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怡然的肚子在这时也渐渐大了起来,刚开始像是吃太多那样,有点圆,后来慢慢鼓起,看得黎子蔚这个准爸爸,每天晚上都要摸一摸,并且乐此不疲。
秋天时,邵怡然肚子更大,也开始有胎动了,她能感觉到孩子在踢,满心都是幸福感。
中秋那日,黎家办了赏菊宴,请了不少来往的商家,男女分席,各自敬酒吃菜,邵怡然不用张罗,乐得轻松,大吃了一顿。
宴席一撤,众人在金风送爽中听唱曲,几个女说书人轮流上来说段子,逗得太太、奶奶们大笑,气氛分轻松偷快。
黎子蔚喝了点酒,但没醉,就是酒气醺人。
邵怡然并不生气,在这种场合之中,他不喝点酒说不过去,幸好他一向很有节制,会喝,但不会放任自己喝醉。
回到腾语院梳冼过后,换了衣服,夫妻俩躺上床准备睡觉。
看着百花帐顶,邵怡然心情好得不行,「孩子真听话,我到现在不孕吐,也不水肿,除了变胖,也没其他征状,宝宝太乖了,等他出来我要好好亲上一亲。」
黎子蔚侧过身,摸着她的大肚子,「不知道是男是女。」
「你喜欢男孩女孩?」
「想要个贴心小棉袄。」
邵怡然欢呼,「我也是。」
「将来给她招赘。」
「没错没错。」邵怡然激动地拍着床铺道:「不要嫁人,招赘,女婿敢欺负她,我们就把他往死里打。」
她想生个女儿,每天给她打扮得漂漂亮亮,还可以穿母女装,她穿越到古代,也参加过不少宴会,真没看过哪个奶奶跟小女孩穿母女装,到时候一大一小打扮得一样,那多有趣。
有了小棉袄,在她长大前就抱在怀里宠,等长大了,替她选个好夫婿,在家成亲,爹娘罩着,一辈子也不用怕。
黎子蔚就想得比她更远,「以后再给她生弟弟,就算我们不在,她也不用怕。」
邵怡然深以为然,想到那日黎翠雨即将嫁入李家,黎家四个爷异口同声要给她当靠山,说老实话,她看了真的很感动。
当然,那天最重要的就是黎子蔚跟黎老太太说的那句——「院中有怡然足矣」。
她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甜,原来这个小伙伴这么喜欢自己啊,可以借机收一个姨娘都不肯,姜宁花虽然脑子不太好使,倒是个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的美人儿,有这样的仙女当床伴,大部分的男人只怕都是愿意的。
说来古代的男人可有妻有妾有通房,真是罪恶啊。
「对了,明天如果天气好,我要跟大伯娘、姜宁儿去李家看看翠雨。」
「嗯?翠雨怎么了?」
邵怡然侧过身子看着他,「那李四爷原来也有个表妹,姓管,翠雨入门后,管家表妹就收为管姨娘,不过李三太太疼爱这外甥女,直接把院子的管辖权给了管姨娘,美其名是让翠雨好好准备怀孕,其实就是偏心。
「翠雨争不过婆婆,又不想去烦李四爷,忍了两个月忍不住,透了消息回家,大伯娘这才知道女儿被欺负,刚刚问我能不能一起去一趟,我自然说好。」
「这事情可大可小,你们先走一趟,如果李三太太还是胡搅蛮缠,我就跟子衿去找李四爷,让一个姨娘掌院子,看是李家丢脸还是黎家丢脸。」
邵怡然在内心吹了一个口哨,这样说话的黎子蔚真的很帅,「我准备明天摆官夫人的架子,吓吓那姓李的老太婆,有的人就是欺善怕恶,本姑娘就让她看看什么是坏人。」说完还龇牙咧嘴的,重重哼了一声。
黎子蔚看了只觉得好笑,「怀孕不是坐牢,你哪里都可去,不过一定要当心。」
「我会注意的。」
黎子蔚顿了顿,「其实今晚的宴会,大伯父也问了我事情。」
「说。」
「他问我愿不愿意归宗。」
邵怡然心想,这真是大事,黎宗三是被逐出家门,名字已从祖谱上被划去,连带着黎子蔚的也被划去,现在问归宗,就是问要不要再写上来。
跟黎家当亲戚好处多多,享受了家人的优点,又不用被管,当然,像黎子蔚或者她偶而替黎家出出面,这没问题,反正不会少一块肉,大家都合作愉快,但归宗就是变回一家人,他们能享受到更多的权利,自然也得尽更多的义务。
邵怡然问:「你怎么回答?」
「我说要跟母亲还有你讨论一下。」
「大伯父怎么突然提这个?」
「他可能跟子衿也讨论很久了,即便有万大人在,若我想要再往上爬,上下打点疏通的银钱也要不少,我自己是没这么多银子,可归宗了,这笔银子就会由黎家出,我便不用烦恼银子问题,但归宗自然得帮忙生意,绝对不可能袖手爱观,亲族有什么事情,也不能缺席,这是交换。」
「银子,我有啊。」
黎子蔚觉得自己听错了,「你有?」
「一万多两,我有,我连三十万两都有。」
黎子蔚真的惊到了,「你哪来这么多钱?」他知道邵怡然的父亲很早就离家,祖父又是读书人,就算过得不错,在他内心也是几千两的身家,没想到连十万两都有。
「我家祖上几代都是做生意的,到了我祖父读书,先祖留下很多财产,而祖父的学生若是进入官场,也会找时间回来探望他,这个送几间铺子,那个送几座园子,二、三十年下来,多得不行,所以我什么没有,银子最多了,你想重回黎家,那就归宗,若不想,那就当亲戚,你不用烦恼。」
黎子蔚回过神,失笑道:「倒是我小看你了。」
邵怡然嘻嘻一笑,不语。他们是夫妻,是生命共同体,她很高兴他没有说「我怎么可以拿女人的钱」,女人的钱怎么了,男人的银子也好女人的银子也好,能打点前程就是好银子,等他更上层楼,她也能过得更好啊。
黎子蔚没那么想归宗,但又想有好前桯,正觉得难以取舍,突然间问题解决了,内心顿时轻松起来,至于银子,等他将来更上层楼,有了空,自然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做生意,身为现代人,他脑子中有一百种赚钱的方法,到时侯再还给邵怡然就是。
他不是只有自尊没有智慧的那种人,能够同时衡量眼前跟以后,那才是真正的大人。
隔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倪氏带着邵怡然跟姜宁儿出发前往李家。
李家不远,坐马车不用一个时辰,很快就到了。
李家是超级大家族,光是老爷子就有三个,当然不可能全部的人都在,但跟黎翠雨比较有关的李家女眷倒是都出现了,一个老太太,三个太太,四个奶奶。
中秋刚过,一伙人先说起中秋的事情,说自家请的戏班子着实不错,又说女先生的故事挺有意思,十几个女人在厅上,说说笑笑,就像一般交际一样。
邵怡然看到黎翠雨,放心不少,神色平和,看不岀一点不如意。她不由得心想,果然是倪氏精心教导岀来的嫡女,越是遇到事情越是得镇定,越是吃不下饭,越是要吃完,才不会给人看笑话。
茶水换过两次,倪氏这才进入主题,「我虽然在黎家也掌管院子,不过比起亲家老太太那真不算什么,所以有件事情倒是想请教一下亲家老太太。」
李家昨天也开赏桂宴,李三老太太已经累了一天,听说今天黎家那个官夫人要来,这才勉强打起精神陪着,眼见终于进入主题,内心松了一口气,「我也不过虚长几岁,亲家太太不用客气,有什么事情大家说出来一起讨论讨论。」
「黎家把女儿嫁入李家作正妻,本是求两姓之好,但李家却把院子的账本跟钥匙都给了管姨娘,这是何故?」
李三太太笑说:「哎哟,这不是我疼媳妇嘛,我喜欢翠雨喜欢得不行,希望她快点怀上,才想让她轻松些,这是我身为婆婆的一番疼惜,亲家太太可别误会。」
邵怡然微笑道:「亲家太太,我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您当年可有为了备孕,而把管家权交给姨娘?」
李三太太被问得噎住了,当然没有,可她如果说没有,那不就是自打嘴巴?
邵怡然继续问:「看样子是没有了,亲家太太自己都不愿意的事情,怎么就替我们姑奶奶作主了,我们姑奶奶可不是没娘家的人,还是说,您看不起我们黎家?」
「哎哟,黎夫人,您说这话可是冤枉我啊,我家老爷跟黎大爷可是好朋友,我怎么会看轻黎家呢。」李三太太一边解释,内心觉得奇怪,不明白黎家人怎么说杀上来就杀上来,而且开门见山直奔姨娘管家的问题,偏偏对方是官夫人,自己只能虚与委蛇,得罪不起。
倪氏见状,跟着追问:「亲家老太太,我只问一句话,这院子的管辖权,李家是给正妻呢,还是给姨娘,若李家的规矩是给姨娘当家,那我们李家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事情到这边,李三老太太无法再继续装傻下去,只好说:「老三媳妇,你是怎么搞的,你要安置娘家外甥女,可以,但怎么样也不能压过正妻去啊!」
李三太太苦着一张脸道:「媳妇回去就让露儿把钥匙交出来。」
闻言,黎翠雨神情一松。
倪氏却道:「这可不行,万一我们回去了,亲家太太却不让管姨娘把钥匙账簿交出来,那我女儿不是又要吃亏,我们可不是闲着没事,天天跑来问,我看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让管姨娘直接把东西交出来。」
李三太太无法,只好命下人去让管露儿将账簿钥匙交出来。
不一会,门外走进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妇,她手捧着盘子,上面有钥匙跟账本,一脸不甘不愿,颇有倨傲之色。
倪氏知道这就是管姨娘了,心想,死小蹄子,主母的家人在都这样嚣张,背地里恐怕也不会听话,正想教训,就听黎翠雨道——
「母亲,我这里有管姨娘的姨娘契,您拿着,这姨娘我管不来,您带回黎家替我管教,等听话了,再还给我。」
言下之意,要让倪氏直接把管露儿带回黎家,不让她留在李家了。
管露儿听了就是一呆,回过神后马上转向李三太太,一下红了眼,「姨母替我作主。」
李三太太见到外甥女受委屈,立刻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露儿可是给你磕过头,你也同意过门的姨娘,怎么可以把她送去你娘家?」
倪氏立刻变身为护雏母鸡,「如何处置姨娘不过是主母一句话,亲家太太,我就问你,你这一辈子没发落过姨娘吗?看你这神情是有的吧,你都发落过姨娘,怎么就不准儿媳妇发落?今日我拿了这姨娘契,就要带管姨娘走,不让,我就去告官,看律法站谁那边。」
李三太太生气了,「媳妇,你真要这样跟我作对?」
黎翠雨神情坦然,「母亲放纵管姨娘欺压媳妇,下人对她忠心耿耿,要什么有什么,却对媳妇虚与委蛇,母亲明知道媳妇苦,却视而不见,媳妇便只能自己给自己争,不然以后李家后院不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听到这番话,邵怡然心想,黎翠雨被现实逼得长大了,李三太太偏爱外甥女,李四爷又不管后宅事,这样下去黎翠雨只会闷出病,不会有人感激她贤慧,下人也只会嘲笑她没用。
古代的主母很可怜,一旦她松懈一点,马上会有人想骑到她头上,像李家这样,表妹姨娘,更麻烦。
邵怡然挺着肚子站起来,从黎翠雨手中拿过管露儿的姨娘契,「管露儿,你的契约在我们黎家手上,你不跟着走也行,我岀门马上告你是逃奴,逃奴是打死不论的,你想在黎家好好学规矩,还是想被打死,自己想清楚吧。」
管露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抓住李三太太的衣角。
李三太太也没办法,姨娘的生死就是主母的一句话,黎家人都上门了,还有个官夫人坐镇,她可没胆子在这种情形还护着管露儿。
邵怡然见镇住她们,又拉起黎翠雨的手,笑说:「我三年前到京城,不过是个寄居孤女,你却没有丝毫看轻我,从第一天就对我无微不至地照顾,拉我游园赏花,还介绍好多闺阁姑娘给我认识,每天都过得很开心,现在我们各自成亲,虽然不能像以前一样常常在一起,但情感不变,反正我在府中也没事,你若受委屈,不用忍,写信回来,我跟大伯娘一定上门替你讨公道,黎家四个爷们,你可不是没有娘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