到来,也没有太监为他们烧热地气。
这种幽冷的感觉可以让所有初进殿中的人不寒而栗,也让福雅有一种熟悉的耸动。他记得这感觉,因为三年前,他断臂的那一夜,空气中也是弥漫着这种味道。
漠尘的确进入了寝殿。她靠着窗子站着,以背相对。听到身后的声音她没有转身,只是轻轻地开口,“你要说什么,现在就说吧。”
空旷的大殿里,她的声音都变得虚浮不定。
“这件事……我并没有答应。”他开始艰难地解释。“弥清托皇兄来求亲,若你换做是我,你该怎样回答?”
“我……会尽量拖延,或者,干脆答应。”她缓缓转身,那对琉璃般的黑眸中盛满了奇怪的忧伤。“我若是你,应该答应下来。对,我早该想到的,绿裳迷倒了三皇子,墨荷迷倒了五皇子,还有许多像她们一样的女孩子,都有各自的去处。”
“那么,叫漠尘的女孩子呢?我买了她,给了她锦衣玉食的生活,甚至让她断了我的一臂,她该拿什么来回报我呢?她和墨荷绿裳来自同样的地方,为何不能去同样的去处?”
“停止你的猜想,漠尘!”福雅心惊肉跳地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拉近她的视线与自己相对,“虽然你和她们是来自同样的地方,但我有没有把你和她们一起当做同样的人来对待,不许你这样轻视自己,将我对你十年的情意践踏成尘土一样!”
“尘土?我不就是尘土吗?”她惨笑道:“你给与我的名字就是尘土,漠视尘土?漠然如土?我是这么理解的。不对吗?”
“不对!当然不对!”福雅恶狠狠地说:“如果你是这样想的,我会任你断我一臂都无怨无悔吗?”
他从不主动提到他的断臂,此刻突然说出了那个禁忌,就像是说出一个咒语般,让她所有的悲伤和痛苦赫然终止在他的这句话上,她怔怔地住了口,凝视着他的面容。
忽然间,她投入他怀里,疯狂地吻着他的眉眼唇鼻,“告诉我,我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还清欠下你的债?”
“相信我!一如以往地相信我!绝不动摇。”他安抚地摩挲着她的后背,帮她安下心来。“我不会把你交给弥清那个混蛋!不会把你交给其他任何一个男人!”
“有你这句话,我相信你,哪怕你将我视做棋子,哪怕你要我为了你付出我的全部。”她流着泪,泪水混合在吻中,流入他的口中,流进他的心里。
再次悚然惊动——他竟然对她动情如此之深!舍不得将她拱手让人,更不忍见她一点点的悲伤痛苦。
难道漠尘已经成了他的弱点吗?连弥清都看出这个秘密来,他这次回京城是不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不,他不能有弱点!在大事将成前,绝不能有半点可让敌人威胁的把柄!
“漠尘,回幽州城去!”他急促地下令,“今天就起程!回去,那里安全。”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她断然拒绝他的安排。“谁也不能把我从你身边拉走,除非……是你赶我走,因为你不再需要我了。”
他仰天而望,长长地低吟,“那么,为了你……就让一切提前到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