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南风皇朝的年轻皇帝——凤鸣春,英武倜傥,今日早朝过后,借朝务烦闷之由,换下皇抱着华服,由凌常风领着一小队御卫禁军陪同到芙蓉水榭赏景,而那边则早有御剑司宇文仲严谨以待。
命令御卫禁军在水榭十步之外警戒,凤鸣春、凌常风与宇文仲三人于内密谈。
久未出宫,凤鸣春一派悠闲地漫步在芙容水榭之上,好整以暇地凭栏四顾,耳边听着宇文仲口述政务,眸光却落在满池青翠的美景上。
“禀皇上,近日在我朝境内,出现了一群穷凶恶极的匪寇,为首者名唤阳鸩,已犯下数起杀人劫财之恶行,听闻最近在吞凰谷外占地为王,其地属要隘,附近县衙几次派兵力剿皆未果,造成民心惶惶,臣请缨,愿将此事早日平靖。”
看着阳光在水面上弹跳,泛起波光粼粼,凤鸣春眉峰微皱,沉声问:“宇文卿,汝乃戒律府最高领导,你若离朝,南风皇朝的律治,将何以为凭?”
戒律府是南风皇朝最高权力机关,负责制定维持秩序的教条法规,让人们遵守,并且在有人违反规定时,被赋予依权责主动侦查的权利,而拥有如此权利的机关最高领导者,便是宇文仲。
至于御剑司之名,则是凤鸣春在见识过宇文仲的高绝剑术之后,特别赐予的职名,意谓他御剑之能,堪称用剑之最,本来是想借用他的用剑之能,替他统驭训练一匹能人剑士,可是在见识过他不逊于剑术的治国之能后,凤鸣春便将南风皇朝的权力核心,委托给宇文仲看守监督了,而“御剑司”自然也成为大家对宇文仲的一种敬称,甚至这个头衔还远超过戒律府府相这个职称。
“皇上,近年朝中政权动荡,临国虎视眈眈,据臣所知,阳鸩手不已聚集百来恶匪之众,若不尽早铲除此一势力,恐引祸事。”据报那批恶匪手下,各个武艺皆是不凡,寻常捕快衙役,根本不是对手,衡量再三,宇文仲决定亲自剿匪,好减少无谓伤亡。
三年前,凤鸣春初登大宝,改元号凤天。
凤天元年,朝中发生逆谋之事,当年凤鸣春差点就遭人暗杀,当时为了查出那些乱党,朝野一片风声鹤唳,受牵连遭诛连九族之人不在少数,为此事已耗损国本甚剧,至今却仍无法揪出幕后原凶,碍于此,南风皇朝才会到今天,仍然无法困泰民安,思及此,凤鸣春不免感到有些颓丧:“难道皇朝之中,已再无能人?”
面对此一询问,宇文仲眸光湛然,抿唇不语。
凤鸣春见他神色严肃刚正,长叹一声,正欲开口,却被凌常风抢先一步:“臣愿前往。”
“凌卿?”凤鸣春的视线转落到双眉紧蹙,眉心郁郁的凌常风脸上,圣颜略有不安:“朕见你近日心事重重,怕是不适合接此任务吧?”别说他这个主子不体恤臣下,剿匪之事何等凶险,他可不想平白推人犯险。
“回皇上,微臣足堪此任。”听闻小王爷府近日已在筹措婚礼之事,心灰意冷的凌常风,只觉满心懊恼不能自己,只想借忙碌的工作来麻痹受创的心。
黑眸淡扫凌常风郁结的神色一眼,凤鸣春摇头,“凌卿,你该知道朕身边能信赖的人不多,朕不能错下决定。”明知他心里藏事,还让状况不稳的他去剿匪,如果有个万一……
从凤鸣春尚为储君身份时,就已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从先帝卧病开始,历经了皇子间的争权夺利,到最后终于接掌大印,在皇朝百废待举之际,又遇上前朝元弘年间的权臣叛乱,这些种种,对一路跟随而来的凌常风与宇文仲来说,算是感触最深的。
“微臣惶恐。”凌常风头一垂,拱手抱拳道:“请皇上相信微臣,定不辱圣命。”
既然心爱的女人都要投入他人的怀抱了,他还不如将心思放在朝廷社稷之上,就算真有什么万一,他也毫无牵挂。
反正,爱的人爱不到,与其眼睁睁的见她另嫁他人,不如一一
凤鸣春双手负在身后,眼神凌厉,思忖半晌正欲拒绝,宇文仲却已开口缓颊:“皇上,凌统领既然有心,不妨成全,臣会适时给予支援,毕竟百姓之危迫在眉睫,也不容再拖。”
“宇文卿?”凤鸣春眉梢微动,瞅看宇文仲一眼,而后者则回予他一个眼神,凤鸣春终是妥协。
“好吧!凌统领此事交给你,望你小心再三,一切以安全为要。”凤鸣春殷殷嘱咐着。
“微臣遵旨。”凌常风低首称是,不久便被凤鸣春先行遣离。
待凌常风前脚刚走,凤鸣春马上开口问宇文仲:“宇文卿,你这是何意?”
“皇上……”宇文仲从容不迫的开口,“是否听闻小王爷即将娶亲之事?”
“十三皇弟?”凤鸣春微愕,此事与他何干?
宇文仲深吸气,睫微垂,语气谨慎地说:“小王爷将娶之妻,便是凌统领爱慕之人。”
早注意凌常风神情有异,宇文仲曾唤来他身边亲近的属下问其原委,将所得线索东凑西拼后,又派人前去凌府打探,才了解事情真相。
“什么?”凤鸣春大感震惊,但一瞥宇文仲脸色,随即明白。这种手法已不是第一次……凤鸣春其实很明白。
“朕,懂了,十三皇弟是想逼凌卿去抢亲。”强抢王爷之妃,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也难为凌卿能强压下此等委屈。
“小王爷有何心思,臣,不懂。”宇文仲拘谨垂眸。
见宇文仲眉目低垂,凤鸣春眸中掠过复杂神色,沉吟半晌才道:“凌统领之事,朕心中已有定见,宇文卿就多费心帮忙处理剿匪之事。”
“臣自当尽力,只是……”宇文仲吞忍话语多年,终是忍不住的出言相劝:“皇上,顾念情分固然是好,适时退让也属常情,但若一味纵容,长久恐酿祸事。”有些事情可以得过且过,但有些事情,若继续睁眼闭眼,迟早会造成难以弥补的憾事。
宇文仲之言,撼动了凤鸣春的心,看着宇文仲,迎向那双犯颜谏诤的眸,他喉头动了动,感觉口中干涩,许久他才缓缓颔首,叹息道:“此事……朕会好好地斟酌。”
手足之情,君臣之义,孰轻孰重,是该好好思量的时候了。
出发欲前往吞凰谷剿匪的前三日,凌常风因按捺不住满腔的郁郁之情与思慕之心,他借整备行装之便,单骑快马赶到小王爷府外时,已是入暮之时。
抬头瞧见小王爷府外悬挂红灯,系结彩绸,凌常风只觉胸口满满的痛。
为什么他满腔热血所爱着的女人,居然会因为算命的一番话,轻易地将他摒弃在心房之外?甚至还草率的点头答应欲嫁他人为妻?
种种不解与满心困惑,让凌常风内心痛苦不已。
望着眼前的朱门深锁,楼院深深,凌常风内心翻揽着许多情绪。
他伸手自怀中掏出当日赵盼盼替他止住手臂上的伤,而缠绑的茜红色布,柔软的质地与干净的红艳色泽,总叫他情不自禁反覆陷入与赵盼盼初识的那日。
凌常风手里捏着那色布,心里喃喃一一
盼盼……你我若尚有缘分,你便踏出这小王爷府大门,让我最后再瞧上你一眼……
在你嫁作他人妇之前,最后一眼……
心里才正期盼着,王爷府内就传来意牢的声响,凌常风心房一紧,连忙侧身躲避。
率先走出王爷府大门的是赵家二老还有赵晏祈,以及随后跟出的是赵盼盼与凤栖梧主仆。
“盼盼啊!送娘到这里就好,屋外风大快进屋去。”多日不见爱女,赵母耐不住思女之情,硬是拉着赵大勇与儿子陪她来看女儿。
一身亮丽,且在礼仪房学习许久的赵盼盼,已有了脱胎换骨的气韵,她含笑盈盈的应道:“娘,再过半把月,女儿学习完所有的礼仪课程,便能返家待嫁,你就别再为女儿操心了。”知晓娘的牵挂,赵盼盼贴心地说。
“嗯,娘知道,娘很高兴你找到了可靠的归宿……”赵母边说边掉泪,一旁的赵大勇瞅着眉头紧皱,随即扯开大嗓门嚷嚷。
“你这娘们就只会哭……还不快趁天没黑前回家。”就说女儿留在小王爷府是学习当个称职的王妃,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岳父大人,真不留下来吃过晚膳再走吗?”风栖梧很贴心的善尽准翁婿之责,陪着赵盼盼一道送前来探视女儿的赵家双亲返家。
“不用了,我女儿还没有正式过你凤家大门呢!等名分定了,还愁饭会少吃你一顿吗?”赵大勇天生粗人,不兴文绉绉的那一套。
“岳父大人说的是,路上还请慢走。”凤栖梧含笑依旧,右手臂极为自然的轻搂赵盼盼的腰,而赵盼盼则为了不想让爹娘担心,也很配合的在唇边漾着笑花。
一切看起来皆是那么的和谐与恩爱一一
但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凌常风攥紧的拳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现在的赵盼盼,看起来是如此的幸福……一点也没有怀念旧人的惆帐之情,会痛心、会伤心的人,只有他一一凌常风。
牙根咬得死死的,心房揪得紧紧的,在看见那对朱红大门再次合上后,他望着那悬挂的红灯笼,只觉得一颗心似被蜡油淋过,疼痛麻木的感觉,让他在一阵风吹起时,缓缓松了手劲,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大门合上,凤栖梧便恢复冷淡的态度,抛下赵盼盼,与寂影快步走回房。
瞅着眼前一点也不爱自己的男人背影,赵盼盼只觉得满腹委屈,她咬着唇低头与凤栖梧走相反的方向欲回房,却意外瞧见天外被风卷来的一块布。
一块样式色泽极为眼熟的茜红色布。
赵盼盼将色布抓在手里仔细打量,确认这块色布是出于她赵家之手,若她没有猜错,这块布应是当日缠在凌常风伤臂上的那一块。
“常风……”赵盼盼心儿怦跳的厉害。
抓着色布,脚步急急忙忙的奔向大门,一双因不安而颤抖的小手,试了几次才顺利将门栓打开,她急着冲出门外,想见到那张日夜思念的俊颜。
在府外四处张望,却没有瞧见熟悉的身影,赵盼盼手里紧攥着色布,眼泪已控制不住的一嘀滴直落……
一定是常风来看她了……
他还是那么爱她,可是刚才常风一定瞧见凤栖梧搂着她的亲密模样了。
常风……常风……他一定恨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