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小姐,你想要什么?」杜媚儿虚弱地问。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你掌管中馈,不知道为何我这西偏院十年没有领到月银?不知何时你这位掌中馈的姨娘,要将你欠了我这西偏院十年的月银给还清?」
「给,给……我马上让管事将这十年来该给你的月银给你……」
「一般行情,有爵位府上的嫡长女一个月的月银是六十两,嫡长子一个月的月银是八十两,还有每季八套衣裳、两套头面,三节跟过年的还另外计算,奶娘一个月的月银五两银子,一等丫鬟是四两银子,每季两套衣裳,还有三节跟过年的福利。这样好了,我们西偏院一个月全部月银就算你一百七十两银子,十年就两万四百两,我看你就给我个整数,两万五百两。」
听到这数儿,杜媚儿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很想对她咆哮,让她吃大粪去,可是她这话真的吼不出口,她已经痛到全身发抖,甚至还有些尿失禁的感觉。
「你只要把你这十年来欠我们西偏院的月银还清,我就马上拔了你身上的金针,你也可以不给,也别以为你自己把金针拔了就没事,我只能告诉你,有什么后果别怪我。」
听到她这么说,杜媚儿心头刚冒出的念头马上被打破,自己拔针后那后果她肯定无法承受。
「我给,我给……秋玉……马上去找林管事……先拿两万五百两银子过来……回头我会跟他对帐……」杜媚儿在心里把楚绫痛骂一顿。「大小姐你看,我已经让人去取银子了……你可以先帮我把金针给拔了……」
「杜姨娘,你当我是傻子吗?什么叫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会不知道?」楚绫哼笑一声。
杜媚儿磨着牙在心底不断咒骂,该死的何灵,当时怎么不直接淹死,留着祸害她,一下子让她的私库少了两万多两,这笔帐她迟早要讨回来。
不一会儿,林管事气喘吁吁的跑来,顾不得擦掉满头汗,惊愕的看着倒在地上,已经痛得号不出声音的几个下人跟杜媚儿。
「敢问夫人,您这……」林管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问。
「林管事,不知道你领的月俸是跟杜姨娘领的,还是跟侯府领的?」楚绫问道。
林管事的眸光闪了闪,一时间竟然答不上话来。
「你要是跟杜姨娘领的,麻烦你现在就把侯府管事职务给卸了,到杜姨娘的牡丹阁去当管事吧。」楚绫冷声道。
林管事的嘴角抽了下,马上转身赔不是,「大小姐,老奴是进到屋子看到夫人倒在地上,一时情急,忘了先向大小姐问安,还请大小姐见谅。」
「这也不能怪你,你身为侯府管事,任由一个妾室坐大,自称夫人却不纠正,反而跟着
称她为夫人,可见你的眼力不是很好,脑袋不是很清楚,记不得这侯府里有几个夫人。」楚绫酸了林管事一把,「也许我应该写信去问问父亲,是不是该让你回家养老了。」
「这……」林管事被这么一嘲讽,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大小姐,是老奴失了分寸,请大小姐见谅,老奴日后不会再犯。」
再怎么说,何灵是侯府的嫡长女,侯爷跟老夫人不在,侯府里任何人的身分再大也没她大,即使她被杜媚儿苛待多年,也改变不了她的身分,因此就算不甘心被她这样讽刺,也要先暂时将这样的情绪压下。
「你也别多浪费唇舌解释或是求饶,我不想听,银子你拿来了吧?」楚绫手心向上就要拿钱。
林管事将银票拽在手中,犹豫着是否要交出去。
杜媚儿这时挤出了力气,喊了声,「给她。」
林管事看了脸色惨白的杜姨娘一眼,这才将手中的银票交给何灵,「大小姐,这是两万五百两银子。」
看着他们眼神的交流,还有林管事眼底流露出对杜媚儿的不舍,楚绫在心底冷笑一声,她可不相信这两人私下没有猫腻。
楚绫算了下,确定银票上的数字无误后,交给身后的喜竹,「收起来。」
「大小姐,现在可以把我们几个人身上的金针给拔了吧?」杜媚儿痛到全身颤抖。
「当然,我是很守信用的,不过在我拔针之前——」楚绫出其不意地往杜媚儿嘴里丢了颗药丸。
「大小姐,您给杜姨娘吃的是什么?」林管事紧张的问道,在何灵面前,他不敢再称呼杜媚儿为夫人了,就担心她真的修书到边关,让侯爷下令命他回乡种田。
「没有什么,就是让她安分的药,她今天踏出这里,只要她又起了心思,想对付我西偏院的人,那她就会肠穿肚烂,别怪我没有警告你们。」楚绫将落到颊边的发丝勾回耳后,若无其事的说着,「以她这些年对付我跟宇儿的手段,我这样对她已经很仁慈了,我要是下狠手,她跟她那群作威作福、狗仗人势的刁奴,现在就可以拖到乱葬岗去了。」
「大小姐,好歹杜姨娘也算是您的姨母,您这样对她……」林管事为杜媚儿抱屈,「您难道不担心老夫人回来,追究您……」
「一旦祖母知道杜姨娘这十年来的所作所为,你以为祖母会任由一个辜负她期望、假借她名义虐待她孙子的女人,继续留在侯府吗?!」
当年何老夫人会把中馈交给杜媚儿,也是看在她们是亲戚的分上,杜媚儿应该会照顾好她的孙子孙女,没想到这女人阳奉阴违。
不过这何灵也真是个没用的软包子,堂堂一个嫡女,当年也已经是懂事年纪,竟会被一个姨娘给欺负到这种地步而不敢吭一声。
「大小姐,恕老奴多嘴,不管如何,只要老夫人没有收回中馈管事的权力,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就是杜姨娘。」
「林管事,你这是在恐吓我?」楚绫眼一眯,锐利地瞪着他。
「老奴不敢。」林管事连忙鞠躬道歉。
「告诉你,我对掌管中馈一点也不感兴趣,如果杜姨娘还想用以前那种方式来对待我们西偏院的人,我不介意修书一封送到边关给我父亲,届时,她很快就会嚐到被扫地出门的滋味。
「你们别以为我只是在吓唬人,你们应该知道有一种送信的动物比八百里加急还要快,叫做信鸽,不用一旬时间,信就会送到我父亲手上,而我手边正好有几只信鸽,且已经跟我父亲通上信了,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修书去问问我父亲是不是真有这事儿。」楚绫扬着笑,眯着眼,盯着脸色很难看的几人。
她不知道这年代拚不拚爹,但是有一个背景这么雄厚的爹,不拿出来借用唬唬人,太对不起自己了。
「我相信只要父亲接到你们的信,两相对照下,杜姨娘就会被我爹休弃出门,杜姨娘年纪一把了还要被休弃,这可是很难看的,对了,被赶出侯府后,还得承受肠穿肚烂的痛苦。」
杜媚儿心里清楚得很,因为当年的计谋,何远对她是厌恶至极,也因此这十年来他才从不请命回京,要是他知道她虐待云沫的儿女,恐怕不只是一封休书将她扫地出门,而是提刀从边关赶回要她的命。
这风险她赌不起,既然何灵无心在中馈上,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便可相安无事,表面上她虽然不再找何灵麻烦,但不代表其他人不会,只要她稍微煽动一下,侯府里其他几个庶女,还不替她出头?
「大小姐,您放心,日后我绝对不会再干涉西偏院任何事情,自这个月起,嫡女嫡子应享有的待遇一分也不会少。」杜姨娘深吸口气,举起手,「若大小姐不相信,我可以发誓,如有违背,我愿遭天打雷劈!」
楚绫望向窗外,唉,晴空万里,可惜,老天爷要是这时下道天雷把杜媚儿给劈了,不知该有多好,发誓若是有用,就不用官差了。
「大小姐,杜姨娘都发誓了,您就赶紧替她将身上的金针取下吧,以后每个月,老奴一定会亲自将西偏院的月银送过来。」林管事连忙替杜姨娘说话。
楚绫冷哼了声,走到杜媚儿身边蹲下来,抽出她指尖上的金针,食指弹着金针的尖顶,扯开一抹让人发寒的轻笑。「你现在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金针点穴,为什么会有这药丸吧?然后想着回去后要怎么修里我们西偏院的人,是吧?」
杜媚儿看着她手里的那根金针,忍不住打着寒颤。「不……没有……」
「我告诉你,这金针点穴跟我的医术,皆来自我娘亲遗留下的医书,这医书里头可是记载了好几种连仵作也查不出死因的死法,你要是敢再对我们姊弟跟西偏院里所有的人动歪脑筋,最好先想想你有几条命,你今天也看到了,我若是要你的命,那可是一点都不难,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
「不会,不敢,大小姐放心……」杜媚儿马上讨好的道。
「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否则下一次就不是只有金针而已。」楚绫点了下杜媚儿腹部几个穴位后,才抽出她腹部的金针,接着怒喝一声,「滚!」
「大小姐……解药……」杜媚儿让下人搀扶着,唯唯诺诺地道。
「每个月林管事送月银来时,我自会把解药给他,让他转交给你,从今尔后,你没事少在我面前出现。」楚绫手脚俐落的将地上那几个人身上的金针取出。「带着你的人,给我滚!」
解药在她手上,杜媚儿没辙,只能灰头土脸的离开了。
看着他们一大群人如战败的公鸡垂着头离去,何湛宇等三人高悬的心总算放下。
何湛宇拍了拍胸口,方才他真的快要吓死了,以为杜姨娘又要使出什么狠招来欺负他们。
「宇儿,吓到你了吧?别怕,以前是姊没能力,现在姊再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楚绫拉过何湛宇,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头安抚。
何湛宇眨着一对莹澈漂亮的阵子,看着她,呐呐的说道:「姊,你好像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那宇儿喜欢哪一个模样的姊姊呢?宇儿喜欢哪一种,姊姊就做哪一种。」楚绫笑道。当然不一样啊,她又不是何灵,可这话她又不能跟他们三个人说,如果何湛宇喜欢何灵的模样,那她就只能伪装了。
何湛宇想了想,回道:「我喜欢改变后的姊姊,以前姊姊那柔弱的模样虽然也好,可是容易被人欺负,尤其是邵如卿最喜欢找你麻烦,现在你变坚强了,我就不用再担心你被她欺负。」
他喜欢变得坚强有魄力,甚至带着一股狠劲的姊姊,他以后也要变得跟姊姊一样。
「宇儿以后一定会变成一个很厉害、可以保护姊姊的人,姊姊相信你。」
「姊姊,我想学习功夫。」
「宇儿怎么突然想要学功夫?」
「我想要变坚强,不用再躲在你身后让你保护我,我要保护你。」何湛宇双手握拳,一脸坚决。
「好,姊会帮你找一个很好的师父教你武功,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学业也不会落下。」何湛宇用力点头,「一定,我答应姊,学业跟武功都绝对不落下!」
「那好,明天姊就去打听哪里有好师父,这时间你该去午睡了,身子才长得高。」楚绫拧了拧他已有些肉肉的脸颊。
何湛宇点头,小跑步的回自己屋子午睡。
一旁的喜竹看了眼消失在门后的少爷,又不安的看向小姐。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别憋在心里。」楚绫笑看着一脸像是有话不吐不快却又吐不出来的喜竹。
喜竹嘴角抽了抽,还是决定把心底的疑问提出来,她小声地问道:「小姐,您真的给杜姨娘喂了会肠穿肚烂的药啊?万一真的闹出人命,你要坐大狱的。」
奶娘也认同的猛点头,她实在很担心啊,可又没有胆子问。
楚绫哈哈大笑了三声,「奶娘,喜竹,你们怎么这么好骗啊?」
「嗄,难道没有下毒?」她们两人异口同声。
「下了啊。」楚绫搭着两人的肩膀。「杜媚儿的心肠这么歹毒,我喂了她清毒的巴豆丸,清清她的毒肠子。」说完,她得意的笑着回房去了。
留下一脸惊诧的奶娘跟喜竹,两人互看了一眼后,各自想像了一下杜姨娘接下来蹲在茅厕出不来的画面,忍不住大笑出声。
邵如卿得知她娘不仅没能顺利将何灵姊弟俩赶到庄子去,反而还让何灵趁机索讨了这十年来的月银,甚至还被下毒,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简直气到不行。
既然将他们赶到庄子这计谋不成,她多得是其他办法可以假借他人之手整死何灵,就算何灵现在变得不太一样了,她还是那个被她踩在脚下不敢坑一声的何灵。
就在杜媚儿绞尽脑汁想着还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将何灵他们赶到庄子去时,林管事慌张匆忙地跑进牡丹院。
「夫人,夫人,晋亲王妃的马车已经到大门了,您赶紧出去迎接。」
「你说什么?!」杜媚儿一脸震惊的看着林管事,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好几分。
「夫人,您赶紧到大门迎接,再迟就慢了。」
杜媚儿急忙跑到铜镜前看了眼仪容,深怕自己被晋亲王妃看不起,她拿了两支金钗簪在发髻上,又匆匆套了条翡翠项链跟两只金镯子,把自己打扮得珠光宝气,才赶紧往大门赶去。
她匆匆赶到大门时,装扮得温婉可人的邵如卿已经在门口迎接晋亲王妃了,她嗓音娇柔的提醒道:「王妃,您小心些,今天刚下过雨,这地上还湿滑着。」看到她娘赶来了,她温柔的轻声道:「娘,您怎么才来,赶紧见过晋亲王妃。」
杜姨娘愣愣的点点头,赶忙屈膝行礼。「妾身见过晋亲王妃。」
晋亲王妃鄙夷地看着一身珠光宝气、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杜媚儿。
之前她已经让人先打听了下远昌侯府的情况,目前是由这个杜姨娘在掌家,但即便如此,接待她的事宜也该由她未来的媳妇出面,怎么会是一个姨娘,和一个没有血缘的外姓人装着侯府的大小姐来招呼她,这未免太污辱她的身分。
晋亲王妃本想斥责,但想到她今天是来谈喜事的,不能让这些不愉快破坏了气氛,便将心头的不悦忍了下来。
「外头日头大,王妃里面请,大厅凉快。」
杜姨娘跟邵如卿热情又恭敬的将晋亲王妃迎进清凉的大厅,杜媚儿瞄了眼四个角落临时摆放的冰块,很满意林管事的办事效率,她正担心大厅太过闷热会惹恼了王妃。
晋亲王妃刚在上位落坐,训练有素的丫鬟便送上茶水和点心,又马上退下,整个大厅瞬间只剩下杜氏母女跟晋亲王妃带来的人。
杜媚儿忐忑的看着晋亲王妃放下茶盏,深怕有所冒犯,小心翼翼地开口,「王妃,不知您今天来是……」
「十六年前我晋亲王府与远昌侯府订下了婚约,这婚事也该办了,不宜再拖,免得耽误了姑娘的青春,本王妃今日来,就是要来谈谈两个孩子的婚事。」
她堂堂白泽国长公主又是晋亲王妃,跟一个姨娘谈事情实在掉身分,也因此她不想花太多时间与一个姨娘交流,开门见山的提出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
杜媚儿跟邵如卿都是一脸震惊,接着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懊恼咒骂,她们的计谋都还没开始呢,晋亲王妃就上门来讨论婚事,她们该怎么扭转局势?
「远昌侯长年驻守边关,侯府老夫人又大多时候都在寺庙里清修,这婚事我想还是直接跟侯府的大小姐谈,还请杜姨娘请大小姐何灵出来一见。」晋亲王妃看她们一脸为难,也不再跟她们迂回,直接让她们把人找来。
杜媚儿的心咯噔了一下,要是让王妃见到何灵,她家卿儿的美梦就要落空了,这怎么可以?
杜媚儿先故作惊讶,而后一脸愧疚的道:「王妃,当年两家订下婚约这事,我曾经听侯爷提起过,当年这门婚事并没有特别指定哪一位姑娘,因此只要是侯府的哪一个女儿都可以,所以早在侯爷上战场前,便已指定如卿嫁进晋亲王府。」
邵如卿听到她娘这么说,嘴角抑不住的上扬,真不愧是她娘,马上就想到这么好的计策,只要她们一口咬定是十年未归的侯爷亲口所说,亲自指定,相信晋亲王妃是不会反对的。
「满口谎言!」晋亲王妃愤怒的沉声喝道,「杜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本王妃!」
杜媚儿见晋亲王妃大怒,连忙跪到跟前磕头,「王妃,妾身句句属实,绝对不敢欺瞒,日后由哪位女儿嫁给世子爷,是侯爷亲口指定的,妾身不敢乱说。」
邵如卿也赶紧跪到跟前,「是的,王妃娘娘,父亲临去边关前是这么交代母亲的。」