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她,让她等了这么多年?”
安以风笑了,笑得有点苦涩:“我不离开她,还能怎么办?小安,你知道吗,每次我被人追杀,我都很庆幸……你妈妈没在我身边。”
是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让女人痴心地等待,男人沉默地隐忍。
即使爱在心里溃烂,触痛每一根神经,也不愿意放手……
他真的很好奇,爱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不记得过了多久,天色渐晚。
蜿蜒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十几年的岁月没有改变安以风一丝一毫挺拔和霸气,因为那是镌刻在骨血里东西。不过深灰色的外衣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随性。
安以风坐在他身边,问:“心情不好吗?你不是一直想去英国,你该高兴才对。”
什么叫明知故问?这就是。
安诺寒深深吸了口气。“我担心沫沫,我怕她接受不了。”
“放心吧。”安以风拍拍他的肩,语气和表情像是在安慰他,说出口的话却差点让他呕血:“她连你和别的女人‘偷情’都能接受,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我……”面对这样讽刺,安诺寒暗暗咬牙。“爸,你根本不了解沫沫。她不在乎我跟多少个女人上床,她在乎的是我能不能守在她身边。”
“你怎么知道她不在乎?”
安诺寒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他看着沫沫成长,沫沫的心思他太清楚了。她想嫁给他,不是爱他,而是她怕长大以后嫁不出去,随便抓一个男人以备不时之需。
他并不介意,也愿意等她到十八岁,因为他相信沫沫长大了,自然会明白何谓爱情,何谓亲情。
到时候,他这个“哥哥”便可以功成身退,把她交给真正爱她的男人。
可是,目前这个局面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
安以风看看他纠结的眉峰,没再逼他:“小安,如果你实在不想娶沫沫,就算了!你去了英国以后,也别再跟她联系……”
他惊异地抬头。“为什么?”
“沫沫需要时间,慢慢淡忘你。”
“我做不到。”安诺寒一口回绝。他不认为沫沫会忘记他,更不能允许沫沫忘记他。
“做不到你就娶她!以后一心一意对她!”
“……”他同样做不到。
“你不想娶她,没人拿刀逼你,可你必须让她习惯没有你生活。你不要给她希望,又不要她。”
他很想说:要她?!你说的容易,你要一个给我看看!
那是沫沫,在他怀里长大的小妹妹。
他们的感情是十三年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他疼她,爱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唯独一件事……
对他来说,太为难了!
“爸,我不是不想要她,是不能要她。我从小看着沫沫长大,我当她是我亲妹妹!你让我怎么跟她……”安诺寒揉了揉短发,无法启齿。
要她?把那么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儿抱上床,脱下她的衣服,分开她的双腿……
他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你到底想怎么样?”安以风有些怒了。
他想做她的哥哥,一辈子宠着她,陪着她,看着她恋爱,嫁人,一生无忧无虑地活着。
这个要求,过分吗?!
不等他说话,安以风已经做了最后决断,且态度十分坚决:“毕业之前不许回澳洲,也不许给沫沫打电话,直到沫沫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他刚想反驳,安以风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沫沫说她不想看见你,听见你的声音,你别再去招惹她。”
“她真这么说?”
“是。”
直到他离开澳洲,沫沫都没再和他说一句话,也没去机场送他。
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他不知道沫沫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们所做的一切无非希望她快点长大!
在英国度过的第一天,安诺寒拿出手机,对着屏幕上沫沫的照片看了一次又一次,越看越烦躁,最后,只能删了。
第三天,他的耳边总会响起沫沫的声音,一遍遍喊他:“小安哥哥”。
他开始担心她乱吃东西,担心她在楼梯上摔倒,更担心她想念他……
第七天,他在街上的橱窗看见一只加菲猫,久违的惊喜涌起,他买了一个放在寝室的床头。
晚上,他抱着加菲猫,失眠了!
失眠的夜里,他回忆起自己的过去,意外地发现所有的记忆的片段都有沫沫天真的笑脸。
不经意间,有一种无法说清楚的感情填满他的胸口,不似亲情,不似爱情,更不是友情,好像是一种超越了界限的感情。
分别十五天了,沫沫一直没给他打电话。
越洋电话中,安以风在无意中提起沫沫病了,而且已经病了三天。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震得玻璃发颤。
电话那边云淡风轻地回答:“你不用担心她。医生说她没事,肺炎而已。住院治疗十天半个月就能好。”
“肺炎?!”而已?!
“你放心,你走之后沫沫变得非常懂事,坚强!她病了都不告诉任何人,每天按时起床去学校上课,要不是她晕倒在学校,我们都不知道她生病。”安以风还特意告诉他:“你千万别给沫沫打电话,现在的她最脆弱,最需要安慰……你要让她明白,不管她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能再关心她。”
想到沫沫在深夜缩在被子里咳嗽着,偷偷哭泣……
安诺寒捏着电话的手指越握越紧,手机在他手中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小安,这种时候,你千万不能心软。你狠下心,沫沫才能……”
“你别再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安诺寒从没像此刻这样崇拜过自己的父亲。他明知一切都是陷阱,依然心甘情愿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挂了电话,安诺寒以最快的速度拨通沫沫的电话。
当他听见沫沫干涩的声音,他真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抚慰她,对她说:无论疾病,灾难,还是死亡,什么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没有安诺寒的日子,一天依旧是二十四小时,海水依旧潮起潮落,丝毫没有改变,沫沫也照旧上学,放学,吃饭,睡觉。
所有人都以为她很坚强,她自己也这么以为。
直到有一天,她晕倒在音乐教室的钢琴上,《命运》轰的一声中止。
之后,她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剧咳不止,吃什么吐什么……
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想念一个人的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每一下呼吸都在想。
她抱着影集,一遍遍地看。
指尖轻抚过他每一个温柔的笑……
她对着照片傻傻地说:“过你想过的生活,爱你想爱的人吧,我会学着独立,不再依赖你……”
静夜,震动的手机将迷糊中的沫沫吵醒,她连看电话号码的力气都没有,按了一下接听键,声音嘶哑:“Hello!”
“有没有想我?”安诺寒的声音刺痛她的耳膜。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猛然坐起。“小安哥哥?”
“你声音怎么哑了?”
“没有……”她清了清喉咙,发现声音喉咙还是哑的,只好说:“可能昨天和朋友唱歌唱多了,有点哑,没事的。”
“哦……少吃点冰激凌,多喝热水。”
“嗯。”
电话里再没有他的声音,但微弱的呼吸声表示出他还在,而且双唇离电话很近。
她把电话贴得更近些,以便听得更清楚。
她已经好久没有听见过他的呼吸声了。
“还在生我的气吗?”他终于开口。
沫沫无声地摇头。她从来没有生过他的气。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她说话,安诺寒又说:“入学考试考完,我就回去看你。”
“什么时候入学考试?”她立刻问。
“年底。”
“……”那就是说还要几个月时间,她升起的希望又破灭了。
“沫沫……”他停顿了良久,才接着说:“你别想我。我不在你身边,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他的声音比她记忆中的还要温柔。
她用手捂住电话,极力地压低自己的哭声。
“你哭了?”
“没……有。”她深呼吸两下,试着让声音听上去很平静。“我还有事,改天再聊吧。”
她挂断电话,爬在被子里低声抽泣。
既然选择了要走,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
他到底知不知道,最折磨人的就是他这样反反复复地变幻莫测。
电话又响了。她接起来,大吼:“我不用你管我!没有你在,我过的别提多好,我吃的好睡得好……”
“我很想你!”
“……”她忘了后面的话。
“看不见你,我吃不好,睡不好,别提过得多不好!”
“真的么?”沫沫怀疑地问。
他笑了,声音里都是笑意:“真的,你嫁给我吧。”
她擦干眼泪,心情豁然开朗。“什么时候?”
“等你长大的时候。”
她知道他在哄她。她每次生气不理他,他都会说这句话。因为她一听见这句话明知是假的也高兴得晕头转向,完全忘了为什么生气,傻傻地憧憬起他们结婚的情景。
“我带你去希腊,好不好?”
“希腊?我听说在那里结婚能受到雅典娜的祝福,两个人会一生相爱,永不分离。”
“雅典娜是智慧女神,不负责这个事。爱神是阿佛洛狄忒。”安诺寒更正说。
“我不管,我就喜欢雅典娜!”
“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他笑着问:“还生我的气么?”
“生什么气?”
“不气就好,早点睡吧,明晚我再打电话给你。”
“好!小安哥哥,再见!”
“晚安!”
放下电话,她还沉浸在私奔去希腊的幻想里。
梦里,梧桐树下,光影斑驳,他牵着她的手走过林荫小路,走进古老的教堂。
他在雅典娜的浮雕之下起誓,会永远爱她……
放下电话,他也在憧憬。
他牵着她的手,不再分离,不论他是否爱她,他都要好好照顾她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